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嫡女責任
明妝擰了自己的臉蛋一下,不禁自責:“這下好了。你穿著軟底的繡鞋,如何走的了遠路。”再說自己就算不碰到任何意外,順利回了城,她劉家大小姐,以灰頭土臉的模樣回到城中,不知道要多丟臉。
但不管怎么說,除了步行之外,沒有任何辦法。可走了一會,腳便疼上了,只得在路邊歇著。
這時隱隱聽到身后有馬蹄和人聲傳來,嚇的她趕緊躲進雜草從中。若是此刻,碰見歹人,她這一世就又要結束了。不過不幸中的萬幸,她不喜做女工,沒累過眼睛,視力極好,遠遠就看到了行來的那一隊車馬中,為首騎著棗紅色高頭大馬的竟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孟嵩。
明妝激動的想哭,看到了孟嵩,意味她得救了。但同時也意味著她的名聲稍有不慎便會毀于一旦。
她這個大家閨秀該如何解釋她孤身一人置身荒野呢。孟嵩對她模糊的良好印象恐怕定會如水逝去。
可是比起晚上被野狼吃掉,她寧愿選擇不做孟家新婦。
行在前面的護院武師們早就注意到了一個衣著光鮮的年輕女子駐足路邊,紛紛回眸看著主人孟嵩,提醒他注意。孟嵩也警惕的勒緊韁繩,這樣的荒野突然出現了一個女子,很有可能是強盜拋出的試探棋子。
可他很快注意到那個女子有些躊躇,她原地轉了一圈,才仰起頭向他這邊眺望。這一對視不要緊,孟嵩立即就認出了她是劉夢慶的小妹妹明妝,幾日前還曾見過她一面。
她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孟嵩獨自快騎了幾下,來到她面前,不可思議的問:“可是濘城劉家明妝小姐?”
明妝想死的心都有,微微頷首,低聲道:“……我有事出城,不想馬驚了,將我拋才,不知孟公子能否送我回府……定當感激不盡。”
孟嵩心里奇怪,馬車所選的馬匹都是性情溫順的,再說她既然是被拋出馬車,除了發絲有些凌亂,為何不見其他傷痕。但他不能盯著明妝看的太久,很快移開目光,道:“孟某遇到了劉小姐,自會將你安全送回去。”他躍下馬,牽著馬韁帶著明妝步行向不遠處的車隊走去。
她到底為什么會在這里?
他這是要去哪里?帶了如此多人護著。而且整個隊伍,其他人皆騎馬,只有一輛藍頂的馬車,里面坐的是誰?自己一會定是要和里面的人一同乘坐,如果那個人問起自己如何到了這里,她又該如何回答。
正想著,就聽孟嵩問她:“劉小姐,可會騎馬?”
明妝心說,全國會騎馬的女中豪杰也未必能有幾個,她怎么可能會。便為難的回答:“……回孟公子,小女笨拙,不曾會駑馬。”明明有馬車,為什么讓她騎馬?
“這可麻煩了。”孟嵩仿佛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車隊里有一輛馬車:“這樣吧,我先派人去劉府報信,再留幾個人保護你,讓你兄長來接你。”
她還想悄悄潛回去再做打算,萬不可鬧大動靜。她眼睛看向那輛馬車,厚著臉皮道:“不知車中何人,能否共乘車輦。”
孟嵩一愣,接著笑道:“這怕是不行,車中是我弟弟。他身體不好,騎不了馬,我今日出行就是帶他去醫病。陽城有位神醫,只因為他無論多少銀兩都不上門醫病,我們才不得遠行。”
“十分抱歉,我不知內情,出言不遜,望公子見諒。既然令弟有恙在身,請速速上路吧,耽誤不得。”生病?哪個弟弟?三弟?要婚配的那位?
“實在是不方便。對不住劉小姐……”孟嵩說完,轉身看向武師,準備挑選幾位精壯強悍的留下保護劉小姐。卻在此時,馬車的簾子被人撩開,探出一只白的駭人是手掌:“大哥,我可以騎馬,將馬車讓與這位小姐吧。”
明妝瞪大雙眸,雖然縫隙不大,但足夠她判斷那人的年紀和病態的了。男子歲數比她略漲幾歲,發白如雪,不,不光是頭發,是整個人如覆蓋了一層珍珠白粉,白的像剛塑好,沒上油彩的神像胚胎,病態的詭異。
孟嵩快步走過去,慍怒道:“你身體要緊,好好進去休息。”
明妝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她對別人的痛苦和隱疾歷來退避三舍。她覺得她知道了對方想要隱瞞的秘密,是另外一種的傷害,那會讓她非常愧疚。她發自肺腑的說道:“公子不必如此。”
“我曬不得陽光,但吹吹風并不要緊。我現在腿酸的很,向下地走走,并不單是為你。”他聲音清澈,緩緩道來。他扶著孟嵩下了馬車,立即有跟在一旁的奴仆為他戴上遮陽的范陽笠,另一人緊接著撐起一柄竹傘,將陽光擋的一絲也照不到他身上。
他指了指馬車,對明妝道:“去吧。”
明妝使勁搖頭:“公子客氣,小女無福受用。”
他便不再說話,緩步前行。看到這樣,孟嵩嘆了聲:“劉小姐,別推辭了。”
事已至此,不好再推辭。明妝只得踏進馬車,端正的坐好。車內散著幾本書,想是孟家公子消磨時間用的。明妝怕不小心碾人家的書,便整理好放在一邊。過了一會,越想越有幾分惱怒,他孟家的兒子分明有疾病,竟然還想和劉家結親!不,不對,或許是正因有疾病,才和劉家結親,否則憑借劉家的財勢哪能入得了對方的眼。
不過沒能確定聯姻的就是這個身患白病的公子,她安慰自己冷靜,但心中已不報多大希望了。
車隊緩緩行進,過了一會,明妝平靜下來,撩開車簾,四下張望,尋找那個白子。事已至此,孟家想瞞也瞞不住了,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罷。孟嵩行在最前,與他搭話不太可能,她旋首回望,發現那白子正騎著一匹矮腳馬走在自己車輛不遠的地方,身旁有人騎馬給他撐傘,不讓他見陽光。
“孟公子……”她沒話找話:“現在可到濘城附近了?”
白子拿過那柄傘,策馬來到明妝跟前,慢慢俯身,微瞇著眼睛看她。明妝發現他的眼睛帶著淡淡的紅色,心說想必視力也好不到哪里去。果然那白子道:“我并非無禮想親近你,只因我視力不佳,離得近了才能分辨。我看你年紀和我相仿,既然是劉家小姐,是不是大哥口中的明妝小姐?”
明妝道:“是我不假,不知您是孟家哪位公子?”
他直起身子,目光看著遠方,微瞇雙目,很快復又看著明妝:“看到這幅樣子,你還需要問我是誰嗎?還是,我哥根本就沒和你說……我是……”說到這里,他明白了,不禁有些惱怒:“他原來沒告訴你們!我叫孟珩,過幾日,去你家提親就是為了我。”
果然是這樣。明妝的確可憐孟珩的情況,那么難道孟嵩隱瞞真相叫劉家的女兒毫不知情的嫁過去,新婚之夜嚇的鬼叫就不可憐么。不,最可恨的是大哥,她今世并沒有做過和他作對的事情,他怎么把她往火坑里推。
“劉家雖然是小門小戶,但樂得清閑,未必想高攀貴府。”明妝微笑,雖然他看不見:“所以提親之說是不是言重了?”
“是嗎?”孟珩語氣淡淡的反問:“那你家和寧家準備如何湊齊軍糧?”
什么軍糧?明妝聽不懂。但此時她相信若是她一無所知的反問,怕是孟珩會緘默不言。她便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我倒是覺得應該是,‘沒有那金剛鉆,別攬那瓷器活’。你們家從西北的軍戶那邊攬到了軍糧生意,可卻湊不齊數目,騎虎難下,沒有我們家解圍,難逃牢獄之災。”
明妝將哥哥的古怪行為和寧志安在軍中待過的事情串聯起來,瞬間全懂了。難怪大哥忙里忙外的丈量土地,原來是從舅舅那里攬了一筆巨額生意。那寧志安不用說,自然是舅舅派來傳遞口信的聯系人。娘雖然不待見他,可也不能趕他走。況且他家里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想必也在這筆生意中湊了一份子。
“哼,孟家解圍?難道你們沒有好處?不管糧食是賣給官府做官糧食也好,自己運到集市散賣也罷。都比不上賣給軍隊做行軍的口糧賺的多。”明妝道:“單純的搭伙做生意不好么,何必弄的如此復雜,兩家要做親家。”
孟珩聲音平直,不帶任何感情:“孟家幾輩子才積攢了這點基業。我父親自然想賺錢再將家業做大,可也不想承擔多余的風險。說到底,販糧給軍中這件事,消息是從你們劉家那里得到的,上面的線人統統是你們的。若是出了岔子,你們一推干凈,讓我們孟家背黑鍋,該怎么辦?你們家填個女兒來孟家,是最合適的保證。”
明妝明白。家里現在騎虎難下,竟然湊不足充足的糧食,到時候別說賺錢,說不定連命和家底都要搭進去。孟家雪中送炭也好,趁火打劫也罷,他們的確能幫助劉家化險為夷。所以兩家結親是一定的了。
至于要哪個女兒嫁過去……明妝自然不肯。她不想嫁秦敏湛,就是不想守寡。而孟珩的病情見不了陽光,難道她要陪他在室內耗一輩子?
明妝陷入沉思,不再出聲。孟珩知道她是怕了,怕和自己這樣的人扯上關系,不禁悲從心中來:“你愁什么,你并不討我喜歡。你還有姐妹罷,放心,我不會向你提親。”說完,拍馬馳開,去前面追自己的大哥。留下明妝一個人,滿肚子的話,硬是憋回了心里。
直到傍晚時分,才進入了濘城,今日孟家兩位公子要宿在濘城,明日啟程繼續趕路。便兵分兩路,孟嵩送明妝回府,另一撥人護著孟珩找店家落腳。此時,路上人煙稀少,偶爾幾個小販挑著擔子匆匆趕路回家,也是低頭速行,目不斜視。
孟嵩來過劉府,不用明妝引路,直接將載著她的馬車牽到了劉家府宅的街口。明妝探頭,想了想說:“有勞孟公子,可否將車引到宅后去,那里有個側門。”
孟嵩心說,送佛送到西,就都聽她的罷。命令車夫將馬車牽到劉家宅后的街去。因為劉家的宅子幾乎占了半條街,所以宅子后面的街道一眼望去,一溜的灰白石墻,沒半個人影。
明妝這才下車,俯身施禮:“公子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孟嵩空扶了下:“今日……”他還是好奇為什么明妝會莫名其妙出現在荒野,這關系到她的婦德,馬虎不得。
明妝知道他要問什么:“如果公子能解釋你弟弟的事情,我也能解釋今日之事。想合作就不能所有隱瞞,不是么?”
孟嵩無言的看著她,明妝亦回敬他冷漠的眼神。僵持了會,孟嵩首先繃不住了,他笑了笑:“你大哥的確不知道我弟弟的情況。以為他是個健康的正常人,他最疼你,所以想讓你嫁過來。不過……”他繼續說:“你的父親是知道的。雖然你大哥已經接手了很多生意,但我堅信,婚配嫁女,仍需父母之命為上,兄長之言做不得數。”
“我爹知道?他什么時候知道的?”
“你大哥上個月托人遞話給我,說想將涂陽與我家接壤的地產轉讓。我便和他見了一面,席間他說了共運軍糧的想法。這筆生意太過龐大,你們家自己吞不下,想找我們忙幫。當然了,我們也的確想賺一筆。為了保障沒有秋后算賬的后顧之憂,還是聯姻最保險。我家只有我的小弟弟未曾婚娶,可他畢竟和我們不太一樣,怕你們不愿意,于是我如實將我弟弟的情況告訴了你爹,就在見到你的前一天。既然你爹說沒有問題,那么可以進行下一步了,丈量零碎的田畝,由我家買下來。方便算糧食的數量。而你們家得了現銀,送上去打點各個關卡的小官吏。”
“那我哥的傷是……”
“你大哥的馬驚了,塌毀了幾個佃戶的秧苗。恰好正是難纏的破落戶,便藉由這點由頭,要我減免地租。鬧大動了手。”孟嵩苦笑:“似乎劉家的馬匹很容易受驚。”
“你,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大哥真實情況?如果我爹不告知我,我豈不是要……”
孟嵩低垂眼眸,冷然道:“難道我要一遍遍訴說我弟弟的異樣嗎?劉家族人內部互相隱瞞,互不信任,憑什么要求別人那么多?我是否要挨個告訴你們劉家,我弟弟患了這種怪病?”
明妝啞口無言,孟嵩說的不無道理。
孟嵩又道:“還有,今天我不想讓你乘馬車,只因為我心疼我弟弟,并不存在特意隱瞞的意思。既然你碰到了,正好回去告訴其他人,省了我的力氣。”
“我聽三公子說了,我們劉家是一定要嫁個女兒過去的。”為家族犧牲自己,以她嫡女的身份,她并不排斥,否則上一世也不會聽從父母的命令嫁給秦敏湛做續弦。而現在她不想嫁過去,只是因為對方身體有疾,并未厭惡自己被當做籌碼。嫡庶雖有別,但嫡女也往往身不由己。
孟嵩不否認:“是。所以你最好解釋一下今天的事情。”
“你們認為我品行有問題,正好我也無意高攀。我上面還有一個嫡出的姐姐,是個合適的人選。所以,我又何必向你解釋今天發生的事情呢?”她又福了一禮:“今天的事情,我不會再任何人面前提起,我相信孟公子也會這樣。”
自己被她耍了,他說了解釋了一堆,她玩了個太極,就晃了過去。一時不愿意離開,頗有怨氣的看著她。而明妝動也不動,眼睛看向別處,悠然的走神。終于孟嵩放棄了,道:“其實就算沒有今日之事,我也不愿意看你入孟家,尤其聽你哥哥你自小和他一條心之后,孟家的媳婦將娘家放在頭等的位置,何等可怕!”說罷上了馬,自顧自的搖了搖頭,似乎是否認她。
明妝心知肚明,從孟嵩看到她只身一人置身荒野,無法解釋的時候,這個婚事就死了一半。而當她看到孟珩的那副樣子后,就徹底死透了。現在孟嵩最后的總結,只是她死透的婚事上補幾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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