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十一章1
她抹了一把眼睛上的水,迷茫地會看過去。
“喂,你傻了啊,不認識我了。”那人顯然沒什么耐心。
“我認識你,你不就是終極BOSS嗎?”趙真顏不是在開玩笑,這完全就是她的心情真是寫照——繞了一個好大的圈,她走到了終極BOSS面前。像玩游戲里那樣,闖關闖到最后一關。
錢謙咧嘴笑了:“你真的被淋傻了,算我積德吧,上車!”
說罷打開車門。
不一會兒,他們就坐在一家酒店的頂層餐廳里了。明明是晚餐的高峰期,酒店卻只有他們這一桌,服務員甚至不用問錢謙喝什么,就倒了一杯普洱,反倒是很耐心地把一長串飲料一一向趙真顏報完。
“就熱開水好了。”錢謙替她拿了主意,“淋了雨,就喝熱水好了。”
他想起剛才在車上沒說完的話題,又笑起來:“我從來沒見過你這么幼稚的人,居然想乘握手的時候,給他遞那什么——‘陳冤信’,你以為他會看嗎?”
又是一陣夸張的笑聲,他幾乎陷到座椅里:“你還真有創新精神!”
“我沒有別的辦法。”冷氣很足,趙真顏雙手死死扣住水杯,貪圖那唯一的熱源。
錢謙也注意她在發抖,說道:“去換個衣服吧。”
“不必,我有話要說先。”趙真顏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從頭濕到腳,一根干紗也沒有。跳舞的時候弄了很復雜的發髻,現在一綹綹地都耷拉著。
“可是,你這個樣子,很影響我吃飯的心情。”錢謙直言不諱地對形象欠佳的真顏說。
趙真顏跟著服務員到休息間,等待她的只有客房提供的那種長浴袍,她沒料到:“就穿這個?”
“抱歉,我們也是剛從客房拿來的,沒有別的衣服了。”
“或者你沒有替換的衣服,借我。”
服務員抿嘴笑道:“小姐,我會被罵的。”
趙真顏不好再為難她,只好略略吹干頭發,再換上浴袍,把帶子系得緊緊的,好讓領口開的小一些。在鏡子里一照,覺得形象雖然沒先前那么難看,可是更加不堪。
酒柜就在手邊,她在各式各樣的外文瓶身上,認出俄羅斯的鄉村伏特加,屈志遠的一個朋友嗜高度酒,他出國時曾經帶回來做禮物,跟她說,這酒高到可以直接點燃。
她在大水杯里倒滿了一杯鄉村伏特加,端著走出了休息間。
錢謙遠遠就說:“你不用不自在,這是專門用來接待的酒店,不對外營業,保證沒有閑雜人。”
“我是怕影響你的食欲。”她盡量想讓眼前這個脾氣不怎么好的男人開心點。
“之前真受影響,現在好多了。”他使刀動叉,并不抬眼,“是我把我爸支走的,他罵了我一頓,說是最后一次替我收拾攤子。其實,我以前有事都不敢找他。就這惟一一次,他還要發火,說把茶缸落在禮堂了,非要我去拿。就一破茶缸!就這樣遇到你了。哎,屈志遠還好吧,我把他撇清楚了,說了不能動他。”
“他還好,可是有人不好。錢總,不,錢謙,我一個朋友受到市長案子的牽連了。”趙真顏一等他講完,趕緊把來的目的說明,然后又趁他咀嚼的時機,飛快地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顏昇簽名簽得手痛。他真佩服像他爸那樣每天只負責大筆一落簽名的人,他們不煩嗎?他簽了幾十個已經煩透頂了,他爸那些人每天簽一百來個名,怎么活下來的。
以后他有兒子,一定取名叫“一一”,或者“一二”,力求精簡,超凡脫俗。
“謝方你可以啊,同樣的內容你給我談話談了十六次。我不睡的時候你不能睡,我睡著了你還要整理談話記錄,難為你了。”他數了一數,對謝方這種職業更加佩服得五體投地。
“主要是你堂妹不肯說,所以拖著你也不能走。喏,車鑰匙和手機,你最后簽個字確認領回去了。”謝方眼里一片血絲,走在前面替顏昇打開門,自己先到走廊里呼吸新鮮空氣。
樓上辦案組下來一個人,也是來換氣抽煙的。謝方看見他,浮起同病相憐的苦笑:“你說我這案先結,還是你這案先?什么時候超出苦海啊!”
“應該是你。”那人說,“拜你們所賜,你們這邊墜海那個,交代說前市長、發改委主任都罩過她,這樣一來,我們又要取證、談話了。再有一個月,都回不了北京。”
這時,走廊那頭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謝方看到幾個同事神情凝重,老遠就問:“怎么了?”
“出事了。”混亂中有人回答他。
“謝方,組長叫我們趕緊去開會。快!”
謝方答應著,催促了顏昇一句:“你先走吧。”說完拿起本子就跑上了樓。
顏昇并不急著走,他若無其事地問抽煙那人:“你剛才說發改委主任,是怎么回事?”
那人是中紀委派駐組過來辦市長案的,平時兩案各顧各,根本認不全“鴻福樓”里東道主們,因此他把顏昇認作謝方的同事,毫無防備地說:“你們這組墜海的那個,交代了發改委主任曾經替他們牽線認識市長,我們查出這個主任和這一撥人有大筆資金往來。”
顏昇在心里罵了一句顏曉愚,虧她當時還信誓旦旦,為了趙真顏的幸福,絕不把屈志遠供出來,居然這么快就變節了。趙真顏應該已經和屈志遠結婚了吧。她孤注一擲,把幸福的籌碼押在他身上,新婚就出事,一定接受不了。
等謝方回來的時候,發現顏昇居然還沒走,神色淡淡倦倦,好像在等他。
“你真的對我們這有感情了?”謝方啼笑皆非。
“我還話要說,你接著記錄吧。”顏昇重新把手機和鑰匙遞上。
謝方難以置信:“可你跟這洗錢案沒關系。”
千里之外的酒店餐廳里,錢謙聽完后半信半疑:“你確定他進去是和你們市長的案子有關系?”
幾乎在同一時間,不同的地點,他和她一齊肯定地說:“有!”
“有關系就有關系吧,反正不是我授意的。”錢謙覺得似乎沒吃夠,也不管前菜主菜的繁文縟節了,又找服務員要了螯蝦魚子醬和菠菜龍蝦,還不忘叮囑,“告訴那個廚子,黑松露又不是他家的,多放一點會死啊。”
趙真顏面對著一大盤金箔烤羊肉,根本不記得自己點過這個,也全無胃口。
錢謙見她食不知味,開玩笑說:“美食教皇Bocuse有句名言——‘從食欲可以看出性欲’,你,沒問題吧?”
一旁的服務員在抿嘴笑,趙真顏臉也紅了,央求道:“既然你沒有針對他,能不能高抬貴手,他真的很無辜。”
“監獄又不是我開的。”
“你只要說句話就好了。”她提示道。
“沒那么容易!”他皺著眉說,“屈志遠也知道沒那么容易,所以不敢再托我幫忙是吧——不然,怎么會讓你一個人跑過來?”
趙真顏喉嚨哽了一下,硬著頭皮解釋說:“我和他分手了。”
錢謙的眼光比剛才在雨中見到她還驚訝,轉著杯里的朗姆酒笑嘻嘻地說:“你怎么不早說?”
“這不重要。”
“很重要!”錢謙是她見過表情最多的人,剛剛還一臉嬉笑,馬上又故作嚴肅,“我是看他的面子才叫你上車、請你吃飯,你要早告訴我,我跟你浪費這么多時間干嘛?”
趙真顏早已經不知道自尊心是什么了,用小到聽不見的聲音說:“看在曾經朋友一場的面子上……你幫幫我。”
錢謙點燃一根煙,歪著頭看著趙真顏,“唉,這可怎么辦,就算屈志遠開口,我也不一定給面子。現在換作你,我就更沒必要給面子了——我又不是四面佛,有那么多面子給別人。你要知道,市長的事,是我在求別人幫我辦,我老提要求也不行啊,你說是吧。”
“可是他很無辜。”越是著急,越是想不出什么說辭,翻來覆去都是這幾句話,像祥林嫂一樣。
“我也很無辜啊,一下子沒了那么多錢。誰讓那姓張的看上你朋友的方案呢。我猜他是在等換了工程,有人進貢更多給他。不然,起什么樓不是起,非要換!”
“那你的意思是不管了。”委屈直涌到鼻腔里,酸酸的。
“啊,正是。不然怎樣?”錢謙已經失去耐心,把煙頭直接摁滅在盛著南瓜茸的盤子里。
人命關天的事,在他這里就不足掛齒。胸中的一口氣無處可瀉,她說話的時候齒顎都被震疼:“那你要怎樣?!”
錢謙卻理解錯了她的意思,以為她把自己當條件,和他交換。他惋惜地說:“可惜啊,我不是屈志遠。我不喜歡你這個年紀的,也不喜歡你這一型的,不然或許真的可以效勞。對不起了小姐。”
說完,準備起身。服務員眼疾手快地替他拉開椅子。
趙真顏比服務員的動作還要快,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也不說話,就像小孩對大人犯橫一樣。
錢謙平生最討厭死纏爛打的女人,毫不惜力地打落她的手:“你要不要搞的這么狼狽啊,他是你的誰啊!”
他不是別人,他是顏昇。她在心里說。
她不是別人,她是趙真顏。不然我管他媽的屈志遠干什么。
顏昇一邊在檢討自己的行為有多傻,一邊在說服自己。
謝方無可奈何地重新捉起筆:“你把自己搞那么狼狽干嘛?”
“你別不信,真的。”顏昇又重復一遍,“是我給顏曉愚和市長搭線的。”
“你跟市長熟嗎?”
“熟,九成熟不帶血絲的那種。”顏昇開了句玩笑。
“認真點。”
“還算熟吧,因為市民中心方案的事,他召集我們開了很多次會,吃過好些次飯。”這倒是真的。
“你說的‘搭線’,是什么時候的事?”
“記不清了,我想想,”顏昇仰起頭,看著頭頂上的白熾燈,使勁回憶上次爸爸和曉愚一起過來的時間,“大概是去年5月。”
“顏曉愚生前最后一次找你是什么時候?”謝方他們問問題講究天馬行空,亂七八糟,一條接一條讓你應接不暇,務必讓說謊者謊謊相沖,前后矛盾,不攻自破,最后無力接招,承認事實。
顏昇抓住眼前那只不停記錄的筆,難以置信地重復道:“生前?”
謝方想想也不違反原則,就據實告之:“今天下午,顏曉愚自殺了。”
顏昇把筆用力擲在地上,指著謝方:“你確定?”
“你別當仇人一樣看我,我們從不刑訊,也沒有逼過她。”事實上,對于顏曉愚為何從急于求生轉變為唯求速死,他們這邊上上下下都還沒理出頭緒來。領導剛才已經狠狠罵過他們,顏曉愚的死,很可能讓這個本應該是“鐵案”的案子,變得虎頭蛇尾。
“是她自己不想活了。”謝方簡單地描述了他的分析。
“你不想活了?”錢謙吃驚地看著眼前這個奪下自己車鑰匙、從二十八樓扔下去的女人。
“不管我活不活,這件事你必須管!”趙真顏把心一橫,“不然你就別走。”
錢謙為她的大無畏精神折服:“你知道這是哪嗎,你攔的了我?”
趙真顏伸手端起那個巨大的琺瑯杯,將杯里的伏特加從自己頭頂上方劈頭蓋臉地倒下來。酒汁在她臉上籠起一層水簾,頭發、領口和前襟再一次濕透。
幾個服務員走了過來,但礙于錢謙一直沒有發話,所以個個都凝神靜氣。
“你倒的什么?”濃烈的酒精味本來老老實實禁錮在杯里,此刻都揮發出來。
“鄉村伏特加。”趙真顏從桌上抓過他剛才點煙的Dupont鑲鉆打火機,補充道,“這酒可以直接點燃。”
她一字一字很清楚地重復她執拗的要求:“你必須管!”
之前被系緊的浴袍腰帶,隨著她的起身和動作,已經松開了一些。大概因為恐懼,她的肩隨著急促的呼吸劇烈地起伏著,烏黑的長發也隨之半散落在胸前,一滴酒汁兒順著她的眉滑到下巴,滴到鎖骨之間,又滑向看不見的領口深處。
錢謙的眼神隨著那滴水珠一起落下來,隨后又重新打量起她來。因為之前一直當她是屈志遠的人,即使開開玩笑,也從來沒有動過別的念頭。但是現在,不知道是她有心還是無意,從頭到腳,無一不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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