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倦鳥歸巢
“二姐,今天早上那人是什么來頭?竟是有那般威風?”王子堯有些悻悻然,連帶著看溪娘的眼神都有些不愉,“一天了,我們也沒見到姑母,反而讓那些外人搶盡了風頭!
自己風塵仆仆遠道而來,想著容府是姑母和二姐當家,自己和妹子來了,定是百般受寵,哪里想到,被人讓進來后,便一直待在這個院子里,一天了,連院門都沒有出去一步,一直到這般光景,這個二姐才終于又露了一次面。
溪娘不禁皺了下眉頭。
早就聽說大伯家這個兒子最是嬌生慣養,現在瞧著,果不其然。
只是這里是容府,這弟弟還以為是奉化老家嗎?所有人都要圍著他轉。
心里雖是這般想,面上卻也不好表現出來,便笑笑溫言道:
“那是表哥帳下的驍騎將軍,奉了表哥命來府中報平安的!
“表哥?”旁邊長相嬌媚的女子驀然抬頭,“二姐說那是表哥的人?這般說來,表哥竟是當真要回來了?”
言語間竟是雀躍不已。似是又想到什么,扯了扯溪娘衣袖悄悄道:
“二姐,人都說表哥文才武略,滿腹經綸,更兼,儀表出眾,此言,可真?”
這般說著,臉頰竟是緋紅,配上少女特有的嬌憨,竟是別有一番動人模樣。
“蕓娘慎言!毕飬s是板了臉。子堯是男丁,自有大伯管教,蕓娘卻是女子,怎么竟敢這般公然議論男子長相?更何況還是自己表哥、容府家主?
蕓娘碰了個釘子,就有些訕訕,卻也知道這個二姐生來就是這種端肅的模樣,更何況,聽娘說,現在容府內務可全是二姐打理。這樣想著忙抱住溪娘的胳膊不住搖晃:
“好姐姐不許惱我!實在是,現在到處都在傳揚表哥的英雄事跡,我也是聽得多了,才這么一問的。姐姐覺得不妥,妹妹從此不再提起就是!
聽蕓娘這樣說,溪娘的臉色才算是緩和了些,挽了蕓娘的手送到榻上:
“是我錯怪你了。好了,你們遠道而來,一路鞍馬勞頓,還是早些安置吧。明兒個一早,再去給姑母請安。”
“還要等到明日嗎?”蕓娘有些失望,“姐姐不知,我真的很想姑母呢!
“蕓娘的心思我豈會不知?”溪娘低聲勸慰,“只是姑母今日得了表哥要回來的消息,一直興奮不已,又多走了幾步路,已經歇下了,若是再驚擾她老人家,反倒不美,還是明日一早過去吧。”
聽溪娘如此說,蕓娘和王子堯也沒辦法,只得應了下來。
待溪娘離開,王子堯不由哼了聲:
“這個二姐,多年不見,人愈發和個木頭一般了,也不知怎么在宮中過活了那么多年。”
二姐溪娘生來寡言,自叔叔嬸嬸先后離世,便更是幾乎幾天都不說一句話——
也是,據說二姐命硬的很,二叔和嬸嬸便是她克死的。二姐自那后,除了祖母外,便和家里人都不親,現在瞧著,更是冷冰冰沒半點人情味兒。
溪娘卻不知自己那一對弟妹正在偷偷議論自己,兀自邊走邊想著心思。
方才管家媽媽已經來見了自己,很是委婉的轉告了伯母的話,言下之意,還是希望自己能幫著蕓娘找個好婆家,只是在這容府里,自己不過是仗著表小姐的名頭幫姑母打理一下內務罷了,哪里有什么機會接觸上京哪些豪門貴族?
還是等老太太那天精神好些,讓老太太想想法子才是。
忽聽到對面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溪娘抬頭望去,卻是幾個男子正迎面而來,溪娘唬了一跳,忙站住腳。
來人也看到了溪娘一行,忙躬身退到一旁,待溪娘幾人離開,才直起身來。
“這女子,便是楚大哥口里那位,表小姐?”霽云沉吟著道,不提防溪娘猛然回頭,看到霽云的模樣,明顯大吃一驚。
霽云愣了下,下意識的摸了下自己的臉,自己真的和爹爹肖似到如此地步嗎?先是容福,現在又是這表小姐,都是一副很受驚嚇的模樣。
“不錯!崩顣P點頭,神情間隱有些興奮“前面就是我家,小姐隨我來——”
四人一路往李家院落而去,還沒到院門口,遠遠的一個中年女人同一個婉約少婦,還有一個同霽云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已經接了出來。
李昉眼圈頓時就紅了,忙快步上前,女孩子已經歡呼著跑了過來,一把抱住李昉的胳膊,那少婦則是遠遠的站著,癡癡的瞧著李昉,早已是淚流滿面。
“小畜生,還呆站在外面做什么?還不快滾進來!”
院里卻是傳出一聲暴喝。
霽云不由一愣,下意識的看向李昉。
李昉苦笑,就知道,自己沒和爺一塊兒回來,一定會惹得爹爹生氣。
那中年女子也回過神來,忙擦了下眼淚悄悄道:
“走吧,昉兒,別被你爹嚇著,你爹嘴上兇,心里可也想你呢,這不一聽說你回來,就忙從外面趕了回來——”
幾人說著,來到正屋,一個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正黑著臉坐在正中的座椅上。正是名滿杏林的李奇。
“當家的,”中年女子忙上前,笑呵呵道,“咱們昉兒真的回來了呢。你瞧瞧,人雖是黑了些——”
哪知李奇卻板了臉,怒聲道:
“孽子,還不跪下!”
此言一出,不止李夫人幾個,便是霽云也嚇了一跳。
李昉倒是聽話,忙噗通一聲跪倒:
“昉兒見過爹爹。”
“你眼里還有我這個爹爹嗎?”李昉罵道,“你走時,我百般叮囑,要你定要護好爺,怎么現在爺還沒回來呢,你倒先跑回來了?我告訴你,我現在就給你準備一匹快馬,你給我馬上回邊疆去,我還是那句話,爺不回來,你就絕不許踏進上京一步!”
說著,竟是一疊聲的吩咐下人去拉馬來。中年女子和那婉約少婦沒想到李奇回來這么一出,一下傻了眼,那女孩子則上前抱住李奇的胳膊苦苦哀求:
“爹,別讓哥哥走了,哥哥可是剛回來。
旁邊的霽云看的一愣,心里卻是熱烘烘的——怪不得自己說先暫充作李昉的義弟,楚大哥不過稍一思考,便滿口答應,原來早知道,李家雖是容府客卿,卻是可以為容家人去死!
眼看李家人已經哭成一團,忙上前一步,給李奇見禮:
“李伯伯安好,云兒有禮了!”
因霽云低著頭,李奇卻是看不清霽云的容貌,只是看著他旁邊兩個隨從器宇軒昂的樣子,心里微微一驚:
“你又是哪個?”
霽云抬起頭來,微微一笑,剛要開口,李奇卻是面色大變,忽然站起身來,跑到院里,命所有仆人去院外看著,自己反身關上門,又轉身快步來至霽云面前,神情中先是懷疑,再是震驚,到最后終于變成全然的狂喜:
“你是,小姐?!”
此言一出,不止是旁邊李家一眾女眷,便是霽云,也錯愕不已,實在想不通,李奇到底是因為什么,竟然認出了自己。
李奇認真的端詳著霽云,淚水終于奪眶而出,再不會錯了,眼前這男孩打扮的孩子,必是小姐無疑。
和爺那般相像的容貌,一般無二的年紀,同樣雍容華貴的氣度……
怪不得昉兒會忘了自己的囑咐,竟敢先期回上京,卻原來,竟然是找著了小姐!爺自來愛小姐更逾性命,派了昉兒跟著回來便在情理之中了!
“小姐,”李奇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你可,回來了——”
又回頭沖著一旁同樣目瞪口呆的瞧著這一幕的妻女,含淚道:
“還愣著干什么,快過來隨我一同拜見小姐!
“李伯伯——”霽云鼻子一酸,也流下淚來,忙去攙李奇,“你要折殺我嗎?快起來——”
李昉也忙去攙扶,低聲道:
“爹,小姐的身份,昭王爺的意思是還得等爺回來昭告天下,因怕有什么閃失,若是別人問起,便只說小姐是我結義兄弟——”
李夫人也緩過神來,上前一把抱住霽云,心肝肉的淚流不止。
霽云忙又與李夫人和李昉妻子蘭娘,李昉妹妹李蕤重新見禮。
“臭小子!”李奇卻是橫眉怒目,“找回了小姐這么天大的喜事,為什么不早點說?若是我猜不出來,你是不是還要瞞著我?”
又忽然想到一事,有些緊張道:
“小姐的安全,爺可有安排?不行,我得再去多尋些人手來,好不容易找回了小姐,可絕不能有絲毫差池!”
爺今年三十出頭了,卻仍是膝下空虛,這容府上下,也就小姐一個小主子罷了,卻偏又失蹤了這許久,現在天可憐見,小姐再回容府,爺又不在府里,自己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一定要護的小姐平安。
這般想著,竟是掉頭就往外跑。
李昉忙攔住:“爹爹莫急,除了昭王爺身邊的暗衛外,便是今日進府的林將軍也都是爺派來護衛小姐的!
……
容府這邊歡天喜地,安家那里,卻是愁云慘霧。
安云烈一下朝便得到消息,說是,孫子已然回轉,忙急急趕回謝彌遜所在院落,見到的卻仍是躺在床上無聲無息的孫子,身子晃了晃,差點兒栽倒。
“主子莫急!卑参鋰樍艘惶ι锨胺鲎,“少主身體應該無礙,現在這般虛弱,不過是重傷之后又與人動手,氣血耗盡所致——”
“與人動手?”安云烈先是一喜,繼而大怒,“這么說這孩子已經醒來過?他可有說些什么?又是那家人,竟敢向我孫子動手?”
安武抽了抽嘴角,心說,自己還是把少主一醒來就死死抱著容府公子的事瞞著吧,想了想道:
“屬下確實有關于少主之前身份的事要向公爺回稟——”
“公爺可還記得,咱們在安東時,曾經在客棧中遇到一對兒兄弟?”
安云烈略一思索,便即想起,“你是說,謝家的謝彌遜,和他那個兄弟?”
安武點頭:“公爺可知道,此次喚醒了少主的人是誰?”
“你是說謝家兄弟?”安云烈一驚。
“他們不是謝家兄弟!卑参浜喡詳⑹隽朔礁,“那日主子說那孩子年齡雖小,看著卻是不凡,再沒想到,竟是容府小公子——至于少主,那容府小公子竟是口口聲聲叫他‘阿遜’!”
“容府小公子?”安云烈神情震驚,“還有,阿遜!你是說,我這孫兒,可能就是謝家養育了多年的外甥,謝彌遜?而他,卻是一直和容府小公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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