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1)

　　天明回到鎮上以后，帶著自己的轉業手續，來到了轉業軍人安置辦，很快，天明被分配到鎮上唯一的一家醫院里，做了一名外科醫生。

　　剛好，這家醫院附近就是一所學校。學校雖然不是很大，但那一排紅瓦房卻整潔漂亮。天明在附近轉了幾天，看好了一套兩間紅瓦房，討價還價之后，天明把它買了下來。

　　一切準備妥當，已是星期六的晚上了。天明心里很高興，決定在第二天一早就趕到蘇芳家，把這個消息告訴蘇芳姐。能讓蘇芳姐和雪兒住到小鎮上來，全哥如果地下有知，也一定會高興的。

　　天剛蒙蒙亮，天明就上路了，小鎮離香水譚有十幾里的路程，天明要花一個多小時才能走到她哪里去。

　　前些日子下得雪已基本上化掉了，只有犄角旮旯還會看到積雪，但積雪已不再潔白無暇了，它們的上面都浮上了一層灰塵。

　　天明大步流星地走著，一心想早一點到蘇芳家，幫著蘇芳整理要搬走的東西，然后顧一輛馬車，連東西帶人一起拉到小鎮上來。

　　到了蘇芳家的時候，天明已走得汗流浹背了。自天明走后，蘇芳就一直心神不定，恍惚中，她似乎懷疑那天天明來自己家是自己做的一個夢，可能天明并沒有來自己家里。于是，她不止一次地問雪兒：“你天明叔叔來過咱家嗎？”

　　惹得雪兒吃驚地看著娘，眨著細細長長的眼睛看著娘說：“來過啊！還給俺買了一件漂亮的衣服，怎么，你忘了嗎？”

　　一聽雪兒說這樣的話，蘇芳就把雪兒摟在懷里，用手撫摸著她的頭是說：“雪兒，娘老覺得那是娘做的一個夢，夢醒了就什么都沒有了，就剩你、我和大黑了。”

　　“娘，你糊涂了嗎？叔叔還答應咱去小鎮里住哪，還要送我去上學。”雪兒說。

　　蘇芳笑了，雪兒的話讓蘇芳確信天明是來過的。

　　這幾天，蘇芳都睡不好覺，只要大黑一叫，蘇芳都會趕緊地向門口張望，然后失望地搖了搖頭，然后問雪兒：“雪兒，你說，你天明叔叔會再來嗎？”

　　“當然會了，我看叔叔不像是個騙人的人。”

　　雪兒總是肯定地說。于是蘇芳就會點點頭，她期待著天明能快一點到來。

　　今天下半夜，蘇芳就再也睡不著了，今天是星期天，天明也許會來吧？蘇芳早早地起來了，她故意換上了一件干凈的衣服，細細地洗了臉，用咸鹽刷了牙，用清水洗了頭，還擦了點桂花油，把頭梳的亮亮的。

　　眼看著東方出現了魚肚白，眼看著太陽冒出了紅光來，可大黑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天明能來嗎？”

　　蘇芳心里又開始惶惶不安起來，她不時地把目光投向窗外。這時，她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披著一身霞光站在籬笆前，還沒等大黑反應過來，蘇芳一下子蹦到了地上，趿拉著鞋，跑了出去，邊跑邊說：“天明，你來了，快進屋。”

　　當大黑反應過來的時候，蘇芳已經打開了籬笆門。

　　“姐，你起的這么早？”

　　天明說著，走了進來。這時大黑才從窩里爬出來，象征性地叫了兩下。

　　“去，大黑，自家人咬什么？”

　　蘇芳含笑呵斥著大黑，大黑瞅了天明一樣，轉身趴了下來。天明覺得大黑真是個通人性的狗。

　　蘇芳把天明迎進屋，然后趕緊從鍋里端出熱氣騰騰的飯菜，對天明說：“天明啊，你一定沒吃早飯吧，來，坐這兒吃，這兒暖和。”

　　“哎！”

　　天明搓了搓手，坐在了桌子跟前的木板凳上，端起了飯碗。碗里的苞米粥正放著誘人的光。天明一口喝掉了大半碗說：“蘇芳姐，你也沒吃吧？”

　　“還沒，俺知道你會來。”

　　蘇芳看著天明說。

　　“那你還不快吃？”

　　天明催著蘇芳說。

　　蘇芳說：“我不急，你先吃。”

　　天明又喝了一口飯說：“蘇芳姐，你還是快吃吧，吃完了我們還得搬家哪。”

　　“搬家，你把房子弄好了？”

　　一聽這話，蘇芳瞪大了眼睛。天明點了點頭說：“我在鎮上給你買了一處房子，不大，就兩間，但夠你和雪兒住得了。離那房子十來米的地方就是學校，雪兒上學很方便的。”

　　“天明，姐……”

　　聽了天明的話，蘇芳的心一陣顫抖，他的鼻子一酸，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她哽噎著說：“天明，姐不知道怎樣感謝你才好，你對姐、對雪兒太好了，姐這輩子都沒法報答你，姐……”

　　蘇芳說不下去了，撩起衣襟，去擦眼淚。

　　“姐，你看你，既然你認我這個弟弟，我這樣做是應該的，你別這樣。”

　　天明安慰著蘇芳。蘇芳破涕而笑了，她說：“好，天明，姐不哭了。我去把雪兒叫醒，我們趕快收拾吧。”

　　“好，你去叫雪兒起來，你倆趕緊吃飯，我吃完了就趕緊幫你收拾行李。”

　　天明說著，又喝了一口稀飯，把飯底巴扒拉進嘴里。蘇芳趕緊走過來說：“我再給你盛一碗，多吃點有力氣。”

　　天明不好意思地把碗遞過去說：“就來半碗吧。”

　　雪兒起床了，蘇芳和雪兒吃過了早飯，就開始收拾東西。住了十多年的家，雖然貧窮，但是真要舍棄它，蘇芳還是舍不得，她一面收拾東西，一面偷偷地流淚。

　　自己走了，雪兒爹要是回來找不到自己咋辦？雖然他七、八年沒有人信了，但是，蘇芳卻不能一下子就忘了他。可是，為了雪兒，也為了自己的將來，蘇芳還是忍心拋下這些。

　　收拾完東西已經晌午了，蘇芳做了最后一頓飯，然后把大黑鍋刷的干干凈凈。雪兒問：“娘，咱們還回來嗎？”

　　蘇芳說：“雪兒，娘要時常回來看看。”

　　雪兒說：“娘，看什么哪？家里就剩這口鍋了”

　　蘇芳說：“娘要回來看看你爹他回沒回來。”

　　雪兒嘆了口氣，沒有再出聲，她已不記得爹是什么樣子的了。

　　蘇芳去臨屯顧了一輛馬車，把東西裝在了馬車上。大黑似乎感覺到發生了什么事情，它圍著自己的窩哀叫著。“大黑怎么辦？”

　　天明問蘇芳，蘇芳看著大黑，淚光閃動地說：“讓它留在這里吧。”

　　雪兒一聽要把大黑留在這里，“哇”地一聲哭了，她一下子跑到大黑面前，摟著大黑哭，邊哭邊說：“不嗎？我不許把大黑留在這里，我要讓大黑跟我們一起走，我不能沒有大黑。”

　　天明見雪兒哭得這般傷心，就對蘇芳說：“蘇芳姐，把大黑帶上吧？”

　　蘇芳本來就不舍得大黑，見雪兒這么一哭，心里就更難受了，聽了天明的話，蘇芳點了點頭說：“那就帶著吧。”

　　天明一聽，高興地對雪兒說：“雪兒，帶著大黑一起走。”

　　雪兒一聽，高興地轉過頭來，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淚水說：“真的嗎？真的可以帶大黑一起走嗎？娘。”

　　“是啊，你叫大黑一起上車吧。”

　　蘇芳說。“好唻，大黑，你可以和俺們一起上城里了。”

　　雪兒高興地摸著大黑的頭，大黑似乎聽懂了她們的對話，站起身，搖了搖尾巴，一下子跳到了馬車上。天明看到，大黑的眼角竟有眼淚。

　　大家都上了馬車，他們迎著太陽，向小鎮走去。

　　房東大姐老覺得海珊和雨軒不是親兄妹，一來他們根本就不姓一個姓，二來他們相敬如賓，互相尊敬對方，從來沒見過他倆大聲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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