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13深謀遠慮
劉庭舉穿著白天的青色直裰,并未更換褻衣,這讓夢慶一看便知,父親果然是恭候他多時了。嚇得他哪怕跪在地上,膝蓋也止不住的顫抖,幾次都是他后面的卓叔扶住他,才沒有栽倒。
劉庭舉嘴角微微抽動,猛地站起來,不知是氣暈了,還是起的急了,竟又跌回在椅子上,一旁劉左氏趕緊給他拍背:“老爺,您慢著點,別氣壞了身子!”
劉庭舉一把掃開夫人的手,怒斥道:“都是教養的好兒子。”
劉左氏明白這家說到底做主的人還是丈夫,況且這次的確是夢慶的做錯了,自然不能頂撞丈夫,馬上低眉順眼的退到一邊,試了試眼淚,啜泣道:“老爺訓的是,都是我這個做娘的錯,老爺將我一起罰罷。”
劉庭舉橫了夫人一眼,不再理會,粗喘了兩口氣,再次蹦起來一腳踢翻夢慶,邊踢邊罵:“我劉庭舉也不知道做錯了什么,養你這個孽障!孽障!劉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夢慶胸口挨了一腳,忙護住心口,蜷縮在地上求饒:“爹……爹……孩兒知錯了,你饒了孩兒罷。”見爹沒住腳的意思,眼圈一紅,哭出聲來,口中一直喚著爹。
劉庭舉見他痛苦,憤怒多半又變成了心酸,不禁老淚縱橫,顫顫巍巍重新坐回椅子上。須臾怕人看見,趕緊擦了,清了清嗓子,道:“說吧,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要把玲瓏賣掉?”
夢慶從地上爬起來,朝父親磕了個頭,帶著哭腔道:“爹……孩兒錯了,孩兒只是覺得自從她來了,家宅里就沒安寧,孩兒只是想……”
“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不等兒子說完,劉庭舉大怒,將桌上的茶盞摔了,碎片迸濺到夢慶臉上,帶出一道小傷口,滲出了幾個血珠。夢慶顧不得擦,多爬了幾步,到父親面前,繼續求饒:“爹……孩兒一時豬油蒙了心……真的沒有其他的想法……”
劉庭舉咽了口唾沫,繼續盤問:“那你說說,你是如何聯系上那個人牙子的。”雙眼瞇起,目光如炬:“你有能耐,準備倒挺充分。”
夢慶一時語塞,人牙子是極不入流的活計,一般好人家的少爺怎么接觸的上,自然有人從中穿針引線,但是鸚哥是自小在自己身邊長大,感情比和有血緣關系的夢庚還好,現在把他供出去,他肯定會被父親責打。
“我……”
“不說了吧。”劉庭舉冷笑,一招手:“把鸚哥帶上來。”
話音剛落,一個家丁就押著鸚哥走了進來,那家丁雙手一推,直接把鸚哥推到在夢慶身邊跪下了,夢慶大驚失色,嘴巴微張:“……你……”
鸚哥并不理睬他,向老爺磕了幾個頭。
劉庭舉嘆了口氣,道:“說吧,把你晌午跟我說的話重復一遍。”
“這……”鸚哥膽顫的看了眼夢慶,才得得瑟瑟的說道:“老爺……少爺要將玲瓏姑娘弄出府去,已經聯系了金彩樓的鴇母……今晚……”
“你個吃里扒外的下賤奴才!”不等鸚哥說完,夢慶掄起拳頭朝對方鼻子就是一拳,瞬時打出的鼻血隨著鸚哥倒下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了道弧線。眾下人看動粗了,趕緊上來,拉開兩人。
夢慶紅著眼睛含淚喊道:“我待你不薄,你竟然背叛我!我一直在想,是誰走漏了風聲,想來想去也沒料是你。你本是奴才,我尚且真心待你,你該盡心盡力伺候我,你卻背叛我!”
劉庭舉大喊一聲:“住嘴!我還沒死呢!這家里哪有什么人是你的!”
鸚哥捂著鼻子,悶聲道:“老爺說的是。”
夢慶一下子泄了氣,聳拉著腦袋,身子軟泥一般。
劉左氏也不知道竟然是鸚哥出賣了夢慶,不禁心里一抖,鸚哥反水這事就麻煩了。他一直跟著夢慶,夢慶做的許多糊涂事,他都知道,這會挨了打,抖落出來,夢慶怕是更要受苦。所以立即道:“還不趕緊待鸚哥下去洗洗,一屋子的血腥味,真是晦氣。”
卓叔也不想事情鬧大,心里和夫人想的一樣,馬上朝家丁使了眼色,家丁便攙起鸚哥下去了。
待鸚哥走了,夢慶仍舊一言不發,只是憋屈的一直掉眼淚。
劉庭舉看他這副負氣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委屈你了?你還不知錯?我告訴你,別以為你平日做什么我不知道!都怪我以前疼你,睜只眼閉只眼罷了,沒想到你小子,蹬鼻子上臉,越發膽大了,你今天敢私自賣掉府里的丫鬟,明天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來!”
夢慶低著頭挨罵,越聽越覺得刺耳,心中的火氣呼呼燒成了一片。他憑什么這么訓斥自己?他自己就一點錯沒有?只會放大別人缺點的人!自己想納玲瓏做妾,為了臉面還不敢。現在還口口聲聲說什么‘賣丫鬟’那玲瓏分明是后備的七姨太!
夢慶想到這里,嘴巴早就不聽大腦使喚,兀自冷笑了一聲:“玲瓏只是府里的丫鬟?”
“你說什么?”
夢慶不回應,只是冷笑。這惹惱了劉庭舉,兒子這般分明是嘲諷自己,怒極反笑,指著兒子笑道:“好,好,我真是養了個能繼承家業,養老送終的好兒子。來人!取藤條來,給我打,我今天非要給這個犟種舒活舒活那根叫板的筋!”
“夢慶!還不快給你爹認錯!”劉左氏沖上前,按住兒子的頭,要他磕頭,可夢慶執拗的很,偏不低頭。劉左氏心想完了,這個兒子一貫頑劣,也怕他爹,但有的時候犯起軸來,那是寧可豁出命去的,這點跟自己娘家這邊的人倒是像。不觸犯底線,怎么都好辦,一旦真生氣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果然劉庭舉也發現了,心寒笑道:“有骨氣,有骨氣!”朝卓叔道:“還不拿藤條來!”
卓叔嘆了聲,很快取來藤條,遞給老爺。沒想到劉庭舉說道:“鸚哥也該洗好了,把他叫回來替我教訓夢慶!”
此言一出,連劉左氏和卓叔在內的人都大驚失色,跪了下來。
劉左氏再也忍不住哭道:“老爺,這千萬使不得,誰都能打夢慶,唯有鸚哥不行,他是伺候少爺的奴才,怎么能叫這個奴才打主子?”
“我說行就行!這個家到底誰做主?!”劉庭舉氣的腦袋上的青筋突起,大吼大叫:“把鸚哥給我叫回來!”任由夫人和其他人求情,都放任不理。
家里到底是老爺說了算,鸚哥很快被帶了回來,聽到要打以前主人,他先是一怔,接著也跪下求饒。畢竟出賣主子,已經是犯了大忌會,更別提鞭打原來的小主人了。但奈何違抗不了老爺,只得拿了藤條站在少爺身后,一閉眼掄起藤條就是一下。
夢慶咬著嘴唇,半聲不出。
“給我打!打到我叫停為止!”
鸚哥口中念著“少爺……奴才該死……少爺……奴才該死……”一邊閉著眼睛抽打,不知過了多久,就聽夫人劉左氏失聲尖叫了一聲:“明妝——”他才慌忙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剛才那下竟然抽在了不知何時出現的小小姐明妝身上,而小小姐還撲在少爺后背上擋著。
“不要打我哥哥……不要打我哥哥……”明妝哭:“……你們為什么打哥哥……”
劉左氏早就嚇的臉色慘白,明妝剛才不知道從什么地方竄出來,直接撲到夢慶后背上替自己哥哥挨打了一下。劉左氏瘋了似的沖過來,拉開明妝一瞧,見她后背的一道長長的血痕,竟然透過衣服,越來越明顯,須臾間就是一片血紅了。
“快……快去拿藥……叫大夫……”劉左氏臉色全無血色,慌了神,雙目都沒了焦點,亂看女兒的全身:“明妝……明妝……你怎么樣?”
明妝挨了一下,剛才還不覺得疼,這會只覺得背上火辣辣的,喘息都痛,索性哭的更甚:“不要打哥哥……不要打哥哥……”
夢慶挨了藤條后,痛感都麻木了,剛才頭腦昏沉,心想只消幾下很定昏厥。沒想到小妹妹竟然會出來替自己挨打,他微睜開眼睛,看到明妝身后那條血痕,竟忍不住眼淚珠串般掉下來,所謂患難見真情就是如此了罷。平日里那幫下人少爺長少爺短的,可見老爺真發火了,連為他求情的人都沒有。自己的小妹妹卻顧不得自己替自己擋藤條。
劉庭舉也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怒氣都瞬間被嚇的煙消云散,怔了怔,才沖到明妝面前,抱起女兒大步朝后院走去,一邊走一邊喊:“叫大夫的人死到哪里去了?”
人都嘩啦啦的跟著老爺夫人去了,竟然沒人再顧及夢慶。鸚哥嚇傻了,半晌回了神來,還想去扶夢慶。夢慶忍著疼,冷笑:“你敢出賣我也知道不能再在府里做事了,那我勸你快些離開,否則等我恢復了,我一定殺了你!”
這時門口探出圓月半個腦袋,見事情發生了轉機,趕緊上前扶起少爺:“奴家扶您。”夢慶因為鸚哥的事情有了疑心病,冷眼看是圓月,過了會才說:“嗯,扶我回去。”
—
大夫都給明妝上好藥,開好藥方離開了,劉左氏還咬著手帕,眼神仍舊無神,喃道:“留了疤,如何是好?一個女兒家……”劉庭舉在一旁勸夫人也是勸自己:“大夫都說了,明妝年紀小,留不下疤。”
劉左氏哀哀的看了他一眼,不出聲,哄著因為傷痕爬在被褥上啜泣的明妝:“明妝……娘在這……不疼,不疼。”
“爹……娘……你們為什么要打大哥?”明妝覺得時候差不多了,改下藥了。
“大人的事,你別問。”劉庭舉板起面孔:“等我一會要好好罰罰王媽,她是怎么看護你的!”
明妝抽噎道:“……娘……玲瓏……我看到她坐哥哥的大腿……她也會挨打嗎?”
此話一出,劉庭舉和劉左氏齊聲道:“什么?”
明妝等的就是這句,哽哽咽咽的說道:“她昨天……晌午……坐哥哥大腿……在花園……圓月都看到了……”
劉左氏蛾眉倒豎,恨道:“哎呦,老爺,你聽聽啊。說白了這府里的規矩有一條最重要的便是,不許家丁和丫鬟私自來往,怕的就是不干不凈的帶壞了小姐少爺們。玲瓏做的這等下作事,污了我寶貝女兒的眼。”半字不提玲瓏這個后備七姨太做了對不起劉庭舉的事情。讓他自己去想吧。
果然劉庭舉臉色越來越黑,自己的兒子雖然不爭氣,但既然他想賣了她,就不是對她有情,不是覬覦自己的女人。只有一個解釋:玲瓏想攀高枝兒,勾|引自己的兒子,反倒被自己的兒子利用。
他聲音低沉發了命令:“把那賤婦給我潑醒,捆了帶來!”
(https://www.dzxsw.cc/book/28131/1526202.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