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故人
喬青捂住鼻子:“你不會。”
“剛才還說你精明,這會兒就傻了。”他正要說,莫不是以為當日救了你,就不可能加害于你?便聽喬青先他一步,接下去道了一句:“你和他們不一樣。”
“你知道?”意外道。
“你如果問的是那些人的目的,這么多日了,我自然能感覺出來。”喬青勾唇一笑,這笑容在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上說不出的耀眼,那是一種強大的自信和篤定:“施恩!”
“好!當浮一大白!”仰頭就又是一大口酒。
喝罷了,才精光灼灼地望著她,贊許道:“小丫頭,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想當初,我可是過了足足有半年多的時間,才看清了這一切……”時間緩緩地過去,隨著他一會兒悶頭灌酒,一會兒娓娓道來,喬青一點一點得知了她想知道的東西……
數(shù)千年前——
一覺醒來,風玉澤出現(xiàn)在了這里。
他尋思良久,完全想不起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似乎生命中最后一段記憶缺失了。上一刻還處于閉關修煉中,下一刻就躺在了這陌生且可怕的地獄!接下來,他便經歷了喬青所經歷的一切,滿城的高手,日出而現(xiàn),日落而消,莫名的友善,包藏的禍心……他有著常人所沒有的預感,直覺告訴他,不能和這里的任何人交心!
他的選擇,和她一樣,不動聲色地默默觀看。
他看著這座城,一看就看了整整半年時間,隨著猜到的隱情越多,他心底的絕望也愈加的深。直到某一日,這里走入了一個和他相同的可憐人:“是那日的女侏儒,她一時好心隨手幫了這里一個武者的忙,從此失去了身體,永遠留在了這里!”
“她被奪舍了?”
“差不多吧,她成為了這里的一員。而那個武者,得到了她的身體,眼睜睜從她眼前消失了。”
如風玉澤所說,這是一種情感交易。一旦有外來之人,和這里的原住民產生任何的感情,不論恩義,都將從此淪落此地,成為和他們相同的玩意兒!而那個“人”,便會得到前者的身體,回到東洲大陸!當日那女侏儒猙獰扭曲的恨意浮現(xiàn)在腦海中,讓喬青冷不丁打了一個激靈:“若我出手救了赭衣人,便會重蹈那女侏儒的覆轍?”
“虧得你警醒。”
喬青出了一身冷汗:“那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數(shù)千年了,直到現(xiàn)在還是不知道么。”
“……只緣身在此山中啊。”他仰頭飲酒,倒了良久發(fā)現(xiàn)壺中空空如也。此刻天快要黑了,風玉澤苦笑一聲,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酒沒了,我也該消失了。”不待喬青驚訝,他一股腦地解釋道:“時間不多了,我長話短說——這個地方,我稱它為鬼域,但凡神識能夠探索的地方,一花一草一人一狗都是活物,看不出任何異常,極易受到蒙騙。而跨入這里之后,你的生命力便開始流失,就如我現(xiàn)在,到底跟那些玩意兒還有什么不一樣,就連我也說不清了。”
眼見喬青眸子一閃——
風玉澤點點頭:“你猜的不錯,從某一天晚上,我忽然就變成了他們那個模樣,只有白日出現(xiàn)。這也是我不能直接在晚上找你,卻要繞那么大的圈子給留下信息的原因。”他說著,滿目的悲涼和苦意:“那等生命力的流失極為緩慢,察不出絲毫端倪,等我發(fā)現(xiàn)已經晚了……你不用害怕,如今我并未完全淪喪,沒有通過交易離開這里的資格,不然也不會跟你說這些。”
喬青點點頭,這話她相信。
也就是說,風玉澤現(xiàn)在,處于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中間地帶!
她可以理解這人的自暴自棄了,當年的一代天驕,如今卻要在已知的情況下,眼睜睜看著自己日復一日的淪為鬼畜!他沒瘋了,都算他心理素質高!心中升起抹對這絕代高手的憐憫和悲涼,她聽風玉澤抬頭看一眼降臨的夜幕,語速越來越快:“你心中所欲他們全都知曉,作為迷惑你達成交易離開這里的根據(jù)!你記著——一不能跟他們產生任何的恩義,否則將再無回頭的可能!二不可……”
“不可什么?!”
沒有人回答。
風玉澤消失了。
隨著一輪明月取代了落日,天空被重重陰云遮蔽了下來,整個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么在她的眼前,“噗”的一下,如泡沫一般憑空消失了!他手中空酒壺跌落地面,發(fā)出“砰”一聲響——
饕餮嗷一下子蹦了起來:“哪兒呢,哪兒呢,誰在爆爆米花呢?”
喬青瞇著眼睛望著地面厚厚的落葉。
酒壺碎片炸開在樹影婆娑上,散落了滿地的瓷碴子,一旁樹干搖動枯枝相撞,發(fā)出喀嚓喀嚓的聲音,在空無一人的夜下枯林里顯得森涼而詭異。過了好半天,一邊兒饕餮總算清醒了過來,這一代兇獸的生命中貌似只有吃和睡兩件大事兒,從來到這里它就開始睡大覺了。
這貨用爪子拍著狗嘴打哈欠:“他都跟你說了什么。”
一人一獸邁著緩慢的步子一路回返,這林子極是偏僻,應在整個鬼域的邊際了。喬青一路復述著,同時將得到的信息理成脈絡,偶爾停頓思索,回去的時間整整用了來時的兩倍之多。待到已經能看見主干道上那方巨大的擂臺時,天色也灰蒙蒙有了日出的跡象。
“說完了?”
“嗯,你還想聽什么,我給你編一個。”
饕餮呲了呲牙表達不滿,喬青一把推遠了它的腦袋:“別呲了,再呲也吐不出象牙。你想知道的他根本沒來得及說。再說了,就算他說了,我敢聽么?”
“呦,還有咱喬爺不敢的?”
“這個我還真不敢。”饕餮想知道的,無非是怎么從這里出去。可是如果風玉澤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必不知情,否則也不會在這鬼地方被困了幾千年。同樣的,反過來他若是能說出出去的辦法,則證明此人話中有假,最起碼,他半人半鬼的身份就值得商榷了——到時候,她這人情欠下,豈不是要被永困在此?!
喬青沒解釋那么多,饕餮又問道:“話說,那人沒說完的‘二不可’是什么,明天咱們再去一趟?”
“他明天不會在了。”
“你怎么知道?”
“他是看在同病相憐的份兒上,才良心發(fā)現(xiàn)和我提了個醒,你覺得一個‘同病相憐’能值多大的情分?”喬青快步朝前走著,恐怕再過一會兒,那些東西又要出現(xiàn)了:“而且那風玉澤的狀態(tài)很不對,他必然不認識我,卻連問都不問一句我和他之間的瓜葛,明顯對于離開這里已經完全絕望,外面世界的事兒連提的必要都沒有了。半人半鬼,到底是人多點兒還是鬼多點兒?”
“這鬼才知道!”
“那就是了,你不能拿活人的想法去衡量死人,他若突然變卦出手,咱們連逃的機會都沒有!”
喬青話音一落,猛的把步子放緩了下來。
前方不遠處一道矮小的人影站在那里,歪歪斜斜地靠著擂臺前的一座空石碑上,天明時分不明朗的光線之下,那和石碑一般高的影子極易被忽略過去。待到看清了,又顯得那么突兀和詭異:“又是她……”
是那個女侏儒!
一雙和鳳小十極為相似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盯在喬青的臉上:“你會和我一樣的。”
她脆生生的聲音,說著這句話!若是之前喬青可能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如今卻是知道這話是多么的惡毒!如果風玉澤所說都是真的,那么此刻這兩人之間的差距就顯現(xiàn)出來了。同樣的狀況,同樣莫名其妙被困在了這里,一個心中依然存善,一個卻淪喪到了這種境地。那女侏儒不斷重復著,嘴唇一張一合聲音也越來越高,最后近乎刺耳了起來!
“你會和我一樣的……”七個字就像層層的波浪,順著鬼域蕭條而森冷的街道蔓延出去,響起來自四面八方的回音,在喬青耳邊不斷縈繞,就像一句怎么也甩不脫的惡毒詛咒!
忽然,聲音一頓——
女侏儒笑了起來,蹲到了那石碑之下,抱膝而坐。這動作越發(fā)像極了鳳小十,笑的喬青渾身發(fā)毛,一邊兒饕餮滿身的小卷毛都要豎起來了。聽她以一種高深莫測的嗓音,緩慢且惡毒地道:“你今日可要小心了,唔,也許會有血光之災哦……”
“血你媽!”饕餮張嘴就罵。
它長開大嘴就想往前沖,被喬青一把拉住。這個時候四周已經有不少人憑空顯出了人影,原本極其自然的叫賣聲聊天聲,此刻都被這邊饕餮的一聲大喝給壓了下來,眼睛里閃著詭異的光,探頭探腦地張望過來。天光大亮,那女侏儒既不動氣,也不吭聲,依舊是那么鬼氣森森地看著她們,跟天山童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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