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晚會（一）

　　阿文說晚上有個晚會，我可以去。

　　參加晚會，人一定很多，我應當是很多都不認識，我倒是沒有興趣，只不過想見到阿龍，那么，我就去吧。我感覺自己已經著迷了，想他，想他，止不住的想他。萬分沉重的心里寄托都在他身上，我怎么能不想他？

　　原先和況子寧在一起最開心的時刻也沒有此時的想念讓我滿足，阿龍果然就是易水，我真的，真的找到真正的易水了。

　　而且，他是美好的，他那樣好的人才配做易水。

　　我想。

　　萍也去。

　　她穿衣服比我有品位，我就任憑她打扮我了。

　　我們去了一家不錯的晚裝店。

　　“女人穿衣服不只是給男人們看的。”萍不知足的拿著那些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劃著。

　　“哦？”我不明白，在我的印象里，除了吸引異性，我穿衣服大多數原因是自己舒服，她會有什么解釋呢？難道要說什么：穿出自己的個性，穿出自己的自由一類的大話嗎？

　　“還給其他的女人們看。”她停了一秒鐘又說，“我要讓那個管仲媛看看，咱們姐妹多么、多么的漂亮，哎哎哎，別跟我說那婊子是你的妹妹啊，我才是你的好姐妹，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她們也去嗎？”我倒是不想看到她的。

　　“那當然了，況子寧也會去的。”萍說，“不過，有我在，你不用擔心，管仲媛那個小要是敢多說一個字，我這張嘴可是不饒人的。”她盡量在這樣高檔的地方保持著她的淑女風范，用眼神代替了兩個不文明的字眼。

　　我被萍打扮出來之后，連我自己都不認得自己了，好漂亮。

　　我第一次感覺自己漂亮，不禁對著鏡子當中的自己笑了笑。

　　我想讓自己的心境好起來，為什么總把自己置于受了莫大傷害的境地？無論什么事，只要想開了，就什么都好說。

　　我要好好的活了，不管原先有過幾次這樣的想法，那些沒有堅持下來的想法現在都因為這次的決心而有了著落。

　　嗯，好的。

　　晚會。

　　大約是冬季了吧，天已經很涼了，車里的空調很暖和，我雖然穿著露肩的晚裝，很冷，但是到了外邊就可以穿皮大衣，還可以披上羊絨披肩。

　　阿文、阿蘭、萍和我，我們的‘極速幻影’是全球限量發行二十輛中的珍貴的一輛車，已經不是普通名車所能比的了。直接開到游輪上，如履平地。很多步行上船的貴客都欣羨不已，這樣的特權表明了文蘭老妖的權勢和張揚。

　　我突然意識到，他們不是我以為的那樣普通的有權勢，那種‘無人可比’已經是我無法想象的了。原先況子寧在我面前曾經一再降低自己的身價，好讓我感覺與他的距離不會那么遠，其實我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而現在阿龍作為文蘭的大哥，和我的身份不是相距更遠嗎？我不免憂心，憂心歸憂心，可是，我已經沉迷了，只想和他在一起，別的什么都不想了，這是怎樣的狀態啊。

　　在這個豪華游輪上，我這就算是和很多個上流社會的人同在一條船上了嗎？管仲媛一定很喜歡這種感覺。

　　原先總是幻想著我和易水游玩在市內，站在公交車頂上，他的背后是一片燈幕，這次我們是在豪華游輪上，遠處是城市的萬家燈火，萍的幾絲碎發被染成了金色，美不勝收。那是生活中自然存在的浪漫，不需要可以制造，有時候，一個人走在大街上，身后的風景就成了你難得的陪襯，一下子，你會變得很漂亮，看到你的人，就會迷失。我曾經迷醉于一個清涼的夜晚，況子寧帶我坐三輪車，他的身后是遙遠的市區，繁華的燈霓。可是那都很遙遠了，現在更顯得渺小、微不足道。

　　真是想什么來什么，管仲媛和況子寧，兩人出雙入對的很親熱啊。

　　我們彼此都看到了對方，卻沒有打招呼。我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如果管仲媛瞪我，那就讓萍也瞪她好了。

　　腳下是密度最高的威爾頓地毯，踩上去很舒服，不過地毯都鋪到甲板上來了，我這才意識到什么是鋪張浪費，原來都是鋪出來的。

　　我是阿文的舞伴，萍是阿蘭的舞伴，阿龍不要任何舞伴，他是乘另一輛轎車自己來的。

　　可是那兩個兄弟一樣高水平的好色，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的脂粉堆兒去了，我和萍相互攙扶著走進去。

　　帥氣的保安整齊的站了兩排，一樣的身高，一樣的藍衫黑褲，歪戴著小軍帽。

　　我一眼掃過去，本來只是因為見識少，想到處多看看罷了，沒想到在這里居然看到了軒頤。也許在別人看來，他是毫不顯眼的，但是我感覺他是無比出眾的，即使站在保安之列，也掩蓋不住他驕人的氣質。

　　我突然萌生一個想法，如果這里出現危險，大概別的保安都落荒而逃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挺身而出，拯救游艇吧。

　　他的英雄形象已經在我的心里扎根了，我暗笑自己的主觀臆斷。

　　可是，他來這里做什么？我們礙于場合，并沒有打招呼，但是他應當看到我了，也一定看到了管仲媛和況子寧。

　　他的臉剛毅不改，整個人一動不動。

　　大廳里很寬敞，卻很壓抑，我不喜歡。

　　我和萍撿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下，我則想著阿龍在哪里？我為什么沒有看到他？

　　珍貴的水果，精致的糕點擺放在眼前，我又是一個好吃的人，一時間看不到阿龍，我可以先飽飽嘴福啊，這就是豪華晚會的好處。

　　萍很了解我，她優雅的幫我取了瓷盤銀叉高腳杯，然后自己也備了一副，瀟灑自然的打開一瓶香檳，活脫脫兒一個上流社會的千金大小姐，一點兒也不像雜燴街雜貨鋪老板娘的女兒。

　　萍取了少量食物，小口小口的往嘴里送，連吃東西都是細嚼慢咽的，我學著她的樣子細細品味，味道還是那個味道，也不見得好吃了多少，甚至還不如大口大口的吃著香甜。我這樣故作淑女顯得很生分，很不習慣，“干嘛要裝淑女呢，一點都不好玩。”

　　“裝淑女呢，就是給自己一個機會，讓自己體驗一下淑女的寧靜淡泊、悠然自在、還有被人欣賞的喜悅、被人羨慕的優越感，文哥不是也喜歡裝的文質彬彬的嘛，其實啊，骨子里越不是淑女的人越需要時不時的淑女一下，當然，不能一直裝，很多時候我還是喜歡做自己的。”她優雅的說著這些，聽不到說話內容的人看了準以為她是談笑自若，如此高超的‘裝淑女’技能讓我驚訝不已。

　　說完她還迷死人的淡淡一笑，留給我無限的遐想。

　　真不知道她和阿文的‘裝’是誰跟誰學的，抑或兩個人真的很有共同語言，行事作風都有夫妻相？被她這么一說，阿文裝的文質彬彬就不顯得奇怪和突兀了，是啊，想裝就裝嘛。

　　倒是阿蘭，一直是那個本真的自我，絲毫不理會世俗的眼光，無視規矩禮法，混在一堆香粉群里有說有笑，那個茶幾和那環形沙發，除了裸背和大腿就只能隱隱約約看到阿蘭的詭笑了。

　　也就是阿蘭，身份低微的客人如果有一點有傷大雅的舉動，早就被請出去了。

　　想不到這樣高檔、名流云集的晚會，竟然有這樣‘風景別樣’的一角。

　　“還真是獨領風騷啊。”萍說。

　　我尷尬的笑著，如果放在以前我絕對不敢承認我認識這只鼻涕蟲，活到今天，我也只好認命了。

　　不過，阿蘭這么穿著，也很是吸引人呢。如果他正經起來絕對會是個別人眼里的富貴大少爺。

　　可惜呀，可惜了這副好皮囊。

　　期間有一些翩翩公子來請我跳舞，我不好意思的一笑，不知道怎么拒絕，只好裝傻充愣了。

　　這里的每一位女客都很漂亮，無論是長相還是扮相，似乎美麗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如果一個普通的男人有了權勢，身處這樣的環境，一定要暈了，數不完的美女啊，真的很難取舍，鎖定任何一個都會失去其余那么那么多的美麗，所以不會有人用情專一，貪心不足，所有的美麗都想要，這是罪惡的源泉嗎？

　　這里很美，天花板和地毯都很美，燈光很美，音樂很美，食物飲都很美，好多人兒都很美，可是我無法融入，心里總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自己‘這份熱鬧和美好都是暫時的，我為什么有資格進來這里？那是因為依靠了別人，而我自己什么也沒有。’

　　憂心的狀態又來了，我調節著自己的情緒，今晚要高興一點啊。

　　再看看阿蘭，天啊，無可救藥。

　　他已經脫了西裝的外套，領帶被綁在腳腕上，和一個紅頭發的美女綁在一起，上身只穿了一件襯衫，敞著懷，胸前已經滴了很多湯湯水水。

　　他們的頭都湊到一起，不是傳來驚煞人的嚎啕大笑。

　　他的皮膚倒是很好啊，白皙嫩滑，可是這里是晚會哎。

　　我喝了一口香檳，一大口，我不會像淑女名媛那樣細細的品，不過我并不感覺丟人，人家永遠都比我丟人，而且永遠都比我不怕丟人。

　　天塌下來有阿蘭頂著呢，我怕什么？管仲媛挽著況子寧的胳膊妖媚的說。

　　“呦，你對那邊很感興趣啊。”

　　我被人問起才回過神來，一回過神來就見到了自己最不喜歡的人。

　　萍方才也被阿蘭的另類驚住了，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的‘舞伴兒’？也是因為聽到了這刺耳的、難聽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

　　“你們在這里沒有人邀請跳舞也著實無聊了些啊。”管仲媛在唱獨角戲，“怎么，管仲華，你一定很恨我吧。”說著，她看了一眼況子寧。

　　似乎在說，‘真不好意思，搶了你的男朋友。’

　　“被別人恨，是一種享受，哼！”管仲媛頭一仰，嘴角得意的勾起一絲冷笑，不知道她內心是否真的那么得意，不過總算是表面文章做足了，專門笑給我看的冷笑。

　　“連被人恨都不夠資格，哈，還挺會自作多情。”萍取笑她。

　　我看了看四下，并沒有人注意我們這里，轉眼掃到況子寧，他正看著我，看什么看，看我我也懶得理會你。

　　“跟這種人說話真無聊啊。萍，咱們去那邊看看吧。”我拉著萍要走。

　　“想滾就滾，何必說的那么好聽啊。”她說著往況子寧身邊靠的更緊了。

　　“小——騷——貨！”萍本來要走，聽了管仲媛的話，忍不住要回去反擊

　　這三個字，聲音不大，卻都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萍，好樣兒的！

　　“那——是——你！”管仲媛擠出了四個字，而且補充了前三個字，變了個意思。

　　“的——孫——子！”萍也補充三個字，也變了前邊的意思，“你連小****都不配，我呸！呸呸呸……”

　　你別說，萍的這一套還真能把管仲媛氣壞，看她呲牙瞪眼的樣子，我心里也很舒服。

　　管仲媛向況子寧求助：“她們都欺負我，你看那，子寧。”

　　那聲音一改方才，柔美之至。

　　不過況子寧并顧不得她，他只是瞪著我，很討厭的瞪著我。

　　瞪吧，我又沒損失什么，誰在乎？

　　這時候，阿文和阿蘭都過來了，他們剛才還在玩樂呢，怎么這么快就湊過來了。

　　“管仲華，你真不要臉，勾了幾個男人還不算，還拉著個小雞子來幫你罵人，裝什么清純。”管仲媛當真是恨死我了。

　　我想，她大概不會怪罪萍很多，只會把一切都記在我的賬上，因為她把關于我的賬記得太清了。

　　阿文還好，衣冠楚楚的，站在我們的陣營，只不過眼神有些令人難以察覺的兇惡，誰讓他會裝呢。

　　阿蘭則本著鼻涕蟲的本色，啦啦踏踏的，左手摟著一個模樣兒不敢恭維的小妞兒，右手拿著一大杯啤酒，混混似地喝著，邊喝邊掉，哩哩啦啦灑了滿懷，聽到管仲媛的話，他眼一瞪，“噗——”的一聲，喝到嘴里的啤酒盡數噴了出來，噴得管仲媛劈頭蓋臉，滿肩滿身。

　　無疑，他是故意的。

　　他的眼神就是挑釁，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你能把我怎么著啊？

　　“呦呵，最近在上流社會活動的阿媛小姐，冰清玉潔，高貴大方，你們認識啊？”小妞兒扭扭的摟著阿蘭，一看就不是善男信女。兩個墮落到底的人，在外人看來可真夠討厭的。她的玉蔥小手正伸進阿蘭的衣服里為他擦酒水。

　　“那當然，昨天我才上過嘛，不過沒有你好，她自摸十八挑逗我，可是我就是不來興致，你說怪不怪？”阿蘭可真是什么都敢說啊，那張爛嘴！無緣無故的輕薄人家也就算了，還說管仲媛不如眼下的小妞兒，眼下的小妞兒明顯是劣等貨色，他這么說純粹是故意羞辱管仲媛了。

　　不過爛的是時候。他不應該叫阿蘭，應該叫阿爛。

　　“為什么啊。”小妞兒倒是會配合阿蘭，她問的不依不饒，正好讓阿蘭接著說下去。

　　“你想啊，我發現了一個秘密，我們親愛的阿媛那，說來也很可憐，屁股都被人掰歪了，還有什么魅力啊，冰清玉潔？”阿蘭的口才再一次得到了充分的體現。“送你一個字：裝！送你三個字：裝清純！送你五個字：裝什么清純！送你七個字：裝你奶奶的清純！奶子大就漂亮啊，一身肥肉，令人作惡……”

　　管仲媛本來就在萍哪兒受了氣，又被這么惡心的人噴了一身，現在受此大辱，她臉皮再厚也收不了了，伸過手去就想給阿蘭耳刮子。

　　可是她還是沒記性，在阿文面前哪里允許有人比他出手快？管仲媛的手還沒有舉到最高就被阿文一巴掌連手帶臉一起扇了下去，“沒記性是吧？上次在名揚商場外邊還沒受夠是吧。”

　　“我日，居然有人敢當著我哥的面兒企圖打我，哼，雖然我們兄弟平時吵吵小架，可是到了緊要關頭，誰也比不了我們的手足情！哼！”阿蘭這次又恭維了阿文一把，阿文豈不是打得更帶勁兒了。

　　粗話信口念來，“不教訓教訓你，丫的，你就忘了打耳光的祖宗是誰了。”阿文說的這個祖宗當然是指他自己。

　　“真是一個字，痛快！”萍連聲喝彩。“好！好！好！”

　　氣得管仲媛臉都綠了，“你……你下流！”

　　“嘿嘿，小妞兒，你說對了，我阿蘭走的就是下流路線，你能把爺怎么著？”

　　“夠了，不要太過分！”況子寧本來不太愛理會管仲媛，但是他終于在那一記耳光之后忍不住了，在他的記憶深處也許又出現了他表妹的身影，名揚商場前的那些事，也許過路人會忘記，可是當事人怎么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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