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2)

　　解放軍迅速攻占錦州，使東北戰(zhàn)局急轉直下，對國民黨軍形成了“關門打狗”的態(tài)勢。

　　繁忙的搶救傷員使天明暫時忘記了失去小蕎和全哥的痛苦，天明一天只能睡上三個小時左右的覺，其余的時間都用在工作上。

　　沒幾天功夫，天明就消瘦了許多。眼睛始終是紅紅的，像剛哭過似的。他更加沉默了，很少說話，更見不到一絲笑容。

　　錦州解放了，全城人都沉侵在喜悅中，鑼鼓聲，喇叭聲、響徹在城里的天空。

　　看著這熱鬧的景象，聽著這喧囂的鼓聲，天明絲毫也高興不起來，今天的勝利，是千千萬萬戰(zhàn)友用生命換回來的，A團已有一半的人在這場戰(zhàn)役中犧牲了。

　　讓天明感到欣慰的是，有很多很多身受重傷的戰(zhàn)友通過自己和同志們的努力，挽救了他們的生命。

　　身在新京的海珊和雨軒也聞到了戰(zhàn)爭和死亡的氣息，被圍困了五個月的新京城此時已經斷糧，

　　女子中學停課了，沒有人再到學校讀書。校長和老師們走的走，逃的逃。只剩萬齊和海珊兩個人。

　　為了能更方便地照顧受傷的雨軒，海珊和萬齊商量后，又把雨軒接回了學校，安置在海珊隔壁的房間。海珊不敢上街，她不敢看滿街的餓殍。因為餓殍太多，沒有人收拾，有些已經腐臭，空氣中到處彌漫著死尸腐臭的味道。

　　大部分店鋪已經關門，只有少數糧店還開著門，但糧價貴的嚇人，很少有人能買的起。海珊把自己手中的積蓄都交給了孔萬奇，希望他能買回點糧食。海珊每天都會到學校的林子里，挖一些野菜，摻上糧食做飯吃。

　　盡管日子難熬，但雨軒的傷還是慢慢地好了起來。這使海珊沮喪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秋已深，白樺樹肥大的葉子開始干枯發(fā)黃，像是一個個得了黃疸病的孩子。

　　海珊把挖來的野菜倒在地上，精心地撿著。看著地上的野菜，海珊的記憶回到了從前，回到了和海燕挖野菜的日子。

　　離開家五年了，不知道爹、娘、海燕、天明哥、耿大娘他們都怎么樣了？他們過的好嗎？爹娘會更老了？海燕會長成大閨女了，天明哥，也會成家立業(yè)了吧？也許他已經有了孩子。想到這些，淚水模糊了海珊的雙眸。

　　“海珊，你怎么了？”

　　不知什么時候，雨軒走了過來，坐在了海珊的身邊，關心地看著海珊。海珊忙擦干臉頰上的淚痕，搖了搖頭說：“雨軒哥哥，我沒事。”

　　“又想少帥了？”

　　雨軒仍然關心地問。

　　“沒，我、我想家了，想我爹、我娘、我妹妹。”

　　海珊抵著頭說。

　　雨軒心里一陣酸楚，他知道海珊已經五年沒回家了，“噢！海珊，你想家了？要不你就回去？回到你的家鄉(xiāng)去？”

　　雨軒試探地問。

　　“雨軒哥哥，我現在不會離開你的，你不要多想。”

　　海珊說。

　　雨軒說：海珊，新京城已經被圍困這么長時間了，糧食已經不多了，有錢也買不到的，再不走，我們都會餓死的。

　　“走，上哪兒去？”

　　海珊停下手里的活，一雙美麗的雙眸看著雨軒問。

　　“回家，回你的家鄉(xiāng)去，去找你的父母，妹妹。”

　　雨軒說。

　　“那你哪？我走了，你到哪去？”

　　海珊問。

　　“我和你一起走，海珊，在這世上，我已經沒有了親人，你就是我的親人，你到哪我就跟你到哪。”

　　雨軒看著海珊說。

　　海珊低下頭沉思片刻，心想，有雨軒哥哥陪著也好，互相有個依靠，于是點了點頭說：好，雨軒哥哥，我們一起走，回大連去。

　　“太好了海珊，我們這就收拾收拾，馬上就走。”

　　雨軒一下子拉起海珊，高興地說。

　　“可是，我們還得跟孔校長商量一下。”

　　海珊說。

　　“好，我們這就去和他商量一下。”

　　雨軒難以按捺內心的激動，拉著海珊往萬齊房間里走去。萬齊見雨軒拉著海珊的手進來，忙問：“你們倆有事嗎？”

　　“萬齊，我是來告訴你，剛才我跟海珊商量過了，我們要走，離開新京城這座死亡的地獄。”

　　雨軒直截了當地說。

　　一聽雨軒這么說，萬齊眼睛一亮說：“雨軒，我早就有這個想法，只因你有傷在身行動不便。現在國民黨已經打開城門放人了，如果我們還不走的話，怕國民黨再次封門，那咱們就走不了了。”

　　“是嗎？都是我耽誤了時機。萬齊，既然這樣，咱們立刻動身。”

　　聽了萬齊的話，雨軒知道都是自己連累了大家，他亟不可待起來。

　　“好，既然你倆商量好了，我們就抓緊時間收拾一下，挑要緊的東西帶幾樣就行了，重要的是我們把現有的所有糧食都做成干糧。”

　　萬齊說。

　　“好，我這就去做。”

　　海珊說著，轉身欲離開。萬齊說：“海珊，先別急，我們先去院子里，多挖些野菜，這樣我們才能多蒸一些干糧。”

　　“恩。”

　　海珊點頭答應著。

　　“好，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

　　雨軒催促道。

　　萬齊拿出來個背包，遞給雨軒說：“來，帶上這個，能多挖些就多挖些，路上說不定會遇到什么樣的事情，有充足的糧食，我們才能回家。”

　　雨軒和海珊暗暗佩服萬齊的細心。

　　他們來到了院子里，挖起了野菜。陽光透過白樺樹的葉子，把斑斑駁駁的光散在了三個人的身上。幾只精瘦的飛鳥驚叫著落在遠處，歪著腦袋窺視著他們，驚恐的眼睛里透著敵意，仿佛他們便是入侵的敵人。

　　萬齊蹲在地上，對不遠處的雨軒說：“雨軒，你不打算回老家了？”

　　雨軒一面仔細地觀察著地上的野菜一面回答萬齊的問話，他說：“不回去了，那里已經沒有親人了，我打算陪海珊回他老家去。你哪，萬齊，你肯定要回老家去，家里有你的父母和妻兒。”

　　“是啊！我回老家去。這些日子不知怎么的，我非常非常想念他們，想早一天見到他們。”

　　萬齊深有感觸地說。

　　“人都是這樣，越是在危難的時候就越是想念自己的親人。”

　　雨軒說。

　　“恩。“萬齊點了點頭，看了看在他們身后的海珊，低聲問雨軒：你知道云裳現在怎么樣嗎？

　　“不知道，我好久都沒有見到她了。”

　　聽到萬齊問起云裳，雨軒的心不覺咯噔了一下。在這餓殍遍地的時刻，云裳會怎么樣呢？說實話，雨軒還真的忽略了云裳，經萬齊這么一提，雨軒還真的擔心起云裳來，畢竟云裳是跟著自己來到新京的。

　　“萬齊，你有她的消息嗎？”

　　雨軒問萬齊。萬齊搖了搖頭說：“沒有，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雨軒，她也是一個人在這里啊！”

　　“恩，都是我不好，是我把她帶到這里的。萬齊，咱們等個一兩天再走吧，我去診所打聽一下，看她好不好？”

　　經萬齊這么一說，雨軒覺得自己應該在臨走之前弄清楚云裳到底怎么樣？雖然云裳現在不是他的妻子，但是，雨軒有責任弄清楚。

　　“好，雨軒，我覺得你應該了解一下云裳的情況，不能把她一個人扔在這里。”

　　萬齊點了點頭說：“只有這樣，你才能安心地和海珊走。”

　　“恩，你說的對。萬齊，如果云裳過的不好，我應該怎么辦啊？”

　　雨軒問。

　　萬齊想了想說：“雨軒，如果云裳也和我們一樣，隨時都面臨著要餓死的危險，我想如果她愿意，我們要把她帶出去，你說哪？”

　　“這……萬齊，如果她不愿意跟我去大連，怎么辦哪？”

　　雨軒問萬齊。萬齊說：“那我就帶她回老家去，云裳的父母都在那邊。”

　　“好，就怎么說定了。萬齊，我這就去找她去。”

　　說著雨軒站起身，對海珊說：“海珊，我出去一趟。”

　　海珊看到雨軒和萬齊一直在說著什么，但她沒聽清楚他們到底說了些什么，見雨軒要出去，海珊擔心地說：“雨軒哥哥，你要小心啊！早去早回。”

　　“海珊，你放心吧。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說完雨軒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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