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幽冥 一
田獵之日的風(fēng)波,明里在林府并沒有掀起什么波瀾,暗地里如婳和薛氏卻著實(shí)驚訝?wèi)崙苛艘环,但相比蘇百川那日的表現(xiàn),卻也算不得什么了,薛氏只是派人抹干凈了證據(jù),便仔細(xì)備了些禮物,帶著如婳去了一趟國公府探望廖氏。
看著薛氏把精力投入到了如婳的婚事上,如箏暗自道了一聲“正好”,幾日籌劃下來,終于在三日后的晚間一切停當(dāng)。
三更時分,如箏崔媽媽擔(dān)憂的看著裝扮好的雪纓和一襲黑衣的如箏,欲言又止,旁邊雪纓沖著她爽朗的一笑:“媽媽您不用擔(dān)心了,即便是不成,我也會把小姐安安全全帶回來的,到時候衣服一燒,誰也不會知道……”
如箏沒有說什么,只是緊了緊自己從沒穿過的夜行衣,對崔媽媽點(diǎn)了點(diǎn)頭。
雪纓帶著如箏慢慢摸到靜園,沿著后墻登上房子,又將事先準(zhǔn)備好的長繩拋給如箏,將她拽上房頂,成功繞過守門的婆子們,來到了薛氏的臥房門口。
雪纓掏出提前準(zhǔn)備好的麻藥沿窗縫慢慢吹進(jìn)薛氏的窗戶,才輕手輕腳地?fù)荛_窗戶插子,拽著如箏鉆了進(jìn)去,如箏知道如婳偶爾會和薛氏同住,進(jìn)去時還特地看了看她身旁,除了一團(tuán)被褥并無他物。
二人剛剛在里間站定薛氏便坐起身,如箏趕緊在雪纓身后不遠(yuǎn)處,找了個大花瓶躲在陰影里,薛氏看著一個臉色蒼白看不清容貌,卻穿著崔氏生前最愛的寶藍(lán)色長坎子的人站在自己床頭,心里先是一驚,又馬上想到恐怕有詐,揚(yáng)聲要喊,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喊不出口了,身體也有些麻木,她心一沉,臉色就白了幾分,此時,如箏壓低聲音學(xué)著崔氏的語氣開口了:
“薛妹妹,怎的,不認(rèn)識我了么?”甫一開口,不僅是薛氏,連如箏自己心里也是一驚,瞬間屈辱,傷心,悔恨等等復(fù)雜的情緒涌上心頭,讓她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人,變成了從地獄上來索命的冤魂:
“薛妹妹,你還真是容顏不老……”雪纓配合著如箏的話,上前撫了撫薛氏的臉頰,讓她起了一身栗。
“我記得你當(dāng)年入府的時候,也是這樣美艷,這樣狐媚,把侯爺?shù)男娜济粤巳ァ薄按奘稀钡穆曇舫錆M怨毒:
“我當(dāng)年只道你是個心大的,卻沒想到你更是個心狠的,你下毒害死我還不夠,如今又要害我的孩兒們了么?!”她聲音不大,聽上去卻十分凄厲,薛氏剛剛還在懷疑是有人搗鬼,但聽到這一句,心里馬上升起了濃濃的恐懼,嚇得渾身發(fā)抖,喉嚨里“喀喀”地發(fā)不出聲音,“崔氏”冷笑了一聲:“我本欲收了你性命,只可惜我修行還不到,不過……也快了!”崔氏低聲笑了一陣:“薛妹妹,你等著吧……我奉勸你別再動我的箏兒和柏兒,不然我必夜夜來找你聊天……”
滿意地聽到薛氏的抽氣聲,如箏才打了個暗號示意雪纓撤退,雪纓掏出事先備好的迷煙,還壞心走到薛氏面前,直嚇得她兩眼一翻昏了過去,迷煙倒是白撒了。
一路無驚無險地回了沁園,雪纓興奮地去和崔媽媽匯報,如箏則回到自己房間,把兩套衣服交給浣紗,看著她一點(diǎn)一點(diǎn)燒干凈,自己則對著跳動的火光出神。
此一計策算是成了,以如箏對薛氏的了解,她接著會有什么反應(yīng),倒也不難想見,自己復(fù)仇的最后一步已經(jīng)慢慢走上正軌,但她還是不解恨,剛剛在薛氏房內(nèi)自己說的那些話,與其說是仿著娘親的語氣說出還不如說是娘親借了自己的口痛斥薛氏,讓如箏心里熊熊的怒火又燃高了些。
有一瞬,她真的很想撲上去把薛氏掐死,但她卻知道,那樣沖動的行為只能導(dǎo)致官府和薛家插手,讓事情徹底失去控制,最終影響到如柏的前途,所以她只能一步一步地來,既已開始,便不會回頭,她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保護(hù)好弟弟和自己,然后一步一步,讓薛氏跳進(jìn)自己挖的陷阱。
一夜無事,第二天早上,如箏起的略晚了些,夏魚來報了如詩已經(jīng)請安歸來的消息,又告訴如箏,靜園那邊果然傳來了薛氏心疾復(fù)發(fā),臥床休養(yǎng)的消息,另外,她還很費(fèi)勁的打聽到了一絲如楠高燒不退的消息流出……
聽到夏魚報上此事,如箏的面色稍微沉了沉,思忖了一下問到:“沒想到他也在,倒是可憐了……嚴(yán)重么?”
夏魚搖了搖頭:“不知,零碎傳出來的消息只說是高燒不退,還說胡話……不過靜園的消息不知怎么的封的很嚴(yán),奴婢也打聽不出具體……”
聽了她的話,如箏心里一動,起身吩咐了崔媽媽打點(diǎn)些補(bǔ)品送過去,又對浣紗到:“隨我去給祖母請安。”
和如詩說了幾句,得知如婳如書如文也同她一般已經(jīng)請安歸來,如箏笑著和大姐姐道別,出了沁園。
到了慈園,老太君正歪在羅漢床上曬太陽,如箏趕緊上去給她捶著腿,笑到:“祖母,今日我卻來晚了,大姐姐她們也是的,都不等我……”
老太君笑著搖搖頭:“定是換季了,你這小貓兒貪睡,日上三竿了才起床……”如箏笑而不語,只是輕輕給她捏著,老太君嘆了口氣,又說到:“你母親的身子骨也不如從前了,往日里最起碼執(zhí)掌中饋還游刃有余,如今三天兩頭的病,如婳那丫頭來報也是顛三倒四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如箏聽她這么說,心里一喜,知道是抓住了話頭,卻也不著急開口,沉了一瞬才笑到:“祖母也別怪她,母親的心疾本來就是換季的時候鬧得厲害,再加上楠兒可憐見兒的高燒不退,她們心急疏忽了也是有的……”
聽她這么一說,老太君果然上了心:“怎的?楠兒又是怎么回事?”
如箏愣了愣才說道:“怎的,祖母不知?婳兒沒說么?楠兒從早上起就高燒不退的,孫女兒還想著給您請了安就去探探母親和他呢,可憐見兒的孩子,從小就體弱……”
她還沒說完,老太君便起身怒道:“靜園那邊竟是已經(jīng)那我當(dāng)個老擺設(shè)了!此等大事居然都不報給我!”說著揚(yáng)聲喚入燈影給自己拿衣服,又對如箏說到:
“若非囡囡來告訴我,祖母竟不知道楠兒病了!可見她們瞞的多緊……”她想了想,又對燈影吩咐著:“讓雪柔拿我的牌子到太醫(yī)院,請個太醫(yī)過來!”
如箏心里一陣喜,知道自己果然沒有料錯,老太君一向最重子嗣,聽了這消息定然會去探如楠的,她心里這樣想著,也手腳麻利地幫著燈影給老太君加了件披風(fēng),和燈影還有張媽媽一起陪著她向靜園走去。
快到靜園時,燈影請示老太君是否要提前去報,被老太君攔下了,如箏知道她已是起了疑心,便什么也不說,扶著老太君向靜園趕去。
幾人剛一進(jìn)慈園,便見到薛氏身邊伺候的大丫鬟翠玲慌慌張張迎上來,福身喊道:“給老太君請安,老太君萬福!”
凌氏太君如何不知她此舉是給屋里的人通風(fēng)報信,當(dāng)下心中更氣,回頭給了張媽媽一個眼神,張媽媽便上前一巴掌將翠玲扇到一邊:“放肆,在老太君面前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tǒng)?!”
屋內(nèi)薛氏聽到動靜趕忙迎出來,笑著福身:“母親莫?dú)猓氯藗兇直,回頭兒媳定然好好教訓(xùn)她們。”
老太君斜睨了她一眼,冷笑到:“罷了,你身子不爽,我可不敢勞動你大駕!闭f著便向如楠屋子走去,薛氏面上一白,也趕緊跟了上去。
待進(jìn)到屋里,老太君看著屋內(nèi)來來去去的丫鬟和床上臉色通紅,躁動不安的如楠,臉色更加黑沉了,回頭對薛氏怒道:“你也是做人娘親的,楠兒都病成這樣,也不報了我去請?zhí)t(yī)?!這是要看著他死么?!”
薛氏聽了她這話,那里還站得住,趕緊行禮說到:“婆婆這話就真的是冤死兒媳了,如楠是我親生的,是侯爺?shù)睦蟻碜,我怎舍得讓他有什么閃失,只是怕驚了婆婆,未敢……”
說到此處,她兩行淚水涌出,卻是哽咽住了,老太君斜了她一眼,走到如楠床前,拉起他滾燙的小手,心里一酸差點(diǎn)落下淚來:“祖母的好孩子,怎么就弄成這樣了呢,可憐見兒的楠兒……”
如楠高燒昏迷之中似乎是感覺到了有人靠近,哆嗦著露出驚恐的神色,如箏知道他定然是因?yàn)樽蛞沟氖虑閲樀冒l(fā)了燒,當(dāng)下也拉住他的手,柔聲安慰著:“楠兒別怕,是祖母和姐姐來看你了,沒事了……”
如楠聽到“祖母”二字,似乎是有所知覺,艱難的睜開了一絲眼縫:“祖母救我,有鬼,有女鬼!!”
他凄厲地喊出這么一句,屋里眾人都靜了靜,如箏看薛氏在場,便默然不語,看老太君反應(yīng),老太君眸光一冷,回頭看著薛氏:“楠兒到底沖撞了什么才生病發(fā)燒,你這靜園昨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薛氏面色一沉,垂眸說到:“母親您別聽楠兒說胡話,他是做了噩夢……”
老太君見她還在嘴硬,冷哼了一聲又輕輕撫上如楠的臉:“好孩子,祖母在,沒事了,什么鬼怪都不敢害你了,太醫(yī)馬上就到,你忍忍。
如楠艱難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閉上了眼睛,顫抖著嘴唇開了口:“鬼……女鬼……娘親毒死了女鬼……還要?dú)⑴淼暮⒆,她來報仇了……”他突然又睜開眼睛,身子也抽搐上了:“她來報仇了,她來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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