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國公府上門提親
歐陽可離開以后,方嬤嬤對著她的背影冷冷望了一眼,回頭對歐陽暖道:“大小姐,依老奴看,二小姐這一回肯定有什么目的,您可千萬要小心。”
歐陽暖淡淡一笑:“是真心悔過還是故弄玄虛,只要試一試,也便清楚了。”
方嬤嬤眼睛一亮,就看見歐陽暖向菖蒲招了招手,在她耳邊低語了兩句,菖蒲點點頭,快步離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嬌杏便在歐陽可去壽安堂的路上攔住了她。今天歐陽可穿著一件鵝黃繡梅花衣裙,烏黑的發(fā)髻上別著一只白玉簪,全身裝扮十分素凈,與往日里的艷麗大相徑庭,王嬌杏臉上笑得和善:“二小姐怎么打扮得如此素凈,遠遠看來我都沒有認(rèn)出您?”
歐陽可看了一眼旁邊的芮媽媽,連忙笑道:“姨娘不要拿我取笑,如今我還在思過,平白穿的那么艷麗,哪里還有思過的樣子呢?”
王嬌杏笑了笑,“二小姐真是謙卑,您好歹是這府上名正言順的千金,哪里能這么樸素,豈不是叫外人看了笑話?”
“我說的可是肺腑之言。”歐陽可連忙道。
“我只是說笑,二小姐何必這樣緊張。”說到這里,王嬌杏又嘆息一聲,面上無限惆悵,“二小姐的心思我哪里能不明白呢?”說著,她美麗的眼睛瞟向歐陽可,“夫人被關(guān)了這么久,親娘正在受苦,換做我是二小姐,也沒有裝扮的心情,說起來,我到底是從夫人院子里出來的,心里還念著夫人的好,所以才想對你說幾句話,不知你會不會嫌我多管閑事?”
歐陽可看著她,眼睛里飛快閃過一絲什么,臉上帶笑道:“姨娘有什么想說的?”
王嬌杏身子稍稍靠近了她些,壓低了聲音,“二小姐,不是姨娘要說,你現(xiàn)在這種示弱的法子雖一時起作用,能夠引來老太太和老爺?shù)膽z惜,卻不是長久之道。大小姐手段很是毒辣,你一味的示弱,只會讓她更加囂張,到時,有你的苦頭吃!”
歐陽可眼神微動,“姨娘這話我就不懂了,我現(xiàn)在是真心悔過,怎么就是故意示弱呢?”
王嬌杏笑了笑,顯得高深莫測,低聲道:“二小姐,我是將你當(dāng)成自己人,為你好,才這么說,有哪里說得不對的,您可不要見怪。”
歐陽可笑著說,“姨娘不用再繞彎子,有什么話盡管直說。”
王嬌杏看了芮媽媽一眼,道:“不知道二小姐能不能屏退左右?”
歐陽可毫不猶豫地?fù)u了搖頭:“芮媽媽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沒什么不能告訴她的。”
芮媽媽垂首,從一開始就一言不發(fā),像是完完全全的木頭人。
王嬌杏臉上笑容一收,正色道:“既然二小姐如此說,姨娘就有話直說了。二小姐,如今的形勢你也應(yīng)當(dāng)清楚,夫人被關(guān)在那福瑞院里頭受苦,李姨娘指示人一日三頓送搜飯,夫人過的日子連最下等的丫頭都不如。老太太和老爺都向著大小姐,她還有個將來要繼承家業(yè)的親弟弟,再加上咱們府里的下人們最是勢力,見你沒了親娘照顧,腿腳又不靈便,心中根本就瞧不起你……”說到這里,王嬌杏連連搖頭,一副滿是擔(dān)憂的樣子。“說實在的,你在府里能指望誰?只能指望你自己!你可要好好謀算,千萬不要再被大小姐設(shè)計,要不然只怕連立錐之地都沒有了!你若是愿意,我倒是有一些好法子能幫幫你……”
歐陽可一愣,眼睛里立刻流露出憤憤的神色,同仇敵愾的話差點說出口,芮媽媽恰到好處地笑道,“瞧瞧姨娘說的這話,倒像是在挑撥小姐們的關(guān)系,大小姐可是二小姐的親姐姐,怎么會害她,你這樣說,反倒讓人覺得你別有用心……”
王嬌杏冷笑一聲,繼續(xù)壓低了聲音說:“芮媽媽,你說這話就是懷疑我了?你也不想想,府里頭我跟李姨娘不是一派的,大小姐也瞧不上我這樣的出身,我能指望誰?不過是多找個同盟罷了,你連我都不相信,還能相信什么人……”說著,她眼中閃過一抹怨毒之色,聲音變得陰沉無比,“二小姐,你對大小姐做小伏低,可是她可曾對你有什么表示?大小姐這個人,你比我要了解得多,她若真是良善的人,夫人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你若是還是一味韜光養(yǎng)晦沒有行動,她早晚將你一并收拾了,到時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難道你要過那種日子嗎?與其如此,你還不如同我合作……”
歐陽可本來聽得很入神,對王嬌杏唱念俱佳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信了三分。可是忽然的,芮媽媽提高了聲音說道:“姨娘,我知道你是為二小姐好,可是你這樣說實在太不成體統(tǒng)了!”這么一聲厲喝,王嬌杏被她嚇了一大跳,怒道:“亂嚷什么,我不過是一片好心……”
話還沒有說完,芮媽媽不著痕跡地推了歐陽可一把,歐陽可一驚,頓時反應(yīng)過來,大聲說:“姨娘,我不知道你說這些話是什么用意,但是我告訴你,我相信老太太,相信姐姐!老太太她雖然對我嚴(yán)厲得很,但卻全都是為了我好,就說我被禁足的時候,一應(yīng)用度從來沒有短過我的!姐姐更是端莊善良,識得大體,絕對不是你口中說的那種心思叵測之人!我知道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很過分,如今我也不敢犯那些錯了,也絕對不敢再嫉妒姐姐!我只是想要他們都能原諒我,能有點平靜的日子過,旁的我是再也不會亂想了!老太太和姐姐這樣寬宏大度,一定會對我好的,如果你再在我面前說她們的壞話,我就回稟了爹爹趕你出去!”
王嬌杏氣得臉漲成豬肝色,憤憤道:“二小姐,我全都是為了你好啊……”
就在這時候,歐陽暖扶著李氏從走廊處走過來,身后還跟著不少丫頭媽媽們。
王嬌杏見到,立刻換了一副笑臉,行禮道:“給老太太、大小姐請安……”
李氏素來十分厭惡這個妖里妖氣的姨娘,此刻冷冷望了她一眼,目光十分冷酷,王嬌杏打了一個冷戰(zhàn),下意識地看向歐陽暖,見到她對著自己微微一笑,不由得定了定心,恭敬地行了個禮后告退了。
歐陽可臉色一下子漲紅了,慌慌張張地說:“老太太……我……”
李氏點點頭,笑道:“我雖然沒有聽見王姨娘說了什么話才激得你發(fā)怒,但剛才卻聽到你的肺腑之言,祖母心里頭真是高興得很,好孩子,快過來吧!”說著,她向歐陽可伸出手,歐陽可立刻笑了,趕緊走過去依在李氏身邊,一副歡喜的模樣。
歐陽暖冷眼瞧著,一聲不吭,王嬌杏會說這些話,全都是出自她的授意,讓她意外的倒是歐陽可說的話。這番話還真是恰到好處,簡直就像是知道李氏會來一樣……歐陽暖的目光在芮媽媽的臉上打了個轉(zhuǎn),微微的笑了,這個芮媽媽,還真是個有趣的人。
從這一天開始,歐陽可每天都會去壽安堂請安,陪著李氏從天氣冷暖,說到日常飲食,再到養(yǎng)生秘訣,整個人柔柔弱弱,輕聲細(xì)語,幾乎變了一個樣子。唯一叫人奇怪的,就是她絕口不提林氏,甚至于連問都沒有問一個字,仿佛徹底將這個人遺忘了一般。
歐陽暖將一切看在眼中,也不去管她。風(fēng)平浪靜地過了兩天,張媽媽突然到聽暖閣來了,一進門就笑道:“大小姐,定遠公家的周老太君和周二夫人來了。老太太讓您去一趟呢!”
歐陽暖不由皺了皺眉,定遠公府與歐陽家素來沒有密切來往,周老太君更是自恃身份,有些瞧不上李氏的,怎么會突然來拜訪呢?
此刻的壽安堂十分熱鬧,歐陽暖在簾子外面就聽見周二夫人爽朗的笑聲:“老太君早就想要來拜訪,一直抽不出空呢!”
“正是,貴府與我家就隔了兩條街。”李氏笑著:“是該多走動走動的。”
就聽見周二夫人笑著:“早就聽說大小姐有一幅百壽圖,得了老鎮(zhèn)國侯的真?zhèn)鳎窟@是真的嗎?”
李氏呵呵笑:“這也是外頭以訛傳訛,她小小年紀(jì),哪里就能比得上老侯爺?shù)墓Φ祝贿^是勉強能看罷了。”話說的謙虛,聽著卻隱隱含著驕傲。
周老太君笑道:“老太太謙虛了,京都里頭這些個小姐們,若真正論起德言容功,你家大小姐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呢!”
李氏正要說話,玉蓉笑道:“老太太,大小姐來了!”
“進來吧!”李氏笑著應(yīng)著,歐陽暖對著玉蓉微微一笑,就走了進去。
周老太君一身米粉色底子福壽吉祥紋樣鑲領(lǐng)上杉,寶藍撒花緞面蔽膝青白色馬面裙,微笑著向歐陽暖望過來。上一回,歐陽暖在寧國庵與她是見過的,所以也并不陌生,先上去給她見了禮,隨后望向一邊的周二夫人。只看見對方生得容貌姣好,氣質(zhì)華貴,一身玫瑰紫圓領(lǐng)對襟裙衫,用銀色滾出寬邊距,金色別針壓領(lǐng),衣襟左右各有一朵盛開的富麗牡丹,戴了青金石的耳墜。她是周家二房的夫人,說起來,是周芷君的嬸娘。
看見歐陽暖,她立刻笑了起來:“哎呀,我原先以為我們家的芷君就已經(jīng)天底下難尋了,誰曾想歐陽家還藏了一個這么清麗的姑娘。”
歐陽暖曲膝給她行禮,周老太君笑道:“那是你沒見識,我一早跟你說過,歐陽家大小姐是個頂好的。”
“是我孤陋寡聞啊!”說著,周二夫人攜了歐陽暖的手細(xì)細(xì)打量,“難怪了,難怪了啊!”她臉上的笑容頗有幾分曖昧,說不清道不明。
這話說出來,歐陽暖雖然還是在笑,眼睛深處的笑容卻沒了。她突然意識到,這一次的拜訪并不單純。歐陽暖一面朝李氏望過去,一面笑道:“祖母,您叫孫女來是……”
李氏笑了,道:“把你前幾天繡的那屏風(fēng)拿來給周太君看。”
歐陽暖一愣,隨即笑著應(yīng)道:“是。”她輕聲吩咐紅玉去取屏風(fēng)過來,一回頭卻看到周二夫人笑容滿面地看著自己,心中不由得更加狐疑。
過了一會兒,紅玉手里捧著那只有半尺高的屏風(fēng)進來。周太君放眼望去,只見屏風(fēng)整體為朱紅金黃亮色構(gòu)成,著色雍容大氣。
周二夫人不由的站了起來,細(xì)細(xì)端詳著這件屏風(fēng)。屏心上是一位笑容可掬的壽星,拄著壽杖,顯得和藹可親,壽星的壽杖下還懸掛有一只壽桃,最奇特的是,這幅壽星圖并不是一幅畫,而是由“福”、“祿”、“壽”三個字以繪畫形式組成的圖案。圖案的整體是一個“福”字,仙鶴和浮云組成福字的左半邊,拄著壽杖的壽星是福字的右半邊。“祿”、“壽”二字藏在“福”字中間,構(gòu)思十分巧妙。
周二夫人驚嘆道:“老太君您看,這幅畫中的仙鶴、壽星、壽杖、壽桃渾然一體,可謂匠心獨運了。”
周老太君看著,不由得滿意地點點頭,笑道:“是啊,心思真是巧!”她心中暗道,好在鎮(zhèn)國侯府嫁入太子府的不是歐陽暖,否則依照她的才情模樣,只怕芷君要費很多心思來壓制她了。
李氏并沒有想到周老太君的心思,只是笑道:“你們瞧,這屏風(fēng)上的各樣圖都是暖兒畫出來,特意請師傅來照畫的樣子雕刻的。”
眾人聞言,不由得更加仔細(xì)地望去,只見這件屏風(fēng)最上面雕刻著蝙蝠、荷花、牡丹、喜鵲、梅花這些寓意吉祥的圖案,交錯相間,躍然于薄薄的木板之上,栩栩如生。屏風(fēng)底部共分三行,第一行有六幅圖畫,分別雕刻有花卉、蝴蝶、蝙蝠、祥云等,精巧別致。第二行有八幅圖畫,在這不大的面積上卻雕刻有十余名美麗的女子,或繡花或撲蝶或讀書或賞月,形態(tài)各異,傳神逼真。第三行有六幅圖畫,雕刻有獅子、鳳凰、花卉等,整件屏風(fēng)沉穩(wěn)而充滿靈氣。
周二夫人又是把歐陽暖一通好夸,然而歐陽暖臉上的笑容卻是淡淡的。她總是覺得,這一次周家的人來的很蹊蹺。
看完了屏風(fēng),歐陽暖便從壽安堂退了出來,她向紅玉看了一眼,紅玉立刻明白過來,轉(zhuǎn)身快步離去了。
看到歐陽暖離去,周二夫人才笑了笑:“老太太,其實今兒個,咱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武國公府,老太太是曉得的,那是一等一的富貴公侯之家,武國公夫人托著老太君為她家大公子說一門親事,老太君思來想去,這京都里頭能配得上大公子的姑娘可不多,最后便想到了您家的大小姐。”
武國公府的大公子,說的當(dāng)然就是陳景睿。李氏一聽武國公府,心里頭就是一跳,自從出了陳蘭馨的事情,她就一直暗地里防備著這武國公府,生怕人家將這筆賬錯賴在歐陽家的頭上,只是她千算萬算,愣是沒有想到,陳家會替陳景睿來提親。想到這里,她臉上帶了三分笑,“二夫人這是在開玩笑嗎?我聽說,陳家大公子可是有未婚妻的人……”
周老太君兀自喝著茶,坐的四平八穩(wěn)。周二夫人似乎早有準(zhǔn)備,笑道:“老太太說的這是哪年的老黃歷了。我也不瞞著您,早年那陳大公子的確定下了一門親事,就是南安公家的長房小姐,可惜這位小姐福氣太薄,病了幾年還是拖不過天命,終究是沒了。唉,連累了大公子,按說依他的條件,絕不會到今天還未娶妻,全都是因了這徐小姐的緣故,白白浪費了好時光。”
李氏神色復(fù)雜的看了周二夫人一眼,猶豫了下,慢慢道:“這事兒是武國公夫人的意思?”
周二夫人笑道:“那是自然的,武國公夫人說是在偶然的場合見到歐陽小姐,見她溫柔可愛,更兼才貌雙全,就動了這個心思,只可惜當(dāng)時那位徐小姐還在,她也只是想想而已,現(xiàn)在徐小姐沒了,就來央求咱們老太君保媒……”
李氏聞言,頓時皺起眉來,周老太君輕斥道:“你這說的是什么話!武國公府可是有情有意的人家,當(dāng)初徐小姐病重,南安公自己覺得對不住人家,主動提出要退親,可武國公府堅決不肯,說既然已經(jīng)訂了親,斷然沒有輕易悔婚的道理。唉,可惜了徐小姐,這樣好的人家,她卻沒有福氣嫁過去。”
周二夫人忙道:“是的是的,老太君說的是,剛才我是說得太急,沒說清楚,還請老太太不要怪罪才是。”李氏臉色和緩了些,語氣卻很淡地道:“陳公子的婚事,的確是一波三折,我心中也很是同情,只是您這個要求太突然了,我實在是意外的很,況且這門婚事我一個人還做不了主,總要和她爹娘商量一下吧。”
周二夫人笑道:“老太太,這門婚事您可得好好斟酌,武國公府的門第,陳公子的前程,端的是顯赫富貴,您就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啊!”
李氏不冷不熱地道:“周夫人說的是,只是我最疼愛的就是暖兒,若是一味沖著武國公府的門第高、陳公子前途好就把人嫁過去了,別人豈不是要說我歐陽家貪圖富貴?”
周老太君擱下茶杯,淡淡笑道:“老太太說的是,選女婿當(dāng)然是要精挑細(xì)選的,您想要再考慮考慮也無妨。只是,時間可不能太長了,徐小姐剛沒了幾天,武國公府的門上就被媒人踏平了,不知多少人家想要將姑娘提給陳大公子,我家統(tǒng)共就兩個嫡出的,一個嫁進了太子府,一個年紀(jì)太小,其他那些丫頭都是庶出,根本配不上武國公的門第,要不然可就輪不到您在這里慢慢想啦!”
這話分明是說武國公府愿意和歐陽家結(jié)親是給了你家天大的面子,你就不要拿喬了,小心錯過這個村沒有這個店了,李氏也是聰明人,只聽一半兒就全明白了,心道你家出了個皇長孫的正妃,怎么輪到我家想要嫁個公侯府就算是高攀了?心中多少有些悶悶不樂,只是礙于周老太君的情面不敢多說什么,只能訕訕笑著道:“好,那這件事情我們一定會早點給個答復(fù)。”
玉梅這時候進來換茶,將一切聽在耳中,心中驚訝,臉上卻什么也沒表現(xiàn)出來,低著頭又出去了。
又說了一會兒,周老太君起身告辭,李氏親自送到大門口,再回來的時候臉色已經(jīng)有些陰沉,對張媽媽道:“去,去請老爺來!就說我有要緊事商量!”
張媽媽應(yīng)聲去了,回來卻告訴李氏說歐陽治用完午膳就被人請出去了。
歐陽治的確不在家,他此刻坐在武國公府里,今日是武國公的壽宴,國公府大擺宴席,把各部尚書、權(quán)貴全都請來。這些官員們的轎子,把一條大街全都塞滿了。大廳里更是張燈結(jié)彩,布置一新,看起來喜氣洋洋,氣派萬分。
歐陽治喝了酒,吃了飯,看了戲,便和大家一樣要起身告辭,武國公卻向他微微一笑,低聲道:“歐陽侍郎莫走,今天廖尚書沒有來,我有一個口信要托侍郎明日轉(zhuǎn)告他,請您稍留片刻。”
聽了這話,兵部尚書林文淵看了一眼武國公,壓下滿腹的狐疑,轉(zhuǎn)身和其他人一起走了,只剩下歐陽治滿是納悶地跟著武國公進了書房。
“國公爺,您有什么口信要帶,我明日早上帶給廖尚書就是了,請您直說吧。”歐陽治端詳著武國公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對方是國公爺,他只是一個吏部侍郎,自然是得罪不起的。
武國公陳峰微微一笑道:“這不過是托詞罷了,其實我是有事要告訴歐陽侍郎。”
歐陽治滿腹狐疑,卻不知道對方究竟有什么事情要說,卻聽見陳峰淡淡說道:“一月前,我奉旨出京辦事,結(jié)果在城門口遇到一名女子帶著一個小女孩要出城,守城的士兵經(jīng)過盤查發(fā)現(xiàn)她是一家青樓逃出來的歌妓,便將她們扣了下來,這名女子害怕被捉回去,攔著我的轎子喊冤枉,大概是將我當(dāng)成京兆尹了……”他說的半真半假,教人分不出究竟是如何發(fā)現(xiàn)那女子的。
歐陽治聽到這里,只覺得頭“轟”的一下,臉變得煞白,陳峰冷眼看著他,見他一副快要暈倒的模樣,便笑道:“歐陽侍郎,這名女子叫做寇兒,她懷中還抱著一個已經(jīng)七歲的女孩,據(jù)她所言,這孩子是她與一位官吏所生,但孩子的親生父親卻不肯承認(rèn)她的身份,只是給了她一筆錢,打發(fā)她回鄉(xiāng)下去生活。”看著歐陽治越發(fā)慘白的臉色,陳峰冷冷地一笑:“歐陽侍郎,這男人拋棄親生骨肉,真是太不應(yīng)該了!你說,是不是?”
歐陽治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一時之間,無言可對,愣了好大一會,才強自鎮(zhèn)定下來,苦笑著說:“也許……也許他是另有苦衷……”
陳峰臉色一變,聲音陡然變得嚴(yán)厲:“不止如此!她的那個孩子是在七年前的正月出生的,以此倒推十個月,那時候可是太皇太后的孝期!國喪期間結(jié)交青樓,讓那女子懷上身孕,事后又狠心拋棄親生骨肉,更讓她們母女流落在外,這樣的罪名一旦上達天聽,這官員不死也要脫層皮!”
歐陽治只覺得天在旋地在轉(zhuǎn),眼前金星亂冒,雙腿一軟,頹然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說道:“別說了!別說了!是我!是我的錯啊!我有罪,都是我的罪過!”
“哎……歐陽侍郎,那女子一口咬定是你負(fù)心薄情,犯下大錯,我原先只是懷疑,誰知竟然真的是你!你怎么做得出這種糊涂的事情來!這樣你可叫我如何是好啊!”陳峰見他終于承認(rèn)了,臉色緩和下來,嘆息了一聲,似乎十分惋惜的模樣。
“國公爺,明天我就上折子自請懲處!”歐陽治咬牙道。
陳峰復(fù)嘆了口氣:“這樣一來,你的前途可就都沒了,弄個不好只怕連性命都保不住,叫我怎么忍心……”
歐陽治一愣,隨即觀察著陳峰的神情,心中迅速燃起了一絲希望:“國公爺……您能不能放我一馬?”
陳峰微微一笑,道:“歐陽老弟,老實告訴你,我要想跟你過不去,老早就上折子彈劾你了,何至于等到今天!我今天把你找來,就是為了讓你知道,我心里還是向著你的,要不然也不會幫你將那婦人暫且安撫下來了……”
國孝逛青樓已經(jīng)是大罪,竟然還拋棄親生骨肉,更屬天大的丑聞。一旦皇上知道了,定會將他革職問罪,甚至有殺頭的可能!武國公為他隱瞞這樣的事情,到底有什么目的呢?歐陽治看著陳峰臉上的微笑,只覺得冷汗已經(jīng)濕透了后背……
歐陽治垂頭喪氣地回到家,一到家就被人告知老太太派人來請,他勉強打起精神,換了常服才去了壽安堂。
老太太早乏了,靠在炕頭微闔著眼睛歇息,歐陽治走進去,她立刻睜開眼睛道:“回來了。”
“是,兒子回來了,不知道老太太有何事找兒子商量?”
“今兒個,周老太君來替武國公府說項,要將暖兒聘給陳景睿。”李氏盯著他,一個字一個字緩緩道。
歐陽治微驚,坐在椅子上半個字都說不出來,聯(lián)想到武國公今日的所作所為,心中頓時一陣陣的打鼓。
李氏沒有看見他的異樣,只是繼續(xù)說下去:“暖兒的婚事,咱們原先也是說好了的,要好好挑選一番,普通的人家是斷然不會選的,最好就是嫁個世子郡王,才不算委屈了暖兒。”說到這里,她的嘴角似有一絲譏諷:“武國公府的確是一等一的公侯世家,就連鎮(zhèn)國侯府的風(fēng)頭也是斷斷比不上的,只是咱們暖兒才貌雙全,名動京都,將來指不定能有個更好的出路……依照我的意思,根本不必這么急吼吼的定下來。”
其實下面的話,李氏不說歐陽治也明白,他當(dāng)然也想讓歐陽暖攀附皇室,可是如今皇室的影子還沒見到,自己就被武國公府抓住了那么大的把柄……若是這次拒絕了這門婚事,只怕后果不堪設(shè)想……歐陽治想到這里,隱約猜到一切都是武國公府給自己設(shè)下的套,可是對他而言,縱然知道這是個圈套,也是非鉆不可得了。想到這里,他陪笑道:“老太太的心思,兒子自然是明白的。只是這些日子以來,兒子心里也一直在琢磨,皇太孫雖好,畢竟是風(fēng)尖浪口上,其他各大王府,也都是各自站了位的,好不到哪里去,咱們本就是富貴之家,何必著急上去攀附?萬一弄個不好,滿門都要賠進去。武國公府就不同了,他們家上頭總有太后撐著,又是大公主的夫家,態(tài)度向來很中立,誰上位都不會輕易動他家!怎么看都是京都數(shù)一數(shù)二的豪門,陳景睿又是國公爺?shù)牡臻L子,將來是要襲爵的,聽說廖兄早就有意將女兒嫁過去,可人家愣是看不上,偏偏選中了咱們暖兒,這也是暖兒的福氣,到時候暖兒可就成了國公夫人……”
李氏滿臉驚訝,冷聲打斷:“你當(dāng)真是糊涂了,難道忘了武國公府的陳蘭馨被迫遠嫁的事情了嗎?這件事雖說和咱們家沒有直接關(guān)系,但難保人家把賬算在咱們頭上!他好好的一個國公府,什么樣人家的閨女娶不到,為什么這么急吼吼地跑到咱們府上來提親?萬一是挾怨報復(fù)呢?總不能拿孩子一生的幸福來當(dāng)兒戲!”話說得很好聽,實際上李氏只是舍不得精心布置的一顆棋子最后只落得個公侯之家罷了。
正因為舍不得錦繡前程,才不得不把歐陽暖嫁過去!歐陽治顫聲道:“老太太,您回絕了嗎?”
李氏蹙眉道:“我當(dāng)然不好太過明白的拒絕,只和她說咱們家暖兒還小,要再考慮看看!”
歐陽治含含糊糊地道:“老太太,這門婚事我瞧著是極好的,您就點頭了吧……”
李氏一聽,勃然大怒:“我跟你說了這么多都白說了是不是,這可都是為了咱們家好,統(tǒng)共就這么個有用的閨女,你不想著把她送進太子府還想著就這么嫁出去,你瘋了不成!”
她在情急之下,竟然說出了太子府三個字,一時之間自覺失言,臉色都變了。好在張媽媽剛才看主子們談重要的事情,早已將丫頭們都支開了,不然別人聽見李氏這種心思,只怕要鬧出事端。
歐陽治渾身一震,撲通一聲跪下了,滿臉悔恨道:“老太太息怒,我也是沒法子啊……”
張媽媽站在簾子后頭,只隱約聽到青樓,庶女幾個字,接著就聽見茶杯摔碎的聲音,然后是噼里啪啦的一陣耳光聲,聽得她心驚膽戰(zhàn),老太太可好多年沒有生這么大氣了……老爺究竟做錯了什么,惹得老太太如此暴怒?
過了大半個時辰,屋子里終于沒有聲音了。張媽媽壯著膽子進去,就看到滿地的碎瓷片,李氏坐在椅子上滿面陰云,歐陽治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在地上,她心中一沉,就聽見李氏冷聲喝道:“還不快收拾干凈!”
李氏于朝局十分關(guān)心,她知道,留著歐陽暖固然有機會攀附皇室,但這事兒還沒有影子,成與不成都很難說。就算成了,若是不小心站錯隊也是個大麻煩。武國公府畢竟是京都一等一的公侯世家,且不論他們?yōu)槭裁匆W陽暖,這門姻親結(jié)下來對歐陽家絕對沒有壞處,更何況陳景睿文治武功樣樣出色,將來繼承國公府那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椋±钍洗笈罄潇o下來,稍微思索了一下利弊,便點頭同意這門婚事了,歐陽治生怕她變卦,立刻就派人去定遠公府告訴周老太君,讓武國公府盡早來行納彩之禮。
而另一邊,紅玉從玉梅處得到了周老太君是來提親的消息,頓時臉色大變,飛快地回到了聽暖閣,將一切都告訴了歐陽暖。
“小姐,您快拿個主意啊!”紅玉很是著急,可是歐陽暖卻一言不發(fā),目光冷冷地望著紅玉,“你說,陳家為什么要娶我呢?”
紅玉心里咯噔一下,是啊,陳家大公子明明對小姐很怨恨,為什么上門來提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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