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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風起五


  趙清媚告辭了沈千染后,走出院子時,太陽已經(jīng)落山,宮燈盡數(shù)被點燃,沈府內(nèi),火樹銀花分外妖嬈。

  候在外頭的云姑上前,悄聲問,“主子,沈二小姐是不是答應了讓我們緩一緩還欠錢莊的銀子?”這一年,千魅坊發(fā)展太快,在各地連開了三家,以至周轉不靈。便向寧家錢莊在京城的分號借了兩萬兩,可是開在異地的千魅坊名聲不夠響,開業(yè)半年多,皆是入不敷出。眼看借款之期快到,寧家的錢莊催款頻頻,她無計于施之下,聽到沈家二小姐回京,便厚著顏上門去求情。

  沈千染應得倒快,但要求她去接收一個叫申柔佳的女子,并在短時間內(nèi)磨掉她所有的自尊,培養(yǎng)她的奴性!并給了她申柔佳的畫像。

  她自然詫異,她的千魅坊沒有這個人。沈千染淡淡一笑,過一陣就會有,讓她好好等著收人。

  果然,不久后,一個衣裳破損,病得連走路力氣都沒有的姑娘找上她,聲稱自已姓沈名佳柔。雖然她如此憔悴,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是申柔佳。

  她沒料到申柔佳的舞跳得這般好。在千魅坊,以為種資質的女孩子原可以不必陪客,但她為了磨掉她身上僅剩的尊嚴,病一好后就安排她去見一些年輕的公子。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如今她已習以為然,既使面對六十老翁,也是笑迎。

  “嗯,緩半年期,總算是了了一樁心事,往后,我得好好想一想,把外頭的分號搞得有聲有色,盡早把余款還了!”

  兩人緩緩走在九曲廊上,途中遇到不少認識的人。里面多數(shù)都是千魅坊的常客。趙清媚不敢象往常一樣上前招呼,盡量避著走,迎面撞上的只假裝當做初識,以微笑帶過。她深諳這門中之道,這些人雖常來千魅坊一擲千金卿點魅主,可出了千魅坊,個個卻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樣。

  何況,今夜這些大臣都帶了內(nèi)眷。

  未至荷池,已有兩個粉衣丫環(huán)迎上前執(zhí)路,舉止恭敬有禮,“前方貴客已經(jīng)入座,請趙當家走專屬通道,讓奴婢給您引路。”

  趙清媚微微一笑,“有勞姑娘!”

  云姑略為不解,為何專給她們設通道。

  趙清媚笑著解釋道,“你沒見過大場面,自然不知,這樣的夜宴權貴云集,若不專設通道,若有一兩個前來獻藝的心思不正,鬧出個笑話來,豈不把整個宴會搞砸了?”

  “想不到沈府考慮如此周到!”

  “沈家哪辦得起這樣的宴會,別的不說,光是下午我們看到的那些紅木桌椅,都是百年以上的藏品,定是寧家所有。”趙清媚穿過小徑,透過重重的假山,看到不遠得的荷池邊,除了舞姬們的輕歌慢舞、水袖流云外,其余的人都不見了。

  “那邊的人呢?”云姑亦疑惑地問了一句。

  粉衣丫環(huán)微笑回道,“圣駕已快至,貴客們皆到府門口接駕。”

  繞了一大圈,總算到了荷池南面的舞臺后首。

  趙清媚進這舞臺的后臺,對伴奏的歌姬打了個手式,絲竹之聲馬上靜了下來,很快,前臺的舞姬紛紛來到后臺集中。

  趙清媚待一群鶯鶯燕燕排好隊列后,從懷里掏出一張名單,臉上露出幾分笑容,“今晚的客人名單已經(jīng)拿到,姑娘們,是個好消息。”

  “媚姐,晚上到底誰會點魅主,先說說,我們再考慮要不要競選。”為首穿著一件碧綠寬袖窄腰的舞姬忍不住問出了口,方才她在舞臺中央時,瞄到有幾個熟面孔,那可是朝中的一品大臣,依她看,晚上沈府這壽辰宴辦的規(guī)格不低。

  趙清媚狀似不經(jīng)意地掃過眾人的臉,但眸中卻透出一絲凌歷,“在宣布貴客名單時,我趙清媚還是要重申一下,把我千魅坊的規(guī)距說一下。我千魅坊自開館以來,從不強買強賣,你們能來這,全是自愿前來,要走,只要把欠的銀子還了,我趙清媚也決不強留。關于千魅坊的魅主,向來是自由參加競選。但是,只要你決定參加了競選,成功成為魅主,就沒有退路,無論今晚誰卿點了你,就算是一條狗,你也得把自已祭上。你們考慮好了么?”

  “媚姐,這規(guī)距我們?nèi)急呈炝耍煺f說,今晚到底有哪些人可能會參加卿點,好讓我們決定要不要參加競選魅主。”做舞姬只是暫時的營生,最后還是想找歸宿,要是卿點的主是個不錯的主,被點了,或許下半生就有了好的依靠。在千魅坊,已有不少的姐妹被大戶人家收去做了小妾,衣食無優(yōu),這些都是她們所向往的。

  趙清媚神秘地一笑,“這次魅主恐怕是不好爭了,因為,今晚雖僅僅是一場生辰宴,可這客人的名單幾乎相當于皇宮圣宴。”

  話剛落音,底下就是一場開了鍋的議論之聲,興奮的聲音此起彼落,連幕后的歌姬都忍不住挑了簾子進來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有一個二十多左右的舞姬再也忍不住興奮的神情,張口直接問,“媚姐說今晚皇……皇子們會來么?”

  “啊,媚姐您別賣關子,快些念呀……”

  “啊,寧王殿下會不會來?去年他打敗異族回京時,我曾在街上看到寧王殿下……啊……簡直是天神下凡!”

  “可我聽說,當今皇子,最好看的是七皇子殿下,聽說是一對琉璃眼,讓人一看就會被招了魂……”

  “那哪能跟寧王比,寧王打了誰也打不贏的勝戰(zhàn)呀,我聽西北回來的人說,那邊的蠻族一聽到寧王殿下的大名,連人影都未見,就先落荒而逃了,說寧王下了令,連他們的影子也不許落在我們西凌的土地上……”

  眾女議論紛紛,場面開始有些靜不下來。

  趙清媚不語,笑容里帶著興致盎然,就像是看著一樣好玩的東西一般,慢慢等著這些姑娘們平靜下來。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這些個小姑娘多數(shù)是家道中落的女子,失了家族的僻護后,既不肯賣身為妓,又吃不得苦,因自小養(yǎng)尊得優(yōu),都有一定的舞臺蹈基礎,最后選擇去了千魅坊做了舞姬,希望有一天能夠重新找回原來的生活。

  “你們都安靜安靜,好讓媚姐說話呀!”終于有一道聲音帶著略為焦急的語氣制止。

  趙清媚眼角一掃,就捕捉到方才說話的人是沈佳柔,眸中跳過一縷笑意。

  終于,這些興奮的小姑娘靜了下來。

  趙清媚微微一笑,“這次來的賓客身份非同尋常,平常在你們眼中難得一見的貴客,比如六部大臣,還有你們一向津津樂道的仕家名門公子,今晚只能算是陪襯。所以,他們今晚會自律不敢參于選魅主。”

  話一落音,壓抑的尖叫聲又響了起來,連六部的大臣及仕家公子都屬于陪襯,那就不用說了,肯定皆是皇族子弟。

  “今晚的名單中,除了你們最關心的寧王殿下和七皇子殿下外,還有太子殿下和六皇子殿下,蘭郡王,以及……當今圣上!”

  終于有一個小姑娘忍不住尖叫起來。可趙清媚這時沒有讓眾人痛痛快快地發(fā)瀉興奮的情緒,揮了一下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

  “你們也不要高興太早,雖說該來的皇子全到齊了,但會去卿點魅主的卻沒有幾個。首先,寧王和七殿下基本被排除在外,誰都知道寧王殿下早已過了適婚年紀,王府中卻連一個侍妾也沒有。”

  “坊間都在傳寧王有龍陽之癖,瞧上七皇子殿下……”也不知道是誰的聲音,帶著神秘兮兮的語氣。

  “你說什么?”趙清媚歷喝一聲,象鷹隼一般直接捕捉到那個啐嘴的小舞姬,“這些話能說出口么?”

  “媚姐,我錯了!”那小舞姬馬上惶恐地跪下,小聲辯解道,“這是上回來魅坊里的一個東越大使說的,他說,他親眼所見,說……”

  “東越使者可以說,你卻不可以傳,他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到我魅坊也有半年了,怎么連這個規(guī)距都不知道?”趙清媚眸光如利刃,緩緩從每一個人的臉上巡過,震得臺后一片肅靜!

  “媚姐,我不敢了!”小舞姬嚇得連連嗑頭,“請媚姐別罰我,我以后一定管好自已的嘴巴!若再多啐嘴一句,就讓我下輩子投胎做啞巴!”

  趙清媚臉色才微微緩了下來,她搖搖頭,嘆息由唇縫間逸出,“今兒,你就不要參加魅主競選了,在我千魅坊,錯了不是光認就行,記得,下次不要再犯。否則,就貶你為打雜的丫環(huán)!”

  那小舞姬瞬時掉下淚來,哽咽了幾聲,也不敢再要求什么,只能悄悄地從人群中出來,垂頭喪氣地站到一個角落之中默默垂淚。

  趙清媚神色一正,接著道,“還有被排除在外的是太子殿下,因為太子妃也在貴客的名單之中,應該是不會卿點。所以,最有可能參于卿點魅主就是六皇子和蘭郡王,但還有一個人也是有可能,就是當年圣上,雖說今晚的娘娘來了不少,但若皇上愿意,誰又能攔?姑娘們,你們的榮華富貴要來了,屆時,可別忘了我千魅坊對你們一番栽培!”

  “多謝媚姐栽培!”眾人齊聲。

  宮燈下,沈佳柔那瞳眸看去流光四溢,這一時因著某種堅持終盼來了希望,小臉愈發(fā)地閃耀動人。

  “你們這幾個,都是千魅坊最好的舞姬,所以,想?yún)⑦x的,現(xiàn)在就站出來吧,好讓我早些安排。”趙清媚站到一邊,指了指左邊的一塊空地。

  馬上,那些舞姬爭先恐后地站了出來,相互推搡后,終于靜了下來。趙清媚蹙著眉稍稍一目測,竟有二十來個,搖首失笑,“看來,還得依老規(guī)距抓鬮了。每次最多有六位魅主,這是鐵定死的規(guī)距不能破,要是你們?nèi)o人卿點走了,那千魅坊誰來跳舞?”

  千魅坊的云姑拿出一個凈色的瓷壺,微笑道,“還是依老規(guī)距,按入坊時間來排隊,來久的排前面,后來的排后面。”

  一柱香后,有人喜有人愁,有個沒抽到的,竟然忍不住嚶嚶而哭。

  趙清媚不悅,冷笑,“哭什么,要是覺得留在我魅坊委屈了你,姑娘盡可以結了帳往高處走,我趙清媚可從不曾強人所難!”

  “媚姐,我……我是抽……抽中了……”那小舞姬紅著眼,揚了揚手中紅色的牌子。

  趙清媚失笑,轉首看到沈佳柔呆怔著佇在一旁,上前看了她手中的綠牌,笑道,“雖然這次機會你沒趕上,但在我這坊中,不論你的舞姿還是容貌都算姣姣者,所以,不用擔心沒機會。”

  申柔佳是沒機會抽中的,那個瓷瓶暗藏機關,說穿了,趙清媚想讓誰抽中就給誰中,云姑是全瞧著她的臉色,偷偷地按著瓶底的機關。

  沈佳柔好似不可置信地一直看著手中的綠牌,好象多看一眼,牌子就會變成了紅色。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瞳光都被燈輝晃得有些渙散。

  聽到趙清媚的勸慰,嘴角不期然透出一絲苦澀痕跡,輕聲哀求,“媚姐,您能不能幫我……”拖長的尾音里帶著一絲無助的脆弱。

  話未說完,趙清媚冷然就打斷,“不能,我不能自破規(guī)距。一晚最多六個魅主,”說完不再理針她,轉身向一群舞姬拍了拍手,喊道,“姑娘們,除魅主外,其它的全都描上半面妝,手腳快一些,晚宴一開始,歌舞就馬上開始了!”

  沈佳柔全身冰冷,半面妝,就算是天仙,露不出真容有什么辦法?

  她如今混在市井之中,想要回到原來的圈子,有多難!選秀是沒有機會了,因為初選已定。

  改名換姓,憑著一股怨賁從貧民窟中走出來,為了再次走回那個世界,她放下所有的尊嚴,只想著,有一天,她還會以申柔佳的名字站在她向往的高處,她始終相信那句預言“鳳瞳鳳頸,極貴驗也!此女當母儀天下!”

  她甚至幻想著,有一天,她成為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時,能左右著帝王的選嗣,到了那一天,她會讓蘭亭跪在自已的腳底下,對著她聲淚俱下地悵悔!

  她會沈寧兩家所有的人為她所受過的苦還債。到那一天,她會讓沈千染活著看著自已的親人在她面前受著極刑死去

  為了這一天,她什么也能忍,什么也能受!

  她每天從早跳到晚,還要不停地應付那些三教九流的人,忍著一雙雙罪惡的手伸向她的身體。

  只有上天知道,有多難,她才決定走這條路!有多難,她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她望著地面,眸底盡處,如有浮霧飄彌,斂著濃濃凄涼!

  一想起傍晚時,遠遠的見到那個高高在上的沈千染,一路行過,無數(shù)的驚艷聲,無數(shù)的丫環(huán)仆婦的問安之聲……恥辱好像又從內(nèi)心深處慢慢撕裂著自已的身體,鮮血淋漓!

  為了不忘仇恨,她寧愿姓沈,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已噬骨的仇恨。

  無論是蘭亭帶給她的,還是蘭御風帶給她的,都是因為沈千染!沈千染!

  這們的仇恨,似乎無論過去多久,都是無法平復痊愈,就算肉身灰飛煙滅,只要靈魂不殆,這種附骨之痛的怨念就會帶進往生死也不休!

  所以,她不認輸!

  趙清媚很快就安排好,那六位魅主將分別是晚上六個節(jié)目的領舞。而其余的人,被一個一個地描上了半面妝。

  沈府大門。

  “皇上駕到!”

  儀仗行行似云,伴聲如鐘鼓,帝輦端頂?shù)裰遄瘕埦従彾鴣恚驱埍闼苹咐@云霞,傲視四方天地,金龍首處,結著明黃九爪金龍的繡球。

  輦駕緩緩停靠于沈府大門處,天子一身明黃繡金龍袍緩緩步出。身后四乘鸞駕一字排開,簾子分別被八名姑姑掀開,四個盛裝的帝妃在幾名太監(jiān)的扶持下,緩緩下了鸞轎。

  沈府門前幾排按官階隊列的大臣及內(nèi)眷跪迎,數(shù)千名禁衛(wèi)軍執(zhí)劍分立兩旁,齊聲直嘯云宵,“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卿家平身!”帝王高高在上,一聲令下,眾人齊刷刷地起身,迅速退出一條寬道,帝王踩著厚厚的紅地毯,左右微微一巡,問道,“寧常賢可在?”

  “草民在!”寧常賢忙從人群后步出,跪在了帝王的足下。

  “寧愛卿不必多禮,此次西凌大災,寧愛卿一擲千金為我朝解燃眉之急,朕心甚慰。今日,既是令妹生辰,朕今日特意送上一件薄禮。來,趙公公,把朕收藏的一本古跡《黃帝八十一難經(jīng)》給寧愛卿!”

  趙總管躬著身從帝王輦駕中端出一個明黃的盒子,抽開黃色絲帶,小心翼翼地從里面捧出一本青色面的書籍,走到寧常賢面前,謹聲道,“這是陛下收存了十七年的寶籍,請收好!”

  “草民替舍妹多謝皇上恩典!”寧常賢慎重地從趙總管的手中接過,從懷里掏出一面錦帕,小心翼翼包好收進懷中,又是伏身一拜。

  眾人暗自噓聲,帝王愛收集古典藥籍,而這一本《黃帝八十一難經(jīng)》已近四千年的歷史,其珍貴程度,是無法用黃金白銀來衡量。

  帝王身后的柳貴妃和珍妃對視一眼,眸中皆閃過冷芒。

  “儀兒呢?”帝王正要邁足,忽轉身問了一句。

  “父皇,儀兒在此!”蘭悅儀嬌笑一聲,從大臣的內(nèi)眷走了出來,邊笑邊道,“我和十七王叔一同來呢。”她一早就聽說南宮鄴在黃昏時就去了沈府,她等不及父皇的大駕,便偷偷地出了宮,又不好意思獨自纏著南宮鄴,便去找了蘭御風。

  她本來以為南宮鄴定是被沈千染纏上了,備了一肚子的冷嘲熱諷想和沈千染開舌戰(zhàn),誰知沈千染一直呆在她母親的寢房里,連南宮鄴求見,都碰了冷釘子。

  “頑鬧!”蘭御謖斥了一句,眸中不但無歷色,他哪里不知女兒的心事。自南宮鄴來京城,這個女兒是有事沒事地來宮宴中來探望父皇,其實就是來看南宮鄴。

  蘭御謖牽了八主公主的手,抬眼看著站在蘭御風身側的南宮鄴,笑道,“太子殿下,與朕一同赴宴如何?”

  南宮鄴展顏笑道,“多謝陛下抬愛!”便行至蘭御謖的另一身側。

  蘭悅儀得意洋洋地朝人群中的蘭御風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在萬眾矚目中走進沈府大門。

  荷池上,絲竹聲聲,鶯歌燕舞團簇在一個巨型大鼓周圍,一個舞嬌娘輕紗裹著曼妙的身子,柔若無骨在巨鼓上瘋狂地舞動,赤足擊在巨型大鼓的鼓面上,動靜之間,踩出振奮人心的鼓樂。

  帝王帥先落座,眾大臣又是三叩九拜后,方緩緩落座,鼓聲恰巧就此而停,舞姬們無聲無息地迅速退場。

  沈越山上前端端正正的襝衽請旨,“皇上,是否開宴?”

  蘭御謖唇角微露冷芒,既是壽辰宴,卻不見壽星,難道還要他堂堂一個帝王等她不成?

  柳貴妃的手指染著大紅的蔻丹,尾指上套著枚水瑩通透的翡翠明玉,里頭好似凝著一波海水晶瑩剔透,她眸若秋水,看了一眼帝王,緩聲道,“這壽星都不曾到,皇上,依臣妾之見,先等等吧!”

  沈越山躬身回道,“拙荊備了一份大禮準備晉獻于皇上,為慎重,特此挑了今晚吉時戌時三刻獻上。”

  珍妃淡淡一笑,淡到嘴角似乎都不曾彎過,只有一雙濃墨的雙眸閃爍著銀芒,“這大禮難道還要大過五千萬兩白銀?”續(xù)又眉峰一挑,“怎么連瑞安也沒瞧見?她向來好熱鬧,怎么今兒倒沒影子,她去哪了?”

  沈越山微微側身瞧著珍妃,深遂的眼窩下一雙眸子透亮如星辰,暖暖的微笑中,唇角浮泛起疏離的薄霧來,躬身回道,“回珍妃娘娘,微臣也不知。”

  一旁的肖淑妃展著明艷的笑容,婉聲道,“既然求個吉時,也不過多等一個時辰,不如就等等,也好圓了壽星的愿望!”

  蘭御謖清冷的眸光如水,淡淡地瞥了一眼沈越山,“那就開宴吧!”

  宴席開始,蘭御謖先說了些場面上的話,讓眾人隨意,不必講究太多禮節(jié)。

  便半靠在長椅一端,懶洋洋地聽著大臣們的恭語和妃子們的嬌聲軟語。

  接著,底下便開始挨次上節(jié)目,蘭御謖看著歌舞甚是乏味,他有些心不在焉,原以為她亦會在沈府門前恭候他的駕臨,誰知道到現(xiàn)在還不見人影。

  接到貼子后,他幾夜無眠,他猜不透她的心思。心中隱有不安,好象有著無法把控的無助感,就象彼時,她看到他和秦之遙私會時,那一臉燦爛的笑。

  那個笑容,到現(xiàn)在想起,還會震碎他的心。

  這三年來,他甚至開始有些后悔,明明有別的選擇,他卻用了最殘酷的方式將她與他之間狠狠撕裂!

  那一雙琉璃眸中的恨時時象一把刀剮著他的心,午夜驚醒之時,彼時最后的溫存到現(xiàn)在想起還有些心悸,他無處次地問自已,如果那夜,他把解藥給她,他與她之間是不是不同!

  越想心思越亂,胡亂吃了幾道菜,沒有絲毫食欲。

  他低著首,卻忍不住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左側不下首的沈越山,只見他垂長順滑的烏發(fā)將一身白衣半遮掩住,坐在那,是那般寧靜,宛若畫中的皎皎雅月不沾一絲的人氣,難怪人人稱他是西凌的第一謫仙。

  蘭御謖越看心里煩燥,他怎么還不老?他那樣折磨他,從靈魂深處去污辱他,可他還如當年一般!

  都二十年了,他從來沒想明白,他輸在哪,就算是論相貌,他也不會輸給沈越山,何況自已是君臨天下的帝王。

  趙公公看到帝王一臉興趣缺缺的模樣,便湊趣地挨上前悄聲道,“皇上,一會有千魅坊的魅主獻舞,老奴聽說,這些魅主都是從舞姬中百里挑一出來的,皇上要是看上了,就可以卿點。”

  蘭御謖瞥了一眼趙公公,冷言笑道,“市井來的庸脂俗粉,你若瞧得上,朕替你卿點一個如何?”

  趙公公忙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忙噤了聲。

  蘭御謖半靠在寬大的舒適的長椅子上,瞄到八公主早就離了坐,挨到蘭錦的右首,可眼睛卻拼命地看著右邊位的南宮鄴。

  南宮鄴卻是一臉的失魂落魄,不停地看向西南方向,象是在找一個人。

  蘭陵正與太子妃兩人低頭接耳地說著悄悄話,蘭陵似乎心情很不錯,時不時地說些逗趣的,惹得太子妃紅了臉嗔著。

  珍妃永遠是一臉的高貴模樣,宴已近一時辰,竟連坐姿都不變,挺胸收腹地坐著,也不嫌累。而柳貴妃一把年紀了,卻喜歡騷首弄姿地,要不是瞧在她幾個兄弟份上,他怎么會讓這個女人生下他的長子,并坐上貴妃之位。正想著,柳貴妃以為帝王專注于看她,心花怒放地拋了一記媚眼給他,蘭御謖心中暗罵一句:一群蠢貨!

  蘭亭似乎也沒什么心思,既不看歌舞,也不用膳,一直看著自已的手心,時不時地聞著,整個晚上,沒聽他說過一句話。

  要說幾個皇子,他確實意屬蘭亭,連最難啃的異族都給他剿了,若接了他的位,定能把西凌治理是有聲有色可惜,不是那人生的!

  最后,他含笑看向蘭錦,只見他半側著坐著,手撐著腮,穿得極艷,眼睛正直直瞄著一個方向。

  蘭御謖不解地循著他的眼光,側首看到寧常賢懷中一個雪團的模樣的孩子,正眨著一雙大眼睛左右好奇地看著,宮燈下,輝灑著琉璃異彩。

  心中狠狠地一慟,不知不覺地開了口,“寧愛卿,這孩子……”

  寧常賢忙起身笑道,“這是草民的嫡孫,名喚寧天賜,算足了歲才兩歲多些,孩子喜歡熱鬧,便抱出來玩玩!請陛下見諒!”

  “抱過來給朕瞧瞧!”蘭御謖瞇著眼打量著,那孩子給他感覺很熟悉,卻因為離了一段距離,無法細看清楚。

  趙公公忙上前,想抱起寧天賜,賜兒靈巧一避,擺擺小腦袋,細聲細氣地道,“我娘親說,不可以隨便讓人抱賜兒,這位老公公,賜兒自已可以走!”

  說完,扭著小腰身從長椅上跳了下來,先給寧常賢道一聲后,待寧常賢點了首,便走了出來,也不懼生,雄糾糾地邁著小步伐走到蘭御謖身前,有模有樣的學著大人的樣子,軟軟稚嫩童音響起,“賜兒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蘭御謖并沒有去聽小天賜說什么,他原先的注意力是全在寧天賜的一雙琉璃眼上,如今近看一瞧,整個心都抖了起來,這孩子活脫脫就是年幼時的蘭錦。

  難道是蘭錦的私生子?但他馬上就否認,因為以蘭錦的性情,若肯讓一個女子為他誕下子嗣,定會光明正大的認,又怎么會讓孩子姓寧?

  帝王微微瞇眼瞧著,神情帶著一絲詭異,好似沉陷在疼痛的暈眩里,宮燈是從帝王身后照射而來,因而旁人并看不到帝王的表情,只道是這漂亮的孩子招了帝王的喜愛,四周便響起眾人紛紛贊賞之聲。

  蘭御謖仿若沉浸夢中一樣恍惚朦迷,凝視著寧天賜,有些癡癡地、呆呆地望著他。

  時間久了,趙公公查覺眾人看著帝王的眼神含著不解時,忙重重地咳了一聲提醒。

  “乖!”蘭御謖精神還是無法集中,只是憑著本能地贊了一聲后從懷里隨手掏出一樣東西,也沒細看,直接擱在桌上,揚了揚手命道,“趙總管,賞給這孩子!”

  趙公公注目一看,唬一了跳,竟是塊代表帝王身份的龍訣玉,他猶豫了一下,俯下身,悄聲問道,“皇上,您要把龍訣玉賞給這個寧小公子?”

  蘭御謖這才晃過神,從腰間扯下一塊白玉牌,并把龍訣玉收回懷中。

  此時,蘭御謖的心情已經(jīng)惡劣到極致!

  寧天賜拿了賞,依然有模有樣地謝恩,朝著帝王天真一笑后,仰首挺著胸回到寧常賢的身邊。

  明黃袖襟下,蘭御謖的雙手交叉握得足以致骨裂的力道,他覺得一顆心快崩裂,他被沉痛的肺部壓得幾欲窒息,以致他絲毫也沒有發(fā)覺到手上的指甲已經(jīng)掐入到肌肉之中,更沒有感覺到手的疼痛。此時,他腦中不停地問自已,寧常安是如何在他的眼皮底下,又生出一個孩子。

  不在他與她重逢的那一天,知道她不僅為別人生下一個兒子,腹中又孕有一個新的生命時,他就發(fā)誓,沒有下一次了!

  可眼前的這個孩子,既然不是蘭錦的,那就一定是寧常安的,因為太象年幼時蘭錦了,甚至連一舉一動也象足了七分,不是父子,就是兄弟!

  難道她早就解了十年白發(fā)換紅顏?這十一年來,她日日把自已關在一間暗無天日的寢房中,只是在自已眼皮底下演一場戲?實際上,早與沈越山暗渡陳倉?

  寧天賜此時的出現(xiàn),并不僅僅刺激到帝王一個人的神經(jīng)。

  蘭御風全身如置冰窖,全身發(fā)涼,先前在鞍都鎮(zhèn)時,他也沒細瞧這孩子,如今才發(fā)覺,這孩子太象蘭錦。他忍不住撫了撫自已的臉,如雪將碎。

  他直勾勾地盯著不遠處的寧天賜,又看看寧錦,耳邊轟然不絕地反復響起,“蘭郡王,我知道你一直心儀申小姐,我沈千染向來有成人之美,我會等你向皇上求旨退婚……”

  如今,全明白了!

  原來在京城大街上的那一幕,分明是沈千染擺了一個將計就計,讓他去求旨退婚。

  原來她早已和蘭錦茍合,難怪那日在大街之上,她還公然地上了蘭錦的馬車。

  不是他負了她,分明是她算計了他!而他還夜夜活在懊悔之中,被自已當年的無情折磨得無一刻安寧!不!沈千染,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珍妃和柳妃自然也瞧出寧天賜長得極象年幼時的蘭錦,不是她倆的記憶力太好,而是蘭御謖將蘭錦帶回來時,那記憶太深刻,當時的蘭御謖幾乎陷于瘋狂,在太子府里,成日抱著這孩子,一刻也不離身,就算是出恭也抱在身上,唯恐有半分閃失。加上年幼時的蘭錦太漂亮,根本就是讓人過目不忘。

  只是她們此時心里疑問的是,蘭錦何時添了個私生子,還姓了寧。

  蘭錦面色無一絲表情,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就如一尊精美的人偶。他對眼前眾人奇異的眼光,皆視而不見。他有些不明白為何沈千染會讓寧天賜出現(xiàn)在今晚的夜宴上,難道她是想讓全西凌的人認為,寧天賜是他的私生子?

  蘭亭臉上有明顯的怒意,深幽冷謐的眼瞳中此刻精光四射,明明眼前是自已的兒子,卻所有的人把眼光投向蘭錦,可他不能輕易說出寧天賜真實的身份,否則那小丫頭非得生吞活剝了他。

  他看不清蘭御謖的表情,但直覺告訴他,沈千染絕不會僅僅是讓世人誤會蘭錦有個私生子就讓小天賜出現(xiàn)在宴席上。定是有更深的打算,甚至是沖著蘭御謖而去的。

  此時柳相站起身,他身材略顯臃腫,緩緩舉酒走到中央,朝帝王躬身笑請道:“皇上,天佑我朝,江南下了整整一個月的雨終于在今日停了。微臣愿以手中的清酒一杯,敬祝我朝千秋萬代,皇上身體安康、事事遂心!”

  蘭御謖勉強笑道,“借愛卿吉言!”便一口飲盡杯中酒。

  柳相見帝王如此給面,心中大喜,正想再說一句,抬首卻見帝王微微側首,眸光泛散,容顏透出碎玉般的淡淡慘白,左手半托著腮,手節(jié)處有明顯的血痕,心一驚,忙躬身退下。

  正在此時,突然鼓樂齊鳴,一聲聲的煙竹炮響之聲直沖云宵,幾十道亮光同時劃破夜空,天空驟亮,眾人驚訝地抬起頭,只見明媚的焰火從四面八方竄上,在夜空中宛如金菊朵朵綻放,留下一團煙云后,又好似流星一般緩緩墜落,緊接著,接二連三的焰火此起彼伏地沖上云宵,整個天空瞬間充滿了五彩繽紛,絢麗的色彩。

  天空中不停出現(xiàn)“國泰民安”、“君臣同心”、“吾皇萬歲”的字眼,大臣們紛紛起身祝賀帝王,池荷中一派喜氣洋洋。

  待一切平靜后,絲竹鼓樂之聲俱停!

  此時,從紅地毯的另一方緩緩走來兩個女子,其中一個蒙著淡淡的青紗,另一個竟是一頭的銀發(fā)。

  眾人忍不住悄悄議論開來,瞧那女子走來的身姿,象是極年輕,可為何卻是一頭雪發(fā)?

  “是蘭妃娘娘……蘭妃的頭發(fā)怎么……”聲音很小,但荷池中不少人聽到。

  沈越山轉首望向左邊,忽然像是感應到了她,星眸盈滿狂喜,他看著她姍姍而來,眼前所有景物消失,只看到天地間只有一個她。

  他與她夫妻二十年,但自新皇登基后,他與她身若各在銀河兩端,就算想見上一面,也是重重困難。

  蘭御謖一愣,直直地看向前方,頃刻間眼睛射出不可置信的冷芒,繼而是滿溢的震驚,他陡然向前一步卻被身前的長案擋住,他張口想喚一聲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池荷中靜得不可思議!

  坐在下首各在帝王兩邊的柳貴妃和珍妃同時看到帝王失儀,倏地轉首看向前方

  只見那緩緩而至的銀發(fā)女子臉上含著淡淡的笑,那兩鬢的白發(fā)映得眉眼之間琉璃眸愈發(fā)晶亮炫彩,整張容顏似如潮夕之夜碧湖帶著一股令人向往的神秘氣息,極致精致的五官在天藍色亮彩下被渡出了一層淡淡光膜,讓人怎么看也看不清,只覺得美得驚心動魄。天地萬物為之遍失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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