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比興奮和激動的美妙時刻終于光臨，十幾天等待的日子是那樣漫長。

　　為了表示感謝周吉的母親給善美縫制的小花襖，善美對周圍的人說“需要表示一下”。她竭力抑制住狂熱的心跳，表面淡然而平靜，只有善美自己清楚，這需要付出壓抑歡快的代價。

　　善美昨夜基本沒有合眼，一大早起來絲毫沒有倦意。她故作矜持地吃飯化妝，抬頭一看太陽已經升起，天空沒有烏云，料定是明媚溫暖的天氣。這種天氣適合出門。

　　善美略施粉黛，秀發挽成馬尾樣式，衣服也顯得清雅。她不會打扮得過分華貴，她盡量照著少女時的樣子去見周吉。她有個預感，就是周吉已經住在他父母那里等待她。

　　善美帶著兩個鵝城的丫鬟出門了，叮囑丫鬟紅紅說若是皇帝問及她的去向，就說去看望老鄉。紅紅當然知道是到那里，還因為沒有同意她跟隨心生不滿之情。

　　坐在轎子里面的善美，似乎有些驚呆。她兩只手按在前胸，就像怕心會跳出來跑掉。倏忽而來的新鮮和渴望，令她忽忽悠悠。當轎子停在了周吉父母的住處門口，她大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抬腿下轎，腿腳發軟差一點歪倒。

　　善美迅速擺正身體，避免讓左右看出尷尬。她走門里，不覺加快了小步伐，整個的身體都飄乎乎，兩只小腳不停地左右尋找平衡。周吉的母親趕過來，一把抓住善美的手臂。

　　“善美啊，你又來看我們啦。快進屋吧。”

　　善美微微一笑，看了周吉母親一眼，察覺出她沉靜和涵蓋默契的面部表情。善美快沒有力氣了，身體飄飄如羽毛，依附在周吉母親的身邊。周吉母親引領善美踏入堂屋，善美的心快飆升到嗓子眼。進屋后，善美才醒悟過來，周吉不可能在這個名堂與她見面。

　　“伯母，我給二老帶了些宮廷的特制禮物，都是精工巧匠做的膳食，味道不錯哩。”

　　“快椅子上坐！你看看，善皇妃如此細心，真令我們感動啊。我說兩個好孩子，你們也坐下，我早就給你們預備好了炒花生和瓜子，快吃吧。我這就沏茶。”

　　善美坐定，心里踏實，似乎周吉就在隔壁的房間。他在那里是站著還是坐著呢？是不是盯住門口不放？他胖了還是瘦了？見面后的第一句話是什么？自己該是哭還是該是笑？時間能不能停住呢？

　　“先喝點熱茶暖暖身，一會再看我又給你納的繡花鞋，好不好啊？”周吉的母親語調神秘且溫和。善美立即感覺出作為母親，只有兒子回來才有的溫情。

　　“好啊，伯母。”

　　善美和周吉的母親，在兩個丫鬟面前說了說天氣和鵝城目前的景色。兩個人心照不宣，借無關緊要的話題打發時間，因為不能讓丫鬟覺得太突兀。她們配合那是相當的默契，周吉是她們唯一的愛，一個母愛一個情愛，沒有任何沖突和私心。

　　“伯母，我現在也在學納鞋子，閑的無事可做就打發時間。”

　　坐了一會，茶水也喝掉幾小碗，善美忍不住提醒周吉的母親。

　　“這納鞋也有學問，針線的密度和手勁的大小都會影響鞋子的好壞，還有圖案的編制。來來來，你看看我的手藝吧。你們自己看茶，我陪善皇妃到我屋里看看。”

　　周吉的母親會意善美的意圖，暗自高興，她能理解善美急切的心情。她帶善美走出堂屋，向自己的臥房走去，這里仆人是不允許進來的，四周安靜。

　　周吉的母親指指房間，轉身走向做飯的房間，開始忙活午飯。

　　善美剎那間眼前出現光彩，一股她無法抗拒的吸引力猛然拽緊她。善美來到房間門口，一把推開房門。房門一下子拉開，周吉出現在她眼前，只和她有一步的距離。

　　善美再也顧不了許多，旋即邁進一步，她一下子撲進周吉的懷抱。周吉早就伸出有利的雙臂，緊緊抱住撲過來的善美。房門都顧不得關，不過沒有任何人等夠看到緊緊擁抱的他們。

　　一時間善美的大腦轉入空濛，這激動和幸福來臨的太突然，她似乎不太相信這是真的。抱住周吉，善美的心變得格外踏實；周吉也似乎填補了虛空，沉甸甸又有些難以抵擋的情欲在騰空而起。周吉的手更緊，要把善美嵌到自己的體內；善美整個的身軀變為一塊綢緞，欲想環繞周吉厚實的男性之軀。

　　沒有語言只有靜默，足足一刻鐘。

　　“山妹，山妹。。。我來晚了一步。”

　　周吉終于首先說出一句話，他心里全是愧疚。善美在周吉的呼喚聲里頓醒，剛才還忘記了所有的一切，突然此時又感到難堪的現實，一對情人真心相愛卻變為偷偷摸摸，而且上方懸著冷酷的箭矢，隨時可以射殺他們。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現在失身了。”

　　善美把頭用勁抵住周吉火熱的胸膛，羞愧和恥辱令她無地從容。周吉看到自己表示遺憾的話被善美誤解為她目前的處境，開始安慰她。

　　“山妹，我不在乎這些，這是難于預料和你所抗拒不過的事情。我慚愧于我所謂的考取功名，不但失去了你還要丟失一輩子的幸福。你沒有變，你還是當時的山妹，依然在我心里駐留。”

　　善美慢慢抬起頭，淚簾使她看不清周吉的面貌，她伸出雙手摟抱住周吉的脖子。

　　“我不能沒有見到你之前就離開這個人世，所以我隱忍并滿懷希望得到你的消息。世界殘忍地對待了我，所幸的是又寬容地把你送回我的身邊。我再也不想離開你半步。”

　　“嗯，山妹，錯誤在我，是我離開了你那么長時間，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做了荒誕的被迫選擇。我絕不埋怨你，理應受到埋怨的是我，也是那不可抗拒的命運，還有就是緊緊制服我們的皇權。”

　　“只要你不嫌棄我，我愿意跟隨你到天涯，過我們自由自在的普通生活。”

　　“山妹，你能在純潔的年齡與我相遇，把你的心和未來寄托在我周吉身上，目前又不貪戀富貴榮華，甘心與我共度難關，我周吉這一輩子也難以回報你的信賴。”

　　“嗯，沒有你我的生活也沒有任何的意思，自大小溪偶遇，我的身心都放在你這里。要說我還要感恩戴德呢。”

　　“為何啊？山妹。”

　　“你從大灰狼的口里救了我，現在又從虎口里拖我出去，豈不是我的造化？”

　　“山妹，你總令我喜歡和鼓舞。這次更難，要比大灰狼可怕和沉重的多。”

　　“我知道，你總會有法子的。況且你也是放棄高官厚祿、三妻四妾的好日子，與我共患難。妾心明了。”

　　“山妹，以后不允許你自稱為‘妾’，雖然我知道這就是個自謙的比喻，但是我不習慣，一輩子也不會習慣。你是我的唯一，你知道嗎？”

　　“我知道。你也是我的唯一，這心誰也奪不走！”

　　周吉聞聽此話，感動不已。善美絕無戲言，這是她發自肺腑之言。

　　“我再也不會對你放手一刻鐘，一個男人必須要如此。”

　　周吉斬釘截鐵地說。他目睹了自己的心上人，在自己遠離她后所遇到的變故，活生生被拆散并不敢公開相愛，更不能組建他們想要的家庭和得到彼此的愛。

　　周吉的困惑在于，他找不出破壞他們美好姻緣的元兇。選宮女本就是歷來的宮廷慣例，絕不能說皇帝是橫刀奪愛；丞相武甲等，是為討好皇帝所采取的的策略，剛好趕上尚未出嫁的山妹。

　　周吉也清楚，如果讓他人知道了自己和山妹的這段感情，不但會受到皇帝的責問和貶低，更會讓丞相武甲這等人找到把柄加以利用并達到置他死地的目的。天下人，更不會相信他和山妹在過去有愛情的佳話，江湖上會傳說他胡言亂語的杜撰和膽大狂為的冒險之舉。

　　周吉隨后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山妹聽。

　　“你不是在那次狩獵的宴會上唱過嗎，‘道阻且躋’。我也知道事到如今，我們面臨重大的抉擇，我沒有多少心智，全要憑你來度量。”善美婉轉地說。

　　“山妹，你知道我臨行到固縣前，收到了你的信箋的心情嗎？激動又絕望。雖然國事為重，我不得不上任，可是心情就如數九寒天。在忙碌的時候，我竭力想忘記你，可這全是徒勞的枉費心機。只要一想起你，就一發而不可收拾，立即覺得天都快倒塌了，一點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我不認為這不是一個男人該有的憂愁，也不認同能在以后的其他女人身上能夠找到安慰。”

　　“嗯，你是男子漢，我喜歡你。”

　　“國家需要我的時候，我會赴湯蹈火；我需要愛的時候，也該勇于奪取。這愛原本就屬于我。”

　　“永遠屬于你！”

　　“人才不缺乏，沒有我周吉一樣會有更為出色的人；山妹就一個，她不可復制！”

　　“你也是！沒有人能在我心里替代了你的位置。”

　　“如果我們找回我們自己的夢想，就要觸犯皇威，后果極其可怕。”

　　“周吉，能和你在一起我死不足惜。”

　　“山妹，我們要彼此尊重自己，我們沒必要做無謂的犧牲。我們要活下去，要安靜地享受以后的歲月。將來，我們還要哺育兒女。”

　　善美臉色一片羞紅，被周吉的話感動的不知道在說什么好，特別是提及生兒育女。

　　“山妹，你還需要忍耐些時日。等我回固縣再徹底盤算一下該如何做下一步的打算。”

　　“啊？我還要忍耐一些時日？我一天也不想呆在皇宮里！”善美一聽周吉的話有些發急。

　　“現在如何是好啊？”周吉嘆氣。

　　“事情多簡單啊，我就是跟你走！”善美說完低下頭，淚水緊接著流淌。

　　“唉，怎么走？父母怎么辦啊？”周吉一時一籌莫展。

　　“你是怎么來的啊？”善美反問。

　　“我是偷偷溜出來的。”

　　“你怎么再回去呢？”善美又問。

　　“我還要偷偷溜回去啊。”

　　“這不得啦！”善美一撅嘴。

　　周吉被善美這么一問，停頓了片刻，高興的一拍大腿。

　　“哎呀！我怎么沒有想到呢？”

　　“就是啊，你難道偷偷來都城，只是為了和我幽會一次？”

　　善美輕輕搖晃腦袋，也興奮的不能控制，她隨后把頭又一次貼緊了周吉，心里踏踏實實的。

　　“山妹，你這一提醒我倒是有了錦囊妙計，可以解圍。”

　　“快說說我聽。”

　　“先來個‘金蟬脫殼’，然后我們‘瞞天過海、暗度陳倉’。父母也可以暫時繼續‘安若泰山’，待日后再尋找理由‘回歸故里’，我索性辭官不作‘歸隱山林’。”

　　“那我呢？”

　　“你？我們日夜相伴，只是也暫時女扮男裝。不好嗎？”

　　“誰說不好來啊？你冤枉我啊。”

　　“山妹，對不起你！假如一切如愿，我不能明媒正娶你，你還要和我隱姓埋名過苦日子啊。”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能忍受所有的苦，再說誰貪圖那熱鬧給外人看的形式啊？”

　　“山妹。。。”

　　周吉感動的無語，只能把善美緊緊抱住，兩顆心也緊密相連，任什么也不可以讓他們分開。

　　“我講的具體一些，明天，不，后天吧，明天太突兀。后天你出宮，就說到東門邊的廟燒香。你要自己進去，進去后先到女茅房那里，我會在途中遞給你一個包裹，包裹里有男人的服裝和帽子。你在附近快一點換好服裝，再把你的上衣放進包裹，然后我們一起走出廟門。離廟宇不遠的地方是春水湖，我們把你的衣服拋到湖水里就快速出城。”

　　“嗯。出城后我們要到那里呀？”善美興奮地問。

　　“當然是先回固縣啦。你在都城失蹤了，我在固縣失蹤了，那皇帝不懷疑不聯想豈不是傻子啊？”

　　“說的也是，我到了固縣該怎么辦？”

　　“自然先充當我的弟弟啊，就說剛剛結拜的兄弟，若是不聽我的話，我還要打屁股呢。還有啊，打扮的越土越難看越好，免得惹人疑心。”

　　“嗯，那晚上呢？”善美嬌嗔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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