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砸車事件（一）

　　太陽從西邊出來，阿媛說要給我買衣服。

　　我們出了門，還是我給她買吧，反正我打工掙了些，她有了男朋友，現在正是穿衣打扮的時候。

　　“名揚”商場是衣服最貴的地方了，阿媛也真是太大膽了，我擔心自己的錢不夠，到時候很窘的，她說沒關系，她自己早就看上了一件大衣，我的錢，加上軒頤給她的，肯定夠了。

　　我吃驚，這丫頭還真不是省油的燈！軒頤給她不少零花錢，居然不夠她買一件衣服，還要加上我打工的辛苦錢。

　　她自己早就看上了一件衣服？天啊，她沒錢來這種地方逛？我想想那些勢力的店主和雇員就犯憷，一副副看不起人的嘴臉，看我一眼就知道我買不起她們的衣服，我何苦去哪個不屬于我的地方招人白眼？

　　可她偏偏要去。

　　而且超沒有心肝，我的錢，加上軒頤給她的，就只給她自己買一件大衣？虧她一開始還說給我買衣服，轉到最后能給我買雙普通的襪子就謝天謝地了。

　　這里出入的都是有錢人，大門外的廣場上都停滿了名車，有些人為了方便，更為了把自己的名車展示在外就干脆把廣場當停車處了，平整的地上歷史以來就有的車位線從來都不曾淡漠。

　　“哇，好有型的寶馬，嶄新的，快看，那個高個子姐姐好漂亮啊！女人開車就是風光。”阿媛什么時候也變得花癡起來，還是對著同性人犯花癡。

　　“真受不了你，不要見人就叫姐姐好不好！”我真想警告她：‘我才是你姐姐，再這樣拜金，小心你的大衣就買不了了！’

　　那位小姐一看就是上流社會的人，連看人都是斜著眼睛往下看的。她的皮膚是那種專門在溫室里培養出來的潔白的皮膚，散發著沁人心脾的香水味兒，珍珠手鏈帶給她的皮膚一層薄薄的貴族的光輝。一張嬰兒臉，圓圓的，只有下巴是個小小的尖兒，大大的眼睛，睫毛是假的，長長的，毛楂楂的，規則的一簇一簇，像兩把彎了的梳子。她也確實是美啊，不過，我本來想贊美她的，想到最后居然成了諷刺。

　　無心之過，呵呵……她的光潔的車身映照出她絕美的臉龐，人雖美，卻在車身的映影兒里變了形，被拉得很長很扁的臉，五官都成了線，猙獰，而且滑稽，不用我內心的諷刺，她已經很‘出彩’了。

　　一條醉醺醺的鼻涕蟲，色迷迷的淫笑著沾上了年輕漂亮的寶馬女郎：“呦，小妞兒，來這里買什么啊？是這個嗎？呵呵……大爺我有的是錢，走，大爺給你買去。”他在她的車上畫了一個三角。

　　女人已絕對的優勢低下眼皮掃了他一眼，丑丑的鼻涕蟲，既好笑，又可氣，“你？哈哈哈哈……你這個無賴敢劃花我的車？還說這么下流的話，哼。”漂亮女人的一身名裝表明了她身份高貴，不會害怕這樣拉拉塔塔，瘦瘦弱弱的一條鼻涕蟲。

　　因為沒有人敢惹她。

　　“啪！”女人毫不客氣的給了他兩巴掌，打完了還感覺自己的手臟了，臉上衣服厭惡的表情。跟這樣的鼻涕蟲站得這么近，真是有損她高貴的身份啊。

　　“看其熟練程度，一定是經常被騷擾，經常打別人。”阿媛說著，點頭表示同意自己的觀點。

　　一陣風吹過，帶來一陣難聞的酒氣。

　　鼻涕蟲好像吸毒的一般瘦弱，腳下站都站不穩，竟然打不過一個女人，他想強吻卻被她推出去又挨了兩個耳光。

　　“這個女人不打則已，一打就是一雙。真威風，耶，加油！”阿媛的助威使鼻涕蟲深感不快，太丟人了。

　　他憋著嘴，氣氛的看了我們一眼，簡直快要哭出來了，小可憐，花貓臉，三天沒有洗臉了吧，有些好笑，但是我哪有那心思，我只想拉著她想快點離開。

　　誰知道阿媛這么愛看熱鬧，偏偏不走。

　　只見那只鼻涕蟲拿出一部破手機，張牙舞爪的按著跟他的臉一樣臟兮兮的鍵盤，“妞兒，你等著，有種兒你等著！哼，敢欺負我阿蘭。喂，老子被打了，趕快來‘名揚’商場門口。”

　　“好，我就等著，看你能把我怎么樣？”女人不走，絲毫不感覺害怕，看來她也是有背景的，她瞪了他一眼，然后拿出手機也開始打電話，“喂，表哥！……”

　　那是我見過的最毒辣，最具殺傷力的眼神，她好像從骨子里看不起一切，讓我不禁心虛。看了她的眼神，我仿佛被她從里到外的謾罵一通，嘲笑一通。

　　眼見事態大有向著‘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發展著，我又拉了拉阿媛，“別鬧了，咱們走吧。一會兒來了人就更麻煩了。”

　　“怕什么，人家又不針對你，要走你走，我男朋友是警察我怕什么，要不是等著看好戲我早就打電話叫他來了。”

　　我實在有點擔心，鼻涕蟲已經朝這邊看了幾眼，該不會聽到阿媛的話了吧。我只好又把阿媛往后邊拽了拽，圍觀的人群已經警覺的后退了，只有我們兩個處在前邊。

　　阿媛不走，我一個人怎么放心離開啊。

　　幾分鐘之后，十幾輛名車猖狂的飚來，幾十個黑衣紋身的高級混混空手而來，氣勢洶洶的，一身拳擊手似的爆發肌肉看上去好像在說：‘老子一個手指頭就能把你打趴下。’

　　領頭的文質彬彬，鼻涕蟲叫他“阿文。”

　　他搓搓紅鼻頭，比剛才打電話更加詳細的解釋道：“我劃花了她的寶馬車，只花了三道，她打了我四個嘴巴子。不公平，不公平，大家都嘲笑我呢。”

　　阿文，文質彬彬的文——人如其名，文縐縐的，如果在老年代再穿一身秀才裝一定會顯得酸溜溜的，像俞恩泰演的呂輕侯似的，可是，現在的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顯得很是不倫不類。那張臉倒是少有的干凈和俊美，笑著，卻笑得很壞。

　　只見他撥開他臟兮兮的四只手指，風雅的走向那位美女：“請問這位高貴、美麗的小姐，您的轎車，值多少錢？”

　　“兩，兩百萬人民幣。”女人有些吃驚了，沒想到那條鼻涕蟲會叫來這么多大混混兒，能坐得起法拉利、卡迪拉克的混混兒絕對不是小嘍啰。

　　她的聲音有些發顫了，再也沒有先前的囂張氣焰。來的這群人好像把天空都震得灰暗下來，把所有人都籠罩在強勢的陰影里。

　　這樣的阿文也叫文質彬彬？

　　“給她。”阿文沖身邊的紋龍的大混混兒吩咐道。

　　紋有龍騰紋身的大混混兒轉身走向身后的車里，取出一只箱子，扔到女人的寶馬車頭，熟練的打開箱子，就像電影中買賣毒品、綁架勒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時的情形，引來圍觀的群眾一陣驚呼。

　　紅色的滿是人民幣。

　　“好帥啊。”阿媛不由的花癡起來，“我不是在做夢吧，”說著，她使勁兒擰了我一把，“是真的嗎？你看，你看！”

　　我忍住沒出聲兒，“是真的。”天啊，她就不能擰自己一下嗎？要清醒的是她自己，又不是我，為什么要擰我？這才叫不公平呢！

　　“劃花了您的車子，是我們的人不對，這是兩百萬人民幣，不好意思，我忘了帶支票，您數一數，對不對數。”阿文做出‘請’的手勢。

　　女人眼見這么牛氣的人們，不數了，“對數，對數。”

　　“那么，車子的事就過去了，您說對不對？”阿文仍是有條不紊。他笑著，可是笑的很壞，眼睛里也有很多讓人讀不懂的東西。

　　“過去了，過去了。”女人只剩下重復他話中的幾個字。

　　“老板叫你，你去車上。”阿文對鼻涕蟲說。

　　鼻涕蟲沖女人伸出中指，做了一個極度下流的手勢，這才吹起口哨，扭著屁股，解氣的回去車上了，車上黑乎乎的車窗，什么都看不清。

　　“砸。”阿文一聲令下，身后的十來個大混混兒一個人從身后抽出一根鐵棍子，一擁而上，圍著把車砸了個爛兮兮。

　　其余的混混兒也非常有秩序，沒收到命令就原地待命。

　　驚得圍觀群眾又齊齊后退了兩米。我和阿媛退的最遲，發覺自己傻傻的站在前邊的時候，我的心都快被嚇出來了，急忙退回去。

　　女人嚇的臉都白了，眼看著別人砸車，攔也不敢攔。

　　裝錢的箱子倒在她腳下，她也沒心情撿了。

　　有幾張鈔票溢出了箱子，貼著地面被若有若無的風帶著移動了幾米，仍舊沒有人敢撿起來。

　　遠處的交警，城管和保安都各有所忙，絲毫沒有注意到這里巨大的動靜。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心里暗暗慶幸，這種事沒有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砸車就砸嘛，人家付了錢的，車的主人都不敢說什么，哪個外人能說什么，敢說什么？

　　砸車的幾分鐘很快就過去了，車也很快報廢了。立竿見影的工作表明了他們的大塊肌肉不只是練出來讓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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