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歸處 一
出門以后,我徑直朝外走,常遠忙湊上來:“娘娘,這廣明宮的下人都怎么處置?”
我歪頭:“皇上怎么說的?”
“皇上沒提,”他一哈腰,諂媚掩飾著,“奴才就想著問娘娘也是一樣。”
我想了想:“貼身的隨殉,余的全都沒入雜役,叫趙安康警醒些,這些人以后都不要再派入各宮院了。”
常遠一愣,忍不住道:“娘娘,廣明宮這等大罪,照理是都不能留的。”
我睨他一眼:“你到底是來問我的意思,還是教我怎么做?”
他忙一低頭:“奴才不敢!”
我笑笑:“行了,去辦吧,皇上那我去說。”
他一聽樂得不行:“多謝娘娘,多謝娘娘!”
我對常遠一向親切,從不擺架子壓他,有什么事也會替他抗,文朗最近心情不好,氣也不順,估計常遠是第一個倒霉被波及的,很多事文朗不主動吩咐,他也不敢追著問,這才跑到我這來尋主意,我還能不知道他那點心思。
常遠的擔心其實多余,不知是因為忙碌還是知道了是我的意思,文朗根本沒再問起廣明宮的事,我也就沒提。
怡妃到死都沒有一個罪名,仍以妃禮葬,石家雖然并不情愿,但畢竟朝廷后宮都不曾公開說這件事,現(xiàn)在人都死了,后宮里又是我在主事,四皇子也眼看著快要滿月,于是沒人再說什么。
馮家沒有受到牽連,倒是意外之喜,治喪的時候他家誥命夫人進宮來見我,千恩萬謝就不必說了,更是低聲下氣的表達了一副甘愿依附我慕家的臉孔,我念他家接連失去兩個女兒不易,又整日唯恐石家伺機報復(fù),也就給他們指了一條明路。
遣了左右,我告訴那馮夫人,這回如此處置其實是皇上看在恒安王妃的面上特意交代的,若想長久存留,依附慕家并無甚用處,當初馮家一時兩位皇妃,風光遠勝慕家,不也在幾個月內(nèi)就急轉(zhuǎn)殆盡,所以只有君心才是最最要緊,何去何從叫他們自己掂量。
我這樣做其實也有自己的考量,慕家名義上雖然官職只算尚可,又一向行事低調(diào),但畢竟有一個四海堂在后頭,宮里還有一個我,實在不宜繼續(xù)壯大,況且滿朝上下,人人皆口喊一個忠字,又有幾人能做到表里如一,大多都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馮家此時已然根基不穩(wěn),頹勢盡顯,若是他們聰明,自然懂得只有好好替文朗辦事才能繼續(xù)行船,若是糊涂,我當然不能讓這等庸碌之徒沾染連累了慕家。
生辰再一次到來又過去,文朗春天答應(yīng)我的盛大熱鬧自然又食言了,宮里一邊要準備四皇子的滿月宴,一邊要辦怡妃的身后事,我自己擔了主事的職更不能假公濟私,這個生辰也就在一堆華麗辭藻和貴重賀禮的來來往往中草草略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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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嫡子的滿月宴非同小可,雖然也是家宴,但一般王公貴族和一品誥命也都會受邀赴宴,我提前幾日拿著草擬的賓客名單去乾元宮找文朗看,他卻一臉歉疚的瞅著我:“愉兒,這回你生辰又沒能幫你辦成……”
我笑笑,堵住他后半句:“明年的事明年再說吧,皇上可別再隨便許諾了。”
被我這么一噎,他微微尷尬,隨后笑道:“你沒生氣就好。”
“哪有時間生氣,”我嘆口氣,指著他面前的名單,“先看一下這個,一會兒還要拿去給太后和皇后瞧。”
他低頭看了一眼,問:“干嘛先拿來給我看?”
我當然知道順序不對,應(yīng)該先給睿蓉看了無異再拿給文朗和太后過目,不過這會兒情況特殊,文朗又不是不知道,在京城的王公貴族本就沒有幾個,大閱時已經(jīng)勞動他們從封地跑來了一趟,才一個月又折騰一趟好像不太好,況且恒安王妃薨逝未出百日,不知道是不是還沒玩夠,文暉擺出一副痛失賢儷的模樣,弄得沒人敢在他面前提起王妃,生怕他一個不好又病倒不起,所以到底要不要請他,我只能來跟文朗商量。
他明知故問,我心里惱他,面上不露,只道:“那我先拿去皇后那邊。”
說著就要把那單子收起來,文朗見狀忙拉了我的手,笑著:“玩笑的愉兒,瞧你……”
見我斜他一眼不說話,他不敢再鬧,道:“方才剛從母后那回來,也說起這個,母后的意思是這回就辦家宴好了,待百日或周歲的時候再宴請親貴。”
“好,”我點頭,隨后睨他道,“王爺回京沒兩個月,就把你帶壞了,下回見了定不饒他。”
“愉兒,”他笑著環(huán)住我的腰,“這些日子辛苦了。”
我緩和了神色,看看四下無人,也摟了他:“沒什么,忙過這陣子就好了。”
“前頭太忙,也幫不上你什么,好在你辦什么都讓人放心,”文朗看著我,微笑開口,“我想給你再晉上一級,好不好?”
我聽了馬上搖頭:“不好。”
他挑著眉,手收緊了下:“為何?”
“皇貴妃有三個字,”我玩心起來,隨便編個理由鬧他,“念起來拗口。”
他目瞪口呆:“你說什么……”
我低頭悶悶的笑,他哭笑不得:“還說我,你才是先被帶壞的那一個。”
我這才收了笑仰頭看他,道:“現(xiàn)在是皇后生了嫡子給你,晉我的位做什么,左右四妃里頭就我一個,又沒人跟我爭,晉上一級也不會越過誰去,你何苦去惹她吃心。”
“倒是你,”我用手指輕輕戳了一下他的胸膛,“妃位里面就剩一個了,你趁早撿可心的冊兩個上來是真的,不然過幾日太后又要念叨。”
他俯下身在我耳邊一吻,吐氣悠然:“哪有什么可心的——”
我一激靈,忙掙扎出來,緋紅著臉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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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四,文朗給四皇子賜名致禎,同時大赦天下。
滿月宴上,睿蓉雖然到場,卻看得出十分勉強,坐都坐不了一會兒,很快就叫人扶著離開了。太后也果然如我所料,象征性的贊了我?guī)拙渲缶吞岢龊髮m高位太少的事,文朗聞言與我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笑笑。
主位里頭宣貴嬪是六月才單獨晉的,儷貴嬪前些日子惹了文朗不高興,加上兩人進宮都才一年,也就沒有動,安貴嬪出身敏感,也不宜再動,余下三個進宮多年的,嵐貴嬪紫琦晉了淑儀,良昭儀繼四月晉位后,因著膝下的二皇子和段家新近擢升總兵,半年后再晉冊了妃位,另一個涵貴嬪宋碧寧也一舉冊了妃位。此外,八月傳出有孕卻沒有晉位的順?gòu)鍟x了四品容華。
由于是早有準備,編排起來也沒什么可猶豫,文朗難得的當場就依著太后的意思晉了許多人,惹得太后也是眉開眼笑。
新冊的兩個妃位,誰都看得出來涵妃是關(guān)鍵,盡管她哥哥宋浩然今年升至二品大學士,卻是無甚實權(quán)的翰林院文官,無寵無子的她能越到紫琦頭上去,自然是文朗因了我的緣故,在給我安排幫手,至于良妃,人人皆知她無膽無謀,不過是冊上來湊數(shù),分散注意力,免得涵妃太過顯眼罷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睿蓉自滿月宴露了一面之后,躺了大半個月才略略起得來,莫說出來理事,就是眾人前去請安都不怎么見得了,時好時壞,好的時候能起來走幾步,壞的時候話都說不得一句,常駐坤裕宮的太醫(yī)越來越?jīng)]有離開的可能。
我也不遮掩,沒過多久就借了個機正式叫涵妃幫了手,并把順容華的胎交給靜妃照看,名義上以示重視,其實就是給她找點事做,免得閑則生變。
靜妃見狀開始深居簡出,良妃安靜得如同沒這個人,紫琦對我更是沒有半句二話,不知道我與宋碧寧的組合是不是有一種無形的震懾力,后宮里頭十分收斂,連宣儷兩個貴嬪的爭斗都只停留在嘴上,并不敢給我惹什么實質(zhì)的麻煩出來,我也樂得不去理她們,再往下頭的,聰明的都看得清楚狀況,糊涂的很快就被附近的人干掉了。
到弘元五年的冬天來臨的時候,這座后宮已經(jīng)徹底落入了我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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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出于些許愧疚,文朗常去坤裕宮看睿蓉,比之以前頻繁了許多。我也常去,依舊不與文朗同時出現(xiàn),也不會單獨出現(xiàn)在她面前,從不說閑話,每每都是細致問候,妥善安排,坤裕宮有任何需求,我從不會有異議,全都抓緊置辦,文朗看在眼里,并不說什么,我們二人也極少談到她。
太醫(yī)曾私底下與我說起,皇后如果能熬到來年春天,也許會有起色。我想,這話文朗一定也聽到過。
除夕宴上,睿蓉再一次露了面,這也是她最后一次在眾人面前公開露面,就是這一回,我敏銳的發(fā)現(xiàn)了兩件事。
睿蓉非常非常的不好,以及,她和文朗之間有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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