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他們這樣的一群人，生死都早置之度外，綱常人倫，其實也不過一道虛設。

　　說他護短也好，可他就是覺得顧辰西這樣的人，無論他想要的是哪個女人，都是可以的！

　　他就那么長久站著，安靜卻有孤獨。分明是一個擁有了那樣多的人，可得到的那些怕終究是他可以冷眼相待的，得不到的卻又是他畢生期盼的。

　　唯獨秦沐歌，是如今顧辰西心底一道不得不得到的執念。

　　顧辰西看一眼手里振動的電話，眉頭微皺間卻是一步也不停留的朝著出口方向去了。

　　直到周遭靜下來些，他才按了通話鍵，只等那邊的人開口說話。

　　電話是連靖堯打來的，而連靖堯則是這些天以來負責尋找秦沐歌的人。

　　他現在電話過來，必定是有什么線索要說。

　　“顧先生，雖然暫時還不能確定秦小姐的行蹤，但是在我們調查過程中無意發現一個疑點，秦小姐的好朋友陸筱她人分明安穩呆在A城，可這些天她的身份證卻在A城以外的地方登記過，如果現在持有陸筱身份證的人是秦小姐，那么不出意外，秦小姐她現在在C市。”

　　連靖堯的語氣里隱隱帶了幾分沉重，不要他說顧辰西也已經明白過來。

　　C市……

　　顧辰西眉間褶皺更深，C市同A城僅一城之隔，四面環山不說，最近更是因為連日暴雨多處都有山體滑坡、洪災泛濫……

　　他下意識捏緊手里電話，額間青筋更是泛濫，良久他才像是終于調整好呼吸一樣，“靖堯，我不管你的猜測是否準確，但是如果沐歌她在C城，我要你兩個小時之內確定她的具體方位！”

　　在C城必須盡快找到，不在那便就最好。

　　莫名的，他突然害怕她這些天的杳無音訊會是另一場災難的開始。

　　他掛掉電話，手心力道卻并不松開分毫，剛剛在里頭那些酒下去恍惚才有的一些醉意徹底消失不見，心頭莫名襲上一層恐懼，他薄唇緊抿間，臉色更是蒼白。

　　秦沐歌，不管怎樣，你不可以有事！

　　黑色商務車在高速上一路疾馳，開車的是席慕深，后頭閉目養神的卻是顧辰西。

　　好在下午開始暴雨漸止，多處被封路段也已經陸續開通，席慕深之前打過招呼，一路車子更是暢行無阻。

　　原本顧辰西那副狀態還準備自己開車過去，他還喝了酒，明擺著就是要出事故的節奏，席慕深自然沒法視而不見。

　　A城到C城雖只有一市之隔，可眼前的交通狀況加上C城大多交通仍舊沒能恢復，三個多小時后車子停下徹底沒法繼續往前。

　　C城幾乎呈現一片癱瘓狀態，交通不便，信號更是斷了百分之九十，加上正直深夜，整個城市幾乎一片黑燈瞎火。

　　車子停住，顧辰西一雙眸子掀開，下意識看一眼窗外，并不說話，開了車門就要下車。

　　雨，斷斷續續又開始下，并且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這樣強悍的降雨量百年難得一見，大多數受災群眾一早已經轉移，只山區滑坡造成的一些群眾仍舊還被困著，死傷人員不斷增加，災情卻并不見有所好轉。

　　顧辰西事先同連靖堯通過電話，連靖堯一行人比他們要早到，逐個排查，秦沐歌她確實還逗留在這座城市沒有錯。

　　更恐怖的是，C城山林眾多，偏北角落更是一小片原始山林，適合冒險采風，沐歌她來這座城市的原因是隨著一行采風愛好者過來采風，原本只是為了放松心情，可卻不想遇上這樣的災難……

　　如果消息無誤，沐歌她確實被困在山上，更糟糕的是，那一個團隊一行二十多個人，如今全軍覆沒，沒有一絲生還跡象。

　　顧辰西靠在車上，連靖堯報告的聲音字字砸在他耳朵里，煎熬一樣，他身形微顫，胃部一陣劇烈疼痛，他臉上瞬間更是慘白得毫無血色。

　　如果不是席慕深手疾眼快上前扶著，剛剛那一下顧辰西幾乎快要站立不住。

　　良久，他眸底一片嗜血猩紅，垂在身側的手心握成拳頭，嗓音更是黯啞的聽不出絲毫原本音色，那樣命令一樣殺戮果斷卻又倉皇無助的聲音震得人心頭一陣生疼，“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話落，他揮開頭頂連靖堯替他撐著的雨傘，大雨輕碰而至，不過片刻，他身上做工精致的手工西裝已然濕了個頭，頭發濕漉漉打在額頭，雨水猙獰落下，他深吸一口氣，這才接著開口道，“我和你們一起找！”

　　C城幾乎已經成了一片‘水城’，沒過腰部的混黃泥水更像一團散不開的濃稠罪惡，顧辰西滿腦子都是沐歌那一張笑容明艷的巴掌大小臉。

　　他恍惚間腦袋里好像僅剩一個想法，要么他找到她一起離開，要么他窮盡畢生也要找她出來！

　　在國內席慕深的人脈到底要比顧辰西廣些，他一個電話過后，C城一個小官員已經領了一隊人過來報道。

　　他幾句話大概交代一邊，說清楚了秦沐歌的年紀和大概身形，然后一場沒有盡頭的搜捕至此開始。

　　顧辰西最近一段時間以來身體有多糟糕，連靖堯和席慕深都是清楚的，他們的人分開之后，一邊找一邊自還需時不時注意顧辰西的身體狀況。

　　“辰西，你先休息一會，這樣下去，要是你倒下了，找到秦沐歌還有任何意義么？”席慕深到底理智，眼尖顧辰西臉色蒼白的分明是快要透支的模樣，他終是開口勸說。

　　不是不知道顧辰西此刻是怎樣的心情，但是旁觀者卻又永遠比當局者更多一層理智。

　　顧辰西愿意拿命換秦沐歌，這點毋庸置疑。

　　但是作為這些年來生死與共的兄弟，他卻不得不更加顧及顧辰西的安危一些。

　　顧辰西眸色一凝，眸底更多一層不甘的掙扎，良久他才氣息有些不穩的聲音才又接著傳來，“慕深，我根本不敢想象這世上如果沒有了秦沐歌會是怎樣的景象……如果我的人生注定蒼涼，找不著她，我愿意就此在這里陪她。”

　　顧辰西很少有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席慕深分不清楚心里是怎樣震驚和悲慟，不是不知道顧辰西對秦沐歌是怎樣的感情。

　　可此刻他才明白，顧辰西他這輩子，恐怕已經非秦沐歌不可！

　　不是沒有秦沐歌就活不下去，但是沒有秦沐歌，顧辰西他或者就此會變得行尸走肉一般。

　　如果一個人連靈魂也注定要丟失，倒不如丟失之前再盡力讓他駁一把就是。

　　席慕深倒地沒有再多說什么，只一路陪他往前，按照前頭熟悉地形的人的指引一路不停往前。

　　這一夜的暴雨好像怎么也沒有盡頭一樣。

　　好不容易到了那邊秦沐歌他們采風可能要去的山頭，山體坍塌的厲害，混黃的泥水沖刷下來，避開已經困難，再想上前就更是幾乎沒有可能。

　　“靖堯，直升機還要多久能到？”顧辰西沉聲發問，倘若不是人力在這樣巨大的自然災害面前回天無力，他一定不遠再次只是等待逗留。

　　就好像一開始站在原地等直升機就好，可他一顆心就是這樣急切，做不到蒼白等到，好像他多停頓一秒，沐歌生還的機會就少掉一分。

　　連靖堯看一眼手腕上表面時間，苦中作樂的唯一想法是，好在這手表他防水，表面是一層厚重泥漿，擦了半天才能看清上頭時間。

　　他剛想說話，頭頂透過暴風雨沖刷已然隱約聽到有直升機螺旋槳轟鳴的聲音。

　　其實這樣的天氣里直升機飛行本就有太多不穩定因素，說也說不準會不會就此出事，只直升機降落到快要接近水面的地方停住，顧辰西卻并不停留直接上去，席慕深連靖堯隨后。

　　夜色太深，濃墨一樣讓人心神不寧。

　　直升機開到山頂方向停住，艙門打開，顧辰西沿著腰間系住的繩子一路出去。

　　腳一著地，他便再不猶豫松掉腰間繩子，然后漫無目的在這樣雨水沖刷過后步步艱難的山路上行走起來。“喂……你醒醒……能聽到我說話么？起來吃一些東西吧……”

　　渾身無力間，沐歌以為自己就快要這樣死掉，只身體突然被人一陣搖晃，她下意識舔了舔干裂的唇瓣，這才緩過來一些力氣，然后悠悠轉醒。

　　有水送到她唇邊，她只本能吞下去幾口，口腔間快要燒起來一樣的干渴終于有所緩解，卻是下意識吞咽太急，之后便是一陣劇烈咳嗽。

　　她在發燒，那點水也只緩解片刻，那一陣咳嗽卻又耗費她太多力氣，巴掌大的小臉上全是污漬，幾乎快要看不清楚原本一張臉的模樣。

　　“喂，我說白凝凝你沒有搞錯吧，她都快死了，你還把食物和水浪費在她身上？都不知道還要在這鬼地方困多久，與其你還有閑下來的給她吃喝，倒不如晚上分你的食物減少一半好了！”

　　山洞里，女孩憤憤不平的音調尤為刺耳，被喚作白凝凝的女孩眉頭微皺，她一張臉上也沾染了少許山泥，“你有空在這叫囂，倒不如省些力氣，我學醫的，她只要一刻沒有斷氣，我就不會放棄她。”

　　不大的山洞里，擁擁擠擠七八個人，這樣的境況已經持續三天多……

　　他們二十多個人一時心血來潮上山采風，卻沒想到會碰上這該死的的鬼天氣，沐歌算作后來加入的，此刻幾個人得以幸存，加上沐歌又是那樣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就理所當然的被排擠在外。

　　外頭暴雨的天氣像是漫無止境一樣，暴雨傾盆，耳朵里只有不斷錯落的雨聲，聽多了，心里更是只剩絕望。

　　這山洞不知能持續多久，可現在想下山也真的沒有辦法。

　　他們躲避匆忙，只來得及搶救下兩包糧食，水更是緊缺，所以每一次分食物和水的時候就依舊理所當然將沐歌排除在外。

　　好在還有一個白凝凝愿意管她，雖然每次分到的食物和水已經都是苛刻再苛刻，但她卻也始終不變的分一半給沐歌，每天給她喂下，其余時間抱著她互相取暖，等到救援。

　　白凝凝更懂如何自救，大多時候為了節省力氣本不愿意回答那些人的苛責，只有他們說的過分了她才會氣不過的回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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