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新局 四
睿蓉呆一呆,有點訥訥的:“好。”
我伸出手,示意她回到我身邊,又對屋里的三個丫頭吩咐:“你們都出去,我與皇后說說話。”
對環佩無聲的抗議我視而不見,終是把她們都趕走了。
“睿蓉,以后我不能攔在你身前了,”待屋里只剩下了我們兩個,我拉了她的手,“但是,我依然在你身后,你明白么?”
睿蓉直直的看我,眼睛里很快蒙上了一層水氣:“姐姐,你這樣對我好,我——”
“睿蓉,”我打斷她,“朝前面看,不要讓太多的昨日干擾了你的未來,況且,也許過不了多久,你就不會這么想了。”
她似乎沒有明白我的話,似乎又只是刻意忽略了,笑容有些落寞:“皇上說——不能讓這些事攪了你的休養。”
我也不理睿蓉怎么說,自顧自的:“陳家倒了,前皇后的那一伙人定是要重選陣營,但就算靠過來的,也不見得可信,靜妃經此一回,想是不會善罷甘休,這樣一來,怡貴嬪嵐貴嬪都用不上,洛婕妤明嬪更是不安份,這些人,明面上過得去就行了,雖說是獎懲封賞,終是以封賞為主,各人都依著位份給些賞賜,沒人挑得出什么,賞得薄的,便是懲了,至于真需要懲降的,日后再尋了由頭就是。”
“主位里沒人,需要立幾個能幫忙的上來。”
“當初為了局勢,把二皇子從良容華身邊奪走給陳家,總是虧欠了她,早晚是要補償,與其將來為旁人用了,不如由你說出來,孩子還給她,再給個主位,她自然對你感恩戴德。段家十分謹慎,不會奢望那些夠不著的,但畢竟有皇子,以后在后宮里或是太后面前總是說得上話。”
睿蓉聽了,一句一句的都忙不迭的點頭,并沒有什么不情愿,不知是已經看得開這些,還是焦頭爛額到無暇計較,無論如何,總是讓我覺得欣慰。
“姐姐,還能立誰上來?”睿蓉也是聰穎,“我覺得,涵嬪頗有心思和膽識。”
我點頭:“是,她家里也是皇上看重的,不過是不是能一下子晉到貴嬪,你還要問一下皇上。”
“至于低位份的那些,得臉不得臉的,嬪位以下大都可以晉一晉,一級還是兩級,也就是由著你的喜好親厚了,左右平日里的晉位都是皇上定,也就這么一回,你提了,皇上肯定允,能多籠絡些總是好的。”
“那安嬪呢?”睿蓉又問,“皇長子在她那,是不是也要有些表示。”
“嗯,雖說按著她的出身只能晉到嬪位,”我贊賞睿蓉的一點就明,“但若是由皇后開口破例,添上一級,也無不可。”
說到此,我已經覺得胸口里愈發的不舒服,直有些堅持不住了,勉強又道:“不過一切這些,你都要擬好了盡快給太后送去看,就算她不看,你也必須走一趟,在仁壽宮門口站上一會兒,才能堵了旁人的口。若是晉位上太后有什么更改,自然隨著太后的意思,大不了補些賞賜,也就齊了。”
完了,匆匆的叫環佩送睿蓉離開,我已連話都說不出來,躺下一直到晚上,才覺得好些。
入了夜,文朗照例過來看我,對著我極差的面色,陰沉了一張臉,前后吩咐斥責了一番,才把人都趕走,對著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睿蓉的封賞單子,是你幫她擬的吧。”
我躺著看他,也不出聲,只是作勢要支起身子,文朗見狀忙起身過來扶我,用軟墊給我小心靠實了,才重又在床邊坐下,面上依然一副我不給個說法不罷休的模樣。
我這才輕輕一笑:“誰說的?”
“還需要誰說?”文朗皺眉,生氣卻又刻意壓抑,“一看便知道出自你的謀劃!”
我聞言不否認也不辯解,只是淡淡的問:“有不妥么?”
“你經手的,哪會有什么不妥!”文朗氣惱又有些無奈,“已經送去給太后瞧了。”
“哦。”
我知道這樣輕描淡寫肯定會惹來文朗的不滿,果然他見我不再回應,提高了聲音:“愉兒!”
“朗哥哥——”我與文朗直視,用一種有些無辜的聲音問,“你是不喜歡我干涉皇后的事么?那我以后再不插手了就是。”
文朗面上一僵,嘴角抽動了下,陰沉著聲音:“朕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文朗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帶了一種復雜又糾結的神色將頭別了開去。
我看著文朗,心里面偷偷的嘆了氣,揚起了一串微妙的心酸。
三年的后宮生活讓睿蓉堅強了不少,也改變了許多,她不再是當年那個遇到困難只會哭泣或者尋求保護的小女孩了,她已經能懂得自己要什么,以及自己需要負擔的責任,她開始嘗試著自己解決問題,自己去面對她必須要面對的人和事。
所以這么多日,她沒有找過誰。
但封賞晉位的事實在不能草率,睿蓉最終還是決定求助,至少需要有人告訴她一個大概的局勢,哪怕寥寥數語,至少不會錯得南轅北轍。
她能看到個中的嚴重已經是不小的進步,所以當她在向文朗請求來看我的時候,盡管文朗不見得猜不出來,卻不忍拒絕,因為他知道睿蓉不到不得已不會在這樣一個時刻向他請求。
文朗完全可以親自替睿蓉擬出這樣一份名單,但是對于后宮派系的了解,對應該封賞的尺度,他卻并沒有我清楚;他可以幫睿蓉做到維持平衡穩定,卻無法替她判斷可以信任誰,倚仗誰;太后抱恙,靜妃負氣,唯一能幫得上忙的,就只有我了。
文朗想要照顧我、保護我的心情我毫不懷疑,但他也同樣希望給睿蓉堅強的臂膀,所以他為難了,猶豫了。
他沒有拆穿睿蓉的意圖,卻告誡她不可拿外頭的事來擾了我的休養;他不愿有任何事打擾到我,卻對于睿蓉的請求,只是不置可否,不置可否,擱在旁人身上,還是或可或不可,在睿蓉,其實便是默許了。
睿蓉來了以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到最后也沒有把她的困難說出來,也許是膽怯,也許是難過——如果我能看得透,她自然不會愚鈍到什么都不明白。
但我還是主動幫了忙,不管是為了睿蓉,為了文朗,也為了我自己。
對于文朗,因為我的受傷,兩三個月以來他幾乎用了他全部朝政以外的注意力在我身上,對于睿蓉,已經是一種虧欠了,是一種連皇后之位都不能完全彌補的虧欠。
如果他允了睿蓉來找我,而我最后又沒有伸出援手的話,對他來說是最最平衡的一種結果吧,他對誰都不會覺得有虧欠,可以繼續一邊一半的愛兩個截然不同的女子。
但是,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好的事。
我不但幫了睿蓉,還幫得很徹底,同時還因此再一次臥床不起。
于是文朗心中的天平繼續偏向了我,與其說他是在惱我,不如說是在惱他自己。對于這樣的結果,我雖然不是故意為之,心里卻還是歡喜。
我不會怪文朗,一點都不會。我想,在我們三人之間,其實我是懂文朗的,也許他們都不夠懂我,我卻真的可以理解他。
于是我看著他,緩緩的笑了,很溫柔。
“朗哥哥,天晚了,今夜可曾召了誰侍寢?”
這種日子,我知道他一定沒有,卻還是要問。
“沒。”文朗搖頭,不明白我所指。
“原本,朗哥哥今晚是要陪睿蓉議封賞的事吧?既然已經擬好了,又沒有召誰侍寢,那么——”我故意眨著眼睛,帶了些羞怯,“皇上是不是可以留下來陪臣妾睡?愉兒如今可是有名正言順伴君天明的資格了呢。”
文朗看著我,也緩緩的笑了,很溫暖。
夜,兩個人都沒什么睡意,我窩在文朗懷里,他環著我肩膀,我摟著他的腰,將頭枕在他臂彎,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直到我有些撐不住眼皮,就快睡去的時候,聽見文朗在耳邊道:“愉兒,冊封禮你就不要去了,回頭待你身子好起來,朕補一個給你,好不好?”
“補它做什么,”我嘟囔著,“我也不愛那種刻板的場面,規矩多的惱人,不過是擺給旁人看看,到時叫禮官一齊宣了,我叫環佩去領冊印就是了。”
“也好,”文朗也沒有堅持,又道:“待下一回,一齊辦個盛大些的。”
我昏昏欲睡,并沒有聽清最后文朗說了什么,就算聽清了,也沒心思去琢磨他的意思。我只是動了動身子,尋了個舒適的姿勢,沉沉睡去。
(https://www.dzxsw.cc/book/27973/1812392.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