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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耗突來


  璃月不走了。

  除了燕瑝,還不曾有男人在她面前落過淚,而金縷竟然在她面前哭成那樣。或許是自己不常落淚,又或者自己的淚只為自己的心而流,所以,面對那樣的金縷,她真的沒有辦法無動于衷。

  龍華殿,李逝看著自家主子一副貓偷了腥的滿足樣,不用多問便知計劃成功了。

  其實這也在意料之中,但凡他親自出馬的事,幾乎從不會以失敗告終。

  “殿下,這是今晨剛剛送來的情報,請您過目。”他遞上一疊信件。

  金縷接過,看了幾頁便開始揉眼睛,昨夜睡眠不足加上早上哭了那么久,眼睛委實有些不舒服。

  少時,他將信件遞還李逝,長嘆一聲,道:“這么長時間,終于摸清了他的底牌,如今,才是真正的生死一線。”

  李逝低眉,道:“如果此時能找回天欽寶盒之鑰……”

  “那也難料勝負,他的根系之深已超出了我的預計。如今,我們之所安然無恙,只不過是他還沒有摸清我的底牌而已。”金縷長眉微皺。

  “殿下,您看我們是否聯系一下燕瑝?”李逝提議。

  金縷搖頭,道:“連一個女人都保不住,他只怕此刻也是自顧不暇。”

  頓了頓,他突然問:“穎王府那邊有什么動靜么?”

  李逝稟道:“沒有,元齊似乎真的對秦姑娘頗有懼意,這幾天聽說還對傅紅紗格外關心。”

  金縷眼珠轉了轉,又轉移了話題:“天欽寶盒之鑰一事,按圖索驥無異于大海撈針,但眼下看來,除了此法似乎別無選擇,你重新提審須彌,弄張圖像出來。”

  李逝領命。

  金縷招手道:“還有一件事,你立刻安排下去。”

  李逝附耳過來,金縷如此這般地低語幾句,李逝連連點頭。

  *

  兩日后,金縷拿到了畫師根據須彌描述畫出來的人像。

  他瞇著長眸,將那畫像上的女孩橫看豎看,問李逝:“你覺不覺得這個人很眼熟。”

  李逝踟躕道:“屬下覺得此人跟秦姑娘有八成相似。”

  金縷一掌摁上自己的額頭,道:“真是關心則亂啊,我怎么忘了,她救我之時就是在一個馬幫,而幫里那些人的確是叫她‘丫頭’的,只不過,那時可能須彌還沒加入,我不曾在馬幫見過他。這家伙,怎么什么事都有她的份?”

  李逝卻喜道:“如確定就是秦姑娘,那拿回天欽寶盒之鑰就指日可待了。”

  金縷卻顯得有些憂慮,道:“我去年送她的太子金令都不知被她扔哪去了,六七年前的東西……”

  李逝道:“此事事關重大,要不,屬下去問問秦姑娘?說不定她還記得。”

  金縷抬手制止他,道:“你不可以去問,若讓她知道須彌在我手中,陷害皇甫絕一事就露餡了。這樣,你馬上飛鴿傳書給蘇吟歌,讓他來問,至于如何自圓其說,他應該不用教。”

  李逝領命。

  金縷又特意叮囑:“待他來了,不要干涉他與璃月見面,但一定要時刻盯緊。”

  *

  下午,東宮濯龍池。

  這原是金縷的專屬浴池,只不過這幾天易了主而已。

  金縷赤足走在光滑的原木地板上,猩紅的花瓣沿著清池的邊緣迤邐,清澈見底的池中,三三兩兩地飄著清麗的花朵,三丈見方的清池那頭,敞開的長窗下放著一張鋪著玉簟的貴妃榻,此刻,上面正臥著一位姿態撩人的睡美人。

  他無聲無息地走到榻前,盤腿在地上坐下,一手支在榻沿,托著下頜看她。

  無法否認,有時候對一個人整體的喜歡,會影響到對她外貌的評斷。

  如果光從臉蛋和身材來看,她并非是他見過最漂亮的那個,但從整體而言,沒有人比她更美。漂亮只是一個皮囊,而美,顯然是更高的境界,那是一種無法言語的感覺,無法抵抗的魅力。

  他從不曾在同一個女人的眸中看到那么多的故事和色彩,從沒在同一個女人身上同時體驗到妖嬈和純潔這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情。

  她并非完璧之身,早在天一島的那次,他就知道了。

  但他評斷純潔與否的標準是思想而非身體,所以,他看女人第一眼一般都看眼神而非胸部。

  九歲的時候,他以為對璃月的喜歡已經臻于極致,但如今看來,這種喜歡卻似不可能有盡處。很奇怪的感覺,卻真實而清晰。

  他不想去深究緣分抑或剖析原因,有生以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揣度人心研究時局,他也想難得地純潔一次。

  其實在決定以何種方式留住她這一點上,他猶豫過,因為,他不知自己還能活多久。

  如果他在與金威的角逐中會失敗,那么,他所剩的時間顯然不會很多,與璃月的這段感情,很可能成為他這短暫一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正的愛情,他沒有理由委屈自己。

  每做一件事之前,他都習慣抱著最壞的打算去規劃,然而這次,為了她,他卻做了最好的打算,他希望自己能活。

  如果在這場較量中自己能勝,那么,接下來等著他的無疑就是愛情上的戰爭了,璃月對他并無太多好感,至少,沒有愛情,他知道。他能利用的,唯有當年在她心中或多或少殘存下來的對他的憐惜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他只求一個立錐之地給他扎根生存,當年在宮中,他也是這樣熬過來的。放低姿態的好處是什么呢?第一,她不會刻意提防他。第二,即便出了事,他也比較容易撇清。

  不過在此之前,有些人的嘴,需要先讓他永遠閉上,蘇吟歌首當其沖。

  *

  五皇子金威在一次絕密出行中遭遇刺殺,與上次不同的是,此番矛頭直指穎王元齊。

  刺客是跟隨在金威身邊已有四年的一名侍衛,赴湯蹈火的也不知為金威辦過多少事,深得他信任。

  這次,卻也是這個人,差點一刀砍下了他的脖子,如非他習慣就寢時安排死士在床下為自己守夜,這一劫恐怕就躲不過去了。

  根據事后調查,在這名侍衛的房中搜出一只火盆,里面有未燒干凈的紙張一角,上面恰留一個“動”字。

  作為皇子,金威自然也有其過人之處,記憶力好便是他的長處之一,只這一個字,便讓他鎖定了一個人——穎王元齊。

  筆跡幾乎一模一樣。

  動,什么動呢?立即行動?還是伺機而動?

  于是立刻安排下人去查,結果發現,有一位名叫秦璃月的女子近來出入穎王府頗為頻繁,而這個女人,現在住在東宮……

  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接下來,自然是無窮無盡的調查和搜集罪證。

  當然,這些都是在暗中進行的,如果元齊背叛他,一定是被金縷收買,如果事先露出端倪,金縷很可能會助他脫身。

  敢于背叛他的人,又豈能讓他全身而退?

  *

  盛泱的空氣依然寧靜而清新,在旭日初升霞光萬丈的清晨,璃月嗑著瓜子逛著街,準備給傅紅紗買些嬰兒用的物品,突然間就碰到了蘇吟歌。

  他從她身后冒出來的,開場白是一記突襲的爆栗,痛得璃月差點沒跳起來。

  回身看到是蘇吟歌,她捂著頭一腳踢過去,罵道:“千里迢迢跑來找死么?”

  蘇吟歌一身隱竹紋雪緞長衫,比路邊初綻的那叢白菊更加清艷逼人,右側嘴角習慣性地邪肆一彎,映著霞光的臉龐生動而明麗,懶懶道:“我以為你死在這了呢,這么久不回去。原來還沒死啊。”

  “我死不死關你屁事,該死的家伙,每次出現都影響我心情。”璃月撲過去打他。

  蘇吟歌笑了起來,一邊躲一邊道:“沒辦法,以往每次見你你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今天看你生龍活虎的,有點不習慣。”

  “滾一邊去!告訴你,今天你要么讓我爆栗,要么讓我爆菊,你隨便選吧。”這死男人輕功頗好,璃月一時抓不到他,氣惱地叫。

  “大言不慚!爆菊?你有那本錢么?亮出來看看先!”蘇吟歌站在屋檐上取笑她,兩人露骨的對話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璃月一跺腳,跟著躍上屋檐,道:“黃瓜,茄子,藥舂,狼牙棒……我本錢多了去了,必有一樣讓君滿意,你就不要羞澀地從了我吧!”

  蘇吟歌搖頭,嘆道:“跟著金縷那個淫棍久了,果然越來越不上道了。”

  “你別管我上不上道,讓我爆一下才是正道!”璃月窮追不舍。

  貓捉老鼠般鬧了半晌,蘇吟歌最先敗下陣來,乖乖讓璃月在頭上狠鑿了一下終于可以停下來喘口氣。

  “喂,你來找我到底什么事?該不是因為想我了吧?”璃月賊笑著問。

  “我娘想你了。”蘇吟歌臉不紅氣不喘道。

  “呃……那我還是在這里多玩一陣子回去好了,咳!”想起他娘類似逼婚的舉動,璃月寒了一下,繼續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逛。

  “我還沒吃早飯呢,你不請我?”蘇吟歌又鬧起來。

  “自己去吃。”一顆紅色的不明物體從她手中迎面砸來,蘇吟歌接住一看,卻是顆碩大的紅寶石,這樣的雕工和成色,該是宮中之物。

  “你什么意思?”蘇吟歌不解。

  “老娘沒錢了,這是今早剛從小粉嫩龍華殿的盤龍柱上摳下來的龍眼睛,你先去幫我換錢,吃完早飯把多余的給我。”璃月停下了看一方嬰兒的肚兜,摸了兩下覺得料子不好,又繼續往前走。

  蘇吟歌瞠眸,看她姑奶奶一副漫不經心理所當然的模樣,當即吞下欲出口的話,拉過她就向最近的一處酒樓走去。

  “干嘛干嘛?有話直說,別拉拉扯扯的!”璃月被他一路扯到酒樓大廳靠窗的角落,不耐地拍開他的爪子道。

  應付過小二之后,蘇吟歌舉著那顆紅寶石壓低了聲音道:“你有沒有見過六顆黑色的寶石,六角棱柱型,長度大概是這顆寶石的三四倍。”

  璃月白他一眼,道:“什么亂七八糟的,沒見過。”

  蘇吟歌怔了怔,皺眉道:“你好好想想,六年前,你是不是從一個名叫須彌的賊偷手里搶了一包袱金銀珠寶?里面就有六顆那樣的黑寶石。”

  璃月眨一下眼,再眨一下眼,問:“你問這個干什么?”

  “那就是天欽寶盒之鑰。”蘇吟歌盯著她道。

  璃月愣住,半晌,撓撓額頭,道:“你讓我想想啊。”

  仰著小臉皺著眉頭想了半天,她道:“好像……有這么回事。”

  “那寶石現在在哪?”蘇吟歌問。

  璃月不耐煩道:“都那么多年了,我哪知道放哪了?”

  蘇吟歌無奈,輕嘆一聲:“你最好想想。”

  璃月偏頭正待好好想想,倏地回過味來,問蘇吟歌:“你怎么知道這些?”

  蘇吟歌端起茶杯,眉眼不抬道:“前不久須彌落在了天圣宮手中,我漕幫與天圣宮的關系,你當是清楚的。至于為何會找上你,那是因為慕容倦跟我說過,你和須彌曾在同一個馬幫呆過。”

  *

  東宮,金縷腳步匆匆地向龍華殿走去,李逝跟在后面。

  “消息屬實?”一進殿門,金縷便神色凝重地轉身問道。

  李逝點頭:“屬實,我們的人已經去確認過了,確實是傅紅紗,尸體現在還在薇蘭廣場上吊著呢。”

  “不是說她有孕在身么?”金縷皺眉。

  李逝道:“看樣子,應該有六七個月了。”

  金縷緩緩在一旁坐了下來,道:“想不到,元齊還有這般狠絕的一面。寧可一尸兩命,也不肯來投靠我。”

  頓了頓,他凝眉搖頭,面有憂色道:“此事不妙,不妙啊……”

  李逝低聲道:“殿下,這也不能怪您,您如何能想到他會親手殺妻殺子來向金威證明自己的清白呢?”

  金縷抬手制止他,道:“傅紅紗對璃月意義非同一般,如讓她知道此番是我設離間計陰差陽錯造成悲劇,哪怕不是我本意只怕她也不會原諒我。這樣,你馬上召集人手,把元齊先給我抓過來。”

  “晚了殿下,得到傅紅紗出事的消息我們的人立刻去穎王府查探,發現府中只剩了幾個仆人,穎王一家不知所蹤。”李逝道。

  金縷愣怔,少時,伸手撫額,道:“此番是我欠考慮了。”

  “依屬下看不是殿下欠考慮,而是穎王其人禽獸不如,平時文質彬彬人模狗樣,到了關鍵時刻,卻什么禽獸之舉都做得出來。”李逝寬慰他。

  “璃月現在哪里?”金縷問。

  “屬下回來之時,她還和蘇吟歌在豐匯樓說話,此刻,只怕也已經得知此事了。”李逝道。

  “安排下去,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穎王元齊給我找出來,已經發生的事無法改變,可我必須給璃月一個交代。”金縷沉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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