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為你而生三
“大公子，您快想想辦法吧，奴婢喂了四次藥了，小姐全吐光了！”常蓮香以前是侍候?qū)幊Ｙt，到寧常安出生后，寧老夫人瞧她極有耐心，性情又溫厚，心思也單純，便差了她來侍候?qū)幊０病?br />
這些年，常蓮香對寧常安非常上心，事無巨細(xì)地小心照顧。
“小常，小姐會沒事！”寧常賢重重一擺頭，憂心如焚地走了出去，在外寢中問了那些郎中詳細(xì)的癥狀，眾人都表示，對癥下藥并不是問題，問題是在于再神奇的藥，可病人服不下也是無濟于事。
“說來說去就這幾句廢話，一群庸醫(yī)！”寧常賢聽了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示意他們?nèi)珴L，便全身半脫力地坐在了太師椅上。
連日操勞，寧常賢一身孝服象裹了一夜的濃露般萎靡不振，他撫著沉重的頭左右踱著，母親過世，若他的妹妹再有什么三長兩短，只怕在祖宅里的年老祖父母也別想活了。
“夫君，時辰快到了！”寧常賢的妻子姚英華一身麻衣走了進來，“方才管家來報，已經(jīng)給京城里的貴客人備了客房，夫君要有什么吩咐，妾身自當(dāng)盡力！”
“有勞了！”寧常賢心神不安，轉(zhuǎn)過首伴著濃濃的蒼涼的眉眼瞧了妻子一眼，心不在焉地應(yīng)了一聲。
姚英華心中暗嘆，走到他的身邊，從茶幾上倒了一杯熱茶，端到了寧常賢的手中。這一陣子，所有的事積在一起，寧常賢整個人已瘦損得厲害，顴骨微聳，眼窩深陷，憔悴的容顏上除卻一對修眉和長睫，面色只余一片灰白，要是寧常安再不好，只怕他的夫君也要跟著倒下。
寧常賢輕啜了一口便擱了下來，坐立不安地站起身，左右走了幾步后，好象想起了什么，挑了珠簾探進頭，飛快地吩咐，“小常，幫小姐穿好衣裳，我去再叫一個大夫！”話剛落音，甚至來不及跟姚英華說一聲，已披了麻衣就朝著外面跑去。
他是突然想起來，京城里來的官員中，隨行的有一個新晉太醫(yī)叫莫忠奇，聽說此人醫(yī)術(shù)極高，才三十出頭就進了太醫(yī)院。這次是太子人馬的隨行太醫(yī)。
好在離金怡蘭出殯還有半個時辰，寧常賢一路疾步奔到靈堂，找到正在給金怡蘭上香的莫忠奇，說了寧常安的一些癥狀后，莫忠奇忙吩咐侍衛(wèi)去拿了他的醫(yī)箱，匆匆趕往寧常安的閨樓。
進了寧常安的閨房，寧蓮香已經(jīng)放下了帳簾，并把寧常安的手伸出了帳外，搬了張椅子讓莫忠奇坐著號脈。
莫忠奇放下醫(yī)箱后，在床邊坐下，低下首，心神微微一晃，他看到那一雙纖細(xì)的小手，肌膚白得近乎透明，瘦卻不露骨，是他一生所見過的最美的一只手。莫忠奇暗吸一口氣，靜下心，閉著眼號脈，只是片刻，便走到桌邊打開醫(yī)箱，拿出一套針炙出來。
寧常賢見莫忠奇從醫(yī)箱里拿出針炙，臉色一變，他知道但凡用針炙治病，這需要脫去妹妹的衣裳。
而莫忠奇也就三十出頭，算是正當(dāng)年盛的男子，若是看了寧常安的身體，那豈不是壞了寧常安的名節(jié)？
正籌躇間，莫忠奇象是明了寧常賢心里所慮般，略為尖瘦的臉自信一笑，“放心吧，憑我的醫(yī)術(shù)不必貼著皮膚找穴位，留著褻衣褻褲便是。”心想，十二歲的女娃，有什么好看頭，他是宮里的太醫(yī)，成日為皇上的妃嬪診脈，什么絕色佳人沒見識過。
寧常賢也知道疾急不諱醫(yī)，便命寧常安的奶媽把帳簾勾了起來，讓常蓮香隨身侍候著，他便坐在床頭，拿了根帕子遮了寧常安的臉，讓莫忠奇下針。
莫忠奇落針的手法很快，不到一盞茶時，便收了針站起來，把針收進醫(yī)箱后，背好。一邊接過小丫頭奉上的熱毛巾凈手，一邊吩咐道，“過半刻鐘便會開始發(fā)汗，讓丫環(huán)們仔細(xì)侍候著。發(fā)了汗后，可以換件干的衣裳，但千萬別急著沐浴，也不要讓她見風(fēng)。更別拿些雞湯補身之類的給她喝，只需喂些清水，等餓時，喂一些清淡的米粥便是！”
這些是常識，但寧常賢還是連連點頭聽得很仔細(xì)。
“小常，方才太醫(yī)說的話記下了？”臨走，寧常賢還不放心地嚀囑。
常蓮香見那針法極神奇，這會寧常安的臉已經(jīng)好多了，忙從帳簾里探出頭，“大公子放心，奴婢全記下了！”
寧常賢見時辰也差不多，便送了莫忠奇出寧常安的閨房，吩咐管家送了五百兩銀票打賞，直驚得莫忠奇差點掉了下巴。五百兩整整是他一年的俸銀。都說寧家富庶，原來真是如此！
寧常賢出了院門，心里突然橫生出一種不好的預(yù)感，便讓管家送送莫忠奇。
他心里懸空著，總是覺得不安，卻不知道這種不安緣于哪方面，走了幾步后，又急急地踱回到夢庭軒。
他想，今日上寧府來吊喪的人太多，萬一有心存不軌的想打?qū)幊０驳闹饕猓》晁麄冇殖鋈コ鲈幔粊硪换乜隙ㄒ奈鍌�時辰，寧家留守的人不多，到時候，寧常安的安全就成最大的問題。
“你們四個，今天不要隨行，在這里看好小姐的門庭，別讓無關(guān)緊要的人進來打擾到小姐的休息！”寧常賢指著四個丫環(huán)，又添了句，“記得，小姐的安全最重要，要是小姐有一絲的差錯，我回來就揭了你們的皮！”
四個丫環(huán)嚇得連話都不懂得回，寧常賢對下人向來溫厚，何曾有這樣的嚴(yán)歷訓(xùn)斥。
寧常賢又交代幾句后，待耳邊傳來頌經(jīng)結(jié)束的大鐘聲時，知道那里的儀式已經(jīng)完畢，忙奔跑著去靈堂，去給金怡蘭扶棺。
金怡蘭的喪事驚動了京城里皇帝和太子，揚州的知府自然擔(dān)心路上生什么意外，派了幾千個揚州守城的士兵把出殯途中的小商小販做了一番的整治及清理。
辰時時分，殯儀仗在鞭炮聲和哀樂聲中準(zhǔn)時開撥。
林羽夢左等右等終于盼來了寧家的人，可萬沒料到，那婆子二話不說，闖了進來，其中一個手中拿著丈長的白綾，某種恐懼倏地縈上她的心，強烈到要吞噬心臟，她面色蒼白地往床內(nèi)蜷起，顫得連口齒不清，“你們要干什么，想干什么……殺人是要被砍頭的，你……”
“原來你也知道殺人是要被砍頭的？那放火呢，你不是嚷著要放火么？”一個婆子滿臉不屑地上前，一手就把林羽夢從床角邊拉了出來，手腳麻利把她給綁在床上，還不待林羽夢反應(yīng)過來，那婆子就冷笑，“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放火燒房子，就憑你！”
林羽夢見她們不是拿白綾吊死她，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她掙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奴才捆綁的方法很牢固，想到自已堂堂一個千金小姐，如今也算是寧家半個主子，卻被幾個下人如此欺凌，咬牙道，“狗奴才，你最好把我給放了，否則，我一定讓茂生把你給攆了！”
“攆我？就憑你？省省吧，你讓大小姐不安生，以后這寧府的門檻你是休想跨進來一步。”府里事多，婆子本想辦了差就走，到了門邊，聽到林羽夢的尖叫聲，忍不住回身譏諷數(shù)落，“別叫了，是老爺吩咐我們綁的！”她見林羽夢臉色變得更加猙獰，仿佛一點也不信，冷笑道，“表小姐畢竟不是府里的人，不知道這寧府規(guī)距大著呢，沒有老爺?shù)拿睿瑧{我一個奴才敢綁人？”
林羽夢眸中瘋狂逝過一縷清晰痛楚，怒睜的瞳仁似劈裂開般噴出怒焰，她象一只擱了淺似的魚翻騰著身體，可她的手腳都被五花大綁，連動彈一下都難，悲苦怒恨把她扎磨得滿臉青白，瀕臨魔憎的臉劇烈地抽動，“兩個天殺的狗奴才，兩個賤貨，你要不敢快把我給放了，我就咒你全家不得好死，下輩子投胎當(dāng)妓女，給千人上，萬人輪……”
寢房中的奴才面面相覷，都覺得不可思議。怎么說這個林羽夢當(dāng)初也是個千金小姐，怎么一開口如此粗俗不堪。她們在寧家雖是個下人，但寧家是百年的世家，這里的丫環(huán)和婆子都受過極訓(xùn)，平常就算是手底下的人犯了錯，教訓(xùn)幾句，她們也不會用這種不堪的言辭！
另一個婆子實在聽不下去，冷著臉數(shù)落，“表小姐，別這種怨毒眼神看人，別以為人人瞧不上你，欺著你，你自個看看你德性，當(dāng)年要不是我們夫人念著你們孤兒寡母可憐，收留了你，你們這會還不知道在什么青山野地嫁個粗漢子。是我們夫人好心，讓你們過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你們母女倆非但不懂得報恩，還厚著臉皮勾引老爺。得了好，還不懂得收斂，趁這這會夫人剛?cè)ィ眢w都沒涼，就尋思著進這門，還好老天有眼！”
“這是現(xiàn)世報！”這時門被推開，一個丫環(huán)朝著林羽夢冷瞥了一眼，“丁嬤嬤，寧管家差人來說，客房里少了幾床帳簾，讓你去安排一下，今晚有貴客入住。還有，這房間晚上也要騰出來，一會，把她送到后院的柴房關(guān)著，記得到時塞了她的嘴巴，省得她亂嚷亂吠！”
丁嬤嬤忙連聲應(yīng)著，“好的，杏枝姑娘您忙去吧，奴婢這就去辦。”
“金怡蘭，你不得好死，你死后會下地獄地！”林羽夢一眼就認(rèn)出這丫環(huán)是金怡蘭身邊的大丫環(huán)，聽她要將自已關(guān)到柴房里，氣得全身亂顫，但凡能動個半分，她此時也要掙扎到這丫環(huán)面前抓了她的臉。
“剛落了胎，少廢力氣吧，省得熬不過今晚！”杏枝紅腫的眼里全是冷漠，壓根不理會她，“砰”地一聲關(guān)了門離去。
“黃嫂，現(xiàn)在要不要把她弄到柴房？”丁嬤嬤聽林羽夢還在尖叫，便拿了一條帕子塞了她的嘴，見她臉色慘白，有些猶豫。
“現(xiàn)在來來往往的客人還很多，等夫人出殯后，府里人少了些再說。”黃嬤嬤嫌惡地瞧了林羽夢一眼，“外頭都忙死了，還來個添亂的。得了，我們先把她關(guān)在這房里，出去先幫忙！”
丁嬤嬤聽了在理，便離開房間，并把門反鎖上。
丁嬤嬤和黃嬤嬤剛離開，從庭院左側(cè)墻邊的景觀石后鬼鬼崇崇走出兩個人。
“冬娘，怎么辦，她們把夫人給關(guān)起來了！”海燕萬萬想不到，結(jié)果會這樣，寧老爺?shù)男囊蔡萘耍蛉俗蛲聿怕涞奶ァ?br />
冬娘指頭狠狠地戳著海燕的腦門，一臉的怒氣不爭，“都是你這小蹄子害的，小姐那會正在怒火攻心說出的話哪能當(dāng)真，你還真去傳話，越活越回去了！”
海燕一邊縮著脖子回避，一邊紅著雙眼爭辯著，“奴婢這不是擔(dān)心夫人又犯錯……”她自覺也是委屈萬分，若不是昨夜夫人不肯走，也不會一連竄弄出這么多的事。
冬娘緩了緩氣，這時候和這丫頭說理也是浪費時間，還不如想想法子把林羽夢給弄出來，她伸出腦袋往四周又探了探，感覺門外始終有白影走來走去，拉了海燕藏到景觀石后，悄聲道，“這會我們不能輕舉妄動，先等寧夫人出了殯，我們再想辦法把夫人弄出來。眼下只能先帶夫人回洛州，等這事過了，老爺?shù)臍庀耍吘惯�是小姐在，這血濃于水是錯不了！”
海燕想起今晨林羽夢那聲嘶力竭的模樣，擔(dān)憂道，“可奴婢擔(dān)心夫人不會聽您的！”她是怕夫人這時候心情肯定比早上更氣，指不定又闖出什么禍端。
“不聽我們也只能這樣做，眼下夫人剛落了胎，要是真被關(guān)到柴房落下一身毛病，那將來還有什么指望？”冬娘打定主意，“實在不行，我們也只能先強迫夫人離開！”
海燕想，冬娘是林羽夢的奶娘，凡事有冬娘做主，她還擔(dān)心什么，瞬時勇氣倍增道，“好，冬娘，奴婢聽你的！”
兩人一打定主意，冬娘思忖片刻，便悄聲道，“你先混到廚房拿一把柴刀……”冬娘話未落音，海燕便失聲嚷了起來，“刀，冬娘你要刀干什么？”
“你嚷什么嚷，是不是怕沒人知道？”冬娘氣得一手按住海燕的后腦勺，一手按住她的嘴，一臉的嫌棄，“沒刀的話，我們怎么撬開窗！”
海燕嘴巴被掩住，發(fā)不出聲音，只能睜圓了眼睛，拼命地點頭表示明白。
冬娘放開了手，海燕貓著腰很快就消失在眼前，冬娘照樣隱在景觀石后適機。
一柱香后，冬娘左等右等沒見海燕來，心想，早知道自已去找一把柴刀，這丫頭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待辰時，冬娘聽到出殯的鞭炮響起來，只能小心翼翼從景觀石后探出身子，瞧了瞧四周沒人，便貓著腰跑到窗邊，輕輕朝里頭喊了聲，“夫人，您別怕，奴婢這就想辦法把你弄出去。”說完她豎起耳朵聽里面的動靜，果然聽到幾聲壓抑的悶哼之聲。
冬娘尋思著海燕肯定是在廚房里頭被寧家的奴才逮了個正著，所以，她想了想，便朝另一個方向，那里通柴房，肯定有柴刀。
又過了一柱香，海燕穿著一身的麻衣孝服溜了回來了，見景觀石后沒人，鬼鬼崇崇地喚了兩聲，沒聽到回應(yīng)，心就有些慌，便守在景觀石后等冬娘。
她懷里揣著一把長長的柴刀，左右而顧后沒等到冬娘，越等心越虛，按說這會寧府里人少，動手是最好的時機。一會若出殯的人回了府，那豈不是白白失了機會。
管它了，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就由不得遲疑，就算給當(dāng)場逮著，又能怎么樣，大不了隨夫人一起關(guān)柴房。
心一定，便提了刀跑過去，走到窗邊，開始撬窗上的橫栓。
幸好那栓子插得不深，沒幾下，窗子就應(yīng)聲而開。海燕把刀往里面一扔，撐著窗沿就跳了進去，又忙把窗子掩了。
幾步走到床邊，看到林羽夢被剪著手被綁得跟粽子一樣，半邊臉朝上，全是淚痕，頭發(fā)亂七八糟地覆在床單上，眼睛雖是睜的，卻毫無焦聚一動不動地蜷縮在床角。
海燕先做了一個“噓”的動作，接著俯身把林羽夢嘴里的帕子給摘了，“夫人，您還好吧！”
林羽夢死氣沉沉沒有回應(yīng)，她身上綁著白綾，束縛著全身上下的血脈，但她原本身體就虧虛，又被縛住一動不能動。短短的不到一個時辰，她陷于哀傷之中，她感到自已全身的血液已被蒸發(fā)殆盡，靈魂浮于四周，生不如死。
海燕不敢耽擱，馬上動手解著縛在林羽夢腕上的白綾，“夫人，您別急，奴婢馬上就解好了！”
“冬娘呢？方才我有聽到她的聲音！”林羽夢終于回了一些精氣神，她等了許久才盼來自已的丫環(huán)，這會注意到海燕身上的孝服火又蹭地上來，罵出來的聲音卻顯得有氣無力，“你主子沒死，你給誰守孝！”
海燕聽了忙解釋自已的立場，“夫人，奴婢去偷柴刀，怕給人認(rèn)出來，所以才領(lǐng)了件麻衣。奴婢這么穿還都不是為了夫人您。還有，這都怪冬娘，差使了奴婢去偷柴刀，自個跑沒影了！”海燕邊解釋邊手忙腳亂地解著林羽夢身上的白綾，“夫人，我們趁現(xiàn)在府里沒什么人，我們趕快先離開這。”
林羽夢神色一變，射向海燕的目光冷得直滲人的心骨，沉了聲，“我為什么要離開，他們欠了我腹中的一條命，我要為我的兒子報仇！我是不走，要走你們走！”
海燕邊被林羽夢的眼神嚇了一跳，解她縛在腳上的白綾不知不覺地慢了下來，“夫人，您說什么，您要是不走，她們就會把您關(guān)在柴房里了，你現(xiàn)在身子這么弱，怎么能再受那些苦呢？夫人，我們回洛州吧，小姐一定還念叨著夫人您！”
她聽到海燕提起她的女兒常曉，她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就有如全身血液在一瞬間被硬生生的抽離了身軀。她接到了金怡蘭的死訊，喜出望外，馬上吩咐備馬車連夜動身去揚州，臨行前，她信誓旦旦地向女兒承諾，讓女兒等她來接她去揚州大宅子住，等她長大了，也給她穿最漂亮的江南彩帛繡制的裙子，而不是撿了寧常安小時候穿過的。
想起女兒把那一件僅有的江南彩帛的衣裙當(dāng)成寶貝一般，林羽夢就心痛如狂，她見寧常安一年四季都是穿江南彩帛，便開口向?qū)幟肫ィ虢o女兒做一件。誰知林茂生一口回絕，說現(xiàn)在的江南彩帛連宮里頭都供應(yīng)不足，哪來的給寧常曉，何況孩子身體長得快，做一件沒穿半年就不能穿，太浪費。
林羽夢聽了雖不舒服，但也不敢拿寧常安來反駁，只好委下身段央求他拿一件寧常安穿過的，到時候她改小一些給常曉便是。林茂生這才應(yīng)了。
一想到這個往事，她心里更是酸得發(fā)疼，憑什么相同的血脈，一個被捧自云端，一個卻落入污泥。
海燕不知道林羽夢此時的心如翻江倒海，見她沉默了下來，只道她被自已說動了，扶了她起來后，幫著她穿上了繡鞋，“夫人，我們走吧！”
林羽夢一把推開海燕，披頭散發(fā)地朝著門沖去，“我是不走，我心里恨，要走了，我這一口氣非得帶著進棺材！”她也經(jīng)顧不得太多了，女兒就留給她的母親照顧，這些年，寧茂生給的那些銀子也足夠她們安生，她現(xiàn)在只想向?qū)幖矣懟毓馈?br />
“不要呀，夫人……”海燕沖上前一把抱住林羽夢，說什么也不肯讓她離開，她此時正萬分后悔著之前沒攔住林羽夢，這會說什么也不肯了，心想，先過了眼前這關(guān)，將來夫人要是怪罪下來，也會念著她是一片好心，不會真責(zé)罰。
林忌夢眼中驟現(xiàn)切骨深恨，掙了幾下掙不開，嘶聲，“狗奴才，你敢阻攔我，你也吃了豹子膽了！”此時林羽夢已陷入了瘋狂，她想也不想，拿起桌邊的一個精巧的香爐子就朝著海燕的頭上敲去。
海燕悶哼一聲，驚詫地指著林羽夢，那一聲“夫人”尚未喊出口，便昏倒在地上。
林羽夢扔了手上的小香爐，剛想撥足離開，在開了門之際，突然冷靜了下來，她穿著這一身肯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心一動，便回身蹲下，三下兩除二就脫了海燕身上的孝服給換上。
走到窗邊時，又看到地上一把柴刀，神情閃過一絲噬血的戾色，撿了起來就藏進寬大的麻衣袖子中。
打開門，外面很安靜，林羽夢對整個寧府相當(dāng)熟悉。她盡量往小道上繞，幾圈后，就來到了寧常安所居住的后花園的夢庭軒。
她先隱在假山后，面上似無波無痕，內(nèi)心卻如萬馬奔騰，她的雙目透過桃花丫枝，落在寧常安二樓的寢居。那窗子周延鑲嵌了整圈的七彩琉璃珠，而這種琉璃珠，就算是在洛州的大戶人家中，也僅舍得用于打造飾品。
窗子外罩著薄如蟬翼卻不透明的窗幔，用的材質(zhì)比她女兒身上穿的衣裳還要透氣柔軟。
林羽夢越看越覺得眼眶疼得難受，連帶神經(jīng)都似受了刺激，可夢庭軒那站了四五個丫環(huán)，她若冒冒然地沖過去，就算是拿了柴刀，也未必順利沖到二樓寢房。
思忖了一會，神情透出猙獰，轉(zhuǎn)身往靈堂那跑。
很快，就繞到了靈堂的后面，這幾天一直在做法事，寧家最不缺的就是元寶蠟燭，她想也不想，就點燃了白色的橫幅，又把擱在墻角的一籮的元寶蠟燭往火里扔，臉上揚起陰狠張狂的笑，“我不敢燒？你看我敢不敢？金怡蘭，你死了，我還要燒你的魂魄，把你燒得魂飛魄散，還有，你等著，我現(xiàn)在去把你的女兒也送來陪你，哈哈哈……讓你死都不能安寧……”
火稍一漫延開，她就撥足往寧常安的夢庭軒跑去，待跑到假山后，便連連驚叫喊著，“靈堂走水了，大家快來救呀……”
夢庭軒的幾個丫環(huán)朝東面看去，果然那里冒出了白煙。
幾個留守的丫環(huán)想都不想，便紛紛提裙往靈堂跑去救火，她們都知道，這時辰寧府里的人大多隨送葬隊伍出殯了，靈堂那也僅僅留守了一人。
林羽夢很順利地就進入了夢庭軒，上了二樓，廓道里雖沒有看到丫環(huán)婆子，但她知道，寧常安的寢房肯定有丫環(huán)留守，可她這時候，她只想遇神殺神，遇佛殺佛，腦里完全沒有一絲的懼念。她從袖里撥出柴刀，到了門口，一把推開雕著梅花的朱門跨了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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