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如陌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拼命搖頭,泣不成聲,“金翎……”
金翎慢慢回頭,對南宮曄道:“輸在你手中,我……心服口服。請你……一定要……善待我的子民。”
南宮曄重重點頭,堅定道:“好!我南宮曄,在此以我辰王一命向你保證,勿論是封國的子民還是金國的子民,我朝都會一視同仁,絕對不會有高低之分。”
金翎回他欣慰一笑,微微將目光轉望向如陌,神情癡然,語聲卻溫柔無比,艱難道:“我這一生,本是荒誕無忌,原以為不會對任何人動心。卻沒料到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遇到你——如陌。”他話說一半,已是力竭,閉了眼歇息,南宮曄內力片刻未停,額上已微微見汗。金翎大口喘息幾下后又弱聲道:“雖然我們相識的時光是……那樣短暫,即便你……從未愛過我,可,這卻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謝謝你……讓我遇見你,愛上你,讓我覺得人生還有溫暖……”
他的話,每一字,每一句,在每個人耳中聽來都是那般的蒼涼無比,金翎一生,八年隱忍,漫長歲月的煎熬,終究未能敵過這一時的情動。金室皇朝,兩代情癡,亦是天下無雙!
“金翎……”悲傷的淚水,順著如陌絕美的臉龐簌簌而落,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這樣一個滿心癡狂的男子,她也不知道還能對他說些什么,在他狂烈炙熱的愛意面前,她沒有愛全心交付,說什么都只是蒼白無力。
世人皆道帝王薄情,為何金國兩代皇帝都要這般深情?如果沒有遇見她,金翎定會成為一代明君,他會有后宮佳麗三千,會平衡朝中局勢,會愛民如子,千古流芳,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為了一個女人輸了江山,丟了性命。
金翎的氣息越來越弱,聲音也越發低了下來,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是緩慢:“這一生,我最對不起的人……是我的母妃,等到了那邊,我再向她……請罪……如陌,若有來世,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愛你的機會?”他這一生,什么都沒擁有過,什么都沒得到過,到這一刻,他只想要她下一世的承諾。
金翎,承受了這一世的痛,他還不夠嗎?她如何能夠保證下一世就一定會愛上他,若是不能,那只會誤他一生,讓下一世,重復今世之痛。如陌淚眼模糊的看著他,那一聲“好”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金翎艱澀一笑,到了這時候,她還是不會欺騙他,心中大痛,鮮血張口噴出,如陌頓時驚惶失措,連忙捧住他的臉,慌亂的用衣袖不斷擦拭著他口中涌出的越來越多的刺目驚紅,金翎已然氣若游絲,靠著南宮曄輸送的內力撐著最后一口氣。
他癡癡的凝望著面前的女子,千般哀痛盡在眼中,輕輕嘆息,道不盡萬般無奈,無奈凄然笑道:“唉,下一世……你都不肯……不肯答應我,你心真狠,可是為什么……我……還是這么……喜歡……你?”
他胸口劇烈起伏,急喘幾聲,喉中咯咯作響,睜大了眼睛死死盯住她,似是要將她的面容刻入他的靈魂,好帶著他對她的愛,到永生永世。他的眼中,是濃的化不開的深情,還有極度不舍和留戀,他用盡全力道:“記得要……”后面的話已經沒有力氣說出來,但是身邊的每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口中無聲說出的是——幸福!
冷月悲戚,銀光灑照,大地一片蒼涼。這個金國史上最年輕的帝王終是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氣,他的身子一松,眼眸緩緩合上,苦澀的笑容永久的凝結在了他鮮紅的唇角,口中的鮮血仍在不斷的滴出,仿佛不流盡,便永不停歇。他這是在用自己滾燙的鮮血和年輕的生命,向天地,向世人,詮釋著他驚天地泣鬼神,卻只屬于他一個人的愛情。
“皇上——”遼闊的上空紛紛響起金國將士沉悶的跪拜聲,易語齊澈亦是毫不猶豫的跪了下去。金翎也許真的稱不上是一個稱職的皇帝,但今日一戰,他拼盡全力,亦用自己年輕的生命結束了這場殘酷廝殺。
戰馬嘶鳴,哀戚悲切,金國將士們哭聲震天,悲痛之情無以舒緩。
“皇上,微臣來陪你……”同樣的墨黑色利箭,對準的是自己的心窩,狠狠刺下,不留半分余地,就如同他發射而出的那支利箭一般的決然。袁笙望著金翎的方向,同樣是笑著倒了下去。他曾經發過誓:主子生,他便生,主子亡,他亦隨之而去,永遠不離不棄。
悲風拂面,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如陌心痛難當,悲傷難自抑,雙手緊緊抓住他的手,只將自己臉埋在他已經冰冷的手中,手臂輕搖,好像這么做便能喚醒這個年輕的帝王,心劇烈抽痛著,無法呼吸,她趴在他的身上,放聲嚎啕大哭,身軀抑制不住的顫動!這一刻,死亡帶給她的無盡悲痛,竟然是如此的難以接受。懷中他的身子逐漸的僵硬,她伏在他的胸前,再也聽不到他有力的心跳,也感受不到屬于他的一絲半點的溫暖,只余下冰涼的一片,從身到心。
就是這樣一個男子,曾一次又一次以自己的身體代她承受本該由她來承受的痛苦。鋼針透骨,利劍穿心……
就是這樣一個男子,為了護著她不受傷害,致使他無力自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因他而慘死……
就是這樣一個男子,明知她不愛,卻還要強留她在身邊,甘愿成為亡國之主,遭萬世之唾罵,也不曾生出一絲悔意……
他曾經說:他也不想這樣,只是他……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金翎,金翎,金翎……翎……
他曾經多希望能聽她喚他一聲“翎”,可是如今,她喚了,他卻永遠也聽不到。
元豐四年四月二十八日,金國永寧皇帝金翎崩,享年二十有三,至此,金國皇室一脈再無一人存世,封、金兩國從此合二為一。金國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明百姓,無不悲痛萬分。百官上表,要求不改金國皇姓,金國皇室宗祠永享皇族待遇。封國辰王批示:準。
同年五月五日,永寧皇帝出殯,身后無一子嗣,帝后披孝送之,一身哀傷悲絕之氣。
春日陰雨連綿,下起來就是沒完沒了,天邊陰云密布,亮白的天空被層層烏云阻隔,仿佛被蒙了一塊黑布,令整個皇城變得晦暗難明。
御書房,南宮曄面對著堆積如山的政務,雖處理起來還算得心應手,但心情卻莫名的有些煩躁。近來發生了太多的事,冷意瀟和莫殘歌至今生死未卜,如陌的父母下落不明,他們翻遍了整座皇宮,都沒能找到他們二人,只是聽說是袁笙當日夜里帶走了他們二人,至于被囚禁在何處,所有人都說不知道。于是他們在所屬皇家之地開始了地毯式的搜索,連陵園都不放過,但至今仍無消息。
如陌感染了風寒,已臥床三日。她表面上看起來和從前一般無二,但那強裝的笑容如此脆弱不堪一擊,她總是在看著他的時候,思緒不知飄向了何處。
金國初降于封國,有太多的事物都需要他親自處理,因此,他白日處理政事,安撫民心,夜里陪伴在她的床前,寸步不離,實在困了,就和衣在她身邊躺上一會兒。數日來,他們兩人說過的話很有限。他知道她其實并不想多說,但她又不想讓他擔心,所以極力將她所有悲傷都壓在了心底,一個人承受。他看著很心疼,卻又無奈,只希望王兄盡快到來,他好有足夠的時間陪著她,就算不說話,能一直陪著她也好。
金翎的死,她心里難受,需要時間愈合,他能理解,也可以等,等她慢慢的好起來,等她愿意將心中的傷痛向他傾訴,讓他與她一同承擔。他怎么樣都沒關系,只希望她不要因此傷了自己的身子。
人有的時候,過于重感情,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事。
外頭的雨還在不停的下著,屋檐落下的雨點在狂風的卷帶下,一下一下,打上做工精細的雕花窗欞,時輕時重,時緩時急,宛如大自然演奏而出的一首帶有憂傷曲調的音樂,動人心弦。
室內門窗半掩,他透過微合的縫隙望向窗外陰暗的天色,濃眉緊皺,淡淡的愁緒隱藏在糾結的眉心之內,鳳眸凌厲,偶爾流瀉出一絲細微的疲憊,轉瞬又被掩藏在眼底深處,他微微抬手,用指尖揉了揉有些發麻的太陽穴,眼角瞟了眼被他推往一旁早已冰涼的飯菜,幾不可聞的輕嘆了口氣,捧起碗便大口吃了起來。
守在門口的內監連忙走了進來,小心翼翼的請示,“王爺,膳食已經涼了,奴才這就去吩咐御膳房重新……”
“不必。”南宮曄不等他說完,便漠聲打斷,看也沒看他一眼,快速的將冷飯冷菜一個勁的往嘴里扒,不消片刻,碗里的飯和最面前的一盤菜已經一掃而空。這哪里是享用啊,純粹只是為填飽肚子不得不做的一件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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