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四月的氣候已漸漸轉暖,即便是騎馬奔馳在長街上,呼嘯而過的暖風依舊讓人舒心,寒澈雙手緊抓韁繩,絲毫不落后的跟在余公公的后面,一行人快速的穿過長街,極快的抵達皇宮!
一陣繁瑣的檢查后,余公公領著寒澈來到上書房,卻是留下寒澈一人站在宮門口,自己先行進去稟報!
仍舊焚香的大殿內充滿清香,龍案上則是堆放著許多來不及處理的奏折,其中一本被打開放在正中間,蘸了朱砂的毛筆則是擱在硯臺上,卻不見玉乾帝本人!
殿內一片寂靜,余公公四下張望了片刻,隨即招手喚過一名伺候的小太監低聲詢問了片刻,只見那小太監手中的拂塵微微指向寢殿,余公公便立即輕聲走向寢宮!
輕掀起門簾,便見玉乾帝滿面倦容的斜躺在躺椅上小憩,余公公則是輕揮手,原本靜候在寢殿的宮人們立即無聲的退了出去,而余公公則是悄聲走到玉乾帝的身邊,極小聲的開口:“皇上!”
“回來了?”玉乾帝雙目依舊緊閉,卻是慵懶的出聲問道!
“是!皇上,寒澈此時正在大殿外候旨呢!”始終彎腰在玉乾帝的耳邊,余公公說話的聲音控制的恰到好處,并未打擾玉乾帝片刻的休憩,亦是讓他聽清自己所說的話!
而此時,玉乾帝則是微微睜開雙目,暗藏精明的眸子掃了余公公那腆著笑容的臉,隨即緩緩開口:“耽擱了不少時辰!”
聞言,余公公心頭頓時一緊,隨即湊近玉乾帝耳邊,把此行的經過仔仔細細的講了一遍!
“伺候更衣吧!”聽完余公公的稟報,玉乾帝的睡意盡失,便出聲吩咐!
“是!”趕緊扶著玉乾帝起身,余公公擊掌三聲,只見門外伺候的宮人們立即捧著龍袍快步走了進來,余公公則是小心的捧過那龍袍打開,伺候著玉乾帝穿戴整齊后,跟著他走出寢宮!
“宣寒澈進殿!”重新坐回龍椅上,玉乾帝掃了眼龍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折,眉頭輕皺片刻,隨即開口!
“是!”得到玉乾帝的首肯,余公公則是立即轉身朝著大殿的門外高呼:“宣寒翰林進殿面圣!”
始終立于門外的寒澈在聽到這一聲高呼后,立即整理了自己的朝服,半低著頭快步跨進殿門,朝著龍椅上的人行跪拜大禮:“微臣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滿是威嚴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只是待寒澈站起身后,玉乾帝的注意力卻是放在龍案上的奏折上,絲毫沒有繼續開口的跡象!
而寒澈則是立于原地,始終半低著頭以恭敬的態度面圣,并未因為玉乾帝的冷落而動怒,也并未因為接下來不可知的事情而急躁,平心靜氣的模樣讓玉乾帝不由得點了點頭,丟下手中的毛筆,指著面沉如水的寒澈對身旁的余公公開口:“從這角度看寒翰林,倒是與當年的楚相有些相似!”
余公公伺候玉乾帝這么多年,豈會不明白玉乾帝的心思?見圣上金口一開,便也跟著笑道:“皇上圣明!寒翰林性子沉穩,的確與楚王有些相似!”
聰明如余公公,即便是附和著玉乾帝的話開口,也知有些問題主子沒有明說,他更是不能率先開口!自是挑著性子這個借口說到,讓玉乾帝原本肅穆的眼瞳中微微浮現一抹笑意!
“微臣多謝皇上盛贊!只是,楚王乃是西楚棟梁,微臣尚且需要向朝中各位大人學習,實在不敢與楚王相提并論!”此時,寒澈則是誠惶誠恐的開口,謙虛謹慎的模樣頓時讓余公公不由得點了點頭,只不過……
“寒愛卿何必謙虛?”見寒澈把自己的盛贊往外推,玉乾帝臉色微微一沉,隨即開口!
見玉乾帝臉色微沉,余公公立即大著膽子開口:“是啊,寒翰林可是這屆科舉的個中翹楚,豈能妄自菲薄!更何況,你若是這般推拒,豈不是說咱們圣上沒有識人的眼光?”
一記冷光頓時射向余公公,嚇得余公公立即雙膝跪了下來,戰戰兢兢的求饒道:“奴才該死,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謹記你自己的身份!下不為例,起來吧!”極寒的聲音在安靜的大殿上響起,不但是在警告余公公宦官不可干政,亦是在給寒澈威懾之用!
“寒翰林,朕方才見了翰林院掌院學士管大人,他對你近日的表現贊不絕口,讓朕十分的好奇!不知你近日在翰林院都學到了些什么?”不再理會余公公,玉乾帝目光復而轉向寒澈,右手手指輕點龍案,目光和煦、口氣極其的平易近人!
寒澈則是拱手彎腰,隨后才開口:“回皇上的話,微臣能有進步,全是管大人與各位大人的悉心栽培與教導,實不敢居功!近日微臣在翰林院主要負責是抄錄古籍,且經過接觸古籍,亦是學到了不少以往并不知曉的知識,也讓微臣明白‘學海無涯’這四字的真諦!”
玉乾帝雙目則是緊盯著此時半低著頭的寒澈,靜心聽著他的回答,半晌才點了點頭,緩緩開口:“的確,‘學海無涯’四字看似容易,做起來卻是十分的困難!當年楚王若非跟著老楚王常年征戰,亦不會有如今的成就!對于胸懷抱負的朝臣,既要有忠心,亦要有淵博的學識!只是,你可知,這學識可并不僅僅局限于書卷!”
玉乾帝話中帶著暗示,原本和煦含笑的眸光漸漸轉為嚴肅,端看這寒澈能不能領略他話中的意思!
而此時寒澈半垂著眼眸,讓人察覺不出他眼底的神色,亦是很好的掩飾了他心底的想法,對于玉乾帝方才的試探、威壓,他心中豈會不明白,只不過伴君如伴虎,他亦不會在玉乾帝的面前展露自己真實的想法,否則此時惹怒了玉乾帝,于他并無好處!
只見寒澈更加壓低了自己的身子,恭敬的姿勢贏得了玉乾帝心底的滿意,清朗的聲音頓時響起在大殿之上:“回皇上的話,微臣定會用心向各位大人學習,不辜負皇上的期許!”
見寒澈說的這般保守,玉乾帝手指輕點在龍案上,卻沒有再次彈起,而是五指微微張開,盡數的平放在龍案上,看著手指上套著的和田玉戒指,溫潤的光澤中則是盡顯尊貴,玉乾帝目光繼而轉向寒澈,初見這文科狀元,樸素的衣著并不引人注目,只是一身傲氣與學識卻讓他從眾多才子中脫穎而出,便可知這人與玉器大同小異,越是樸實無華的,卻越是有價值!
尤其方才寒澈的回答,看似平淡,卻已是讓玉乾帝知曉,對于自己方才話中的意思,寒澈已是盡數的領會!
輕轉著那枚價值連城的和田玉戒指,玉乾帝雙目微斂,淡聲開口:“寒翰林所言不錯!只不過朝政之事,可不是僅憑書卷上的學識便能夠讓你應付自如的!你既然是朕御封的庶吉士,那就應當有身為‘儲相’的自覺,平日里不可盡數的呆在翰林院中抄書記錄,而應當多接觸朝政之事,切不可能為書呆子!否則就辜負了朕的一番苦心了!”
“微臣謹遵皇上教誨!”玉乾帝這番話,已是把自己的用意告知了寒澈!只是相較于其他人被皇上重用時的欣喜,寒澈面色平淡,僅有的則是滿面的謹慎與恭敬!
而玉乾帝看在眼中,卻并未指出這一點,只是對余公公使了個眼色!
只見余公公搬過原本堆積在龍案上的一些奏折走下玉階,來到寒澈的面前!
“這些則是近日因為秦相生病而堆積下來的奏折,均是各州縣呈上的,你且帶回去好好的研究,用藍批在一旁做批示,再拿過來給朕審核!”見寒澈沒有接那幾十本折子,玉乾帝則是淺笑著開口,一手則是指了指那些奏折,讓余公公盡數交給寒澈!
心底劃過一絲詫異,寒澈原以為玉乾帝今日宣自己進宮只是試探自己的心意,卻不想玉乾帝的動作竟這般快,居然放心把奏折交給自己!
心中不免蒙上一層警惕之意,寒澈猛地下跪,帶著一絲畏懼道:“微臣惶恐!皇上,微臣只是從六品翰林院修撰,豈能代替國相一職批示奏折?這樣于朝政規矩而不容,還請皇上三思啊!”
面對這樣的寒澈,玉乾帝卻并未動怒,而是笑著開口:“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殿試時,你在金殿上侃侃而談便是顯露出你的真才實學與少有人能及的見識!朕對管大人與云相挑選出來的人才,亦是有信心的!更何況,當年楚王亦是弱冠成為文科狀元,隨后在翰林院亦沒有待足三年便成為我西楚左相,有這樣先例,你又何必這般沒有自信?真要的可不僅僅是只會讀書的書呆子,而是真正的飽學之士!把你留在翰林院,一方面是讓你充實自己的才學,更多的用處便是讓你能夠置身之外,替朕看清如今朝中的局勢!你是天子門生,可萬萬不能讓朕失望啊!”
一番話,恩威并施,說出了玉乾帝的真正用意!
寒澈跪在地上,雙膝觸地,地上的寒氣緩緩沖進體內,卻依舊不及玉乾帝這幾句話來的讓人心驚膽戰,眉頭不著痕跡的緊皺了下,既然明白了玉乾帝的用意,寒澈便清聲回道:“微臣定當竭盡所能!”
滿意的點了點頭,玉乾帝讓余公公把奏折盡數交給寒澈,隨即神情緩緩放松,輕松的開口:“據說寒翰林家中還有一位妹妹!”
聽到玉乾帝提及寒玉,寒澈雙手捧著奏折,微微彎身回道:“回皇上的話,微臣家中卻是有一位妹妹!”
“如此說來,朕倒是有些印象!今年元宵佳節的宮宴上,似乎寒小姐也有參加!”雙目半瞇了起來,玉乾帝緩緩開口!
“皇上好記性!這寒小姐的確是出席了元宵宮宴!”此時的余公公已是回到玉乾帝的身邊,見圣上提到那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便笑著開口!
只是,這兩人把話題轉到寒玉的身上,卻讓寒澈心頭一緊,心中已知,玉乾帝即便是此時放心自己,只怕為了長久的放心,也會使出其他的方法!否則自己一介小小的官吏突然受到天子的重用,放任是誰,都不會全然的安心的,那最好的辦法,只怕是……
思及此,寒澈面上雖沉靜一片,但心底卻已是劃過一絲寒意!
“不知寒小姐可有婚配?”身為一國之君,竟屈尊降貴的關心一名從六品修撰的妹妹,當真不是一個好的預兆!
寒澈半斂眼眉,眼底卻早已是筑起了冰墻,半彎著身子回道:“回皇上的話,小妹年紀尚小,還未到婚配的年紀!不過,父母已開始在家鄉為小妹物色好兒郎!”
聽著寒澈的回答,玉乾帝輕點了下頭,只是出口的話卻更讓寒澈心中一緊:“寒愛卿如今雖還只是翰林院的修撰,但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寒愛卿的妹妹又豈能嫁給鄉野莽夫?這豈不是暴殄天物?這京城之中可是有不少世家公子尚未娶親,寒愛卿平日里也可多加為令妹留意!朕看那阮家的公子阮玉宵倒是不錯的人選,寒愛卿以為如何?”
衣袖下的手猛地握成拳,只是頃刻間,寒澈便又放松了神情,冷靜的回道:“回皇上的話,小妹自小頑劣,且微臣出身寒門,又豈敢高攀了阮公子?況且小妹如今尚未及笄,談及婚嫁著實有些早了!”
語畢,寒澈便不再開口!
他方才的話已是在婉拒玉乾帝的建議,等于是拒絕了皇帝的好意,若玉乾帝覺得面上過不去而大怒,只怕自己小命難保!
因此,此時的寒澈便聰明的不再開口!
而此時比他更為緊張的,則是余公公,他想不明白,明明是攀上了一門好親事,只消皇上賜婚,這寒家可就是鯉魚跳龍門,可這寒澈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居然拒絕了皇上的好意?
只不過,反過來一想,那阮玉宵與元慶舟一樣,均是好色之徒,想必寒澈心中定是不愿的!更何況,寒澈將來的官位可不僅僅只局限于這從六品的修撰,想要巴結上寒府的人,只怕是只多不少吧!
大殿內,頓時陷入寂靜之中,玉乾帝收起眼底的放松,滿目危險的盯著靜立于大殿的寒澈,見他雖只是低頭站著,但身上卻是散發著一抹傲氣,一如當時殿試時他立于大殿之上的模樣!這樣的人,一旦收為己用,只怕是寧死不屈的,比之其他趨炎附勢墻頭草的官員,可是有用的多了!
因此,與其硬逼著讓他同意阮玉宵與寒玉的婚事,惹得他心生恨意!倒不如暫且先放一放!
沒了阮玉宵,這京城中還有其他的公子,即便那些人不行,自己也大可納那寒玉為宮嬪,這樣至高無上的身份,相信寒澈沒有理由再拒絕了吧!
且,即便不能從寒玉這下手,寒澈的婚姻依舊把他拉入自己陣營的好手段!
“罷了,既然寒小姐年紀尚小,咱們談論這些的確過早了!行了,你退下吧,這些奏折好好的研究,莫要敷衍了事!”半晌,玉乾帝這才緩緩開口!
只是,他的平和卻沒有讓寒澈放松心情,只見寒澈頓時向玉乾帝行完大禮,這才抱著懷中的奏折退出大殿!
看著大殿的門再次關上,玉乾帝則是自龍椅上站起身,領著余公公走下玉階,緩步在大殿內散步!
“皇上,您今兒個實在是太抬舉那寒翰林了!”余公公始終不明白,皇上當初為何把韓少勉派去幽州,反倒是留下寒澈!
畢竟,寒澈毫無背景,但韓少勉卻又端王府這個后盾,若是皇上趁此機會為韓少勉升官,想必定能爭取到端王府!
玉乾帝看著外面的鳥語花香,眼角余光卻是輕瞥了余公公一眼,卻并未開口為其解答!
正因為寒澈毫無背景,這才能夠徹底的利用且不用擔心寒澈伺機報復自己!而韓少勉雖有端王府,但端王始終都是西靖帝的子嗣,盡管這些年端王始終謹守自己的身份,但他又豈能不妨?
若不是韓少勉是武舉狀元出身,那兵部侍郎的位置豈會交給他?
“幽州那邊已有幾日沒有傳來消息了?”算算日子,楚飛揚應該已經解決了南尋的事情了,那接下來便是幽州謝家與楚家的事情!
“回皇上,已有四五日了!是不是需要奴才去問一問?”心中算了算,余公公謹慎的回道!
“不必!”只見玉乾帝冷笑一聲,心中卻明白,此事既然牽扯到楚家,楚飛揚定不會袖手旁觀,只怕他給自己來了一手先斬后奏,此時即便是呂鑫的人送出消息,也會在半路上被楚飛揚劫走!
好一個楚飛揚,朕倒要看你回京如何解釋此事!
“走,去容華宮看看容貴妃!”語畢,便見玉乾帝抬起腳步,領著余公公踏出大殿,朝著容華宮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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