42揣測
成舒殿里,聽說“云敏充儀把陸才人打了”的皇帝險些握不住手中毛筆。
蘇妤那性子,說別人打她還可信點……她把陸氏打了?
生生愣了一會兒,皇帝才想起問來龍去脈;鹿僖晃逡皇胤A了,最后道:“兩位夫人和嫻妃娘娘還有陸才人都在外面候著。”
怎么想都是告蘇妤的狀來了。
皇帝擱下筆,叉臂思量了一會兒,輕笑道:“充儀禁著足,若不是有人欺過去,她哪有機會動手?”
“是!被鹿倥浜系貞艘宦,繼續等皇帝的意思。聽得出是不想怪蘇妤了,但外面那四位,見是不見?
皇帝又想了一想,淡聲問他:“是鬧到珍遠閣去了?”
“并未!被鹿僖灰荆笆囚[到了月薇宮門口!
“哦!被实埘玖缩久迹俺鋬x出宮了?”
“也沒有……”宦官一頓道,“嫻妃娘娘特意說了,充儀娘娘半步沒出月薇宮,是才人娘子要上前理論,充儀娘娘才動了手!
皇帝遂又“哦”了一聲,重新執起筆道:“讓她們都回吧,朕晚些時候去問問充儀!
“諾!被鹿僖粦,行出殿外對幾人說了。陸氏臉上猶掛淚痕,咬了咬唇追問他:“大人,陛下這意思,是罰蘇氏不罰?”
“這臣就不知了……”那宦官拱著手,賠笑糊弄著,“臣怎敢揣測圣意?陛下罰不罰,娘子回宮等等便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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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自回宮不過半刻,諸人就聽到了消息:陛下傳云敏充儀去成舒殿問話了。
步入成舒殿的蘇妤死命忍著心底的不安,如常一拜:“陛下大安。”
瓷盞輕碰的聲音。蘇妤伏著地靜靜聽著殿中的一響一動,她并不是一時沖動才揚手打了陸氏,自始至終,她都很清楚對方是誰一個剛失了孩子的女人。
敢動手,是因摸準了皇帝并不喜陸氏,且對她接二連三的目無禮數有些著惱。
即便目下被傳來了成舒殿問話,蘇妤也并不覺得自己失算了。
或者說,就算是失算了,她也覺得那陸氏就是該打。
瓷盞擱回木案上的聲音。
皇帝站起身,踱步到她面前,低頭瞧了她一會兒,就勢蹲了下去,一聲輕笑。
“……”蘇妤沒忍住,抬眼一看,見他這般和自己差不多的高度,索性直起了身子,眼簾一垂,“陛下!
“朕聽說,你把陸氏打了?”皇帝淡淡問她。
“是。”蘇妤應得干脆。
“你知不知道你禁著足?”皇帝又問。
“臣妾也沒違反陛下旨意!碧K妤平靜道,“反是才人娘子明知臣妾禁著足,還非要叫臣妾出去說話!
皇帝端詳著她,分明地覺出此時的蘇妤可說是一反常態,沒有半點平日里在他面前的小心謹慎,幾分傲氣倒是明顯多了。默了一默,他輕笑道:“你是不是拿準了朕不會怪你?”
算是接受了他寵她么?
蘇妤想了想,卻是反問他:“陛下覺得是臣妾的錯么?”
“不是。”
蘇妤美目一轉:“所以臣妾為什么要擔心陛下怪罪?陛下不是一貫的賞罰分明么?”
這話從蘇妤嘴里說出來……
賀蘭子珩怎么就覺得自己那么心虛呢?
面色好一番掙扎,他幾乎覺得蘇妤是在有意嗆他,幾乎忍不住想問她一句“你真這么想嗎?”
蘇妤卻神色無比真誠,明眸輕抬地凝望著他。只是心思和神情很不相符她確實是想有意嗆他。
“咳……”皇帝干咳了一聲,伸手拉她起來,凝睇了她一會兒,沒看出她認真中猶有兩分懼意的面容之下深藏的戲弄。
蘇妤覺得自己今天的膽子實在大了。打陸氏沒什么,她卻沒想到自己能這么面對皇帝。摸不清自己的心思是什么時候發生的轉變,是因為昨晚看到他的傷心和在自己面前的小心掩飾,因為昨夜夢境中對于過去美好的回憶、還是因為……這段時間的日積月累?
“坐吧。”皇帝短嘆一聲讓她坐,自己也坐了回去,沉然道,“在這等一等。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宮正司必須今晚給朕個結果!
蘇妤羽睫覆下,垂眸淡道:“折枝,去月薇宮給嫻妃娘娘回個話,就說本宮沒事,讓她不必擔心!
折枝一福退了出去。蘇妤靜靜等著,心下也很好奇宮正司能給出個怎樣的結果。其實后宮之事,很多時候是難查出原委的,又或是牽涉甚廣、查出了也說不得什么,往往不了了之。
但也知他說一不二,只是……若當真還沒查出什么,總不能逼著宮正司給個結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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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則后宮這些事,賀蘭子珩心下也是清楚的。那事不論是誰做的,都已是明明白白的栽贓嫁禍。愈是要栽贓旁人,就愈會把自己的錯處洗凈。
是以給蘇妤脫罪不難,想揪出真兇卻不是個易事。
說讓宮正司今晚必須給個結果也是白說,如若查處了,張氏早已稟了來,哪還需要他去問?
但不管宮正司進展如何,今晚必須有個“結果”,這平白的冤屈,一天也不能讓蘇妤多擔。再拖下去,還不一定又要鬧出什么說不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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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正張氏入殿時顯有忐忑,跪地一叩首:“陛下大安、充儀娘娘大安!
無人說話,明顯是等著她的下文。
“陛下……那事……”她不知該怎么說。那事明顯是有人刻意而為,且她知道,那人必定在宮中有權有勢。也正因如此,宮正司查起來并不容易,就算是奉旨查辦,也耐不住人家早一步利用手中權勢把證據消個干凈。
能做到這一步,可以說兩位夫人首當其沖。但總不能只因為這樣的猜測就說是兩位夫人所為。
“朕知道你沒查出來!被实圯p笑之音有些發沉,“你可以接著查,慢慢查不必急,但現在,先按朕的意思辦!
“……諾!睆埵线凳,靜聽旨意。
“你親自著手安排,用假證也好、查真證也罷,先把充儀的罪名給朕脫干凈了。”皇帝淡看著她,“人證物證,你要讓闔宮相信,不管這事是誰做的,總之不是充儀做的!
“……”張氏硬生生啞住,連一聲“諾”都應不出來。哪有這么查案的?皇帝親口下旨讓她這個宮正做假證給蘇妤脫罪?
蘇妤可也是目下嫌疑最大的人。
雖則這話讓她很是松了口氣,但……公平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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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理會張氏的驚愕,皇帝慢條斯理地追問她:“做得到么?”
“奴婢……領旨!睆埵蠋е犎豢牧藗頭,怔了又怔,終是問道,“奴婢斗膽多言一句……陛下為什么……”
為什么要她做這個假?究竟想不想知道真兇是誰了?
“你覺得是她么?”皇帝反問她。
張氏抬起頭,看了看皇帝又瞧了瞧坐在皇帝身側的蘇妤,誠懇答道:“不是。”
“那不就得了,朕也覺得不是!被实坌Φ幂p松,“朕覺得不是、你這個宮正也覺得不是,想是各有各的道理。所以先給她脫了罪就是了,何必讓她白擔個罪名?”
如果不是額上滲出的冷汗感觸分明,張氏簡直要懷疑自己這是不是半夜做夢。
愣了又愣,張氏再度叩首道:“諾!
“你不必擔憂什么!被实垡贿樱半抟悄眠@事算計她什么,就不會當著她的面說了!
被帝王看穿心思的慌張讓張氏登時一驚,皇帝卻仍是神色平靜,全無怪她揣測圣意的意思,反是解釋了一句:“朕不想疑她罷了,你照做就是!
照做……假證……
張氏狠一咬牙,施禮告退。這個情境,她只能相信皇帝沒有要加害蘇妤的心,盡快按皇帝說的安排下去,給蘇妤把嫌疑洗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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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妤其實也是聽得驚訝不已,直待張氏退出殿外,她都沒說一個字。
皇帝側頭笑覷她一眼,話語沒心沒肺:“喏,出結果了!
……這算什么結果。
蘇妤回看著他,強扯了扯嘴角:“多謝陛下!
“笑不出來就別笑了。”皇帝瞥著她,“回宮休息吧,姑母……你舅母因為朕禁你足這事大抵是生氣了,說明天要進宮看你。”筆桿在她額上一敲,“有勞行個方便,把話跟姑母說清楚了。”
蘇妤眼睛一轉,明顯覺出皇帝心虛,心中忍不住有竊笑;实劭粗纳裆Z中微頓即刻又道:“別瞎琢磨,朕是怕她老人家又替你擔心!
“……諾!碧K妤頜首低應,“臣妾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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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月薇宮,嫻妃正在珍遠閣等著她,見她回來大是松了口氣。二人攜手進去,蘇妤方將在成舒殿的事同嫻妃說了,略過讓張氏作假一事未提。嫻妃靜靜聽罷,微鎖了眉頭道:“所幸沒事,姐姐也太冒險了。陸氏畢竟是剛失了孩子的人,如是讓陛下覺得姐姐狠心……”
“那就不會是這樣傳我去成舒殿了!碧K妤頜首一哂,“我去之前,陸氏不是也剛剛去過?若要問罪,當著她的面不是更好,何必先打發她走?”
阮月梨輕嘆點頭,也知蘇妤說得是對的,思忖片刻,緩然道:“有句話,若說了……姐姐別覺得我心狠!
蘇妤挑了挑黛眉:“你說!
“孩子生下了又沒了,這痛,于陸氏而言只怕比小產要來得厲害多了。”阮月梨一字一頓道。這是自然,莫說于陸氏,就是對皇帝來說,一個已生下來的孩子夭折,大約也比嬪妃小產失子要更難過些。
蘇妤點頭,笑睨著她道:“所以呢?”
“所以就陸氏那一根筋的性子,別管姐姐和陛下怎么解釋,她必定半句也聽不進去,必定還是恨姐姐的!比钤吕嬲f著一頓,低了低頭又道,“恨之入骨。”
聽她始終說得委婉,蘇妤大抵明白了她的意思,淡淡一笑,終是替她說出了那句她說不出的“心狠”的話:“所以陸氏留不得了!
阮月梨默然點頭。
蘇妤輕輕嘆息。確實是留不得了,不怕她一根筋聽不進話,怕的是她因此被人利用做出什么事來。像之前那樣當面硬碰硬也還罷,如是暗地里便要可怕多了,畢竟……這宮里比陸氏心思深且又容不得蘇妤的大有人在。
“明天舅母會進宮!碧K妤思量著道,“她素來關心我,看我禁著足又擔著罪名……外加這些日子舅舅又去探望外祖父了不在錦都,舅母只怕會尋個由頭在宮里住些時日。要做什么也得等她離開了再說!碧K妤說著緩了口氣,凝笑道,“你知道的,我不愿意做那些害人的事。既然難得做一次,不如讓陸氏死得劃算些!比钤吕嫖⒄,見蘇妤眸色中隱添幾許恨意,冷涔涔地沁出來,讓人生畏,“把我擱到這位子上無妨,但那一位……這兩年過得也太順心如意了!
阮月梨一凜:“姐姐你是說……”
蘇妤輕笑,手指在茶盞中一點,蘸了水在桌上寫字。短短三筆,剛寫罷一個草字頭,阮月梨便猛地攥住了她的手:“姐姐……不行,這人姐姐開罪不起……她現在一門心思和佳瑜夫人爭著后位,姐姐何必惹她……”
“阿梨。”蘇妤淡看向她,笑意顯得有些詭意,“就因為她在爭后位我才要惹她我就搭上這條命不要,也不能看著她坐上后位!
區區一個媵妾,她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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