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爭執
塞外大營,此時的草原一片幽靜,放目四顧,蒼穹之中,朗月疏星,投射下縷縷光芒,天地間如同籠罩著一層輕紗薄綃,朦朧之中,一列士兵從營帳旁走過,發出冰冷的鐵甲聲響,愈顯神秘凝重。
整個駐扎營地的正中央的將領營帳內,一襲紫袍的蕭權長身玉立在刀架前,鋪滿地圖折子的案上一燈如豆,發出微弱的光芒,越發襯得那抹身影修長而孤寂。蕭權緊抿著好看的唇,輕撫過架上的寶劍。
心口突然一陣莫名的抽痛,蕭權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起了那張清麗絕美的容顏,他的眼底習慣性的閃過一絲壓抑,眸中冰冷的刀光一閃,寶劍被抽出鞘,發出一陣悲鳴。
“你也感覺到了嗎?”蕭權拿過一旁的白布,輕輕擦拭上面殘留的敵軍的血跡,深邃的黑眸中閃過一絲沉寂。
這些日子來,他沒日沒夜的領兵布陣,攻城略地,就是為了早些結束戰事,可以回去看一看那張日思夜想的容顏。戰到今日,已經大破敵軍,捷報已經在傳回京中的路上,御好聽到了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開心吧,可為什么他的心里還會這么不安呢?他素來冷靜鎮定,作戰時更加清醒慎獨,可這些日子,心里總是莫名的感到驚慌,許久不再疼痛的心口還時常會隱隱作疼,他不得不想,會不會是御好出了什么事?
手中劃過一陣冰冷的觸感,寶劍上留下的是敵軍將領的鮮血,他到現在都還記得砍下那守將頭顱時血腥的感覺,他已很多年沒有上戰場了,初來這里的時候,他真的非常不適應,可是將領的本質,讓他很快適應了這里的一切,只是鮮血卻讓他那么的深惡痛絕,只有每每深夜想起那張清麗脫俗的笑顏時,才能心里寬慰幾分。這讓他愈發想念御好,想念他們未出生的孩子,恨不能立刻見到她們。
“將軍!”隨軍副將林定山掀簾走了進來,神色凝重看著蕭權緊皺的眉頭,欲言又止。
蕭權眸色一深,正擦拭著寶劍的手一頓,虎口處立刻劃破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蕭權心里莫名一慌,隨手擦拭了一下傷口,冷凝問道:“發生什么事了?”
林定山看了看他手上的傷,凝重的回稟道:“回將軍,剛才看守敵軍俘虜的士兵來報,有幾個敵軍趁夜逃跑了。”
“跑了?”蕭權收刀入鞘,問,“為什么跑?”
“屬下聽說月氏國王城昨日夜里被北朝大王折顏攻破,被虜獲的幾個敵軍都是王城人士,想來是跑回王城。”
“這么說是跑回家了?”蕭權神色一柔,有些恍惚的問。
“是。”林定山追隨蕭權一起出生入死多年,太了解他了。此番知道蕭權領兵出征,明知戰事兇險,還是特意請旨隨軍,可是真的來到了戰場上,他才發現今日的蕭權和當初不同了,他雖依然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依然是那個令敵軍聞風喪膽的常勝將軍。但每次勝利后,他再也不與兄弟們飲酒慶功,再也不為任何一場勝利而喜悅。
每每得空,他總是獨自一人在一旁出神,眉眼間的神色淡定而柔和,全然沒有一個廝殺疆場的將領的殘酷犀利。
蕭權看了看自己虎口處滲著血的傷口,轉身拿起了刀架上的寶劍,突然決定道:“定山,我要回一趟上陽,這里的一切都交給你了。”
“回上陽?”林定山不可思議的問,“大軍很快就要啟程回京了,你何必急于一時。”
“這幾日我一直有種不好預感,我擔心她出了什么事,我已經等不了了。”蕭權神色恍惚的看著七日前隨著圣旨一起送來的紙,上面是她娟秀了不少的字體:“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其實這何嘗不是他心中所想呢,這些日子他無時不刻的思念著她,如今戰事已經結束了,想見她的心愈發澎湃得不可遏制了,她不能再等了。
“可是沒有圣上的旨意,你貿然回京是違反軍紀的。”盡管知道攔不住他,林定山還是試圖勸他,希望他能再等幾日。
“不,我要立刻回去,她如今有了身孕,如果有個萬一,我真的不敢想象,定山,這里的一切都拜托給你了,我必須立刻出發。”蕭權越想心里越慌亂,交代了幾句,拿起手上的寶劍,不顧一切的沖出了營帳,營帳外,立刻傳來了一陣馬鳴聲……
第二日夜里,上陽皇宮,御好朦朧中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娘親,你為什么不要我?你為什么不要遙兒?”
“不,不是這樣的,遙兒,娘親不是不要你,娘親是沒有辦法,娘親不能讓你成為庶出之子。”
“不,遙兒不信,娘親就是不要遙兒了,遙兒恨你,恨你。”
御好看著遙兒那雙和她極其相似的眸中閃現出一絲憎恨來,心里慌亂不已,仿佛被掏空了一般:“不,遙兒,不是這樣的。”
御好想要解釋,可是遙兒突然轉身跑了,無論她怎么追都追不到他,御好好痛,好難受。
“御好,御好。”君曜看著床榻上不停喊著‘遙兒’的御好,知道她定是沉浸在了噩夢之中難以自拔,心痛不已,只能不停的柔聲喚她的名字,安撫她:“別怕,沒事了,我在這里,沒事了。”
御好稍微平靜了一點,又呢喃了幾聲,緊閉的眸中流出幾滴淚來,越發襯得小臉楚楚動人。
“她怎么樣了?”
“皇上別急,微臣一定會盡力保住公主腹中的胎兒。”沈逐驚美麗的臉龐上滿是細密的汗珠,手極力克制著顫抖,準確的在她的周身大穴上扎下了一根細長的銀針。
“什么叫盡力,朕要你保證,她一定會沒事的。”君曜緊緊的抓著沈逐驚的衣領,“告訴朕,她會沒事的,對不對?”
沈逐驚第一次看到那個在他眼中鎮定從容的帝王如此失態:“皇上,請冷靜些,臣一定盡力,公主的身子不同常人,臣需要多一些的時間,但臣相信公主一定吉人自有天相,她不會有事的。”
沈逐驚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可他知道他一定不能讓御好出事,一定不能。
君曜有些頹廢疲憊的松開了他,無力的坐在了一旁。
“公主需要靜養,皇上您也許久不曾好好歇息了,還是先下去歇息一會兒吧。”沈逐驚勸慰道。
君曜想了想,疲憊不堪的站起身,替御好掖好被角,囑咐道:“那朕先回去歇會兒,她若是醒了,就立刻派人來找朕。”
“是,微臣遵旨。”沈逐驚恭送他出門,回到了她的床榻旁,重又替御好周身施了一遍針,又替她把了脈,確定沒有大礙了,才放下了心。
“蕭權,蕭權,對不起。”御好在夢中呢喃出聲,手下意識的緊緊抓住了他的。
看著她黛眉緊皺,痛苦不堪的樣子,沈逐驚緊緊反握住她的手,替她失去額頭的汗水:“御好,你一定要好好的,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沈逐驚下意識的回頭,看到了一張疲憊俊朗的臉:“蕭權,你……你怎么?”
“她怎么了?你怎么會在這里?”蕭權緊緊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御好,連日的疲憊加上驗證了預感的打擊,一時有些站不住腳。
沈逐驚連忙上前扶住他:“你別擔心,她的病情已經穩定了,只是她情緒很不穩定,一直在喊著你和遙兒的名字,我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你回來了也好,待她醒了,好好寬慰寬慰她。”
蕭權不顧一身灰塵,忙坐到了床榻旁看她,緊張的問:“她要幾時才會醒?”
“應該快了,她體內的毒我方才已經替她壓制了下來,只要她能走出自己的噩夢,應該很快就會醒來的。”
“你說什么?什么毒?”她不是說她的毒已經解了嗎?怎么還會毒發呢?
沈逐驚吃驚的看了蕭權一眼,猶豫著問:“這么說她什么都沒和你說?”
“究竟怎么了?”
沈逐驚沉吟了一會兒道:“我和她說過,她不適合再懷孕,她體內的毒雖然被壓制,但很有可能因為懷孕生產而重新毒發,可她說……”
“她說什么?”蕭權漸漸明白過來,聲音帶了幾分痛苦的沙啞。
“她說她有預感這會是個女孩,她說你喜歡女兒,所以一定要為你生個女兒,我以為你早知道了。”
蕭權苦澀一笑,輕輕撫摸著御好的臉,不由得紅了眼眶:“我現在知道了。”
沈逐驚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將一塊白布交給了他:“她有些發燒,好好照顧她,還有,多和她說說話,她有可能聽得到。”
“好,有勞了。”蕭權疲憊至極的應了。
“蕭權,蕭權……”御好在夢中呢喃的喚他的名字。
“是,我在,御好,我在這里,你別怕,我在這里。”蕭權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御好,我回來了,我再也不離開你的。”
“對不起,對不起……”
蕭權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堅毅的眸中淌下幾滴淚來:“傻丫頭,你怎么會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才是。”
“水,水……”
“好,我給你倒水。”素來以冷靜聞名的蕭權,此刻也亂了手腳,顫抖著手倒了很久,才倒好了一杯水。
蕭權坐在床頭,小心翼翼的扶她坐起身,想喂她喝水卻一直喂不進去,只能含了一口,嘴對嘴的喂她。
御好在夢中感到唇上一陣柔軟清涼,情不自禁的啜飲了上去,蕭權感受到她的柔軟,止不住一陣燥熱,忙離開了她的唇,放她躺在了床上,看著她安穩的睡去,才松了一口氣,靠在床頭,一不小心睡了過去……
御好從昏迷中醒過來,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小腹,卻不敢肯定孩子還在不在,一時慌了神,想要起身問個究竟,卻見蕭權正靠在床邊。
御好一時不知自己是在夢中還是真的,懷疑的伸手去撫摸他的臉,蕭權聽到動靜醒了過來,抬眸間對上了她滿含淚水的雙眸,心里一寬,朝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蕭權?”御好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他真的回來了,疑惑的喚出他的名字。
蕭權溫暖一笑:“我回來了。”
“我沒做夢嗎?”
“沒有。”蕭權拉過她的手,貼近他的心口,“感覺到了嗎?感覺到我想你的心跳了嗎?”
“是,我感覺到了。”御好驚喜交加,忍不住低泣起來。
“那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是不是還在。”
“在,在,一切都很好。”蕭權緊緊的抱住了她,“感覺好些了嗎?”
“蕭權,我做了好可怕的夢,我夢到你不要我了,我夢到遙兒……”御好突然欲言又止,“幸好只是夢。”
“我要你,我怎么會不要你呢。”蕭權安撫她,“御好,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你說。”御好主動的和他十指相扣,靠在他帶著塞外風霜味道的懷抱里,非常安心。
“我們……我們不要女兒了,好不好?”蕭權剛說完,就感到懷中的嬌軀狠狠的一顫。
御好猛地抬起頭,直視著他:“為什么?為什么不要了。”
“御好,你聽我說。”蕭權伸手扶住她顫抖的肩,“你聽我說,逐驚說你不適合懷孕,你若執意生下這個孩子,很有可能再次引發體內的毒,我不要你為我冒險。”
“所以,你要我墮胎。”御好不敢相信她深愛的蕭權竟然會有這么可怕的念頭,他怎么可以不要他們的孩子呢?怎么可以……
蕭權并不否認她的猜想:“御好,你放心,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不會很痛的,很快就會過去的。”
“不”御好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蕭權,“我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一定。”
“御好,你不要任性。”
“我偏要。”御好大聲抗議,“我是孩子的母親,我不會放棄她。”
“御好!”蕭權跪在了床榻前,緊緊抓著她的手,低泣道,“你明知道生這個孩子會有多危險,你怎么忍心讓我失去你,你怎么忍心。”
御好從未見過蕭權哭,此刻看到他的眼淚,再強硬的心也軟了下來,俯下了身,輕輕的拭去他的淚水,柔聲喚他“夫君”。
蕭權感受著她指尖的柔軟,順勢摟住了她,狠狠的吻她的嬌唇,帶了幾絲懲罰的力道。御好順承的接受著他瘋狂的吻,在這場狂亂的吻中,默默的流下了眼淚。
蕭權感到嘴中咸澀,才放開了她,大力的喘息著,平靜了良久,道:“對不起,御好,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御好搖了搖了頭:“這不怪你,可是請原諒我最后固執一次,好嗎?讓我把孩子生下來,不然我會遺憾一輩子的。”
蕭權沉默了良久,終是嘆息了一聲:“好,不過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嫁給我,做我的妻子,永遠都不要再離開我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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