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私生子
天剛蒙蒙亮,安鈞之已然收拾妥當,帶了書童紫硯往主屋安老夫人房間而來。
守在外面的大丫鬟見是安鈞之,忙掀開簾櫳沖著里面道:
“快去稟了老夫人知道,二爺來給老夫人請安了。”
安鈞之是安錚之故去后,領養的同宗旁支的孩子,按年齡排行,是在安錚之之下,府中人都稱之為二爺。
“二爺快請進進來。”又一個穿著大紅褂子、容貌俏麗的丫鬟迎了出來,“老夫人正好誦完經,正念叨著二爺呢。”
安鈞之沖著丫鬟微微一笑:
“有勞彩蝶了。”
安家人都生的一副好相貌,只是安錚之習武,舉手投足間自是俊朗逼人,安鈞之卻是愛文,言談舉止很是儒雅有度,這么一笑,更是益發襯得人玉樹臨風。
那彩蝶頓時紅了臉,待安鈞之也就愈發熱情。
“是鈞之嗎?”安老夫人安坐在一個蒲團之上,笑容和藹。要說老夫人也是個苦命人,早年隨安老公爺駐防邊疆重鎮,邊地苦寒,老夫人雖是育有兩子兩女,卻不過一子一女長大成人。
安老公爺雖是有幾房妾侍,卻生的全是女兒。安錚之故去后,偌大的安府,竟是再無人繼承。老夫人更是得悉兒子離世后,幾次哭昏過去,因常年以淚洗面,終止雙目失明。
“母親,您敢是昨晚又沒有睡好?”安鈞之接過丫鬟手里的錦帕,幫老夫人擦手,便溫言道,“孩兒昨日聽同窗說,他們家新進了一種上好的沉香,很是有助于睡眠,孩兒今兒個就去,看能不能求些來。”
老夫人拍了拍安鈞之的手:
“好孩子,難為你記得娘。你還沒用飯吧?正好,讓彩蝶多準備些,咱們娘兒倆今兒個一塊兒用。”
安鈞之忙擺手拒絕:
“母親莫管我,孩兒還要去給爹爹請安。爹爹這數日來一直忙亂不已,孩兒已有數日未見過爹爹了。”
“忙亂不已?”老夫人愣了一下,旋即笑呵呵道,“許是這幾日朝中有事,你爹年輕時便是如此,一說朝中公務,便是幾日不正經吃飯也是有的,若是如此,鈞之可要替娘盯著些,別讓你爹累壞了才好。”
“是。”安鈞之神情中有些失望,一大早趕來,就是想從老夫人這里套出些消息,昨日那本藏匿在后院的神秘病人再次回轉,紫硯說親眼見到安武護送回來。
安武那是誰呀,自來是老爺子面前最得用之人,既是安武護送,必是老爺子親自差遣,更兼安武身邊隨行的人,全是老爺子的貼身暗衛。
明明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可無論自己去哪里,老爺子也從未派護衛保護,倒是那神秘來客,竟是有這般莫大的殊榮!難道坊間傳言是真,那人其實是老爺子的私生子?
若是那樣的話,那自己的身份,豈非尷尬無比?
從娘現在的情形看起來,她怕也同樣是對此一無所知。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一拍頭:
“啊呀,母親,我昨日特意幫您買來了李福記的點心,看您歇下了,便想著今日一早幫您帶過來,哪知來的匆忙,竟是忘了,紫硯就在外面候著呢,不如讓彩蝶跟著他去取一下?”
“好。”老夫人點頭,很是感慨道,“好孩子,難為你什么事都記著娘。”
“是啊,二爺孝順著呢。”彩蝶也忙湊趣,“我聽紫硯說,前兒個爺又去山上幫老夫人祈福了呢。”
“哎喲,鈞之啊,娘多虧有你這么個孝順兒子。”老夫人果然很感動。
三人告退,安鈞之只說要去給老爺子請安,自己徑直往東而去。
“彩蝶姐姐,二爺已經走得見不著了,你隨還是我來吧。”紫硯瞧著兀自失神的彩蝶,撲哧一笑。
彩蝶回過神來,臉頓時臊的通紅:
“臭小子,竟然連我也敢調笑,看姐姐不撕爛你的嘴!”
“好姐姐,你莫要惱!”紫硯忙求饒,卻又小聲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
停了停道:“你道二爺為什么讓你跟我去取?”
“為什么?”彩蝶心里一跳。
“二爺說你在老夫人面前每日辛苦,還特意給你買了你愛吃的一包零嘴兒,只是那邊人多嘴雜,二爺不好巴巴的給你送去……”
“又要討打?”彩蝶臉色更紅,啐了一口道,“老夫人身邊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你這般渾說,敢是皮真的癢了!”
紫硯卻是切了一聲:“這府里人多了去了,二爺怎么可能都念著?自然是姐姐在二爺心里與他人不同。”
“又胡扯,信不信再說,我真撕你的嘴?”彩蝶口里雖是嗔怪著,卻明顯很是意動,氣息竟也有些不穩。
“哪有胡扯?我也不瞞姐姐。”紫硯正色道,“二爺確是不止一次和我說起姐姐,二爺說,他心里,其實是和姐姐同病相憐,都是萬事都由不得自己——”
“二爺,他怎么會如此說?”彩蝶聲音都有些發顫,轉眼卻又神情黯然,“彩蝶怎么能和二爺比?二爺雖是嗣子,卻是安家少主,哪像彩蝶……”
彩蝶本也出身官家,卻因長輩獲罪,全家女眷發賣為奴,一夕之間,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就成了別人家的奴婢!
“是彩蝶姐姐想岔了。”紫硯卻是搖頭,“彩蝶姐姐不知,二爺當初來府中時,已經是記事的年紀,卻被老族長做主,送到府里來;這十多年了,二爺已是看著公爺和老夫人跟親爹娘一般,卻又要很快被送回去——”
話說出口,似是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嚇得忙捂住嘴。
“什么送回去?”彩蝶站住腳,認真的瞧著紫硯,“你方才所說,到底是何意?”
“沒有。”眼看前面已是安鈞之的院子,紫硯一溜小跑的就往里沖,“我去把點心拿來,姐姐——”
卻被彩蝶扯住衣袖,厲聲道:
“紫硯,你若是不把方才的話說清楚,信不信我現在就去把你方才所言全說與老夫人聽!”
紫硯小臉嚇得慘白,忙把彩蝶拉到屋里:
“好姐姐,你就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亂說了!”
彩蝶冷哼一聲,作勢要走,紫硯嚇得忙扯住胳膊:
“好姐姐,你莫要惱,我跟你說便是,你只切記,莫要告訴旁人!”
見彩蝶點頭,紫硯只得道:
“姐姐終日在老夫人面前,怕是不知道,咱們后院,來了一位神秘的貴人。”
猶豫了半晌終道:
“聽別人說,好像是主子在外面生的兒子——”
啊?此言一出,便是彩蝶也大吃一驚。忽然憶起,方才二爺眉宇間抹不去的愁緒,頓時心疼無比。
捧著點心行至院中,遠遠的正瞧見安鈞之獨自站在涼亭中的落寞身影,彩蝶心里一顫,咬了下嘴唇,終于還是快步走過去,低低道:
“天冷風大,二爺切記珍重。但有差遣,便讓紫硯告訴彩蝶……”
安鈞之轉身,瞧著彩蝶逐漸遠去的背影,慢慢垂下眼睛:方才去給爹爹請安,這次倒是沒吃閉門羹,可自己心里,卻是更加不舒服——老爺子那般性情,什么時候做過因私廢公之事?可自己卻聽老爺子身邊的小廝言講,說是老爺子今日已告假不去上朝!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定是為了安武昨日護送回來的神秘人!
而且接下來,聽說李奇來了,老爺子竟是丟下自己,馬上迎了出去——李奇再是容府客卿,可也不過是個醫者罷了,怎么能當得起老爺子這般禮遇?說到底,還不是和那個傳言中的私生子有關!
其實這一點,倒是安鈞之冤枉了安云烈。
這之前李奇也曾到府診脈,老公爺一般是讓安武代為迎接,而這次,已經得安武回報,說是容家公子會假扮藥童一同過來。自然即便是容家公子的身份,也當不起安云烈親自迎接,只是安武還說的明白,阿遜的醒來,怕是要完全仰賴霽云一人。安云烈救孫心切,聽說李奇攜霽云到來,自是親自接了出來。
“李奇見過公爺。”沒想到安云烈親自接了出來,李奇先是一驚,隨即了然。
霽云也忙上前見禮:
“云開見過公爺。”
卻被安云烈一把攙住:
“賢,阿開免禮,快起來吧。”
待霽云起身,安云烈細細打量,忍不住贊嘆,果然不愧是容氏子,生的一副好相貌!竟是龍章鳳姿,小小年紀,卻是端嚴大氣,頗有乃父之風。
卻轉而想到自己孫兒,又想起丹東時匆匆一面,自己再料不到那俊美少年竟是自己親孫兒。現在細細回想起來,那雙眼睛,可不同樣酷肖錚之?
“公爺莫傷心。”霽云也明白老公爺的心思,看安云烈如此在意阿遜,也很是欣慰。阿遜生來孤苦,那謝府又是虎狼之地,自來便少溫情,現在有老公爺這般全力維護,阿遜也算是有所依靠了!
“阿遜他不是無福之人,現在又有了老公爺這般親人,阿開相信,他一定可以早日醒來。”
三人匆匆往后院而去。
阿遜的居所與在方府時自是大大不同,老公爺每每想到這十幾年來,孫兒流落在外,就心疼不已,雖是性喜儉樸,卻是把阿遜的房間裝飾的舒適之極。
只是那床鋪雖甚是綿軟,躺在上面的阿遜卻是無知無覺,宛若一個死人相仿。
“阿遜——”看到床鋪上的人,霽云只覺鼻子發酸,忙上前一把握住阿遜的手。
阿遜身體劇烈的抖動了一下,眼皮下眼珠也骨圇圇轉動起來。
安云烈神情震驚至極——已經聽安武說過,孫兒好像和容府公子關系匪淺,這許多人中,獨獨對阿開有所反應,現在見著,竟是果然如此。
孫兒這個樣子,是不是意味著,很快,就會醒來?
剛要上前,卻被李奇攔住,微微搖了搖頭。
安云烈恍然,忙站住腳,和李奇一起悄悄退了出去。
“阿遜——”霽云拿起阿遜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淚水一點點溢出,漫過阿遜的手背。
“你知道是我,對不對?你一直躺在這里,知不知道,我真的,很難過……阿遜,你快些醒來,好不好?”
這般說著,淚水更是洶涌而出。
“傻瓜,你哭的,好丑——”
臉上突然一涼,粗糲的指腹擦過臉頰,有些微的痛感。
霽云一下張大嘴巴,不敢置信的抬頭,淚眼朦朧中,阿遜正定定的瞧著自己,眼中是全然的憐惜:
“云兒,讓我,抱一下……”
霽云呆呆的俯身,任阿遜圈住自己。半晌才意識到什么,慢慢道:
“我不是做夢吧,阿遜,你真的醒了?”
門同時哐當一聲被推開,安云烈大踏步來至床前,已是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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