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1)

　　海珊又一次擺脫了死亡，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是三天后的一個早上。

　　在海珊昏睡的這三天里，時時都和少帥在一起，他們仿佛回到了從前和雨軒一起住的那座房子里。少帥給海珊講故事、讀書。海珊給少帥彈琴、唱歌，成千上百只蝴蝶在他們身邊翩翩起舞，時而海珊和少帥也會生出一雙翅膀，和眾蝴蝶們一起嬉戲、跳舞。他們沒有任何煩惱和憂愁，恩愛和歡樂是他們全部的生活內容。

　　當海珊從美夢中清醒過來時，她不愿意回到沒有少帥的現實中，她立即又閉上了眼睛，但是美夢和少帥卻離他遠去，再也看不到了。

　　海珊不得不面對現實，她答應過少帥，要好好活著，她要信守這個諾言。

　　時間如梭，盛夏在不知不覺中來臨了。

　　這天中午，天異常的悶熱，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白樺樹一動不動地耷拉著腦袋，樹葉都打蔫了。雨軒心情就像這天一樣的煩悶不堪，昨天，他看到了離婚快到一年的云裳，發現她過的并不開心，臉上有明顯的被虐待過的痕跡。

　　雨軒關心地問云裳過的怎么樣？云裳苦笑著說自己還可以，但雨軒明顯看到云裳的眼里含著淚光。臨走的時候云裳跟雨軒說了聲對不起，說的雨軒心里好一陣難過。

　　不管怎么說，云裳曾是他的妻子，他希望她能過得幸福，雖然她那么無情地傷害過他，但他還是希望她能過的幸福開心。但云裳現在不開心，雨軒的心里也就郁悶不堪。但雨軒又幫不了她什么，只能郁悶而已。

　　郁悶的何止雨軒一個人，天明也開心不起來。天明始終走不出海珊死了的陰影，盡管小蕎對他百般地好。

　　前方的仗打得也很郁悶，進進退退的。雖說打了幾個勝仗，但敵我雙方都損失嚴重，看著戰士們或犧牲或受傷，天明的心就更加地郁悶起來了。最讓天明難受的是，全哥在前幾天的戰斗中負傷了，他的左小腿被子彈打穿了，腿肚子上那開放的槍眼就像盛開的喇叭花。

　　天明真的佩服全哥，都傷成那樣了，還和天明開玩笑，說這會兒才有時間和天明聊家常了。

　　手術時全哥堅持不打麻藥，說部隊藥品短缺，留給重傷的戰士用。還是小蕎固執地給他打上了一針，他才消停了。

　　如果天明郁悶得耐不住時，會在空閑的時候跑到全哥的病房，聽他講一些戰場上的事情。這天中午太陽異常的毒，齊腰高的野草、長出穗子的玉米都被烈日烘烤的打了綹，傷員們都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小蕎悶熱的有些受不了，她找來一塊紙板，拼命地扇著風。然而，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的涼快，因為煽出來的風都是熱的，氣的小蕎把紙板扔在了一邊。

　　天明挨個房間、挨個帳篷查看傷員，怕重傷員出現中暑的情況。他不斷地把毛巾在涼水里侵濕，給重傷員們敷在頭上。

　　好不容易閑下來，天明抽空來到了全哥的病房。全哥正在擦著一支三八大蓋手槍，見天明進來了，忙笑著說：都忙完了？

　　“差不多了。全哥，你今天感覺怎么樣？”

　　如今的天明有些職業病了，他早上已經問過一遍全哥的傷情了。

　　全哥笑著說：天明，你早上不是問過我了嗎？難道你忘了？

　　“噢！”

　　天明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說：你看，我都成習慣了。

　　“好啊！這說明你是個對工作、對傷員盡職的好醫生啊！”

　　全哥夸獎天明說。

　　天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全哥，你就別取笑我了。”

　　“哈哈哈，我說的可是真話啊！哪有半點取笑你的意思。”

　　全哥笑著說，“看不出他是個受傷的人。”

　　天明微微一笑說：“我知道我說不過你的，得，不說了。”

　　天明靠近全哥坐了下來。全哥拍了拍天明的肩膀說：“天明啊！海珊走了快到一年了，你也該從痛苦中走出來了。你看你，自從海珊走了以后，你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整天悶悶的，不愿意多說一句話，你這樣下去可不行啊！再說了，小蕎姑娘對你多好啊，你就不能考慮考慮你的個人問題？”

　　“全哥，咱不說這些行嗎？”

　　天明打斷了全哥的話。

　　“你看你，一跟你說這些你就不讓說。全哥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小蕎姑娘是真心喜歡你啊！你啊！真一點數也沒有！”

　　全哥變得嚴肅起來了。

　　天明低頭不語，小蕎對自己咋樣，天明心里一清二楚，但是，天明心里放不下海珊，所以不能接受小蕎的愛。小蕎是個很好的女孩，她大方、熱情又懂得體貼人。如果沒有海珊在前，天明會毫不猶豫地娶了她的，可現在，天明還沒有辦法接受小蕎。

　　“你說話啊！天明。”

　　全哥有些急了。

　　天明抬起頭看著全哥說：“全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也知道小蕎對我怎樣，可，可我就是忘不了海珊，我和海珊是從小玩到大的，沒有誰能代替海珊，沒有人。”

　　“嗨，天明啊！我知道你愛著海珊，但海珊畢竟不在了，你總不能一輩子不娶吧。小蕎可是個好女孩，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到了。就像我，想當初為了一時意氣離開了你大嫂和孩子，現在想起來我都有些后悔。等革命勝利了，我一定把她娘倆接到身邊來，好好照顧她們。”

　　全哥雙眼直視前方，像是在回憶著往事。

　　“我要是你，當初說什么都不能離開她們。”

　　天明說。

　　“嗨！是啊。我現在只盼望著革命勝利的那一天早一點到來！話又說回來了天明，你不要像我這樣，給自己吃后悔藥啊？”

　　全哥又把話題轉到了天明身上。

　　天明搖了搖頭說：“我和你不一樣，如果我不答應小蕎，也許小蕎會找一個比我更好、更適合她的人。”

　　“哎呀，天明，你怎么這么犟哪？典型的死心眼。”

　　全哥無可奈何地說。

　　天明微微一笑說：“順其自然吧，你現在的任務是什么都別想，好好養好身體要緊。”

　　“怎么？嫌乎我了，想把我早點趕走啊？你這小子。”

　　全哥開玩笑地說。然后又壓低了聲音說：“天明，我跟你說吧，姚政委特地找過我，讓我做做你的思想工作，看來我這任務是完不成了。”

　　天明臉一紅，沒有再說什么。這時小蕎走了進來說：“天明，你果然在這里，院長找你哪。”

　　“噢，知道了。全哥，我走了。”

　　天明告別了全哥，跟著小蕎走了出來。

　　“全哥都跟你說什么了？”

　　剛一出門，小蕎就亟不可待地說問。

　　天明知道小蕎要問什么，但他故意裝糊涂地說：沒說什么啊！

　　“真的沒有？”

　　小蕎一雙圓眼睛大膽地盯著天明問。天明被小蕎盯的臉通紅，說：真，真的沒說什么，就是說他對不起他老婆、孩子什么的。

　　“噢。”

　　小蕎有些失望起來。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只手把辮子擰成了麻花。小蕎心想：“明明就聽見你們說我來著，怎么就不敢承認呢？這個天明哥。”

　　天明見小蕎不說話就問：“小蕎，院長真的找我嗎？”

　　“是啊！這我還能騙你啊？說有緊急任務。”

　　小蕎說。

　　“哦，那咱快走吧。”天明說。

　　于是天明不再和小蕎說什么，兩個人朝院長辦公的地方走來。

　　走到院長辦公室門前，天明伸手敲了敲門說道：“報告，耿天明到。”

　　“請進。”

　　屋里響起了沙院長那渾厚的聲音。

　　天明推開門，他驚喜地看到，姚政委正坐在沙院長對面的椅子上，見天明進來，笑哈哈地站起身來說：“來，天明，過來坐。”

　　“姚政委，你什么時候來的？”天明問。

　　“爸爸，你怎么也在這兒？”小蕎吃驚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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