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柒初展拳腳,冷梟帥氣逼人
急切之下,直升機一落地,兩個人將小雨點兒送回帝景山莊,寶柒就迫不及待地在冷梟地陪同下前往了D區刑偵大隊的法醫室。
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
心下忐忑,情緒緊張。
沒有料到,原本以為會很順利辦到的事情,卻遭遇了一個大瓶頸。
汽車剛停好,就看到位于D區刑偵大隊的法醫室的樓下人聲鼎沸,吵鬧不堪。
現場有許多民警在進行勸解和調停,本就不太大的地方被幾十個老百姓給占據了。有些手里拉著大紅的橫幅,有些在和警察講著什么,大聲地喧嘩了起來。
就在異型征服者旁邊,還停著一輛民政的運尸車。
不遠處,冷梟派過來處理這事兒的江大志,手里拿著電話在來回走動,幾個荷槍實彈的特種兵在老百姓面前也沒有用武之地。
一看到他們過來,江大志明顯松了一口氣。
拍了拍胸口,像是看到了大救星一般直接沖了過來。
“阿彌陀佛,我的首長啊,你們總算是來了。”
上直升機前吩咐完任務,冷梟沒有再與他聯系過,不禁皺了眉頭。
“這里怎么回事?”
側過臉來,江大志看著他,努了努嘴,指向現場那幾十個情緒激動像是要圍攻警方大樓的老百姓,解釋道:“那些人都說是虹姐的親屬……他們要求把尸體拉走火化,還要求警方賠償……。”
火化,賠償?!
事情是這樣的
江大志在接到了冷梟的電話之后就趕了過來,剛和處理這個案子的陳隊打了招呼,說不讓處理虹姐的尸體不到幾分鐘的時間,虹姐的家屬就鬧上門來和警方僵持上了。
家屬方代表的意思是警方定性為自然死亡,而且非緊急刑事案件,在解剖尸體之前,沒有征求家屬同意,也沒有給家屬發放《尸體解剖通知書》就草率地解剖了他們的親人,是對死者和家屬的極大不尊重。
而且,他們不僅要求警方賠償,還認為鄉里人就講究一個‘死者為尊,入土為安’,完全不能理解他們為何要扣留已經結案的尸體,親屬中間更是謠傳說警方有可能會販賣死者的器官,因此什么道理都講不通了,必須要馬上帶虹姐尸體火化,就連民政的運尸車都找來了。
此時,雙方正鬧得不可開交。
這事說來警方也冤枉,一方面因為元旦節刑偵大隊人手緊張,另一方面,他們不是不通知家屬到場,而是他們在調取了虹姐坐牢時的檔案發現,她的丈夫和孩子早年間就已經死于車禍,父母也早就過世了,只有一個親姐姐住在京都轄區一個縣城的農村里,兩人已經好多年都沒有來往了。當然,這也是當初冷梟雇傭虹姐的原因之一,她的家庭環境非常簡單。
再次,根據她坐牢時的記錄顯示,在她坐牢期間,這個家在農村的姐姐,五年都沒有來探過監。
為了簡化程序,他們索性就省了這一環,于是出事了。不得已之下,張警官只能說此案還有疑點,現在正在準備進行二次尸檢,等結果出來就能領人走了。
哪知道,這話說出口,這些人更不依了,認為二次尸檢就是要割賣人的器官。
打哪來兒聽來的!?
在江大志向冷梟匯報事情經過和處理情況的時候,寶柒的目光一直看著場內。
她打小兒就是在農村長大的,生性識人又比較敏感,對于鄉下的老百姓,了解得自然會比其它人要多得多。一般來說,這些純樸善良的老百姓們都是相當好說話的一種人,更加不會隨便和政府警察這樣的當權機構纏上還不依不撓。
再者說,現在警方既然已經說了要進行第二次尸檢,案子有疑點,說到底不也是為了還死者一個公道么,作為死者的親人,他們為什么偏偏不讓呢?
死者人權?入土為安!賠償,公道?
這些事情,是普通的老百姓能想得出來的么?
更何況,一個多少年都不來往的姐姐,在妹妹死了之后才帶領一大堆的‘親戚’跑過來,一個個說得條條框框,法來法去的有理,怎么不令她生疑?!
“怎么辦?頭兒!”江大志腦袋大了。
他啥事兒都不怕,就怕和老百姓糾纏。
因為跟這些人打交道,只能是兩眼兒一摸黑。不能動武,只能動嘴。可是動嘴吧,他們偏偏又不講道理,也講不通什么道理。說來說去家屬就一句話現在,立刻,馬上就要把人給拉到火葬場去火化了!而且,還一定要警方就此事道歉并且賠償。
凝視場內,冷梟森冷的面上沒有表情。
半晌,他突然側眸望向寶柒,沉穩的聲音里沒有半絲慌亂。
“你需要多久?”
手指下意識握了握,寶柒撐了撐額頭,略一思索,“三十分鐘足夠。”
“嗯。”冷梟應聲,冷冷地說:“大志,想辦法讓她進去。”
“是。”
江大志答應得挺好,腦袋卻無比之大。
如果不動武怎么能進去?!
現在,進入陳尸的法醫室大樓的唯一通道完全被堵住了。一邊兒是維持秩序的警察,一邊兒是情緒激昂的村民家屬等。警察們正在好言相勸,村民家屬們寸步不讓既不讓人進去,更不讓人警察們出來,除非交出尸體來。
看這情況,如果不是幾個警察的人體肉盾擋在那兒,估計沖上去搶尸也是有可能的。
想了想,江大志碰了碰旁邊拿著喊話筒的警察,低低說了幾句。那個警察瞄了寶柒一眼,遂即點了點頭,高高舉起喊話筒,大著嗓門安撫性地動員起來。
“鄉親們,鄉親們,麻煩大家先讓一讓好嗎?為了還你們的親人一個公道,我們現在請了剛從國外深造歸來的著名法醫對死者進行第二次尸檢,一切都是為了嚴肅法律,麻煩大家先讓我們的法醫同志過去好嗎?”
一聽這席話,寶柒心里抽了抽。
鄉親們……這個稱呼!
還有什么深造歸來的著名法醫,大江子這個小子還真會糊弄人。
不過,甭管警察的話說得有多么的好聽,虹姐那些親屬和村民們根本就無動于衷,情緒依舊激昂得不行了,一雙雙眼睛里,看到警方和幾個當兵的人像是看到了仇人一樣虎視眈眈地攔在樓道。
“不行!我們花了錢把運尸體的車都請過來了,現在就得帶我姐離開。”人群里,說話的中年婦女滿臉菜色,看樣子正是虹姐的大姐。黝黑的臉龐,粗糙的皮膚,她有著典型農村人飽經風霜的面容,不像是作假的人。
同樣的,相較于其它的人,她眼底的敵意更加濃郁,要人和要錢的心思更加急迫。
看樣子,怎么勸解都不會聽了。
再僵持下去,不知道會鬧到什么時候去了,而且,到時候社會影響也會更加不好。
鬧心了!
寶柒站近了冷梟,壓著嗓子問:“二叔,怎么辦?!”
渾身籠罩著一層陰鷙的寒氣兒,不管在什么樣的場合,冷梟氣勢凜人的樣子永遠都是一成不變的。正如現在,他像是壓根兒就沒有看到面前密不透風的人群一樣,蹙了蹙眉頭,冷冷地簡潔命令。
“江大志,開路。”
“是!”
開路兩個事兒,命令就很明朗了。
既然軟的不行,只能硬闖了!
江大志向旁邊的幾個特戰隊員招了招手,吩咐的話還沒有出口,刑偵大隊的門口又有幾輛車駛了進來。最前面的儼然是得到通知趕過來維穩的副市長,還有分管刑偵的公安廳副廳長。
他們的車屁股后面,還有幾輛車,正是電視臺或報紙等其它媒體的車輛。
一個穿著職業套裝的女記者樣子最興奮,沖在最前面,隨后一群拿著長槍短炮的記者就‘呼啦’一下圍了上來,目標正是此刻焦頭爛額的刑偵隊張警官。
“你好,我是京都市電視臺八點聚焦欄目的記者,我們剛剛接到群眾報料過來的。請問一下,關于帝景山區的案子是否有了新的進展?”
“你好,我是京都早報的記者,關于這宗離奇的死亡案,外面傳得拂拂揚揚,請問警察同志,死者究竟是死于突發性心臟病,還是謀殺?!”
“……請問,既然已經結案了,警方為什么不讓死者的親屬領取尸體?是有什么新的線索能證明死者是非正常死亡嗎?”
“請問為什么開始判定為正常死亡,現在又要重新尸檢?”
看到自己的直管領導來了,被這件事兒弄得頭大的張警官,心情無比糟糕,卻不得不壓著語氣,緩著勁兒地說:“不好意思各位,案件的情況現在我們暫時無可奉告。一旦有了新的進展,一定會及時向社會和媒體公布的,希望理解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
大多記者聽完就退開了,直接圍在旁邊架起了槍炮等待事情的結果。而最先跳下來的女記者,漂亮的臉蛋上滿是捕捉到新聞的刺激感,望著現場秩序的糟亂,不死心地又繼續竄了過來問。
“警察同志,現在就家屬們質疑警方沒有發過解剖通知,你們有沒有什么合理解釋,會不會太不尊重?”
這精神頭……
對于這些無冕之王們,張警官本來是不想得罪的,可是這件事兒鬧得他心下非常煩躁,實在沒有什么好脾氣來招待和應付了!
擰緊了眉頭,他反問:“好了,小姐,我很忙。要不然,你先把這些人勸退,我再慢慢接受你的采訪?”
說完,他不耐地側過她,迎上自己的分管領導,向他和副市長匯報起了事情的始末。
副市長和刑偵的副廳長沒有直接和冷梟打過交道,但京都市這地盤上,他們自然是知道他的為人和身份的。既然他現在要求重新尸檢,雖然不想惹事兒,他們又能有什么辦法?總不能說警方非要草草結案就完事吧?
只能尋一個折中的辦法了。
可是上下都能安撫,又哪有那么容易?
上級管下級,說到底事情,最終事情又落到了張警官的頭上了。
啪!
拍拍腦門兒,他覺得自己遇到這樁差事兒,真是倒了大霉了。
一旦被媒體亂寫,上頭不會管結果,不會管理由,點名批評的人還是他……
現在,記者來了,場面更加混亂了。
那一群虹姐的親屬和村民們覺得有了撐腰的人,鬧騰得就更加厲害了!
同時,江大志本來安排幾個特戰隊員強行進入的行為,也打住了。
他們可以不用害怕任何敵人,但是卻不能真正和老百姓起正面沖突,尤其還是在媒體的眼皮子底下,誰敢和老百姓動粗去拔開他們?
寶柒心里微微嘆息。
他們從天蝎島到這兒,不過短短三個小時的時間,一個普通的死亡案件,為什么就被媒體傳成了離奇的殺人案?!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親屬義憤填膺的趕來阻攔?
游念汐么?!
如果這一切是她在搗鬼或者說布局,只能說對手實在太過強大了,那個女人絕對不會普通。
難道自己醫生生涯的首次表演,就要這樣無疾而終了?
可是,她偏偏就是一個不認輸還只認死理的姑娘,對手越是這么著急地干擾,她越發覺得其中有問題。
如果她不心虛,又何致于此?
一念至此,她腦門熱了熱,就從警察那兒借過了喊話筒來,大步上前站在人群前面,拔高了音量,大聲說:“大家靜一靜,靜一靜好不好?!聽我說一句話,能不能聽我說完一句話?!”
咝
不知道是她站出來太過突然,還是她的樣子太過年輕。這么冷不丁地突然出聲兒,竟然詭異地打破了現場喧囂的氣氛,不管是虹姐親屬、記者、民警或那些高官,一眾人都紛紛轉過頭來,視線通通聚焦到了她纖弱的小身板兒上。
吃驚,不知道她要說什么!
拔開了額頭上垂下來的一縷發絲,寶柒精致靈動的臉上滿是自信的光芒,一雙明亮眼睛有神而純粹,模樣兒長得乖巧無害,聲音如珠落玉盤,煞是奪人眼球。
“大家好,我就是準備給虹姐進行第二次尸檢的……咳,法醫。我個人非常理解你們的想法和心情,作為她的親人家屬,在親人已經過世之后,誰都不希望她的身體再被人反復作踐,這份心情沒有錯。但是,我想告訴大家的是……”
一言到此,她略微停頓,目光掠過一抹熠熠光華望向場內,“我想說,我給大家保證,我只是用手替她做檢查,只是摸她的骨頭,絕對不會動刀,更不會損害她的半點尊嚴,希望大家能相信我!”
話說得情真意切,可是不用刀,用手摸骨頭?!
又有誰會相信?
現場沉寂了幾秒,在有心人的帶動下噓聲四起,幾個虹姐的近家屬語氣就更是不好了。
“誰會相信你的鬼話?你們警察都沒有好東西。是不是想拿我二姐的器官割出去賣大錢?”
“對,已經結案了,為什么不讓我們看她的遺體?為什么不讓我們運走?你們是不是在搞什么醫學研究,還是把已經把她肢解賣了!?嗚……我可憐的阿虹啊……”
越說越離奇,越說越激動……
這一下,好幾個家屬的眼圈兒都紅了,情緒再次昂揚了……
拿器官賣錢,搞醫學研究?!
老實說,如果沒有人惡意挑動,寶柒還真的不太相信這些老實巴實的村民們能想到這個領域上的問題去。看來,這就是他們勢必要和警方對峙的原因了?
唇角一揚,她認真地打量了場中眾人一圈兒,握在喊話筒上白皙的手指緊了緊,突地蕩漾開了一抹自信又含蓄的笑容來,聲音無比真誠。
“這樣好了,你們要是信不過我,可以派一個代表全程看著我,這樣可以了吧?!”
合情合理,正當,公道,公正,公平,什么都有了!
親屬村民們面面相覷,小小私語,像是在思考她話里的真實性。
見此,寶柒臉上露出一抹喜色,看起來有希望了。
不料峰回路轉,在家屬人群里突然又站出來一個小眼睛大鼻子的男人,三十來歲,滿是暗瘡的臉上陰戾而暗沉,話鋒直指寶柒。
“你說你是法醫,你就是法醫了?!你的證件呢?拿出來我們看看。”
證件?!
心思動了動,寶柒一愣,扭過頭去和冷梟對視了一眼。
遂又低頭回退兩步,斂了斂眉,聲音壓得極低,語氣里滿是無奈。“二叔,……連我沒有資質都知道的人……范圍很小了吧?”
“嗯。”冷梟面色陰鷙冷沉,目光涼透了,同樣壓低嗓子,“我來處理。”
話一說完,他凜冽壓人的姿勢未變,冷冷的掃視眾人,冷冽的聲音朗朗出口,正氣熏天。
“各位,這位法醫是M國著名醫學院深造歸國的,在醫學領域有相當的造詣。大家不相信她,可以相信我。”
寶柒心肝兒一抖。
側過頭去看他,剛毅的側臉輪廓像個凌厲的雕塑,總能給人無比的安全感和正能量。
下面嘩然了!
一個掛著大校軍銜的解放軍軍官,一個只觀面色就知尊貴的首長,他肩膀上的肩章就是他的銘牌兒,帽檐上的國徽足夠讓人信任。
按照常理,這事兒真心沒啥障礙了。
畢竟老百姓的心思都是單純的!
然而,那個小眼睛暗瘡男,卻是冷笑一下,陰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我們又憑什么信任你?”
涼得刺骨的視線掃上他的臉,梟爺的臉色更加陰云密布,心下更加了然了,這個人的來頭已經不再簡單了。
沉哼一下,他冷酷的面色未變,“我會讓你信。”
語畢,大手凌然揮動,冷冷兩個字沉沉出口。
“拿下!”
“是”整齊的聲音鏗鏘出口,兩個特種兵戰士二話不說上前就逮人。
掃視全場,冷梟凌厲的樣子,更加陰鷙嗜血。
所謂擒賊先擒王,不先抓了在老百姓中間挑撥的人,今兒怎么和他們說都說不通理了。
當語言蒼白無力的時候,只有武力才是震得住場面的關鍵。
他深諳其中道理。
果然,見到當兵的動武了,那些真正的老百生大多還是害怕的,一時間氣氛就沉重了起來。
暗瘡男被反剪了雙手,語氣急促,氣憤的指責起來,直接將人民內部矛盾演化成了階級矛盾,“干什么你們,想要以權壓人是吧?這就是你們這些人民公仆該做的事兒嗎?憑什么抓我,我說錯了什么話?!”
冷梟壓根不搭理他,正想把讓人把他弄走審訊,旁邊了許久的副市長過來了。
“冷首長,我看這事兒,要不然先緩緩?!”
帶著商量的語氣,他頗為躊躇。
今天接到電話過來,他本來就是來維穩的,眼看事情變成這樣兒,要是他不出面兒,事情真正鬧大了,責任下來,他害怕自己的前途受到了影響。
冷睨他一眼,冷梟面無表情:“不需要。”
抿了抿嘴巴,分管刑偵的公X副廳長也過來了,鄭重地說:“我覺得市長的話特別在理,畢竟和群眾對著干又不占理,到時候搞成一出大鬧劇……這個,這個胡亂折騰的責任,上頭認真追究下來,誰來承擔?”
責任!?
寶柒心里輕嘆息。
說到底在這個沒有了信仰的時代,責任才是官場中人最害怕的東西吧?
不管出了什么事兒,一級壓一級,追究的都是責任,總要有人承擔責任的。
悲哀!
涼涼的視線掠過她清亮執拗又帶著鄙夷的眼神兒,冷梟淡淡地說。
“出了事,我一力承擔。”
寶柒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側過眸去看他。
剎時之間,一種兩個人捆綁著榮辱與共的感覺在心里蔓延開來。
他就這么信任她么?不惜為她承擔這種責任……畢竟,她真的是一個連行醫資格都沒有的醫生。
握拳,為了二叔,她一定得查出來。
“那好吧,好吧……”
兩個高官擔憂的臉上慢慢地松懈了下來。
這些事兒本來就與他們沒有什么關系的。冷梟后臺強硬啥都不怕,他們卻怕上頭壓下來找自己麻煩,更怕媒體報道之后影響自己的官帽兒。既然他愿意站出來承擔責任,他們還怕個屁啊!?
愿意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去吧!
“你們不要相信她,大嬸兒,二伯,千萬不要相信啊”暗瘡男被押走了,一邊走一邊掙扎著大吼。
見狀,虹姐這些親屬和村民們都拿不定主意了。
暗瘡男的挑動不是沒有作用的,雖然他們不再高聲出來挑事兒,但依舊圍在樓道口,說什么都還是不讓路。
說來說去,還是對寶柒的身份不信任。
不過說來也是,一個看上去嬌嬌軟軟的小姑娘,就二十來歲的樣子,會尸檢不奇怪,但是她憑什么還能推翻幾個法醫商定之后鑒定出來的結果?實在太過扯淡,不僅他們不信,在場除了冷梟之外,估計真就沒有人真正的相信。
實在情有可原!
寶柒忖度著,臉上慢慢擠出了一絲僵硬的微笑來。
事以至此,她不會再怯場了,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向這些人證明點兒什么。
繼續拿著那個喊話筒,她索性放開了聲音,自信地說:“既然大家對我不信任,我有一個辦法讓大家相信我。如果我沒有做到,馬上就走人,如果我做到了,你們就放我進去尸檢好不好?”
“你有什么辦法讓我們相信?!”
莞爾一笑,寶柒唇角輕揚:“你們誰愿意站在我身邊來,讓我摸一下骨頭,我就能告訴你們結果。”
嘩……什么意思?!
此言一出,人群里好多人失笑。
她的話會不會太狂妄了?狂得沒有人相信有譜!
這種話假得和市面上那些賣假藥或者走街串戶的騙子郎中有什么區別?!
不信,完全沒有人相信!
不僅不信,還有人出聲刁難奚落起來
“看出來了吧?她就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黃毛丫頭,摸骨頭就能?還要醫生干什么?!”
“毛兒都沒長齊的小閨女,也太大話了!記者們可都守在這兒呢,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了,也不怕被公眾笑話么,堂堂的國家機關,竟然使用小丫頭的摸骨來尸檢……迷信得太沒譜了吧。”
“算了,不要再和他們理論了浪費時間,我們要拉人走!”
“對!帶走,憑什么不讓我們帶人走!嬸兒,是不是真的器官被賣了?不敢讓我們家屬見到人啊?”
“有可能……”
人群里的質疑聲音越來越大,好不容易寂靜下來的氣氛,再一次吵嚷了起來!
目光驟冷,冷梟側過頭去,冷冷命令。
“江大志”
看得出來,梟爺的耐心已經用完了!
準備使用武力解決?!
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黑壓壓的人群里突然就站出來一個高瘦斯文的年輕人來,小伙子大概也就二十來歲,臉上帶著不好意思的潮紅。看起來他是一個有些文化的人,一出場就語驚四座。
“我來做小白鼠吧!這位醫生,你替我摸一下。”
小伙子話音剛落,虹姐那個親姐姐就站了出來阻止,一把拽住了他。
“良子!你干嘛啊你?回去!”
“媽!”原來年輕人竟然是虹姐的親侄子,白凈凈的臉上干凈又靦腆:“媽別鬧了!我本來就不太贊同你們的行為,為什么你們要相信別人的謠言,而不愿意相信解放軍,相信警察呢?我相信這位醫生,我愿意試一下。”
說完之后,他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完全不顧他母親的阻攔向寶柒走了過來,張開雙臂平舉兩側,溫和的笑著說:“醫生,你來吧!”
什么叫柳岸花明又一村?這就是了!
心下感激,寶柒看向他的目光柔和了許多,在冷梟略略不爽的目光注視下,她靠近了他的身體,小手覆上了小伙子的腰,“我做法醫前是主攻泌尿科的,替你看看吧!”
根據摸骨術的知識,她知道人體的第一,第二,第三根腰椎骨是統管腎臟功能的。人體的泌尿系統和生殖系統也都和腰椎有關。
在這種緊張不能有失的情況之下,她首先選擇的自然是自己最拿手的泌尿科。
手指搭上去,讓小伙子配合著撩起了衣服,她摸上他的腰椎摩挲了幾下之后沒有再動彈。略略一分鐘左右,又換了另一根腰椎骨,如此反復大約三分鐘左右,她的臉蛋兒上神色有些怪異。
“你的診斷結果,我能說出來嗎?”
小伙子看了她一眼,又轉過頭去看著場中好奇的眾人,堅定的點了點頭。
“醫生,你說吧,沒事兒的。”
抿了抿粉色的唇,寶柒臉上略略帶著笑,不過神色還是嚴肅居多。
“沒有什么大的問題,不要擔心……不過,你現在有慢性前列腺炎的困擾吧!這都是因為你長期造成的!切記,沒有伴侶的話,一周一次緩解性壓力就好,千萬不要過度,要是引起腎虧就更嚴重了。”
轟!
全場一片嘩然聲大起!
她的聲音不高不低,平穩的傳入了眾人的耳朵里。
對于性這個東西,在公眾場合上由一個小姑娘對一個小伙子說起來,盡管她的樣子嚴肅得擺足了的醫生樣兒,還是有不少的人管不住嘴巴笑了出聲兒來。
小伙子面色大窘,微垂著腦袋,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鉆進去。
不過,他羞是羞,還是沒有忘了感謝,并且為寶醫生正名。
窘迫地撓著自己的腦袋,他理好衣服下擺,搓了搓滾燙的臉,不好意思地說:“謝謝醫生,我以后會注意的……那個醫生,我叫曾立良,那個,改天……我能不能來找你拿點藥?!”
曾立良的話出口,雖然他沒有直接承認,但其中的意思很明顯了,寶醫生的診斷是真實的。而且,曾立良的身份是虹姐的親侄子,他即不是警方的人,又不是軍方的人,自然更不可能是一個托兒。
一時間,竊竊私語,形勢急轉直下!
崇拜的,佩服的,匪夷所思的……什么樣兒的眼神都有!
寶柒脊背卻有些涼,因為某只禽獸的目光太冷了!
清了清嗓子,她直接忽視掉了梟爺掃過來的冷冽視線,微笑著挺起胸口,神色自然地望著全場。
“還有誰不相信我的,上來試一試吧!”
眾人面面相覷,誰還敢來試一試?
要是誰再被她在大庭廣眾下踢爆什么隱疾,承認也不承認,不承認也不是……
如此一來,事情終于圓滿解除了。
一個能摸骨斷病的人,在老百姓的眼睛里儼然就已經是神醫轉世了,誰還有理由或者說借口去阻止她替虹姐尸檢呢?絕對沒有了!
這事兒還沒完,對新聞嗅覺無比靈敏的大記者們,長槍短炮的鏡頭無不都對準她今天晚上格外閃爍的小臉兒。如果沒有江大志帶著的那幾個特種兵的護航,他們肯定會第一時間就沖上來采訪這位‘當代華佗’、‘女版扁鵲’不可……
熱鬧啊!
當然,也正是因為有了無孔不入的記者們存在,才會有了不久的將來名噪京都,舉國嘩然的摸骨女神醫問世。到了那個時候,當男人們排著隊,寧愿花費比外面高出無數倍的價格‘但求她一摸’的時候,冷大首長的臉色,就會越來越難看。
此是后話,暫且不提。
換上了法醫專用的一次性解剖服,寶柒在被障礙干擾了近一個半小時后,終于得以進入了停尸的法醫解剖室。
真不容易!
隨她進去的除了一個當時給虹姐做尸檢的法醫,還有死者家屬商定之后派出來的代表,正是場上那個虹姐的親侄子曾立良。
寶柒走進去了,房間里涼颼颼的!
屋子中間的不銹鋼尸體解剖臺上,已經被解剖過一次的虹姐靜靜躺在上面。因為凍存的原因面色蒼白,臉上有些浮腫。由于解剖之后的尸體去路一般都是徑直往火葬場,法醫在縫合的時候自然不會像外醫手術對待活人那般仔細。
因此,被剖開又縫合的尸身,看上去有些猙獰。
寶柒視線掠過去,慢慢走近這個昨天還在超市里和她說話的女人。
忐忑,惶惶!
“寶醫生,我有點怕。”旁邊說怕的是虹姐的大侄子,他的面上有些發白。
對于普通人來說,怕是正常的,不怕才是不正常的。睨他一眼,寶柒笑了笑,為了緩和他的驚恐,開玩笑地說:“不是你的親姨么?怕什么怕,你啊,現在應該好好問問她,究竟是誰害死了她。”
“嘶”身體抖了抖,曾立良的視線趕緊別離了解剖臺。
深吁一口氣,寶柒套著解剖手套的手指慢慢地摸了上去。
“寶醫生。”悶著頭半天沒吭聲的法醫,尊重地喚了她一聲寶醫生,有些遲疑地說:“死者的尸檢工作是我負責的,尸檢前她身上沒有傷痕,我采集了心臟,肝臟和腎臟等組織進行過病理學檢查,沒有中毒跡象……那個,心梗導致心臟破綻是我和幾個法醫討論的結果……我覺得結果很明顯,你為什么就認定……”
“我沒有認定,我只是懷疑。”凝重的目光落在虹姐身上,寶柒沒有看他。手上一點點滑動,陰冷的室內溫度之下,她的腦門兒上竟布滿了一層細汗。
愣了愣,那個法醫沒有再說話。
作為同行,他對于自己做出來的結論還是很有信心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動。
現場已經得到了控制,冷梟和鬧訊趕來處置緊急情況的兩個高官一起被請進了刑偵大隊的接待室。
面前的茶水,冒著滾燙的熱煙兒。
但是,卻沒有人動它。
陪襯的張警官看氣氛僵著不是那么回事,試圖打破沉寂,“呵呵呵,大晚上的打擾到了各位領導們休息,實在是不好意思啊,來,領導,喝茶喝茶。”
沒有人接他的話。
高官們的心,小貓樣的撓動,腦子里都不得安生。
外面的記者們還在等待結果,死者家屬同樣也還在等待,這事兒關系到政府和警方信譽的問題。老百姓鬧起事兒來可大可小,他們絕對不相信幾個法官鑒定的結果會被一個小丫頭推翻。
旁邊,冷梟獨自一座,神色淡然。
寶柒說了她只需要半個小時,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待這半個小時。
因此,坐在沙發上,他高大的身軀向后靠著,半闔著雙眼誰也不理睬。
沉默著……
一分鐘……
二分鐘……
大約三十分鐘左右……
突地,外面響起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兒,如臨大釋的張警官趕緊過去打開了門兒。
緊接著從外面走進來兩個人,一個是寶柒,一個人是協助的法醫。那個曾立良已經成了寶柒的崇拜者,現在趕去和親屬們匯合了。
“怎么樣了?寶醫生,尸檢結果怎么樣?”問話的人還是張警官,在座的人里面就數他的官兒最小,心最急最脆弱,腦門兒上的汗最多。
睨了冷梟一眼,寶柒淡淡地說:“沒錯,的確死于心臟破裂。”
吁……
各懷心思的幾個人,臉上的神色馬上就不一樣了。要不是冷梟在那兒不動聲色的杵著,估計兩個高官當場就要發作了。大晚上的折騰了這么一陣,結果完全就是做的無用功,誰心里不氣?
只不過,官場歷煉,喜怒都不會形于色。
輕輕笑了笑,寶柒自然知道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
拿過桌上的紙巾,她擦了擦剛洗過的手上殘留的水漬,腦子還在尸檢的問題上轉動。因此沒有考慮太多,自然而然地端過冷梟面前的那杯茶就喝上了。直到眼角的余光發現幾個人有些怪異的眼神兒,她才反應過來。
這些人都知道他是她的二叔,此舉貌似不合時宜?!
放下茶杯,她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二叔,我渴了太急”
“沒事。”冷梟目光爍爍,手指動了動又握住,面色清冷地岔開話題:“說吧,結果。”
看著他,寶柒笑了。
果然還是他了解自己啊,知道她還有下文要說。
定了定心神,她潤了嗓子的聲音更加清脆了幾分,“各位,法醫們的鑒定沒有錯,死因是心梗猝死。但是我發現一個疑點,十分怪異……死者在臨死前大腦精神系統和其它內臟器官,包括肺、腎、胃、心、肝都不同程度地受到過極大的影響。肌肉一度痙攣顫抖,神經錯亂,最后心臟破裂而亡。這和單純的心梗猝死有著很大的差別。”
怪異,疑點?!
負責刑偵的副廳長抽氣一下,有了興趣:“什么意思!?為什么會這樣?”
目光斂了斂,寶柒抹了抹額頭,認真地說:“具體是受到什么影響導致的我也想不明白,但是,我敢肯定說她的死另有蹊蹺,因為這種能讓各大器官同時產生如同共振一般的巨大影響,絕對來自外力的作用,而非死者自身的原因。所以我說非常的詭異……”
詭異吧?!
沒有人,沒有傷,沒有毒,為什么會這樣?
不知道是不是信不過寶柒,幾個人的目光通通都望向了旁邊的男法醫。
“寶醫生的說法是正確的”他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之前只關注了心臟破綻的死因,沒有太注意這個問題,剛才寶醫生指點,我重新核對了尸檢資料,發現真有這個現象存在。”
是真的?!那……
幾個人互看了一下,覺得有些氣氛有些涼。
冷梟的目光更涼,看著寶柒神色微變,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
站在門邊兒的一個警察,突然之間,瞳孔漲大,“她不會是撞鬼了吧?!”
撞鬼了?!
副廳長同志看到自己的民警,厲聲斥責:“胡說八道,你才撞鬼了呢?這些話不要亂說,咱們是人民警察,要是傳了出去,又得被記者胡寫一通造成恐慌!我看也沒有什么可蹊蹺的。沒有人接近她,她自己走了到冷首長家門口去。大家該慶幸家屬沒有追究她死亡原因就行了。現在還是好好想想該怎么善后吧?正常死亡,又非刑事案件,解剖尸體沒有通知家屬到場,這事兒……張副隊長……”
被點名兒了,張警官腦門兒冒汗:“廳長……我,我……盡量盡量……”
“我不聽這些,現在要的是解決方案。”
“這事我來負責。”掃了眾人一眼,冷著臉沒有吭聲的冷梟突然站起了身來。
副市長側過頭,稍微有點兒詫異。而副廳長則是直接問道:“冷首長,你說怎么解決?!”
冷冷睨著眾人,冷梟面無表情,像是從來就沒有什么事兒能難得到他一樣,直接就把人家的活兒給攬了過來,還說得氣勢熏天。
“家屬的安撫工作我們做,案子移交給我們。”
“啊?!”
一般來說,軍方是不會要求移交這類案子的。
更何況,這根本就不算是案件,甚至都沒有立案的理由。
吸了一口氣,副廳長小聲問:“移交案子,用什么理由?”
“國家機密,希望你們配合。”冷梟一句不冷不熱的套話,直接就掐斷了他們想要尋根問底的想法兒。像是非常緊急,他說完這話,不等別人回答,更不管別人的臉色,看了寶柒一眼,徑直率先離場。
臉上的肌肉抽搐一下,兩位高官的手指尖顫了顫,被噎得有些上氣兒,卻又無話可說。
地頭蛇吧,有時候也壓不過強龍!
何況,有人來接手這件棘手的事兒,想一想,他們不僅不吃虧,正該求之不得才對。
被他的情緒感染,寶柒心里駭了駭,微笑著向眾人示意一圈,緊緊跟著他出了門兒。
在幾個特種兵的護航下,兩個人非常順利地上了車。
寶柒看到男人臉上的凝重,好半晌才忍不住低低喊了一聲。
“二叔?”
冷梟側過身來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張開手臂將她摟在懷里,聲線兒冷冷地命令陳黑狗:“紅刺總部。”
“啊?!大晚上的去哪兒干嘛?!”長卷的睫毛抖了抖,寶柒詫異地側過臉去看男人冷峻的臉。
冷冷地掃著前方,男人的臉上陰鷙浮動,寒意逼人。
呃!這個男人!
又在發什么神經啊,冷得掉渣的樣兒,忒嚇人!
略微沉思了幾秒,寶柒左思右想也不太明白。不停打量著他不太對勁兒的面色,終于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擰著眉頭:“二叔,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就我剛才說的?!”
冷梟眸色更寒,摸了摸她的臉,張開嘴正準備說話,不巧,他兜兒里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瞄了瞄寶柒,他看了一下號碼接了起來
依舊沒有說話,他的臉色越發難看了起來。冷,冷,越來越冷!整個接電話的過程里,冷酷得面無表情的男人,自始自終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到底怎么了?!
心里更涼,寶柒愣了好一會兒,觀察著他的表情卻什么也看不出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實在忍不住,她猜測著問:“二叔?!發生什么事兒了吧?是不是你查到了虹姐的死因,趕緊告訴我吧?我好奇死了!”
“沒事。”
男人側眸看她。
兩個人視線碰撞,一時間氣氛有些詭異。
“二叔?!……我不信。”寶柒不解。
可是,對上他一雙無比冰寒的眸子,她不得不放棄。
這個男人一貫都是不會直接回答她問題的主兒,問了其實也是白問,索性就閉上嘴巴裝木乃伊吧。
她后躺在椅背上,冷梟亦是半闔上眼睛,像在沉思之中不再言語。
沉默著!
一路沉默著!
異型征服者龐大的體積正如他的主人一樣,狂肆、霸道、姿勢桀驁地飛馳在京都的大道上。隨著它一路飆出來的濃重陰影,寶柒心里的不安感越來越多。
這事兒,太奇怪了!
終于,汽車駛入了紅刺總部插著紅旗的大門兒。
吱呀
車停了下來,還沒有等到她開口說話,冷著臉默了一路的冷梟才斂了眉頭,神色凝重地看著她。沉吟著,一板一眼的語氣里情緒難以窺測。
“三個月好好訓練,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出總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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