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霓塵妖嬈的臉上掛上幾分歉意，訕訕笑了笑：“爸，姐，嬌嬌，你們先聊著，我軍區有點事情，盡量趕回來吃晚飯。”

　　沈沫點點頭道：“去吧，軍務為重！”

　　小思辰不舍地看著沈霓塵的身影逐漸消逝在門口，屁顛屁顛跑到窗戶上去看，瞧著那抹父親的身影越走越遠，最終上了軍用車，再也遍尋不見，急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轉。

　　再回頭，一家人全都用溫暖的笑意跟寵溺地眼神討好著弟弟念宸，這讓她心頭更不是滋味了。

　　抬起自己粉紅色的小袖子，趁著家人不注意，狠狠抹了兩把眼淚。

　　最愛自己的爸爸走了，之前那么疼愛自己的媽咪，太公公，還有外婆，現在也是只對弟弟好。所有人都忘記她了，不喜歡她了。

　　“媽咪，外婆！我要睡覺了！”

　　遠遠地，小思辰沖著沙發上的大人們喊了起來。稚氣的童音很是洪亮，小小叛逆地宣泄著自己內心的不滿。

　　米嬌聞言，笑了笑，低頭跟著沈清秋說了什么，隨即緩緩向小思辰的方向而去。

　　走到她跟前，抱起她，米嬌柔聲哄著：“媽咪帶辰辰去睡覺，好不好？”

　　“嗯！”

　　可愛的小腦袋用力地點了點頭。原來，媽咪還是對她好的！

　　米嬌抱起小思辰，婀娜的身影剛剛走到樓梯口，小念宸就樂呵呵地沖了上來，狗腿地扯著米嬌的衣角：“媽咪，寶寶也想睡覺，寶寶要跟，跟姐姐一起睡覺！”

　　米嬌甜甜一笑，剛準備答應，誰知懷里的小女孩不樂意了。

　　“不要！我不要弟弟跟我一起睡！我要跟媽咪睡！”

　　米嬌為難地看了看小思辰，這邊，腿腳邊的小男孩哭了起來：“嗚嗚。我要姐姐。我要跟姐姐睡。姐姐，嗚嗚。姐姐抱抱，姐姐不要不要我。嗚嗚。”

　　念宸越哭越傷心，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踢腿耍賴。

　　沈沫跟沈清秋心疼地湊過來，把他抱在懷里哄著勸著，可是念宸就是執意要跟姐姐一起睡。

　　米嬌看這懷里的女兒，笑著問：“媽咪陪著思辰還有弟弟一起睡，好不好？我們三個，一起睡，睡起來吃晚飯。”

　　誰知道，原本以為事情可以這樣圓滿解決的眾人，就聽見一道洪亮的哭泣聲從米嬌的懷里傳了出來：“哇。嗚嗚。不要。我就要跟媽咪一起睡，不要弟弟！不要弟弟！”

　　嬌嫩的小肩膀傷心地顫抖了起來，小思辰瑩玉一般的小臉上掛滿了淚痕點點。

　　這邊，被沈清秋攬回暖懷里的小念宸一聽說姐姐不要他，哭得更大聲更傷心了。

　　剛剛還被溫情與喜悅的氛圍充斥著的大廳，竟一時間哀嚎聲四起。大人們怎么哄也哄不住，倆孩子像是賭氣一般地比較著誰的嗓門大，誰的眼淚多。

　　“思辰，不要不懂事，弟弟剛回來，想你了，想要跟你一起睡，你為什么不答應呢？”

　　沈清秋看著孩子們哭作一團，哄也哄不住，轉過臉來開始教育小思辰。

　　小思辰一聽，更委屈了，哽咽著道：“嗚嗚。我先。嗚嗚要跟媽咪睡的，弟弟非要跟我搶媽咪，嗚嗚。為什么不說他不懂事？嗚嗚。”

　　這邊說的沈清秋一時間竟無言以對，那邊，小思辰又扭頭狠狠瞪著弟弟兇著：“都怪你！我討厭你！”

　　發自內心的一句怒吼，像是小宇宙爆發一般的認真與洪亮，憤怒的大眼睛，哭紅的臉頰，還有緊緊握成拳頭的兩只胖乎乎的小拳頭，這一畫面深深震撼了在場的眾人，包括小念宸。

　　忽然間的，小念宸停止了哭泣，自己擦擦眼淚看著還在哭泣的姐姐，很溫柔地笑了笑，甜甜地說著：“姐姐，你去跟媽咪，睡覺吧，我不困了，等你晚飯時候，我們一起玩。”

　　小念宸清澈的笑臉與小思辰之前的怒發沖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大人們看向他的眼神里，更是多了很多疼愛與贊賞。

　　沈清秋抱著小念宸向沙發走過去，嘴里柔聲念叨著：“媽咪跟姐姐去睡覺，外婆陪念宸講故事，做游戲，看動畫片。”

　　小念宸在沈清秋的懷里，安靜地好像不存在，這讓她更加覺得這個外孫不是一般的乖巧懂事了。

　　微微還夾雜著幾分啜泣，趴在米嬌肩頭緩緩上樓的小思辰，安靜的盯著小念宸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

　　弟弟把媽咪還給她了。

　　小小的心田里，竟有幾分異樣的風兒緩緩吹動，酥酥的，癢癢的。

　　米嬌幫女兒脫去了衣服，抱著她窩在舒服的被窩里，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可是，她懷里的小鬼靈精卻遲遲沒有閉上眼睛。

　　心頭，一個好郁悶的問題盤旋了好久：為什么弟弟不跟她爭媽咪了呢？

　　天真的思緒，懵懂的情愫，從這一刻開始的，是童話里的王子與公主，還是象牙塔外的一生的羈絆？幼小的心靈，純潔的幻想，輕聆命運的脈搏跳動的聲音，這一切與風月無關，卻與初戀有染。

　　沈霓塵離開深遠之后，再次聯系上了剛剛給他打電話的那個人，從他那里得到的結果是，樂啟楓現在，正在某區的看守所里，已經待了整整十幾個小時了。

　　沈霓塵心情有些沉重，他找了點關系，尋到了了解樂啟楓事情前因后果的幾個警員，在他們的派出所所長的陪同下，對這起事件作了更深入的了解。

　　原來，那天高速公路霧氣太大，樂啟楓一心往機場高速的方向趕過去，忽略了自身的安全問題。他占用重機械車車道超速行駛，并且還不斷超車，就在某一個超車過程中，把一輛小本田撞下了高速護欄，他自己的車也是小半個車身在外面，險些掉下去。

　　事故之后，交警封鎖現場，全力救人，樂啟楓只有額頭有輕微碰傷，但是那輛被他撞下護欄外的小本田里的司機，卻是當場死亡了。

　　因為已經是12月初，還有一個月就元旦了，所以交警大隊的年終違規重大事故上，又多了樂啟楓這么一件，上級有命令，一律嚴辦。

　　向來，越到年底越抓得緊，樂啟楓這次，可謂撞倒槍桿子上了。

　　沈霓塵跟派出所的所長寒暄了幾句，要求見一見樂啟楓。

　　派出所所長還在為難，因為這起事故已經出了人命了，樂啟楓已經被受害人家屬以正當的罪名控告，不日就要開庭受理。現在，按照慣例，除了律師之外，任何人不得私見他。

　　沈霓塵知道他是按規矩辦事，也不為難他。

　　他走到派出所的院子里，對著一棵紅杉樹，顧自點上一根煙，蕓蕓裊裊的霧氣妖嬈如他的眼珀，迷離而魅惑。頎長優美的背部線條，在淡淡的陽光下隨著他一吸一吐的優雅姿態，而凝聚成一股高貴的氣質。

　　一支煙剛要抽完，交警，公安局兩方力量都來了。還都是正廳級的大人物。

　　小所長嚇的心里打怯，沈霓塵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我要見一見樂啟楓，必要的話，我可以做他的保釋人，給他申請保釋。他丟了，我負責。”

　　兩方的領導陪著笑臉點著頭，隨即呵斥那個小所長，讓他親自帶樂啟楓來見沈霓塵。

　　普普通通的一間房間，一張長長的梨花木的大桌子，一個小小的只有半平方米左右的小窗戶。雪白的墻壁，冰冷的空氣。跟一般的電視劇里審訊犯人的工作室沒有任何區別。

　　沈霓塵只是淡淡掃了一眼那張長椅，便已經坐不下去了。

　　他無法想象，一向自以為自傲骨錚錚的樂啟楓，是如何在這里，待了十個小時。

　　炫黑色的皮衣攏了攏，沈霓塵來回不斷地踱著步子。這里，不是一般的冷。

　　遠遠地，一串腳步聲緩緩走了過來。

　　房間的大門，忽然被罩上一團陰影。沈霓塵側目而望，樂啟楓穿了一件深灰的呢絨大衣，長達膝蓋的位置，名牌的皮鞋，尊貴的氣質，這些一點都沒有變，唯一變了的，是他大衣的外面，披了一件看守所特制的小背心。

　　四目相對，樂啟楓的眼先起先揚起許多詫異跟窘迫，隨后又轉為波瀾不驚。

　　他緩緩向前，走進了屋子，雙手擱置在腰腹之前，被一副冰冷的手銬所銬牢，嘴里云淡風清道：“怎么，沈大軍長是來看我樂某人的笑話的？”

　　沈霓塵自嘲的笑了笑。來看他笑話？是么？

　　不用想，如果今時今日，沈霓塵與樂啟楓換了位置，怕是樂啟楓一眼也不會來看他，反倒是私下里會做很多小動作，把沈霓塵徹底拍死在這起狗血的交通事故上。

　　可是，沈霓塵是沈霓塵，正因為他身上有著跟樂啟楓不一樣的氣質，所以米嬌的心，才會一直留在沈霓塵那里。

　　嘴角漫不經心地笑開，沈霓塵淡淡說道：“如果，我是為了看你笑話，而專門走了這一趟，那么怕是我也太閑了。閑得，都蛋疼了！”

　　樂啟楓聞言，轉身對上沈霓塵的眸子，眼里鄙夷，嘴里譏諷：“沈大軍長，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是來救我的。我只是微微擦傷了額頭，不代表我撞傻了，或是腦震蕩了。”

　　沈霓塵捕捉到他眼神里明顯的桀驁不馴，冷了冷聲音：“米嬌選擇了我，你不服氣，是嗎？”

　　“呵呵呵呵。”

　　樂啟楓一連臉涼薄地笑笑：“服氣？我為什么要服氣？”

　　沈霓塵轉而看向灰蒙蒙的水泥地，不再作聲。

　　“你知道米嬌最艱難的時期，是誰陪在她身邊嗎？是我！她懷孕，每天吐得最后連床都下不了，天天抱著垃圾筒，連黃疸都吐出來了！吃什么吐什么，連喝水都吐！身上瘦得只剩下骨頭！是我一直陪在她身邊照顧她，變著花樣讓女傭給她做各種有營養的食物。為了孩子，她很多時候強忍著身體的不適，這邊吐完，那邊又開始補充食物。她的慢性胃炎，就是從懷孕的孕吐開始的，一直遺留到現在！”

　　沈霓塵眉宇一皺，米嬌以后慢性胃炎？怎么沒聽她提起過？

　　樂啟楓鄙夷的聲音繼續襲來：“好不容易，我陪著她埃到了她要生產。可是醫生說，她房事太少，蔭道太緊，疼了整整一夜只開了四指，我要求簽字給她做剖宮產，醫生說她的血型在美國基本找不到，萬一宮縮有問題止不住血，后果不堪設想！我走在手術室外面，一遍一遍那條冰冷的走廊都快被我踩爛了！米嬌的哭喊聲一直沒有間斷過！后來醫生帶話給我，大人孩子只能保一個，我剛說完要保大人，米嬌卻在產房里用盡最后一口力氣高喊著保孩子！然后自己休克過去！”

　　樂啟楓說著，臉上青筋暴起，沖上前去緊緊撰著沈霓塵的皮衣衣領，咆哮著：“沈霓塵！我當時真想殺了你！殺了你！她的痛苦全都是你帶給她的！是你！”

　　兩個民警趕緊沖上來講樂啟楓從沈霓塵面前扯開，再三警告他好好說話，不許動手動腳，而沈霓塵卻是紅了眼眶，聽著樂啟楓的控訴，心里抽疼抽疼的。

　　難怪她后來自己一直悄悄吃著避孕藥，原來上次為了給他生孩子，她差一點就死掉了！

　　“傻丫頭，真是個傻丫頭！”

　　鼻子酸到不行，兩年后再次相逢，米嬌關于在美國的種種委屈辛酸，一個字也沒有跟他提起過。

　　“你要我怎么服氣？一直是我照顧她！你給她的只有傷害，可是一回中國，她又回到了你的身邊！你要我怎么服氣？”

　　樂啟楓激動地盯著沈霓塵，像是看著無惡不赦的犯人的眼神，那樣看著沈霓塵。

　　沈霓塵挺拔的身影微微顫了顫，什么也沒說了，轉身就走開了。

　　秋風瑟瑟，他乘著秋風一口氣奔到了車里，關上門，他令司機開往沈園，而他自己卻是伏在車后座上，無聲無息地抱頭痛哭。

　　一顆為了心愛女人而心疼的心，一顆滿是負罪感傷害了米嬌的心，無助極了，迷茫極了！

　　她受了那么多苦，一句也沒在他面前提過。幾次愛愛的時候，瞧見她的剖腹產小疤痕，還以為她是害怕順產會疼，所以自己打了麻藥要求剖的，原來她竟是在那樣的環境下，在自己拼盡全力最后休克的情況下不得已才剖的！

　　這么些困難的日子，他沒能盡到丈夫與父親的責任，一直是樂啟楓在她身邊陪伴著，現在他們重逢了，沒樂啟楓什么事兒了，他自己也不費吹灰之力成了倆寶貝蛋的爸爸，這樣的事情，別說樂啟楓，換作他，估計也接受不了！

　　難怪樂啟楓不服他！

　　“嬌嬌，嬌嬌，我要拿什么來補償你？”

　　想起兩年前那個短發少女天真招搖的樣子，再看看如今懂事的什么苦都自己咽在肚子里，明顯成熟的女人，沈霓塵就覺得，即使把全世界都鋪在這個女人的腳底下也不夠！

　　金山銀山，錦衣玉食，根本不足以買回米嬌那顆天真爛漫沒有經歷過滄海桑田的心！

　　不一會兒，手機響了。

　　沈霓塵瞇著眼掏出來一看，是大炮。

　　這個時候來找他，原因，自然不用問。

　　“喂？”這邊，故作堅定掩蓋自己的沙啞哽咽，接著調整情緒。

　　“喂，沈霓塵，我哥出事了！我求求你救救他吧！我求求你！”那邊，大炮的聲音焦急難耐，甚至開始出現哽咽的跡象。

　　沈霓塵嘆口氣：“你哥的事情，我知道了。先別急。”我會想辦法。

　　大炮不讓沈霓塵說完，又連珠炮一樣吐了出來：“我知道，我哥有做錯的地方，我跟你道歉，這次事關重大，都鬧出人命了！我爸媽在家急得一直托關系，掉眼淚，可是那邊消息是已經被死者家屬起訴了，派出所也是禁止保釋！沈霓塵，我求求你救救他，只有你能救他了，不然他這輩子就毀了！賠錢事小，坐牢或者要是被槍斃了，你說，你說我們一家，我們。嗚嗚。”

　　大炮想起了去年，有個醉酒駕車的司機連撞死了好幾個人，最后判了死刑。自己的哥哥雖然不是酒駕，但是也是超速，超車什么違規的都有，也是造成他人死亡了。萬一樂啟楓判死刑，他的父母怎么受得了白發人送黑發人？

　　沈霓塵的太陽穴一個勁地跳得厲害。

　　“你去看守所把他保釋出來帶回家吧。”

　　淡淡說了一句，但是大炮似乎沒有聽清楚。

　　“什么？你說什么？”

　　沈霓塵只好重復道：“你去派出所把他帶回家吧。我剛剛去看過他，已經做了他的擔保人了，正想著打電話給你，要你去接他，你電話就打過來了。”

　　那邊，大炮有些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語：“呃，可以保釋了，三個小時前還說不可以啊。”

　　忽然，又像是清醒了過來一樣，感激道：“謝謝！謝謝你沈霓塵！后面，后面的事情，怎么辦？”

　　沈霓塵此刻心情尤為復雜，他頭疼也厲害，淡淡說著：“先回家，后面的事情，我找律師跟受害人家屬談談再說。現在不能給你什么保證！”

　　“好的，好的！好的！謝謝你！”

　　說完，大炮便把電話掛掉了。

　　沈霓塵一看時間，已經快六點了。難怪外面的天色越發暗淡下來。就要入冬了，天自然也變短了。

　　他轉眸瞧向窗外蒼白無力的天空，灰蒙蒙的，沒有一絲湛藍跟美麗的云彩的痕跡，心里暗暗自語：“樂啟楓，若是我今日能救你一命，是否可以抵過當日你救了米嬌？”

　　忽然間，沈霓塵對于“服氣”這個詞，有了新的領悟。

　　邪媚的嘴角揚起：“樂啟楓，我沈霓塵定會讓你，心服口服。”

　　沈園，遠遠看過去，便已經是燈火通明。沈霓塵安靜下車，米睿的寶馬已經陪在一旁。

　　腳下踩著松軟華美的梧桐樹葉，臉上，滿是暖暖的效益繾綣。就在眼前的這棟房子里，有他溫暖的家人，有深愛他的妻子，以及他寶貝的兩個孩子。

　　今日見過樂啟楓之后，沈霓塵才發現自己竟會是如此的幸運，不是誰，都可以在錯失兩年后，還可以尋回自己心愛的女人，更可幸的是，還多了兩個可愛的孩子。

　　夜風漸涼，一個勁往他脖子里鉆。

　　沈霓塵搓搓雙手，一個小跑就往大廳而去。

　　本以為，一進去就會看見無比溫馨的畫面。沒想到，他見到的第一眼，卻是米睿抱著小念宸，挨了小思辰一個蘋果的襲擊，蘋果滾落到地上，米睿的腦門紅了一塊。

　　“這是什么情況？”

　　沈霓塵換了雙拖鞋，訕訕地笑了笑，一邊往沙發走，就聽見小思辰拍著手不停地叫：“爸爸！爸爸！”

　　眾人看見沈霓塵回來了，盈盈笑著。本來大家就在商量，等到六點半，他要是不回來，他們就不等他了，就在家里吃火鍋。

　　沈霓塵上前，從沙發里把小思辰抱了起來，笑著看他：“怎么了，拿蘋果砸外公，可是不禮貌的行為哦！”

　　小思辰撇撇嘴道：“我是要砸弟弟的，砸到外公了。”

　　沈霓塵瞥了一眼小念宸，面色有些不解。

　　米嬌上前來，解釋說：“剛才兩個孩子為了爭蘋果打假，一大盤子的蘋果，偏偏念宸要哪個，思辰就跟著要哪個。最后念宸說，姐姐，都給你吃吧，我不吃了，思辰就這樣一個蘋果砸了過去了。”

　　“呵呵，孩子鬧著玩，砸一下沒關系。”

　　米睿呵呵笑著，看著沈霓塵凝重的面色，真怕他會生氣揍小思辰的屁股。

　　沈沫也開口：“既然人都到齊了，那我們就開飯吧，一起吃火鍋！”

　　“噢噢。吃飯嘍。”

　　小念宸拍手叫好，在沈清秋與米睿的簇擁下向餐廳而去。

　　沈霓塵一手抱著小思辰，一手拉著米嬌到墻角，關切地問著：“倆孩子今天還鬧別的別扭沒？”

　　米嬌掃了一眼小思辰崛起的小嘴巴，噗哧一笑，點點頭道：“嗯！一個下午，搶東西，爭東西，都哭了三四次了。以前他倆住在一起，也沒這樣過。”

　　沈霓塵嘆了口氣，意味深長地盯著米嬌：“以后啊，有什么爭執，多向著思辰一點，女孩子嘛，本來就要富養，男孩子嘛，要窮養。多向著思辰一些，比較好。”

　　小思辰聞言，兩只黑珍珠般的大眼睛，眨巴出萬般光彩，驚喜地盯著沈霓塵。甜美的童音漂蕩起：“爸爸最好了！”

　　米嬌一時有些不明所以，這父子倆是怎么了，今天倆孩子搶東西，最后都是小念宸主動讓給思辰的。她還想說，叫思辰多跟弟弟學學呢，現在可好，在沈霓塵的理論里，向著思辰反而成了理所應當的了。

　　米嬌也不想與他爭辯，看著他沉浸在女兒的贊賞中，笑著搖搖頭，隨他去吧。看得出兒子不待見他，那就讓他在女兒這里，找回一點做父親的樂趣吧。

　　餐廳里，陳嫂已經把洗干凈切成片的蔬菜，還有牛肉羊肉全都放在餐桌上了。左手邊，有小思辰愛吃的南瓜餅，玉米烙，右手邊，有小念宸最愛吃的紫薯餅跟基圍蝦。兩個孩子，也是按照自己喜歡吃的東西，一左一右坐好的。

　　桌子中間的火鍋，是銅黃色的那種老北京火鍋。周圍一圈銅環，很漂亮，湯鍋中間一個高高的煙囪，正蕓蕓裊裊地冒著些許熱氣。

　　“來，下羊肉！”

　　沈沫一聲發令，大家齊齊開始動筷子。

　　沈霓塵除了下羊肉，還給米嬌下了她最愛吃的各種菌菇類。

　　回想起樂啟楓所說的米嬌為給他生孩子所受的苦，沈霓塵就會覺得縱使對她再好，也彌補不了萬分之一。

　　而米嬌，在剛才與沈霓塵私聊的時候，就聞見了他身上一股清淡的煙味。回想起他下午在家里接完電話就匆匆離去的樣子，聰明如她，已然明了，一般沒有煩心事絕不抽煙的沈霓塵，今天一定遇到了特別的事情。

　　拿著筷子夾起了好幾片牛肉，米嬌開始幫沈霓塵涮起來。沈霓塵愛吃牛肉，這一點，她豈會忘？

　　不一會兒，米嬌把牛肉放進了沈霓塵的香辣醬碗里，而沈霓塵則是撈了好多菌菇放進了米嬌的海鮮醬碗里。

　　是心有靈犀嗎？為了彼此而涮對方愛吃的食物。

　　四目相對，二人皆是噗哧一笑。

　　米睿欣喜地看著他們，給倆孩子的碗里分別放上一點羊肉，然后半笑著開口：“現在，念宸也回來了，是不是，應該商量一下婚事了？”

　　米嬌聞言，面頰上一紅，還好有熱氣騰騰的火鍋在，不然，忽然紅成這個樣子，不是太丟人了么。

　　沈霓塵笑笑：“是啊，看嬌嬌的意思。畢竟現在她是大巨星，要不要隱婚，保持她的偶像形象，還得看她怎么想。”

　　沈霓塵之前一直覺得，米嬌如果真的可以退出娛樂圈，只做沈太太，那么無疑是他最開心的事情。

　　但是現在卻發現，自己給不了她太多，或者說，為她做再多也遠遠不夠，這樣的情況下，如果還剝奪米嬌璀璨奪目的巨星光芒，斬斷她豐滿飛翔的羽翼，是不是，太殘忍了？

　　米睿笑笑，領會到沈霓塵話語里的意思。

　　看來，這小子是一切以米嬌的意思為準。這么疼老婆，尊重老婆的男人，做了他的女婿，還是個軍長。米睿不自覺地嘴角上揚。

　　“你們小倆口號好商量，婚禮什么時候辦都可以，倆孩子都這么大了，呵呵，只是個形式罷了。”

　　沈霓塵知道，米睿這么說，只是客套。

　　他清楚地記得，上次在韓國餐館吃飯的時候，米睿說了，一定要給米嬌一個盛世軍婚的，既然前面有這話放了出來，那么這個婚禮就不可能只是形式這么簡單了。

　　好在，沈霓塵本來想著的，也是要給米嬌一個驚世婚禮，而且他有這個能力。所以，米睿的那番客套，到了他這里，自然不可能真的成客套了。

　　“呵呵，就算有了孩子，就算只是形式，但畢竟也是人生大事，不能草草辦了，只要嬌嬌點頭，給我一個確切的日期，我必然會把婚禮辦得風風光光，驚天動地的。”

　　果然，聽到沈霓塵這樣回答，米睿的眼神里贊賞的意味頗濃了許多。

　　沈清秋跟沈沫，也是開心的合不攏嘴。

　　“真是喜上加喜啊，霓塵這么好的弟弟，沒落到別人手里，反而成了我女婿，還生了龍鳳胎，我們這一家人，還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一時開心，沈清秋說話便微微口無遮攔了起來。

　　大家面面相覷，一時竟有些尷尬，可是尷尬之后，卻是濃濃慷慨的笑意，如火鍋揮灑出來的霧氣，熱乎乎的，暖暖的。

　　小思辰手里捧著熱牛奶，嘴里咬著南瓜餅，紅撲撲的小嘴巴一個勁地吃著，就沒有停過。

　　小念宸諂媚地將一塊紫薯餅要在手心里：“姐姐，姐姐，我這個，可好吃了。給你嘗嘗。”

　　小思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空出一個手心對著他，無奈，桌子間距太大，他們的小胳膊太短，根本夠不著彼此。

　　忽然，小念宸靈機一動，一手用力丟了出去，嘴里大喊了一句：“姐姐！接著！”

　　小思辰眼睛睜得大大的，循著紫薯餅飛翔的曲線，手掌跟著移動，可是，當紫薯餅越靠越近的時候，還沒來得及用手接住，它已經牢牢粘在了她的小腦門上，像是給妖怪貼上符咒一樣。小念宸悲哀地看了她一眼，隨即怯怯地問著：“姐姐，你還好吧？”

　　小思辰一咬牙，伸手拿過那塊餅，冰冷的眸子直直射向他，張開嘴，奮力咬了一口，大口大口咬著：“謝謝弟弟，真好吃！”

　　“哈哈哈哈。”

　　大人們忍不住笑出了聲，不一會，當小思辰吃完最后一口的時候，她忽然把南瓜餅的盤子王懷里一塞，手里拿起一塊就朝著弟弟砸了過去。

　　“弟弟，吃南瓜餅！”

　　不一會兒，盤子里的南瓜餅被砸了大半，可是小念宸一點也沒有受傷，米嬌跟沈沫，像是守護神一樣，來者不拒地將小思辰砸過來的南瓜餅全部接住，放進了小念宸的盤子里。

　　小思辰不高興地繼續扔，卻被米睿奪走了盤子，耐心教育起來：“辰辰，弟弟是不小心才會砸到你的，可是你的故意砸弟弟的，這兩件事情，在本質上就是有區別的，辰辰，南瓜餅是食物，是大人們的勞動成果，不可以拿來當玩具，這樣亂砸一氣，是不對的。”

　　米睿剛剛說完，沈清秋也開始教育她。

　　小思辰眨巴著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抬眼看向眾人，眼淚就在眼眶里打轉轉。

　　“嗚嗚。不公平，不公平！嗚嗚。弟弟砸我，沒人幫我接住，我砸弟弟，嗚嗚。你們全幫他接住，結果我一個也沒有砸到！嗚嗚。”

　　忽然間就傷心的哭了起來，可是她的淚水嘩嘩流淌著，大人們的臉色卻是更好看了。

　　“真是個孩子，哈哈哈。”

　　“家里有孩子，真的是太好玩了。哈哈哈哈。”

　　“思辰，你，哈哈哈，真可愛。”

　　大人們亂笑起來，餐廳的氣氛一下比一下高漲，溫馨的不得了。

　　小思辰看著他們這樣笑，忽然疑惑了，也不哭了，擦了擦眼淚，無辜地看著他們。

　　這邊的小念宸，手里端著一盤子南瓜餅，從凳子上慢慢蹭了下來，落到地上，站穩之后，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下跑到桌子的另一邊。

　　就在大家都以為他是端著南瓜餅去砸姐姐，準備阻止他的時候，小小的男子漢的聲音卻悠揚地響徹了這一片天地：“姐姐，剛才隔的遠，我不是故意，要砸你。現在給你，你砸我，我不躲，姐姐不哭了。”

　　微微泛紅的眼珠子轉了轉，細細瞧著弟弟不似作假的樣子，小思辰的心里，又被一種懵懂的情感牽引了一下。暖暖的，癢癢的。

　　“念宸真是個好孩子。”

　　“是啊，沈家有這樣的傳人，真的是福氣啊。”

　　“念宸真懂事啊！”

　　忽然，小思辰漂亮的小眼珠子烏溜溜轉了又轉，剛剛還有些感動的情緒全都煙消云散，她狠狠地等著小念宸：“沈念宸，你就給我裝！你就玩陰的吧！”

　　說完，小念宸委屈極了看向姐姐，怯怯地上前抓住姐姐的手，柔柔地說：“姐姐，你想錯了，我是真心的，你砸我吧，砸我吧！”

　　說完，他把腦袋湊到姐姐的耳邊，很小聲地嘀咕了一句：“你越生氣，大人們，越是說我好，嘿嘿。”

　　挪過臉站好，小思辰的小臉已經脹得跟紅蘋果一樣了。

　　“我跟你沒完！”

　　小念宸無所謂姐姐的警告，反正，他們的日子還長著呢，沒完沒了，不是正合了他的意？

　　“姐姐不氣了，以后有東西吃，姐姐先挑，弟弟只吃你剩的。”

　　說完，小念宸眨巴眨巴眼睛，竟是掉下了一滴眼淚來。

　　沈霓塵瞬間驚愕住！

　　因為剛才兒子湊到女兒耳邊很小聲嘀咕的那句，正好被他聽見了！

　　他現在才知道，原來，這個兒子，是繼承了他的外貌特質，還有米嬌的演戲天分啊！

　　長大后，怕也是妖孽級別的美少男一枚啊！

　　除了小思辰跟沈霓塵，所有人都用更加疼愛的目光看向小念宸。

　　米睿直接伸手把他抱進了懷里，喜歡的都不舍得丟下。

　　“嬌嬌阿，你工作那么忙，是怎么教育出這么好的兒子的。真是太懂事了，多好的小男子漢啊！”

　　沈沫也是欣慰地看著小念宸，那眼神，似乎在洋洋自得沈家有了完美的繼承人一樣。

　　沈清秋更是歡喜地紅了眼眶，看著如此可愛的外孫，夾了一大塊牛肉遞到他的面前。

　　“念宸，乖，多吃點肉肉長得壯！”

　　“嗯，謝謝外婆，念宸最愛吃肉肉了！”

　　眨巴著圓溜溜的眼珠子，小念宸一邊拍著手，一邊張開嘴，一口就咬住了沈清秋遞過來的牛肉，開心的嚼著。

　　這一下，米嬌也撲哧笑了。

　　因為過去的一年多里，兒子不愛吃肉，愛吃蔬果，女兒不愛蔬果，愛吃肉，已經是她摸得透透的事情了。現在，為了討好沈清秋，這小男孩居然大言不慚地說，他最愛吃肉肉了。

　　米嬌越想越好笑。

　　沈霓塵不解地問了一句：“笑什么呢？”

　　米嬌一愣，眾人也疑惑地看她。

　　她淡淡道：“我不是高興嗎，咱兒子這么優秀，呵呵，高興。”

　　眾人釋然，唯有沈霓塵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是啊，咱這個兒子，日后肯定有出息！”

　　說完，他看見了小思辰憋屈的小臉坐在那里垂著腦袋悶悶不樂，頓時于心不忍笑著將她柔軟的小身體抱到懷里，沈霓塵在她耳邊輕語：“別難過了，爸爸知道思辰才是那個最乖最可愛最懂事的。”

　　說完，小思辰一臉奇異地盯著沈霓塵，感動地主動在他的臉頰上送上一吻。

　　“爸爸，爸爸最好了！”

　　然而，這一幕最甜蜜平常的父女畫面，印在小念宸的眼睛里，卻換了另一種色彩。他緊緊盯著沈霓塵臉上，被姐姐親過的那個地方，磨牙霍霍，然后狠狠咬碎了嘴里的食物。

　　晚飯過后，吃飽喝足的一大家子圍在沙發上看電視。

　　米睿陪著沈沫下起了象棋，米嬌跟沈清秋先在樓上給小思辰洗澡。沈霓塵就百無聊賴地坐在自己的兒子身邊，想要跟他好好聯絡一下感情。

　　可是，一想到這小家伙腹黑邪惡的機靈勁，沈霓塵又覺得后背一涼。

　　尤其，當那個小鬼主動看他，對他笑得時候，比如，現在。

　　小家伙主動出擊，坐在了沈霓塵的大腿上，搞得跟他特別熟的樣子。

　　“你沒話要跟我說？”

　　沈霓塵的喉結動了動，突如其來的親密，使他心跳加速。對于兒子的主動示好，盡管有些發怯，但是還是很歡喜的。

　　“呵呵，我想跟你談談。”

　　“談什么？”

　　小家伙目光向下，開始把玩沈霓塵腰間扣著的車鑰匙。

　　“談談你的爸爸，不是干爸爸，是親爸爸。”

　　胖乎乎的小手一頓，擺出了霸萌的眼神，細細研究著什么一樣，兩道眉毛撇在一起，很嚴肅。

　　沈霓塵有些忍俊不禁，捏了捏他的小臉：“小鬼，你怎么不多笑笑，會笑的小孩子特惹人喜歡。”

　　眼前的小鬼，卻是哀怨地嘆了口氣：“媽咪不許我笑，媽咪說，我一笑，像極了，我那個挨千刀的，老爸！”

　　三道黑線掛在沈霓塵的腦門上，他隱隱聽見了身旁原本應該在下棋的兩個人，強忍著爆笑得沖動，很辛苦地忍耐著。

　　沈沫一手捂著嘴巴，雙肩不斷顫抖。

　　米睿干脆別過頭去，可是笑得連腿都在抖。

　　沈霓塵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有點無奈。

　　挨千刀的，老爸？

　　嘆了口氣，誰讓米嬌在美國的日子，他沒能陪在身邊呢？挨千刀的老爸，孩子跟米嬌有點小抱怨也是合乎常情的。

　　抓過小孩子亂動的一雙小手，沈霓塵雙眸發亮：“寶貝，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看見爸爸呢？”

　　小念宸看他的神情忽然有些鄙夷，壞壞的笑了一下之后，又露出天真無辜的小臉，搖了搖頭道：“沒有，沒想過！”

　　沈霓塵心里一涼。

　　自己給自己打著氣，腎泥塵再接再厲問著：“那么，要是你現在開始想呢？要是你見到了你的爸爸，你第一句最想跟他說什么？”

　　語畢，客廳瞬間安靜了下來，連下棋人落子的聲音都聽不見。

　　似乎，這個答案是大家都想知道的。

　　然而，沈念宸卻是深深凝視著沈霓塵，凝視了好一會兒，埋下頭，從胸口口袋里取出一個紙團，打開念著：“我會告訴他，他欠我媽咪，撫養費兩百萬，尿不濕費十萬，保姆費三十萬，奶粉費十萬，一共是，二百五十萬！”

　　二百五？

　　某男額頭上頓時又多了三條黑線。

　　“哈哈哈哈！”

　　“哈哈哈，阿哈哈哈！”

　　而一旁下棋的翁婿倆，再也忍無可忍地爆笑起來，一個伏在棋盤上，棋局都推亂了，一個干脆捂著肚子，毫不留情地還看了沈霓塵兩眼。

　　沈霓塵無語地看著眼前的兒子，他真的還只有不到兩歲嗎？

　　好吧，問題都是他自己問的，就算他自己自作自受好了。

　　腦海中一個靈光，記得上次，在韓國餐館的時候，小思辰也是這么說的，說，二百五爸爸。

　　心里的疑慮越來越深。

　　“寶貝，你告訴我，這，這二百五爸爸的話題，是誰說給你們聽的？”

　　小家伙忽然兩眼放光，嘴角噙著一抹狡黠，光傻笑不吭聲了。

　　“念宸，快點上來洗澡了！姐姐已經洗好了，該你了！”

　　米嬌慵懶地倚在二樓的樓梯口，腰肢還在微顫，仿佛是前一秒還在笑得花枝亂顫一樣。

　　沈霓塵微微瞇起眼簾，忽然有了一絲絲直覺。

　　“歐也！洗澡咯！”

　　小念宸說著，便開心地拍著手，從沈霓塵的身上爬了下去，手里之前念念有詞的小紙團，也隨手一丟，忘乎所以地沖著樓梯跑過去。

　　沈霓塵俯身輕輕拾起，因為自尊心嚴重受挫，他倒想看看，紙團上那個罵他二百五的，是誰的筆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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