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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歐陽暖很清楚,這是要當面對質了。

  丫頭與護衛私相授受也好,傳遞錢財出府也好,都是可大可小的事情,嚴格追究的話確實很嚴重,但說到底也不過是看主子們的心意便罷了。可是,這香囊和帕子若是由自己送出去,再借由菖蒲的手送給南詔使臣,傳遞給肖天燁的話,這就不是私相授受,甚至有可能是通敵叛國的奸細了。這是誰都輕忽不得的罪名,一旦坐實了,不論是燕王,還是肖重華,都不得不大義滅親。背后設局的人,顯然是要一舉將自己置諸死地。

  歐陽暖不安地握住自己的拳,一種劍拔弩張的緊迫感,使得整個屋子里的氣氛有窒息般的無奈和沉重。良久,歐陽暖垂下眼睛,清麗的五官,在淺淺的胭脂暈染下,依然是貞靜的模樣。一顰一笑,亦只是尋常的隨和與溫順,看不出半點站在懸崖邊上的緊繃感。

  看著這樣的歐陽暖,董妃的目睫中有一瞬灼灼的光,唇邊的笑意卻越發深沉了。

  世子依舊是坐著別人抬著的椅子進來的,只是氣色比起往常,卻像是好多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的身體就一天好似一天,聽說已經能夠下床走動了。孫柔寧站在他旁邊,卻只把一雙美目看向歐陽暖的身上,待見到歐陽暖面容平靜,似乎并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孫柔寧的心里才松了口氣。潛意識里,她雖然對歐陽暖還有防備,卻已經不再將她看成是自己的敵人了。甚至,有了一種盟友的意識,也許有一天,她們還會成為朋友。孫柔寧是這樣看的,所以當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個反應就是要向對方解釋清楚,這一次的事情與自己無關,并不是自己從中動了手腳。

  董妃道:“還不快伺候世子坐下來。”

  屋子里的丫頭媽媽們好一陣忙亂,原本這種情況會主動幫忙的肖重華卻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燕王是最后一個到的,面容依舊冷峻,只是眼角眉梢都是倦怠之意。

  歐陽暖看了他一眼,不由在心中冷冷地笑,這個男人,明明在身邊養了一個與母親有三分相似的侍妾,可是自己嫁進來這么久,按照道理說,總是會碰面的,然而他卻像是杜絕了一切見面的機會。三四分的相似可以欺騙自己是懷念,然而像了十成十,竟是不堪承受了么?男人,還真是復雜的動物。

  歐陽暖勾起唇畔,什么癡情,什么真心,不過是辜負了一個又一個罷了。她這么一想,原本的些微忐忑也就煙消云散了,她倒要看看,今日他們要怎么定她的罪,她倒想知道,究竟誰有這個本事!

  歐陽暖神色之間細微的變化,誰都沒有注意到。

  看燕王在正位上坐定,董妃揮了揮手,道:“帶那護衛上來吧。”

  “拜見王爺。”年輕的護衛阿昌在燕王跟前跪下,生的倒是五官端正,十分高大,可一雙眼睛卻帶了一層陰鷙。

  燕王蹙眉掃了他一眼,面無表情,董妃重重咳了一聲,似乎很是不舒服,旁邊的何媽媽趕緊給她拍背,斥道:“阿昌,王爺待你恩重如山,你竟然背著主子和一個丫頭私相授受,敗壞燕王府的名聲,你可知罪?”

  阿昌緩緩抬眸,目光忐忑:“王爺,奴才只是一時好心,因看在她與我是同鄉的份上,才答應幫她捎帶東西出府,誰知道她竟然利用奴才的好意用作別的,奴才實在是冤枉啊!早知如此,奴才絕對不會幫她!”

  “滿口胡言!”紅玉聽到此處,不由驚怒交集,臉色發青。

  歐陽暖看她一眼,“這里沒有你說話的地方,退下!”紅玉也是過于心急了,這時候聽見歐陽暖一句話,頓時心驚,慌忙低下了頭。

  阿昌連聲冷笑,“郡王妃,菖蒲是您的丫頭,她身份低微,和南詔使臣怎么可能搭上關系,分明是替您傳遞消息……”

  “放肆!”肖重華一聲怒斥,語聲低沉,卻令所有人心神為之一震。阿昌亦窒住,瑟然縮了縮肩頭,不敢直視肖重華怒容。

  “滿口胡言亂語,竟敢污蔑郡王妃,將這人拖出去,杖責一百。”肖重華冷冷開口,不動聲色地握住了歐陽暖的手。

  歐陽暖一怔,不由咽下了原本脫口而出的話。

  院外侍衛應聲而入,阿昌似乎嚇得呆了,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木然任由侍衛拖走。

  “重華,你這是干什么,父王還在這里!”肖重君不贊同地道。

  然而燕王卻由始至終未發一言,就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王爺沒有阻止,那就是默許了。護衛們毫不留情地將阿昌拖了出去,及至門口,他身子猛然一掙,死死扒住了門檻,嘶聲喊道,“郡王妃與那叛賊有茍且私情,我手中鐵證如山,望王爺明察!”

  這一句話,如如尖針刺進每個人耳中。眾人全都僵住,四下鴉雀無聲,只余死一般的寂靜,歐陽暖只覺全身血脈直沖頭頂,后背卻幽幽的涼。周遭每個人的神情都看得那樣清楚,有人震駭、有人驚悸、有人了然……唯獨,不敢轉眸去看身側之人的反應。

  阿昌被侍衛摁在地下,昂了頭,仿佛是已經豁出去的模樣。

  這個時候,無論歐陽暖說什么都是多余,她只靜靜看著肖重華,而他只需一句話,一個念頭,甚至一個眼神……便足以將她打入萬丈深淵,將這些日子得來的信任碾作粉碎。

  這一刻,比任何時候都艱難,比千萬年更漫長。

  肖重華終于冷冷開口,漠然無動于衷,“污蔑郡王妃,大逆不道,拖出去,杖斃。”

  歐陽暖閉上眼,整個人仿佛從懸崖邊走了一圈回來。兩旁侍衛立時拖了阿昌,猶如拖走一堆已經沒有生命的尸體。

  “我有證據!王爺,王爺,郡王,難道您不敢看嗎……”阿昌毫無掙扎之力,被倒拽往門外,兀自瘋狂嘶喊。

  這個人,分明是死士!拼著一死也要將這盆臟水潑到歐陽暖的身上,今天就算讓他死了,這個罪名自己也再也脫不掉了!當著悠悠眾口,若容他布下疑忌的種子,往后流言四起,她將如何面對肖重華,又置他的顏面于何地。若她真的懦弱到誰都能來踩一腳的地步,以后豈不是誰都要來捋虎須!

  “且慢!”想通了這一點后,歐陽暖站起身,挺直背脊,喝住了侍衛。

  所有人都看向歐陽暖,她清冷的神色在此刻有凜冽如冰的清醒,似殘缺的漏月,格外觸目驚心。她緩緩走到那護衛跟前:“你既有證據,不妨呈上來給我瞧瞧,所謂茍且的真相究竟如何?”她淡淡開口,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阿昌雙臂給侍衛架住,看著歐陽暖冷冷的眼神,他竟然清晰地從中看到了殺意,心中一顫,卻再也沒有回頭的路,斬釘截鐵道,“菖蒲還有一封信,說是要和香囊一起轉交,現在就在我身上!你們要是不信,打開一看就知道!”

  歐陽輕笑,如三月清風拂動檐間風鈴,聽得人心襟蕩曳,不免心意遲遲:“王爺,請您當眾拆看這信箋。”

  燕王看著歐陽暖,卻見她眉眼間濯濯神氣,一雙靈動含煙的妙目,無一不與林婉清相似,這原本應是讓他欣喜的地方,可是,歐陽暖的存在,卻也時時刻刻提醒他,林婉清嫁給了別人。而眼前的這個女孩,若不是陰差陽錯,本該是自己和林婉清的女兒,現在卻成了別人的血脈……正因如此,他才不愿意見到她。想到這里,他克制住心頭的波動,淡淡點了點頭。

  歐陽暖對一旁的護衛道:“沒聽見么?”

  護衛們一愣,連忙從阿昌身上一頓好搜,終于在他身上搜出了一封書信。

  燕王接過來看了看,將書信遞給歐陽暖:“你自己看看。”

  歐陽暖接過,剎那間,她手心全是冷汗,只見信上寫著:

  云天在望,心切依馳。

  相思之切,與日俱增。

  望風懷想,時切依依。

  仰望山斗,向往尤深。

  風雨晦明,時殷企念。

  寒燈夜雨,殊切依馳。

  瘦影當窗,懷君倍切。

  那信封上墨跡確是自己的筆跡,而且書信寫的很巧妙,并無一句話講述對對方的思念、仰慕之情,卻是字字句句都從時令流露出殷切的思慕之心。

  歐陽暖回轉身,沉靜地望向眾人:“這封信乍看的確像是我的筆跡,可惜……”她頓了頓,道,“先看‘云’字,起筆猶豫了,所以筆畫先細后粗;‘天’字的兩橫一撇起筆都沒有按實,是直接出鋒起筆由輕到重按下,不是我慣常用的手法;‘風’字更糟糕,根本已經寫歪了;再看落款,‘切’字收筆非常生硬,本來是一個長的豎撇,結果作偽者不習慣這種寫法,最后把這一撇寫‘折’了。不錯,我看到這封信,還真是很生氣,不過不是氣這作偽的人模仿我的筆跡,而是模仿都模仿出了四不像,大家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書房看看我的筆跡,再取來我外公老鎮國侯爺的筆跡驗看,看看是否一脈相承。”

  的確是字字句句都很有道理,孫柔寧聽著,慢慢信服地點了點頭。

  歐陽暖冷笑一聲:“所有的模仿,都是有跡可循的,是真是假,請真懂書法的人一驗便知。”她是在說謊,這人的筆跡與她的幾乎一般無二,一定是模仿筆跡的高手,即便是拿出去請人來鑒別,只怕也是毫無用處,但現在只能一口咬死了這一點。隨后,她冷眼看著阿昌,道:“你和菖蒲是什么關系?”

  阿昌一愣,隨即有些忐忑道:“我與她是同鄉。”

  “哦,同鄉?這么秘密的事情我會讓自己丫頭交給一個同鄉?我有那么蠢么?”歐陽暖字字句句如刀,雙眸帶了一絲徹骨的冰寒。

  阿昌低下頭:“她為什么相信我,這我就不知道了,可這封書信和那個香囊的確是她交給我的……”

  眾人看向歐陽暖的眼中,幾乎是各異的神色。

  歐陽暖冷笑一聲,走到肖重華面前,雙手將那封信遞上,“事關我的聲譽,今日當著眾人的面,就請郡王親自看看這封信,還我一個清白。”

  肖重華看著她,四目相對之下,如鋒如刃,如電如芒,剎那間穿透彼此。

  任何言語在這一刻都已多余,若真有信任,又何需辯解;若心中坦蕩,又何需避忌。他愿信也好,疑也罷,歐陽暖的尊嚴,絕不會任人看低半分。

  屋子里近乎一片死寂,人人屏住呼吸看著這一幕,他們不知道明郡王會作出何等判斷,因為他和歐陽暖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也是世上最了解歐陽暖的人,他應該能判斷出這筆跡究竟是不是她的……

  歐陽暖卻知道,這筆跡,只怕誰都驗不出來,若無完全把握,背后的人又如何會輕易動手。她想知道的,是肖重華是否信任自己,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刻,站在自己這邊,只要他說不是,那么大多數人也就會相信。因為誰都知道,肖重華這樣冷峻的人,是不會容許任何人欺騙他的。作為一個丈夫,他也絕對沒有理由這樣做。

  肖重華緩緩開口,語聲不辨喜怒,“無稽之事,無需過目。”他接過那信函,抬手撕了個粉碎,信上字跡分散,寸寸紙片散落。

  眾人都為他的舉動暗自心驚,連看都不看,這就意味著肖重華是鐵了心要維護自己這位嬌妻了。

  孫柔寧伸手按一按發邊嫵媚的赤金鳳尾瑪瑙流蘇,媚眼如絲,道:“阿昌一個小小的護衛,竟然敢誣陷郡王妃,還不知背后有何人指使。”

  肖重君冷冷看了孫柔寧一眼。

  看到肖重華這么做,董妃不覺臉色微變,伸出戴了通透翡翠護甲的纖纖手指抓住椅柄,她神情微涼如薄薄的秋霜,映得水汪汪的翡翠亦生出森冷寒意,卻只是靜靜望著,并不言語。

  肖重君冷冷道:“二弟,不管如何,你也不該毀了證物。”

  肖重華冷眼看了眾人一眼,緩緩起身,沉聲道:“大哥,這不是證物,而是誣陷我妻的贓物。”

  肖重君盯著自己的弟弟,眼睛里有一閃而逝的痛惜。他真的不明白,歐陽暖有什么好,竟然惹得重華這樣前途大好的人為她神魂顛倒,不要說罔顧了軍務,連鐵證在眼前他都視而不見,這是瘋魔了不成?他的聲音越發冷了下去:“誣陷?這是誣陷么?有人證有物證,難道你還能說是誣陷!聞聽那亂臣賊子在宴上送了弟妹一把稀世古琴,能讓百鳥都聞聲而來。南詔豪闊秘藏無數,我倒是見識少,不知什么樣的珍物有這等奇效,何不取來讓我們開開眼?”

  含沙射影的言辭內蘊之意使紅玉夷然變色:“世子信口開河,盡說些無根之謠來冤枉我家小姐,究竟是什么意思!”

  歐陽暖對她揮了揮手,黑漆漆的眸子深不見底。

  “大哥想說什么?”

  “我正是為弟妹的清譽著想,盼你能拿出憑據辟謠。如今京都流言紛飛,弟妹或許是不曾聽聞,怎樣難聽的都有,還有人說……”肖重君微微冷笑,似不經意的逡過身畔,靈俐的丫環飛快的接下去。“說郡王妃與那叛臣早已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更說那叛臣遲遲不曾娶妃就是為了郡王妃,還有……”說話間突然看見肖重華冰冷的眼神,道不下去,嬌顏仿佛添了些別的東西,瞧著竟然哆嗦了一下。

  屋子里霎時寂靜如死。

  流傳雖多,皆知不實,臺面上無人敢擅言,連在肖家眾人面前都避口不談。自從桃夭沒了以后,這個丫頭是肖重君身邊如今最看重的人,她突兀的揭破,眾人盡知不妥,唯恐受其牽累,一時無不色變。

  “弟妹聽見了,空穴不來風,是不是該……”肖重君一改往日的平和,猶在倨傲的諷笑。

  “若非大哥提醒,我還真不知竟然生出這般不堪的傳言。”歐陽暖慢吞吞的打斷,清顏毫無火氣,秀致的眉梢一揚。

  肖重君卻不理歐陽暖,只顧問肖重華道:“她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說?”

  肖重華慢慢地道:“來人。”語音并不高,院中飛檐上落下兩個矯健的身形,飛快進了屋子,畢恭畢敬的俯首。

  “郡王有何吩咐。”

  “把這丫頭拖下去打二十杖。”淡淡的語氣水波不興。“打完了送刑堂論處,懲其傳謠惑主,妄言誹上。”

  肖重君險些以為聽錯,氣得說不出話,身邊的丫頭已被扭住拖了下去,這丫環自從桃夭死了之后就頂了她的位置,極為受寵的,更是仗著有人撐腰跋扈行事,哪受過這等驚嚇,駭得面無人色。孫柔寧秀致的眉梢一揚,眼睛里閃過一絲冷笑。

  “住手!”肖重君連聲喝止,然而肖重華的侍衛只聽命于他,對世子的吩咐置若罔聞,轉眼拎著丫環離去。

  滿堂皆驚,所有眼睛都望了過來,肖重君質問:“什么意思,這是我的丫頭!重華,你什么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一言逆耳就擺威風,干脆連我一塊打了。”

  肖重華冷冷望著自己的大哥,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輕描淡寫道:“大哥心慈馭下不嚴,竟出了這等嚼舌謗主的丫頭,我代為教訓一下自是應該。若讓外人聽了無根之言,燕王府的聲名遭污誰擔得起,留她一命已是寬仁,大哥,請謹言慎行。”

  肖重君臉色一白,不敢置信地看著一向看重自己的弟弟對自己露出冷若冰霜的神情。

  董妃的神色有瞬間的冷凝:“重華,你父王還在這里,你這是做什么!”

  歐陽暖笑了笑:“王爺,董妃娘娘,郡王不過是在按照燕王府的家規處置罷了。王府早有規矩,凡傳謠惑主,妄言誹上者。責二十杖,逐出府外永不復用。規矩如此,落在誰手上都是一樣。大哥勿惱,不服只管去看看家規是怎樣說的,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何必為一個下人生此閑氣,區區二十杖還死不了人,大哥若是舍不得,到時候叫人好好照料也就是了。”

  眾人猶在懵懂,肖重華幽冷的眸子一個個瞧過去,被望的心里一寒,盡皆低下了頭。

  肖重君沒想到連肖重華也這樣幫著歐陽暖,氣的臉紅里透紫,險些氣暈過去。

  肖重華看著自己的大哥,眼睛里劃過一絲深深的不忍。

  董妃猛地站了起來,胸口大大的起伏了兩下,終究只是道:“你們還不好好照顧世子!”一旁的丫頭連忙過去給肖重君順氣。

  歐陽暖方深深一笑,那笑意似積了寒雪的紅梅,冷意森森:“董妃娘娘,我的丫頭呢?既然是人證,也該讓我見見她吧。”

  董妃在最初的愕然后,神色已經清平得如一面明鏡,低首片刻,喚出人群中的歐陽暖,抿唇一笑:“她始終是什么都不肯說,是個忠心耿耿的丫頭啊。”

  歐陽暖微微一怔,很快泯去那一份意外的愕然,輕輕垂首,“娘娘,菖蒲不是忠心耿耿,而是沒有什么可以交代罷了。”

  董妃笑容涼了涼,對旁邊的燕王道:“暖兒是剛剛嫁入府里的新婦,她的人品性情,我都是信得過的,原本也不該這樣疑她,可是府內風紀關乎王爺的威名,我十數年來如履薄冰,唯恐不能持平。”她抬眼看一眼燕王,動容道:“因此,今日之事還請王爺裁斷吧。”

  燕王看著歐陽暖,還沒有說話,肖重華已道:“父王,阿昌僭越冒犯我妻,不可姑息,其罪當誅。”

  董妃一直安靜聽著,直到聽到最后一句,倏然抬首,眸光冷厲如箭。然而肖重華卻含著冷漠的笑,繼續道:“至于這背后之人,當然也不可放過,所以請父王將阿昌和菖蒲都交給我處置吧。”

  董妃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住燕王的袍子。然而,燕王盯著自己的兒子未置一辭,冰冷的神色有一股天生的凜然之氣,半響,慢慢道:“我累了,凡事你自己看著辦吧。董妃,這件事你不必過問了。”

  董妃微微有些尷尬,作勢攏一攏手釧把手縮回,旋即盈盈一笑,“是,王爺。”

  夜風穿窗而入,半掩的雕花長窗微動,歐陽暖低低咳嗽了兩聲,肩頭微動,令紅玉心中頓時揪緊。一旁的菖蒲忙上前將藥放到案幾上,歐陽暖頭也不回地冷冷道,“放下,出去。”

  菖蒲從未有過如此瑟縮的模樣,她將藥汁倒進碗中,柔聲笑道,“小姐,您先喝了藥,再趕我不遲。”

  歐陽暖驀然轉身,定定看著她,眉目逆了光影,看不清此刻的神情。紅玉不敢說話,菖蒲只能回頭垂眸,慢慢用小勺攪了攪湯藥,試著熱度是否合適。

  歐陽暖像是出去的時候受了風寒,整個人昏昏沉沉,喉嚨都在痛。下午將菖蒲帶回來以后,既沒有問她,也沒有理她,徑自只是當她不存在。

  菖蒲也知道自己錯了,可是母親病重,她又不敢打擾小姐,不得不出此下策,實在沒有想到那護衛竟然反咬自己一口,更不曾想到會牽連了小姐,現在歐陽暖生氣,也是在所難免的。所以她只是低頭送了藥,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不多時,肖重華從外面緩步走了進來,他看了看歐陽暖手中的藥碗,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歐陽暖聽見腳步聲抬頭,兩人默然相對,更漏聲遙遙傳來。

  “死了?”歐陽暖突兀地問了一句。

  他忽地笑了,聲音沙啞,沒有半分暖意,“這么快得了消息?”

  那人既然選中阿昌,必定是早已做好了完全的準備,這個阿昌也絕不敢出賣自己的主子,自然是死了,歐陽暖淡淡道:“既然是要誣陷于我,當然不會那么簡單的讓人查到幕后主使。”

  肖重華沒有說話,卻是深深地望著歐陽暖。

  不知為何,歐陽暖的心頭漫過一陣涼意:“今天的事,我沒有做過。”

  “我知道。”他沉默片刻,淡淡道,“今日剛剛傳回的消息,南詔舊臣潛伏暗動,肖天燁被暗箭所傷。”

  一聲脆響,歐陽暖失手跌了玉碗,藥汁四濺。

  “他……傷得怎樣?”歐陽暖的心頭有一絲隱隱的顫抖,口中雖然還自鎮定,可不知為何,卻很擔心不祥的消息從他口中說出。

  肖重華的目光藏在深濃陰影中,冷冷迫人,如冰雪般浸入她的身子,“傷勢尚不致命。”他盯著她,薄唇牽動,揚起一絲淺薄的笑意,“看來今天這件事,并非空穴來風的,是不是?”

  歐陽暖不說話了,她靜靜看著肖重華,語聲冷淡:“很多事情,你一早已經知道的,不是嗎?你也知道,他曾經向先帝求過親,知道我一再拒絕過他,也應該知道,他為我做了很多,我對他,至少有一份感激和愧疚。”

  “我知道。”肖重華心頭只覺得沉重的難以承受,他當然知道,這一切他都是知道的,只是今日被人再次揭出來,他發現,自己原本以為不在意的東西,其實根本不能不在意。

  只要有愛,就會有嫉妒,愛有多深,嫉妒有多深,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能幸免。

  歐陽暖緩緩俯下身去,一片片撿拾那滿地碎片,默然咬緊下唇。卻不知道為了什么,一時心亂如麻,食指竟然被碎片劃了一道,頓時血流不止。

  肖重華陡然拉起她,揚手將她掌心碎瓷拂了出去,“為什么你還擔心他?”

  “因為我虧欠他的太多。”歐陽暖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想笑,眼角卻濕潤,淚光模糊了眼前,“縱然是紅玉菖蒲,相對多年也會生出分眷顧,何況是為了我不惜一切的人!我早在嫁給你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他在我心里,只是一個朋友,你連這也容不下么?莫非定要逼我絕情絕義,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才算忠貞不二?”一番話脫口而出,再沒有后悔的余地,哪怕明知道是氣話,也收不回來了……她與他都僵住,四目凝對,一片死寂。

  “原來,他在你心里如此之重。”他的面容冷寂,眼中再看不出喜怒。

  歐陽暖終究是自尊傲氣的,原本想要說什么,可是看到他冷漠的面容,所有的話都僵在了唇邊。他終究是在意的,為了她的過去。可是她不能否認,她對肖天燁的確是有過感激,甚至是動過心的。不論她如何回避,那都是切切實實存在的過去。

  更漏聲聲,已經是夜涼人靜,月上中天,分明是如此良宵,卻寒如三冬。

  肖重華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攥緊了,幾乎讓他難以呼吸。他沒有想到,歐陽暖一句言語都沒有,就這樣承認了肖天燁的重要。使臣的挑釁,實際上是肖天燁對他的嘲笑,可他并不在意。那封書信,他也相信絕不是歐陽暖所寫。可是,他在意的是,歐陽暖對肖天燁還是那樣看重。他了解她,若是她心中有一個人,那么這一生,也許都會記得那個人。

  “時辰不早,你歇息吧。”肖重華然開口,仿佛什么也不曾發生,轉眼間斂去了喜怒,將一切情緒都藏入看不見的面具之下,語意卻透出深濃的涼。

  歐陽暖以為肖重華一定會氣的離開,可他僅僅是和衣睡在外室,甚至不曾吩咐人準備被褥。

  歐陽暖知道,發生了今天這樣的事情,若是肖重華當夜就住到別處,旁人一定會覺得他們夫妻生了嫌隙,所以他明明氣的狠了,卻還是不肯離開。歐陽暖也是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只是躺在床上看書,到了半夜,聽到外面的風聲陣陣,合上書卷,再沒有心思看書,只望了燭火出神,不知不覺,天已經亮了。

  第二天一早,肖重華就去了軍營,紅玉將此事告訴歐陽暖的時候,她卻只是點了點頭,并無說一句話。

  下午的時候,孫柔寧來探望,瞧著歐陽暖臉色似乎很是羨慕:“二弟這樣護著你,倒叫我吃了一驚。我還以為,他會大義滅親了。”

  歐陽暖笑了笑,微嘆了一口氣。當著人面自然是百般維護,可人后卻怎么那么別扭,明知道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還這樣在意……看著孫柔寧那樣羨慕的模樣,她慢慢道:“其實,我倒是有些后悔,我身上的是非太多,并不適合做這個郡王妃。”并無自輕自鄙,單純的就事論事。

  “他娶你并不需要你做什么。”孫柔寧神色柔和。“愛一個人,只要這個人在就好,無復其他。”

  歐陽暖一愣,倒是看著孫柔寧說不出話來:“可是……你知道我有多麻煩。”

  孫柔寧手里的茶杯停頓了片刻,道:“我想,二弟明白自己要什么,何況以他的能力足可承擔。”

  歐陽暖怏怏的目光落在窗外:“我寧愿自己強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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