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蝶在炕上躺了三天；母親陪著流了三天淚，沒有心情干活；父親心神不定，在家里地里來回轉，不知道要干什么；奶奶在炕上睡著也基本不愿意吃飯了。母親看著一家人不動水米的現狀，焦急地對鳳蝶說：“女子呀！你再這樣下去，咱這個家里就要往出抬幾口棺材了！你不為自己著想難道不為弟弟和家里其他人想想嗎？”

　　鳳蝶有氣無力：“娘，我真的不想活了！”母親著急了：“好我的娃哩，你年紀輕輕，咋能說這話？娘受十月懷胎苦生了你，又勞心費力養(yǎng)了你二十幾年，就為了聽你這一句絕情話嗎？你有這個瞎想法，不如叫娘先走了！一了百了，看不見就傷不了心了！”

　　奶奶在中窯里大聲喊了。鳳蝶父母一齊去了老人家那里。老人喘著氣說：“你們把我抬出去，我要給蝶兒說話。”夫妻兩個把老人家扶著坐在一個破舊的藤椅里，抬到了鳳蝶的住處。

　　鳳蝶聲音嘶啞著說：“奶奶，我連累一家子了。”奶奶說：“蝶兒呀，你總是不愿意咱家風毛雨散吧？你爹娘為了你姐弟兩個出力流汗吃了多少苦你不會看不見吧？咱不說那個人和你般配不般配，就說他甩下了你跑了這一點，夠男人嗎？你把一輩子靠在他的身上值不值呀？”鳳蝶說：“奶奶，我想他有難處。”奶奶問：“他給你說了？”“沒有。”鳳蝶老實回答。奶奶接上說：“這不是了了么。他有家有兒女，不會娶了你的，還是早撕脫了，與誰都好。”

　　鳳蝶用牙齒刮刷了嘴唇幾次后又咬緊一會兒，斬釘截鐵說：“奶奶，你不要說了。我心死了！”奶奶急得咳嗽不止了。鳳蝶爸氣得想上前拳腳相加，妻子拼命擋住了。

　　奶奶咳嗽過了，斥責兒子：“你歪牛脾氣還能行嗎？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打罵一頓就能好了嗎？你一個一家之主，啥麻煩事都不拿好主意，動不動伸拳頭，你是鐵匠嗎？”又回頭和顏悅色對鳳蝶說：“蝶兒，奶奶知道你是個要強的好孩子，為了這個窮家，憋屈了你多年了。你說過，好些念書不如你的娃們，現在都捉上了國家的事了。你天天在這個山溝里受苦受累，想出去沒有錯。和那個人發(fā)生的事情也不是啥見不得人的。小娃娃踏錯幾步路沒有啥，咱以后的路還長得很呀。你這么漂亮能干，好日子還在后頭呢。現在這么作踐自己不對呀！好娃，阿，乖乖起來。先吃飯，養(yǎng)好身子。實在丟不下那個狠心瞎貨，奶奶和你一塊尋他算賬去！哪怕尋到天邊邊去也要尋到。好嗎？”

　　鳳蝶媽說：“蝶兒呀，奶奶把啥活都說完了，你再這樣躺著，對得住誰呀？起來吧，無論這疙瘩咋解，總得吃了飯才有力氣解呀。”說著使勁把女兒拉了起來，鳳蝶眼前黑影金星亂晃，坐不穩(wěn)當，又要倒下去了，父親一個箭步上去扶住女兒的后腦勺說：“死犟女子，我再不管你的事了。”鳳蝶媽連忙端來了蓋在鍋里的飯菜，一家子吃了幾天來的第一頓正常飯。

　　吃了一點飯，鳳蝶雖然感到眼花腿軟，好歹能走動了。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坐了半天，不由得想去魂牽夢繞的地方去看看。轉到了場院那里，瘦猴和他的胖婆娘正在排排行行擺著的蜂箱中間忙活著。蘋果花開得正盛呢，夫妻倆天天光搖蜂蜜都忙不過來。有時候還要雇傭近處的農民幫忙搬搬運運。再過一段時間，漫山遍野的洋槐花一開，那就要票子嘩嘩往回淌了！

　　瘦猴一直腰，鳳蝶就站在跟前，嚇了瘦猴一大跳。瘦猴猴精的人，哪里不知道鳳蝶的目的？只能明白裝糊涂：“鳳蝶姑娘，你咋成了這個模樣了？好像變了一個人了。”鳳蝶直接問：“你給我說，他去哪里了！”

　　“這，我哪里知道呀。”瘦猴搪塞著。實際意峰天天給他打電話的。意峰放心不了鳳蝶，打問了好幾次。瘦猴看著鳳蝶爸天天黑著臉出出進進，根本不敢上前打聽鳳蝶的消息。他知道，三天時間，意峰已經飛了新疆、內蒙、黑龍江幾個口岸地方了。他不知道那個天生眼睛能看見財源的意峰又打什么新的發(fā)財的鬼主意了。瘦猴相信意峰東山再起的時候，肯定不是放蜂人了。這些，他不能告訴剛剛受了傷害的鳳蝶姑娘。瘦猴也希望鳳蝶姑娘能夠過上正常生活。

　　鳳蝶還是不相信，追著瘦猴問：“你給我說實話，他現在到底在哪里？你不說，我就在這柴火堆里放火了。把你們這一大攤嗡嗡著煩人的東西都燒光了！”瘦猴連忙告饒：“好我的姑奶奶哩，這個蜂群可沒有意峰那個害人貨一點點了，他幾十萬元賣給你叔我了。不信，我一會給你看合同去！”瘦猴的胖老婆看見鳳蝶橫眉怒目，連忙上前來拉住鳳蝶的雙手告叨著：“大妹子，生啥氣呀？來，嫂子給你倒蜂蜜水喝喝，消消火。”拉著鳳蝶去了帳篷里了。

　　進了帳篷，鳳蝶睹物傷情，看到物是人非，更覺得心里七上八下平靜不了。那難忘的一想起就渾身發(fā)顫的美好場景就又像過電影一樣開演了！鳳蝶不由自主趴在鋼絲床放開嗓門痛哭起來了。胖大嫂嚇得不知所措，急轉身跑出去告訴瘦猴，瘦猴悄悄說：“都是意峰那個采花蜂造的孽呀！”胖婆娘知道意峰的品質，也就不大驚小怪了。

　　鳳蝶趴在床上哭夠了，自己起來了，在石梁最突出的臺階邊沿站著，看著緩緩繞著河灣轉著大彎西去的河水，被金色的夕陽照射得鱗光閃閃，猶如一盤金龍在慢慢舞動著。遠遠的西天，層巒疊嶂，云天迭接。她相信門前的那條與河水并行的路，就是通向遠處金色輝煌的地方的路。心上人意峰沿著那條路尋找希望去了，一定還會沿著那條路把西天的金輝帶回來的！鳳蝶姑娘鐵了心要等著，要呼喚心上人的回歸！

　　看著鳳蝶失魂落魄的可憐樣子，瘦猴兩口子心里都很不好受。胖婆娘對瘦猴說：“你給那個瞎東西打電話說說吧。”瘦猴說：“意峰那個滿天下亂飛的一只瞎瞎蜂不配鳳蝶這個好姑娘！”

　　天快黑了。鳳蝶媽找到鳳蝶，拉著自己的閨女往回家里走。瘦猴兩口子攆著打招呼。鳳蝶媽兩眼無神看著他倆，嘆了一口氣，沒有說一句話。母女倆慢慢回家去了。

　　蜂蝶舞河灣14鳳蝶重生

　　日出日落，一天又一天，鳳蝶天天在那個地方癡站呆坐，來來回回正眼也不瞧瘦猴兩口子了。瘦猴有時候打個問候，鳳蝶不理不睬只是報以怨恨的眼神。瘦猴對老婆說：“這姑娘神經不正常了。”胖老婆說：“你就給那個風流貨說了吧，再這樣下去，姑娘真的就會瘋了的呀！”瘦猴的確一直沒有告訴意峰鳳蝶姑娘的真實情況，他以為時間一長，姑娘就會調整過來的。現在看來病入膏肓了，沒有意峰這個藥，世界上就要增添一個瘋瘋癲癲的神經病人了。

　　瞅著鳳蝶被母親叫回去吃早飯去了，瘦猴撥通了意峰的手機。傳回的是一片嘈雜聲，意峰喂喂地喊著說聽不清，就又喊道：“我一會兒給你打過來。”就掛斷了。

　　這時候，意峰正在北京一個很大的農貿市場轉悠呢。他丟了養(yǎng)蜂人的職業(yè)，正在東奔西走，了解市場，想另辟蹊徑找一個新的適合自己干的事業(yè)重新開始創(chuàng)業(yè)。

　　二三十天，天上飛地上跑，跑了中國版圖內的東南西北中的許多地方了。從尖端的電子高科技事業(yè)到原始的手工加工作坊的技巧，他懂不懂都跑著去看了看。他看到最賺錢是事情就是風險最大的事情，比如房地產、賭石、文物那些事情，水都太深了，也沒有那么多的資金。覺得還是小生意來得雖然是小錢可是把握大一些。

　　小生意就是把物品從產地往非產地倒騰，從中賺取差價。比如把南方的服裝鞋帽、奇巧玩具、針織刺繡、時令果蔬、水產海鮮等等倒騰到北方來，把北方的皮毛山貨、稀缺藥材、核桃蘋果、土特產品之類倒騰的南方去。

　　跑了、看了、了解了，意峰心里有了一些底，還是拿不定主意具體干什么。

　　他心里一直是放不心下河灣里的鳳蝶姑娘。南北闖蕩幾十年。意峰在各色各樣不知多少個女人的身上跳過舞蹈了，可以說是閱人無數。可鳳蝶楚楚動人的樣子咋樣也從頭腦里趕不出去了。

　　意峰毅然甩手離開河灣，解決不了家里的事情是原因之一，主要的是不愿意陷入過深了，不想又親手制造一個新的悲劇故事，惹一個新的解脫不了的麻煩。

　　夜里，意峰躺在賓館里的軟和的大床上，把床頭燈調得剩一點亮光，雙手墊在后腦勺下面，眼睛盯著天花板，回想審視了自己的前半生，就這樣糟踐著自身混下去行嗎？老婆埋怨“落下了什么了？”我意峰也是什么都沒有落下呀！盲目胡闖了這么些年了，落葉歸根，自己的根呢？老家那個蔑視仇視自己的地方是自己這片常年漂泊的快要黃了的葉子能歸去的根嗎？意峰不敢想像，一想就渾身冒汗不安。每到這個時候，鳳蝶揮之不去的身影就在眼前晃動起來了。

　　意峰一直向瘦猴打聽著鳳蝶的消息，他在希望鳳蝶重新過上平靜生活與拉上鳳蝶走后半生路的選擇里自己和自己斗爭著。理性上不應該把鳳蝶姑娘拉上不歸路，私心上又割舍不斷牽腸掛肚的男女情。多次給瘦猴打電話，瘦猴就是吞吞吐吐推說不清楚。越是那樣，意峰越是覺得不對勁，他本能感到，瘦猴沒有完全說實話。越想越擔心鳳蝶了，他最怕出事情！

　　從農貿市場出來，意峰找了一個稍微清靜一點的地方，給瘦猴回了電話。

　　剛剛撥通，就傳來了瘦猴氣憤的指責：“我把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看看，一個好好的姑娘為你快成了神經病了！你晚上做夢不見雷神爺在你頭上晃蕩嗎？”意峰急忙問：“怎么回事呀？”

　　瘦猴說：“鳳蝶得癔癥了，天天像啞巴一樣坐在你坐的石頭臺臺上發(fā)呆，連話都問不言傳了。”

　　意峰問：“現在還在哪里嗎？”瘦猴說：“在，除了吃飯睡覺，一晌不拉。”意峰著急喊：“你把電話給她！”

　　瘦猴慌忙跑著到了鳳蝶跟前，遞過手機去：“鳳蝶姑娘，意峰要和你說話。”

　　鳳蝶眼睛一亮，一把抓過手機：“喂！”了一個字，就泣不成聲了。“鳳蝶呀，是你嗎？”意峰在千里之外急切地問候著。鳳蝶忍不住“哇！”的一聲，嚎啕大哭了！

　　聽見鳳蝶的撕心裂肺的哭聲，意峰也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你先不要那樣哭嘛，嗄！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都是瘦猴那東西不給我說實話，心肝寶貝呀，你靜下來聽我說了再哭好嗎？你這樣哭，我都想哭了。要不，我陪著你一起哭吧。孟姜女能哭倒了長城，我不信咱倆個斷腸人不能把河灣里的水哭得倒流了？”他搜腸刮肚想著安慰的話。鳳蝶慢慢停止了哭聲。

　　意峰說：“好孩子都不哭，鳳蝶是個好寶貝好姑娘，不會哭的，嗄。聽話不哭了，我不愿意你哭壞了身子影響漂亮呀。我的漂亮的小白兔在我的被窩里滾的時候多活潑動人呀？我天天都是夢里抱著你才甜甜睡去的呀。寶貝妹妹，好好笑一個嘛，讓哥哥聽聽。”鳳蝶聽著忍不住“噗哧”笑了。

　　意峰也笑了：“好，乖妹妹，你笑了我就放心了。”鳳蝶說：“我到鬼門關里去了一回了！”意峰趕著安慰：“我知道，我一定把心補上！借機會我把妹妹從頭到腳親吻一遍，咋樣？”鳳蝶捂著嘴，偷瞧著周圍，小聲說：“色鬼！”意峰哈哈笑了：“色鬼？我還是流氓呢！你不記得誰在我的下身亂揣了？”鳳蝶羞臊著恨不能鉆進地縫里去了。意峰緊逼說：“好好保養(yǎng)身子，我見面了。還要摸摸你是不是還是那個圓潤光滑的寶貝疙瘩子呢。”鳳蝶又笑了。多日的陰云一掃而光了。

　　意峰說：“鳳蝶呀，我這一向瞅了一件事，是果品存儲，如果把你們那里的有名的優(yōu)質蘋果存起來，躲開成熟采摘的時間，在市場缺貨的時候賣出去，價錢可不止翻一兩倍的呀。”鳳蝶只顧著激動了，聽不懂意峰說道的生意經。

　　意峰問：“鳳蝶呀，你聽清我說的意思了嗎？”鳳蝶嗯嗯著回不上話。

　　意峰呵呵笑了說：“我看你就沒有聽懂啥，我白說了。現在你記著，想辦法在鄉(xiāng)里或者縣里打聽一下，看有沒有鼓勵農民修建冷庫的優(yōu)惠政策，如果有趕緊把指標爭取到手，我想在你家旁邊建一個氣調冷庫，如果成了，咱有周圍那么多的蘋果園里的優(yōu)質蘋果支撐，就等著發(fā)大財吧！”鳳蝶這回聽明白了。“我先給縣里的同學捎個話讓人家打聽去。”

　　意峰笑了說：“想你這樣，消息傳回河灣里，黃花菜早涼了！現在信息時代了，你還那么原始著？你該趕緊打電話聯(lián)系呀！”鳳蝶結巴著：“我不知道咋聯(lián)系呀。”

　　意峰說：“你先拿著瘦猴這個手機，馬上下縣里去，買個手機辦個卡。不要忘了，辦卡要拿身份證的呀。下來再去找同學，注意記著人家的電話號碼。”又說：“告訴瘦猴，就說我叫他把手機借你一天。”鳳蝶說：“我……”意峰打斷：“你讓瘦猴聽。”

　　瘦猴接了鳳蝶還給的手機，放到耳朵旁邊聽邊點頭。完了把手機遞過來說：“你先拿著吧，小心不要摔著了。”

　　鳳蝶跑回家去，推出自行車，下縣里去了。她不知道咋辦好，反正知道意峰會給出好主意的，拿著手機還不是像在對面說話一樣的方便？先去移動公司吧。她見過那里有賣手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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