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媽媽！我對不起他。”

　　善美心頭一酸，忍不住眼淚撲撲地流落，已經泣不成聲。

　　“善美啊，原本我和周吉的爸爸不理解，也擔心一不小心惹來禍端。現在想想，這一切都怨不得你，也怨不得周吉。誰讓我們都是普通的人家來呢？若是大戶人家，在縣衙花些銀兩就可以逃過一劫。周吉考狀元的時候，也沒有交代這種事情啊。”

　　“我的命這么苦嗎？媽媽。”

　　“不是這樣的，皇權在上，平民百姓就是一堆草，隨時都有可能被踐踏。不幸的是，你攤上了。我平時看著周吉和他爸爸說古論今，也耳濡目染多少懂得些道理。你們沒有惹誰，你們是自由的相遇和緣分。這個周吉啊，自小懂禮貌曉地理天文，還忠誠。這幾天，我和他爸爸也理解了你們的感情，周吉的信很長，用了許多絕望的詞語，令我心如刀扎。”

　　“媽媽，你老人家要保重。”

　　“唉，只要兒子能覺得幸福，我和他爸爸這把年紀都無所謂啦。要說啊，我們這是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出侵犯皇帝的事情，要是不下心都是殺頭之罪。”

　　“媽媽，我知道。可是現在生不如死，我們還有那么長的路要走，怎么面對呢？難道天下的事情就是可以侵犯我們的命運，而不許我們尋找自己的路途嗎？誰這樣規定的？”

　　“善美，這些說來話長。草民是沒有什么可以選擇的途徑的，只有奴役可以選擇。”

　　“那也要想辦法啊。我不想去死，就是因為有周吉在我心里，我不能就這樣扔下他不管。”

　　“好善美，周吉也是這樣講的。我主要想打探一下你的想法，若是你堅定不移，我會轉告周吉另想別策。”

　　“周吉回來嗎？什么時候能回來？”善美立刻激動無比，身體輕微顫動起來。

　　“他說下月中旬的頭一天就回到都城。”

　　“啊？得有個理由啊，公事還是私事啊？”善美擔心地說，其實是相會到來的驚訝，這出乎她的意料。

　　“這個你放心，他說的清楚，在固縣就對手下的人說拜訪朋友，拜訪剛剛從這里回到盈城的孫知縣，回到都城后也絕不聲張。他準備化妝前來或是夜晚從后門溜進來，主要是想見你，商量一下以后的事情。他說主要和你見見面，談不攏他就死心了。”

　　“謝謝媽媽！我想他！”

　　善美說完眼淚又控制不住，還跪在周吉母親的身前，伸手拉住她的手。

　　“我看到，你不但人長得俊俏，心也很善良。在鵝城初次見面時，我就對你頗有好感，來到這里你還時不時看望照料我們。唉，就是老天欠公允，拆散了你們倆。”

　　“媽媽。。。我真的喜歡他！”

　　“我懂得咱們女人的心。想當年我和周吉的爸爸也是一波三折，最后才終成眷屬。你們和我們不同，周吉要完全放棄榮華富貴而且還要隱姓埋名，你也得這樣。這樣的苦日子，你想過沒有啊？”

　　“想過媽媽。我從未貪圖過浮華的享受，只要兩個人恩恩愛愛，有口飯吃就心滿意足了。我也知道我們眼下的危險處境，我自會小心從事的。”

　　周吉的媽媽已經扶起善美，老淚縱橫。雖然她支持周吉和善美的選擇，可是危機四伏，一不小心就會天塌地陷。愛兒子讓她充滿無畏的勇氣，看到善美如此癡情，更安撫了她憂慮恐懼之心。

　　“老實說，善美，我和周吉的爸爸也是拿出百倍的勇氣，才和你商議此事。我們不能指責自己的兒子，勸他收回此心，畢竟他高官厚祿還在后頭，女人不能缺乏；更不能責怪你，你沒有任何的罪過，卻有一顆純潔的心。我剛才講過，我和周吉的爸爸是為了男女之間的真情實感才走到一塊的，也許這就是無法抗拒的遺傳，現在輪到了你們。你們要比我們艱苦。”

　　“媽媽，我天生就是你們周家的人。我對不起你們，我的身子已經不干凈了，只要你們不嫌棄我，我也感恩不盡。”

　　“啊，快不要這樣想，這都不怪你。皇權可以隨便困住一個人，卻不能把她的心拴住。”

　　善美和周吉的母親幾乎同時伸出手臂，他們依偎在一起。在她們各自的內心，都是在撫摸周吉。母親的愛和女性對有情人的愛，此時交匯在對兒子和心上人的思念之中。

　　“媽媽，無論什么困難和險阻，也動搖不了我對周吉的感情。我也寧肯放棄本不屬于我的虛華，甘愿做一個周吉的默默無聞的女人。”

　　“媽媽理解。還有一事，也令我擔憂，你說皇帝此次請我們來到這里，怕是監護我們防止周吉有不忠之心。我了解周吉，他絕無此意。”

　　“媽媽，我提醒過你，皇帝還有其它意思，就是想招周吉為駙馬。”

　　“我也猜到了，加上你的提示，可是我和老伴怎么也無法承受這種過于龐大的恩情呢。”

　　“媽媽，你的意思是。。。”

　　“先拋開你們兩個不說，若是單憑周吉和公主的人生大事，我們還真的不情愿。我說說你聽，善美，我們都是普通人家，不能去遭這份罪。為何？有時候不是所有的恩賜都是你承受的了的，我們伺候不起公主。再說，朝政復雜多變，成為了駙馬就要面對他人的表面恭維背后的算計，若是皇帝或是公主一不高興，周吉這樣的人不會順情編瞎話，定要遭受責難。”

　　“老人家所言有理。”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駙馬也是人家暗算的對象。皇帝一開始定要栽培，這樣就會破壞常規，引發諸多怨言。再說公主從古到今，大多嬌生慣養刁蠻難纏，周吉如何應對？我們不是官宦家庭，拔苗助長會害苦孩子。”

　　“媽媽，你深明大義。”

　　“嗯，其實這都是簡單的道理。原本我和周吉的爸爸培養周吉，就想讓他弄個一官半職的，好好為官好好做事就心滿意足了。不想他被派往邊關，算是撿了一條命回來。我們絕非貪生怕死之人，危難之時就該有男子漢的氣概。周吉也是危機之下，被逼顯露出才華。現在戰事停歇，和平時期的朝政更難預料。”

　　“媽媽，周吉是個男人！”

　　“嗯，值得我安慰的是，他如今變得能屈能伸，還吞下男女之間的苦果，可就是咽不下去。唉，這就是命運啊，善美，我覺得你也值得他迷戀。”

　　“媽媽，我更迷戀他！”

　　“兩個人，特別是男男女女，相互的迷戀。我也是從年青的時候度過的，能理解你們這份感情。話說過來，周吉能和公主有什么感情呢？你和皇帝能有什么感情可言呢？”

　　“所以那樣的生活索然無味。”

　　“說對了。皇帝這么大年紀了，說不上哪天也許會駕崩，后來的皇帝和他的母親就會清理門戶。過去也有活活地陪葬的妃子和宮女，那多殘酷啊。”

　　“太可怕了，媽媽。”

　　“所以我想，當然也是我和老伴的想法，周吉和你都在走向深淵。也可能周吉被招為駙馬是我們的妄自猜測呢。”

　　“皇帝對我親自說過此話。當時我憂心如焚，好像若是真的變為現實，我的愿望全部失去了，這個多少有點小私心。我成為了皇妃，卻不允許周吉結婚論嫁。”

　　“人之常情啊，善美。現在還來得及糾正錯誤，這就是我和周吉爸爸的真實意圖。我們做出這個選擇，也是多方衡量的結果，最主要的是為了兒子。我們都沒有偏見，能理解你面臨的一切，多少幫助你們也是做父母的一點心意，也懂得稍有不慎立刻大難臨頭。周吉的爸爸不方便見你，就是見了你有些話也沒有我們說的透徹，畢竟我們都是女人。”

　　“謝謝媽媽！請帶我問候他老人家。”

　　“好的。我們暫時先不提這些，等周吉回來后我們再商議。看看我給你做的小棉襖吧，擦擦你的眼淚，以后不要哭了。”

　　周吉的母親和善美各自放下手臂，周吉的母親從桌子上拿起一條干凈的白手巾遞給善美。

　　善美感動地穿上周吉母親親手縫制的小花襖，大小正合身，她臉上蕩漾著幸福的表情。

　　“我說善美啊，要是你和周吉生下孩子，那該是多俊啊，男孩子叫英俊女孩子叫秀美啊。”

　　“媽媽。。。”善美羞紅了臉，因為周吉的母親已經把她看成未過門的媳婦，她心里好激動和快慰呢，“媽媽，真難為情說啊。。。”善美好像犯了什么罪惡似地。

　　“怎么了？”周吉的母親不解。

　　“我現在每天早晚都喝銀粉，為了防止懷孕。”

　　“唉！這樣傷身體啊。不過，有什么法子呢？”

　　“媽媽，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身子不干凈，愧對了周吉，恨不得死去。”

　　“不怨你，不要這樣想。反正啊，此時絕對機密，千萬不要走漏了風聲，不然我們都要受株連。”

　　“放心吧，媽媽。”

　　“為了周吉，你也要保重自己。再則，下個月中旬之前不要再來了，免得他人生疑。”

　　“嗯。”善美說完，眼淚又要向眼眶涌動。一個令她無比激動和顫抖的日子即將來臨，她怎么能夠控制住呢？就像一夜之間春風忽然而至，大地滿是暖暖的陽光，下面露出翠綠的小草，枝頭抽出花骨朵。她屈身于幽暗之中，一縷越來越強烈的光線照耀著她，雖然內心初具滄桑，可希望又如同她在小溪和周吉分手后跳躍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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