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小说网 - 无弹窗无广告小说在线阅读

大眾小說網 > 司令夫人 > 拿下

拿下


  上好的茶葉配上上好的茶藝,“不難喝”這句話說出來,有種違心的拗口。曼青意識到自己這場對于墨蘭的攻堅戰將會打得相當艱苦,可是她拉不下這把老臉。

  “今天天氣不錯,我約了幾個茶友到公園喝個下午茶。既然盧小姐對于茶道有興趣,不妨湊個熱鬧?”曼青一方面承認自己是心滿意足地享受了杯上等好茶,一方面以為這個時候集思廣益顯得十分重要,因此她決定轉移戰場,讓幾個朋友為自己支招。

  聽這意思,也知道是準備打群體戰了。最怕一群三姑六婆煽風點火,如果能一塊,最好不過。墨蘭擱下手中茶具,微笑道:“一切全聽奶奶主意。”

  哼,是你自己早有主意了吧。曼青嘴角哼著,心里頭則少有的忐忑不安起來。對于這個女人,她抓不到任何主意。既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么來頭,又不知道怎么應付才能打發掉。棘手,比想象中的棘手,甚至是措手不及。

  王佟麗馬上出去給她們打車,因為家里開車的司機都不在,費新國也跑出去了。截了輛出租車,開到自己家門。扶著曼青上了車后,一路開到了市區里的某個市立公園。這公園地兒大,有個環境優雅的茶園,是老人家們經常拿來打發時間的地方。曼青對這地方是太熟悉不過了。

  幾個老太太在接到曼青的電話時,早已火速趕來支援戰友,都站在茶園門口的地方等著。

  墨蘭靜靜地一眼掃過去,見都是衣著得體精神飽滿的老夫人,恐怕一個個在社交屆里的地位都不會低。曼青自然是驕傲地向她介紹:某某是什么文化界的泰山北斗,某某又是什么以前局長的太太。總之,一個個的響頭,是愈老愈受尊敬,都是子孫滿堂能為之撐腰。

  老太太們,有老太太傲的本事。

  墨蘭并不會傻到裝作嘲笑老太太們的本事。老太太們,實際上都是值得尊敬的人。因為自己某一天也會變成老太太,不是嗎?當她把這個話在昨晚上說給費鎮南聽時,費鎮南以一種出奇的晶亮的目光審視她那張尖下巴頜的小臉,久久沒有出聲,好像是在研究她的靈魂深處。

  “盧裕華。到我家做客的。”曼青并不需多說兩句把她介紹給老夫人們,因為在電話里已經說的夠多了。

  老夫人們投來的目光,都在審時度勢。那是雖說有曼青的話在前頭,然而,她們私底下調查的事情也不會少。必然都得多少看著費老先生和費鎮南的面子。

  一行人移步到茶園的小包廂落座。曼青坐在了主人的位置,把餐牌遞交給服務生時稍頓了下,道:“今天盧小姐來我家時帶了兩斤上乘好茶,我這會兒也帶出來了,讓我們幾個茶友也都嘗嘗鮮。”

  王佟麗立馬把那價值不菲的紅茶抱在手心里,跟服務生去準備泡茶用具。等那茶泡了出來,一室的香氣讓幾個老夫人都眉開眼笑的:“是好茶。難得的好茶。”

  曼青傲慢地向墨蘭投去個眼神:你看看,我可不是找人故意來為難你的,都是知書達理的人。我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墨蘭接到曼青的挑釁,垂低下眼簾,安靜地等待夫人們出題。

  “有聽說盧小姐之前是在美國學習,不知道是就讀于哪所高等學府?”第一位老夫人問了個常規性問題,調查其教育。良好的教育,才能造出人才,打出名聲。女人更是。

  有關這點,費鎮南早就幫她做好假了,還是她原先那所大學,不過是就讀于外語學院。

  “洛杉磯大學。”墨蘭答。

  “讀的什么專業?”老夫人們追問。

  “外語。”

  “那對外語肯定很精通了?”

  “只修讀了幾國語言。”

  “哪些國家?”老夫人們一個接著一個問,認為只有這樣才能拆穿小孩子的謊言。

  墨蘭抬了下眼皮,答:“不多。就英語、日語、韓語、德語、法語,意大利語和阿拉伯語,都是現學現賣。”她才不會裝謙虛要在夫人們面前隱瞞自己的優勢,如果這些優勢能給自己的婚姻帶來寬敞大道,為什么不用?

  老夫人們都不大相信她能一人精通這么多國語言。曼青大聲地咳了兩聲,要其中一位精通外語的老夫人出個試練題。然而,這點肯定是難不倒有真材實料的墨蘭。當夫人們聽到她流利地口吐出多國語言時,一個個成了目瞪口呆的木頭。貌似,曼青中意的那個羅婷婷,也沒有這樣的驚人才華吧。如果曼青擇了羅婷婷舍去這樣的人才,豈不是變成了曼青有眼無珠?

  曼青和王佟麗又被震了一下。數萬塊的紅茶,接下來是多國語言嗎?

  曼青扶著椅子扶手,慢慢地晃動身體,有了猶豫的傾向。這個戰,再打下去,說不定真會輸了。或許,她該回去重新準備,再重新沖鋒陷陣。

  王佟麗不比曼青,侄子的事掛在心頭上,等不及呢。她便貼在曼青耳邊出招:媽,我們是軍人家庭。婷婷的槍法在部隊里面赫赫有名,與媽的當年英名配得上。她一個不是軍人的女人,肯定不會拿槍,說不定被槍聲一嚇就得哭,能配得上鎮南和媽嗎?

  曼青被這提醒,心里馬上有了主意。她幾乎是要出聲稱贊起大媳婦的聰明伶俐,包括了自己挑媳婦的眼光準沒有錯。

  “我們去園里面走走吧。主要是我手癢了。”曼青站起來,指揮道。

  幾個老夫人一聽,便知道她要出那招必勝技了,不禁都有點兒可憐起了墨蘭。應說曼青只要這一招一出,基本上沒有哪個女的不知難而退。

  墨蘭預備著曼青會使勁兒刁難自己的,也想過會出現自己意料不到的情況。她本就是在商場上帷幄大權的人,對于突然出現的困難,哪怕是再大的困難也絕不會有畏縮的念頭。因此,她果斷地跟著站了起身。

  好膽量嘛!曼青瞥她一目,掉身率先走出茶園。

  結果,見著來到小孩子玩打槍的地方,墨蘭明白曼青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也因而想起昨晚上自己還向費鎮南夸耀的:至少我會打槍。她簡直是要為眼下這個被自己料中的情景哭笑不得起來。

  曼青見著她自見面以來一向平靜無波的臉色似乎起了點波折,不禁感到出奇,心思:莫非,真被大媳婦料中了?不由地心中大喜。

  “兩位想玩槍是嗎?”老板走了過來,諂笑著說,“這個雖然是小孩子玩的游戲,但是大人也可以玩的。”

  “每人十槍。”曼青已做了主張,道。

  老板馬上遞給她一支激光步槍,正要告訴她怎么瞄準射擊,而且擔心地提醒她是不是該戴上老花眼鏡。曼青嫌棄他羅哩羅嗦的:“我閉著眼也能打中。”于是老板笑瞇瞇地走到一邊去,就等著這幾個傲慢的顧客上當受騙。

  結果呢——

  費鎮南自墨蘭決意單槍匹馬去挑戰奶奶時,在老爺子的病房里一直不停地望表。雖然口頭上他一直堅稱信任她的能力,但是一點都不擔心是不可能的。老爺子比他們幾個都鎮定多了,竟然翻起報紙上的廣告版,要與他商議新婚夫婦去哪里拍婚紗照比較好。

  到了下午四五點鐘,陸叔按捺不住了,幫他去打聽消息。回來后將費鎮南偷偷地招到一邊單獨談話,說消息是從奶奶的老朋友口中得到的。原來老人家下午約了一群朋友,準備在公園里對墨蘭一人進行圍堵戰。沒想到,老人家第一次出馬,就失手了,打擊還不小。

  “奶奶失手?”費鎮南沒有辦法想象曼青沮喪的樣子。在他自幼小起的記憶里,奶奶曼青都是唯我獨尊的人,眼中容不得沙粒的人,對自己更是苛責,所以才有了這樣誰也無法挑戰的費家老奶奶的自傲。

  “下午你奶奶帶著裕華去玩激光槍射擊。”陸叔開始敘述從他人口里聽到的故事。

  費鎮南嘴里忍不住一聲“額”。他明白奶奶踢到鐵板了,而且是奶奶自己強項的鐵板。

  “話說,三少,我是有聽小陸提起過,但是裕華的槍法真有這么神嗎?”陸叔沒有親眼所見墨蘭的槍法,不,應說是從沒有親眼見過49打槍的人,光從別人嘴里聽說都是覺得不可想象的事。

  費鎮南露出無法言語只能意會的神情來,令陸叔更覺高深莫測了:“我只能說,她是個天才。”

  因此,曼青在玩了激光槍射擊后,整個人就如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王佟麗在老人家房間門外守著。費新國在老爺子那邊得到了消息后也跑了回來,問老婆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簡直是見鬼了!”王佟麗以一副快要哭出來的口氣說,“先是幾萬塊的紅茶,接著是六國語言精通的外交官,后來是射擊。”

  “射擊。”費新國喃著,深知道媽向來喜歡帶人玩射擊的把戲,“媽當年就是部隊里的神槍手了。那一手槍法,連老爺子都自嘆不如,小時候竟拿這個來嚇唬我們幾兄弟。老了又拿這個鞭策孫子。可以說,媽是用這招打遍天下無敵手。怎么了,媽這回遇到對手了嗎?”

  “什么對手?簡直是一面倒!”王佟麗說到激動的地方時,面紅目赤。

  “媽打倒對手向來是一面倒的情況。”費新國一點都不以為奇怪,提醒媳婦。

  “不是啊。是媽一面倒!”王佟麗叫。

  費新國這一下吃驚不小,拿指頭指指老人家的房門:“這,這……。媽被人打敗了……。有可能嗎?”

  王佟麗拿手捂著激動得燒紅的臉:“我不知道怎么說。但是,當那人拿起槍的時候,媽就瞪直眼了,好像看見了很不得了的人。接下來,媽完全像變了個人,一言不發的,要馬上回家。不過,要是我,也會受到打擊的,在那樣的情況下。雖然我不會打槍,但是,你一看那人打槍的姿勢,就覺得是與自己不同世界的人,是光輝閃閃的電影明星!那種感受,你還非得親眼在場才能領會到。我送媽回家的時候,媽幾個朋友都對我說:媽如果選了另一個人當孫媳婦,那媽真的是瞎眼了。不過她們都相信媽不是這樣眼光的人。”

  這么神?費新國慶幸自己已經棄暗投明了,對媳婦貼心地說:“別緊張,老爺子那邊,我已經說好話了。鎮南這婚事,我們會幫著打理。”

  “媽怎么辦?”王佟麗還是個好媳婦的,擔心老人家承受不了失敗的打擊。

  曼青坐在房間里的床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呆呆地拿起床頭的相片架子看看,后來是站起來忽然在房間里翻箱倒柜。王佟麗和費新國被她一會兒這一會兒那的動作嚇得不輕,以為老人家因為打擊太大變得神志不清,費新國甚至馬上要打電話讓自己的兄弟,即是費君臣也是當醫生的爸媽趕緊過來。

  “你們做什么?!我只是找張相片!”曼青對于王佟麗的拉拉扯扯受不了了,吼道。

  “媽,你找誰的照片?我幫你找。”王佟麗問。

  曼青卻是軟了下來,喃喃自語的:“我忘了。那孩子沒有給我留下照片。”

  “媽。”王佟麗扶老人家起來,應說老人家這副樣子,自她進費家當媳婦后還從未見過,不禁與丈夫一同憂心忡忡的。

  “那孩子都不知是死是活。”曼青邊喃喃,邊揮著手要他們出去。

  他們只得又退了出去,依照老人家的意思讓老人家一人清靜。

  曼青扶著額眉,冥想了很久,才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拿起了話筒,吸口氣向對方說:“老陸啊,老爺子在吧?讓老爺子聽個電話,我有事要問他。——哦,對了,房間里面沒有其他人吧?如果有客人在老爺子病房里,我等會兒再打過去。”

  老爺子在對面接了電話,道:“嗯,事情我都聽說了。有什么事你問吧。”

  “這事你瞞了我多久。”

  “……”

  “你那個二十五年前聲稱在外包養的情婦其實就是那個孩子吧。”

  “……”

  “你為什么不說?!”

  “組織有紀律。”

  “臭他媽的紀律!那孩子也是我一手帶大的!你們狠心把她帶走,就再也沒有把她還給我!”

  “我知道,你待她如親生女兒,不,比親生女兒還親。因為是你金蘭姐妹的遺孤。”

  曼青感覺到眼淚在眼眶里打滾,這是多少年都沒有的激情了:“她呢?她現在怎樣了?”

  “……”

  “死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們這群冷血的,總是以為國捐軀為借口!”

  費老先生執著話筒,聽著電話里面妻子像是孩子似地控訴。他透過病房的窗玻璃,能看見窗口底下費鎮南匆匆走出大門,與墨蘭面對面站在了一起。兩個年輕人并肩的身影,令他勇氣又悄然地滋生了起來,堅定的意向對話筒對方的妻子說:“曼青,我們還未老。還來得及,保護該保護的孩子們。所以,你一定得按兵不動!”

  “奶奶不知道怎么樣了,怪讓人擔心的。”墨蘭面對費鎮南,忽然從心底感到愧疚,早知道就讓著老人家。可是,又怕,如果被老人家打敗了,老人家得瑟起來一發不可收拾,想要反將一軍時老人家是不是必須承受更大的打擊。

  費鎮南牽著她手,在醫院的草坪里面漫步著,信心十足地說:“我家奶奶也是個鐵血軍人,哪會被這么快打敗?一蹶不振這個詞,決不適用于我們軍人。”

  “那奶奶是怎么回事呢?”墨蘭模糊地念著。曼青那個滿臉的震驚之色,不大像是單純的受到失敗的打擊。

  “不要多想了。”他一把將她摟入懷里,在她頭發上親了親,“既然奶奶也同意了,我們該先去照個婚紗照。婚禮的準備同時進行。”

  墨蘭忍不住地推了推他:“奶奶同意沒有同意,都沒有說呢。”

  “如果奶奶說了同意,你是不是馬上和我一塊去領證?”費鎮南立馬反將她一軍,挑釁的眉,笑濃濃的嘴角,都篤定了她是必輸無疑。

  墨蘭嘴里頭真想說他狡猾,奶奶即使同意,也是她費了一點心力來的不是嗎?他現在倒好,居功自傲了。

  不過,還真沒想到被他說中了。曼青在當天晚上,就給了她電話,約她出來一趟。老人家這次出來,沒有和兒子兒媳婦說,是一人偷偷跑出來的。墨蘭愈來愈以為這費家的奶奶以前必是做特務的,出來時學人家戴了副墨鏡,坐在咖啡館里手舉著份報紙,再聯想老人家下午拿槍的姿勢,儼然是電視劇里的雙槍老太太。

  “你沒有把鎮南叫來。很好。”曼青見她遵照命令是自己一人來的,滿意地點點頭。

  對話不是在人多嘈雜的咖啡館里進行的。曼青叫了輛車,兩人坐車是到了一塊近郊的地方。等墨蘭下了車,兀然發現是來到了掛名警備區的地頭。

  “下午玩的那搶叫做玩具槍。真槍我相信你拿過。”曼青摘下墨鏡,向她意味深長地說。

  早已有軍官在門口等候她們,站崗的士兵們向曼青尊敬地敬禮。

  曼青曾經在軍中的地位,不會低。

  墨蘭與來迎接她們的軍官在后面攀談,才知道老人家曾經是軍校赫赫有名的女教官。

  “曼中校曾經教出來的學生,在國家射擊隊都是老大哥老大姐。她專門教特種兵射擊。尤其是女特種兵,更是要到她手下練一練。”

  墨蘭聽了這話,在心里頓悟:老人家下午看她拿槍后的樣子,絕不是受到打擊,而是想起了什么。

  不無意外,曼青是把她帶到了射擊場上。

  在進行射擊之前,要先挑搶。老人家的眼號稱火眼金睛,手只要拂過各種各樣手槍的外殼,就能準確念出每一把槍的型號,產地,原始地,優缺點。挑出一把,掂在手心里,那個姿態叫做一個爽,渾然是妙不可言的美感。熟手地裝上彈夾,把搶扔到了墨蘭的手中,老人家說:“后來我聽說了你和婷婷在海軍基地的射擊場也比過了槍。婷婷那支槍,是我專門給她挑,給她校對的。結果那槍在你手里更順手,打出了可怕的成績來。你試一下這把,然后我再給你調試。”

  “奶奶?”墨蘭受寵若驚,又顯得有絲為難的,“我是個普通老百姓,是不能擁有槍支彈藥的。”

  “哈哈!”豈料老人家大笑兩聲,好像聽了個大笑話一樣,用深長的目光打量她拿槍的手,“你敢說,你真是一個沒有摸過槍的老百姓嗎?”

  墨蘭被她這句要捫心自問的問句給難住了,一時沉默著。

  “不要想著拿到槍就是壞事。我們國家,給軍人槍,是要他們保家衛國的。同樣,如果你有資格拿到槍,肯定是要履行同樣的職責。你該考慮的是這個!”

  墨蘭對于老人家的訓話,還是沉默。

  老人家對于她緘默的形態,愈發是不可自已起來。徘徊著,望著這深濃的夜色,仿若思緒一下子飄到了許久之前,那個人,與眼前的墨蘭似乎疊成了同個影子,如夢如幻的。曼青便是呼出了口長氣,以傷悲春秋的語氣說:“我有過一個學生。這個學生是我教過的學生中最聰穎的,當然,她的射擊成績在我所有學生中為博得頭籌毫無質疑。可你知道,她憑的是什么能有這樣傲人的成績嗎?”

  “不知道。”墨蘭等著她抖出答案。

  “她說,因為我想保護我要保護的人。”曼青頓住,一雙手在墨蘭纖瘦的肩膀上用力地握住,“這是一個軍人的軍魂!她值得你愛戴一生。”

  墨蘭以為此時老夫人看著自己的目光就是一雙子彈,狠狠地擊中了自己的心,把自己已經硬結起來的心口流淌出了熱流。疼,微微的苦澀的酸疼,在心底的某處因為這個激烈的撞擊,忽然泛開來了。曾經宛如相同的痛楚帶來指定性的記憶,忽然腦子里仿佛一處破開,似乎,曾經有個人,也曾這樣與她說:拿著它的時候,要想著你要保護的人,這樣,你就能戰無不勝,知道嗎?我的蘭兒。

  這是誰與她說過的話?是她媽媽嗎?可是,為什么自己沒有這段記憶?記憶中的媽媽,都是溫柔的懦弱的家庭主婦形象,一心在家相夫教子。莫非自己的記憶有太多的虛假?

  冷汗,一顆顆從額頭上掉落下來。

  感覺到了她神情不對,曼青急忙扶住她說:“找個地方歇一歇。”

  在醫務室里的床躺了下來,墨蘭閉上眼睛休息一陣。醫務室的值班人員不在,曼青派人去找部隊里的醫生。

  “曼老師,費洋教授剛好在這里。”曼青派出去的人,很快帶來好消息說。

  曼青哎了一聲疑問,自己怎么不知道小兒子到這個城市里了。固然老爺子有病,但是做醫生的小兒子一直不參與老爺子的治療,只因老爺子是自己的父親,秉持醫者不自醫的方針。因此費洋與妻子都是在北京軍區醫院工作和做研究的人,極少外出。現在不聲不響地跑出來,還在警備區。曼青當然會疑心兒子是奉了什么機密的公務。

  聽說曼青在醫務室,以為病的人是奶奶,費洋哪敢怠慢,匆匆帶著一家子全趕過來了。

  見費洋、費洋的老婆金秀、以及兩人的寶貝兒子君臣,三人一個順溜沖進醫務室里。金秀大呼:“媽,你病了嗎?”

  曼青直了目光,嘴角慢慢勾起了絲教訓人的寒意:“你們一家,真是愈來愈膽大妄為了。來到這里,既不拜訪老爺子,也不告知我。你們神不知鬼不覺的,是想讓什么人都不知道就來一趟折回北京吧。行,倒符合你們做研究一心只讀圣賢書不惹麻煩事的個性了。”

  “媽。”金秀不像大媳婦王佟麗率直,是個搞研究出身的斯文人,臉皮薄,被曼青一說中心事馬上漲紅了臉,“我們這是,正想去拜訪您和探望老爺子。”

  “要不是我好像快死了,你們也不會這么快沖過來吧。”曼青銜著牙齒間的寒意,不打算這么快放過他們。也是,整個費家,就費洋這一家子,向來不把老人家的話放在耳朵里的。尤其是這個四孫子,那真叫她和老爺子一個頭疼。

  果然,見母親出車不利,父親使來眼色,費君臣笑吟吟地走了出來:“奶奶,我們誰敢在你眼皮底下做小動作。如果有誰敢,我先幫你教訓他!”

  曼青翻翻白眼:這個四孫子就是有本事把白說成黑的,然后把自己的罪責脫卸得一干二凈。

  “對。媽,如果誰敢,我們全家幫你教訓他!”金秀馬上抓住兒子的話表忠心。

  曼青點巴點巴頭:有其父母必有其子。費洋給他兒子使的眼色能逃過她的火眼金睛嗎?兩父子在前面打前哨戰,金秀在后面打救援。況且,這個全費家私下里一致公認的腹黑三人組,如果真想教訓某人,還不真是口頭說說的。

  “媽,你三更半夜跑到這里來做什么?這不讓家里人擔心嗎?家里的人知道媽出來嗎?”金秀見曼青沒有出聲了,馬上扶著老人家坐下噓寒問暖的,又給兒子和老公眼色馬上要給老人家斟茶倒水的。

  “我出來當然是有原因的。”曼青自然不能吐實話說自己是有意偷跑出來的,最糟糕的還是瞞了三孫子把人家未來老婆給拐了出來。因此想到還有不舒服的墨蘭呢,她在暗地里捏了媳婦的手,交代:“里邊躺了我的客人,你幫我看看她身體怎樣?”

  金秀眨巴眨巴眼,知道了不是老人家生病,心里松了口氣,就掀了白色的帷幔進去看里面的貴客。

  “媽,喝杯水。”費洋給母親端上軍人口杯。

  曼青哪有心思喝水,把口杯放在手心里摸著,等里面的金秀出來報告情況。

  金秀是楞在墨蘭的床頭了,因為一眼就把墨蘭給認了出來,心頭砰砰砰直跳:完了,完了,這孩子的事曼青知道嗎?鎮南知道嗎?不對,還是得先和老公商量一下怎么對付。然而,躺在床上的墨蘭這時睜了睜眼睛,偏著頭看見她:“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金秀當即退后一大步,背后撞到了床頭柜子,上面的東西掉在地上哐啷一聲響。

  這點小小的聲音,卻足以將外面幾個人都驚到了。

  “怎么了,這是?”曼青立刻擱下口杯,站起身,一臉的焦急。

  “里面是誰?”費洋疑問地問母親。

  費君臣只要在老人家忐忑的臉色上瞟過一眼,加上母親在里面的噓噓聲暗示,微蹙起了眉尖,向跟自己來的勤務兵命令:“打個電話給費司令。”

  見露餡了,曼青哎嘆道:“我只是帶這孩子出來走走,多了解一下我們家。”

  “媽,讓老三的媳婦了解我們家,需要半夜三更帶到這種地方嗎!”費洋說這話的時候調子激揚,不是責備老人家,只是不知情的老人家這么一做,只怕是適得其反了!

  “你們究竟是瞞著這孩子什么事?讓這孩子多了解我們部隊不好嗎?”曼青對于小兒子如此的激動感到大惑不解。

  墨蘭在里面扶著額頭坐了起來。金秀想去扶她,又好像很怕與她靠近。墨蘭定了定神,看著她,這回雙目清明地說:“你是——”

  “我是君臣的媽,鎮南的嬸嬸。”金秀向她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

  感覺得出這個女人好像怕自己,而且還自稱是費君臣的母親……墨蘭在晃神一下后意識到:“四少的媽媽?”

  “是。”金秀道。

  “那可能我們真在哪里見過,嬸嬸。”墨蘭扶住眉間,似乎確定了某一點。

  “你——想起來了?”金秀小心翼翼的,乃至有點兒氣促地問。

  “嬸嬸應該是照顧過我的人”,墨蘭以很尋常的口氣說道,“這不奇怪。我聽三少說過,我應該是以前受過傷。”


  (https://www.dzxsw.cc/book/28000/150007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
主站蜘蛛池模板: 崇仁县| 三明市| 乡城县| 满城县| 应城市| 岫岩| 景德镇市| 鹰潭市| 葫芦岛市| 前郭尔| 浮梁县| 赣州市| 小金县| 西贡区| 巨野县| 工布江达县| 宁强县| 高安市| 牡丹江市| 久治县| 宁波市| 临桂县| 安西县| 苏尼特右旗| 五华县| 内江市| 雷山县| 台东市| 西和县| 金沙县| 昂仁县| 平乐县| 云和县| 安乡县| 山东省| 北京市| 定州市| 华坪县| 广元市| 曲周县| 乳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