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屋外響起了一個男孩子的聲音：“張媽，我回來了。”

　　張媽說：“哦，少帥少爺回來了。”

　　海珊全然沒理屋外的對話，她把繩子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雙腳一用勁，木凳子“哐當”地一聲倒在了地上。海珊的雙腳頓時懸空。窒息使海珊很快失去了意識。

　　少爺和張媽互看著，一時間不知道這“哐當”來自何處。突然，張媽驚慌失措地大叫一聲：“不好。”

　　放下手中的抹布，向海珊所在的的房間跑去。

　　少爺一見問：“張媽，怎么了？”

　　張媽說：“出事了。”

　　聽了這話，少爺雖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看到張媽的樣子，也跟著跑了過來。在拉開門的一瞬間，張媽看到海珊高懸在屋梁上，不覺“啊”了一聲，癱倒在地上。

　　少爺大吃一驚，他趕忙把凳子扶起來，站到凳子上，一手抱著海珊的軟綿綿的身體，一手摘下掛在海珊脖子上的繩子。把海珊抱了下來，放在了炕上。

　　張媽爬起來，驚慌地走到海珊的跟前，把著她的手叫著：“姑娘，你醒醒啊。”

　　少爺把手放在海珊的鼻子底下，他感覺到了還是有微弱偶的呼吸。他對張媽說：“張媽，她沒有事了。”

　　海珊蒼白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遠去的意識也漸漸回來了，她聽到了張媽的叫聲，聽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海珊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她看到張媽驚慌的眼神，看到一張清秀的、陌生的臉。

　　海珊說：“張媽，為啥要救俺，你讓俺去吧，俺沒有臉活在這世界上啊！”

　　說著，一行清淚從海珊的雙眸中流了出來。不知道為什么？海珊的清淚使少爺一陣心悸，雖然他不知道這姑娘是誰，為什么會在父親這里尋死？

　　張媽明白海珊尋死的原委，這可憐的姑娘，肯定遭受了老爺的侮辱。

　　張媽安慰海珊說：“姑娘，俺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可是，不管怎么著，你也不能尋死啊！”

　　海珊沒有說什么，只有清淚無聲地流著。死，是海珊唯一的出路，今天死不了，明天還是要死的。海珊閉上了眼睛，小巧的鼻翼扇動著，她在壓抑心中的悲傷。

　　張媽見海珊閉上眼睛，又勸慰說：“姑娘，我們女人就這么回事，你千萬要想開，你還年輕，以后一定會有好日子的。啊！”

　　見海珊對張媽的話無動于衷，禁不住插嘴說：“姐，你能聽我說兩句話嗎？”

　　聽了少爺的話，海珊的心不由地哆嗦了一下，但她仍沒睜眼。

　　少爺繼續說：“姐，我雖然不知道你究竟遭遇了什么，但既然你是在我父親這里受到了委屈，我就有責任保護你。”

　　聽了眼前這個男孩的話，海珊明白了，他是武老爺的兒子，剛才對他的一絲好感頓時消失。海珊覺得在這里的所有人都不是好人，包括張媽。

　　海珊倔強地把頭轉向一邊，她不想聽任何人說話。

　　少爺見到海珊把頭轉向一邊，知道她不愿意聽自己的話。

　　少爺輕輕拽了一下張媽問：“張媽，能告訴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嗎？”

　　張媽把少爺拉到一邊說：“少帥少爺，這話我不知道怎樣跟你說。”

　　少帥少爺說：“張媽，你就直說吧，為什么我們家會突然多了個女孩子？”

　　張媽咳嗽了一聲，壓低了聲音說：“昨天，你父親把她領回來，告訴我是他新娶得老婆。我一看就不像，你看她多小啊！和你年齡差不多。吃晚飯的時候，你爹往她飯里下了藥，以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聽了張媽的話，少帥明白在這個姑娘身上發生了什么，他氣憤地握緊了拳頭，他為父親的行為而感到可恥。他對張媽說：“張媽，你一定要好好地看護她，別讓她再尋短見。等她身體恢復好了些，我想辦法救她出去。”

　　聽了少帥的話，張媽膽怯地說：“那可使不得，你爹走的時候說，讓我千萬要看住她，如果讓她跑了，或者死了，就拿我試問。你要是放了她，我可就活不成了。”

　　少帥說：“張媽，你放心好了，一切由我人承擔，不會連累你的。”

　　張媽說：“阿彌托福，這樣就好，我也不愿意看到這個姑娘這樣。”

　　他倆的對話雖然聲音很低，但還是傳到了還是得耳朵里，海珊覺得這個少帥少爺并不像他的父親。她也了解了張媽的苦衷，她不想自己的死連累了這個無辜的人。

　　海珊想：“即使自己死了，也要選擇武老爺在的時候。”

　　少帥又問張媽說:“我爹哪？他哪兒去了？”

　　張媽說：“今天一早就走了，說是去齊齊哈爾。還說等辦完事就回來辦喜事。”

　　少帥一跺腳說：“可是人家不樂意，他干嗎非得逼人家啊？再說，他這歲數都可當人家的爹了。”

　　張媽說：“少爺，你爹說他可是花了錢的。再說男人比女人大個二、三十歲也沒有什么。”

　　少帥說：“張媽你說的這是什么話，你這分明是幫著我爹。海珊要是你的姑娘，你愿意讓她嫁給像我爹這樣的人嗎？”

　　張媽見少帥說這話的語氣不是很好，忙說：“少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也覺得她可憐，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辦法呢？”

　　少帥說：“我會想辦法的。”

　　太陽伸著懶腰打著哈欠向西山走去，西天的眾神看到太陽這幅懶懶的樣子就都羞紅了臉，于是西邊的天紅了半拉。

　　老海看了看天，對海珊娘說：“娘，俺下山去看看，看看那些壞蛋走了沒？”

　　海珊娘擔心地說：“爹，現在天還沒黑哪，能行嗎？”

　　老海說：“事，你和海燕好好在這兒著，等俺回來了再說。”

　　海珊娘說：“好吧，那你小心點。”

　　“嗯、知道。”

　　老海把煙袋憋在腰上，站起了身向山下走去。夕陽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海珊娘摟著海燕，看著老海越走越遠。她雙手合在一起。說了聲：“阿彌托福。”

　　老海磕磕碰碰地走進了屯里，在離自家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他不敢冒失地回家。他找了個溝坎趴了下來。他看到有三三兩兩的人從眼前走過，沒有日本人和漢奸的跡象，便大著膽子朝家里走去。

　　然而家已經成了一片廢墟。看著焦黑的房子，老海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罵道：“我草你媽。”

　　罵過之后，老海知道自己必須離開這里了。他三步一回頭地走回了大山里，見到海珊娘，老海像一只煞了氣的皮球一樣，坐在了地上。海珊娘見狀問：“怎么了？他爹？”

　　老海氣憤地說：“房子沒了，叫日本人燒了。”

　　“啊！”

　　海珊娘啊了一聲就哭了起來。老海大吼了一聲：“哭啥，人沒死就行。不行咱走，上她老舅那兒。”

　　海珊娘停止了哭聲，把海燕緊緊地摟在懷里。海燕為娘擦干了淚水，她說：“娘，別哭，反正家里也沒啥東西了。”

　　海珊娘把住了海燕的手，把海燕的手緊緊撰在自己的手里對老海說：“她爹，哪咱啥時候走啊？”

　　老海眼看著夕陽說：“天黑。”

　　聽了老海的話，海珊娘瞇起雙眼，夕陽落在了她的眼睛里。

　　柱子娘來到了天明家，向天明娘講述了老海家被燒的消息。

　　天明娘前幾天就曾聞到過什么東西燒焦的味道，只因自己身體不是很舒服，就沒有去看個究竟。再說，天明不在家，自己不想知道太多的事情，免得害怕。

　　聽柱子娘這么一說，天明娘焦急地問：“那人哪？人有沒有事啊？”

　　柱子娘說：“聽說家里沒有人。”

　　“哦！”

　　天明娘這才想起海珊頭兩天告訴自己他們一家人要到莊河去住一段時間的事，心想：“看來，那老海是知道要出事情的。也不知道老海在外面惹了啥禍？”

　　天明娘萬萬想不到的是這事是海珊引起的。

　　海珊躺在炕上已經兩天了，她吃不下飯。每天都昏昏欲睡著。在張媽的勸說下才勉強喝一點稀飯。

　　少帥每天放學后都會守候在海珊的身邊，給她講一些外面發生的事情。

　　他告訴海珊，現在外面很亂，城外每天都會傳來槍聲，八路軍已經把日本鬼子打的找不著北了。還告訴海珊他們學校的學生會也組織學生上街游行，抗議日本鬼子的侵略，他們的口號是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去。

　　少帥的陪伴使海珊心情好了許多，海珊不敢相信少帥會是武得有的兒子，他和他爹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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