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二章3
高考玩,顏昇從學校估完分數回來,看見媽媽在收拾細軟。
“要打仗了?”他來了一句冷幽默。
“是你爸調到省城工作,我們要搬家了。唉,這么多東西,只能先收小的,慢慢再處理大件的。”
顏昇的爸爸近年官運亨通,最近升了廳級,調到了省里一個實權部門,預備任副廳長,目前正在公示階段。
媽媽哼著《軍港之夜》,動作麻利,表情得意。
顏昇一點都不高興:“那我即使放寒暑假回家,也不回這里了是嗎?”
“當然,我們不住這了。不過過年的時候,可能還是要回來走一下親戚。”媽媽若有所思。
顏昇把估分單往茶幾上一拍:“我志愿也填了外地,現在家也搬了,那我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你還回來干什么?”王玟霞大惑不解。
他自己也沒搞清楚,就是憋著一肚子氣,垂著腦袋十分難受。
幸好葉廷來電話約他出來打球,他的壞心情才得以緩解。這個學長考到了北京一所大學,如今也只有寒暑假能相約打場球。
袁陽來了,幾個仍在讀高三的,昔日的校隊隊友也來了。
這都不足為奇,奇怪的是趙真顏也過來了。
第一奇的是頭次見她披頭散發,一副海飛絲女郎的樣子。
第二奇的是她穿著牛仔短裙,半袖T恤,居然有——曲線!
“袁陽讓我看他打球,我正好沒事,就來了。”趙真顏見顏昇看著她,自動回答道。
“你穿這么短的裙子干嘛?”顏昇的家長口吻又上來了,“難看得要命!”
“我知道我腿不好看,可我穿裙子關你什么事,難看你別看。”很多從小練舞的女孩,因為地板動作多,膝蓋都不平滑。但趙真顏能有這樣的“自我審丑”意識,證明她真的又長大了一些。
休息時,趙真顏幫袁陽擦去額頭上的汗。顏昇驚訝于袁陽什么時候和趙真顏這樣好起來?這個問題很駭人。
再上場,他帶著球撞了一下袁陽。袁陽開玩笑地踩了他一腳以示報復。但顏昇的火氣莫名就被點燃,他用力把球砸到籃筐上,球歪打正著地彈到了趙真顏的身上。
袁陽不樂意了:“你吃了錯藥了?!”然后跑下場去噓寒問暖。
顏昇終于知道了今天一切不開心的源頭。
高中的結束、爸爸的升遷、袁陽……這一切指向一個結果,那就是,趙真顏是不是要退出他的生活舞臺了。
回想起他在教室門外看她,想起她做操的一板一眼,在舞臺上終于展現出袁陽所說的“很特別”的瞬間,跑出他們家院子,習慣性的用手背擋住眼睛的動作,喇叭里的“‘校園之聲’廣播電臺”,以及這幾年無數個一起自習的中午她伏在桌子上,睡的天昏地暗流口水的呆相……他不想讓她退出舞臺,變成袁陽的女朋友。
他終于廓清了自己的想法。
之前無數次一閃而過的念頭,如今已經抓牢。
他一點都不害怕。
籃球在他左右手之間來回地搗騰。
趙真顏熟練地跳上袁陽的車,拉住他的衣角,傍晚的風也輕輕帶起她的裙腳邊。多么青春動人,含蓄朦朧的畫面。
顏昇忽然幾步并一步地追上他們,攔住袁陽,煞有介事地說:“我媽要我帶東西去趙真顏家,我送她回去。”
袁陽干脆地答道:“行啊,我正好要早點回去。”
趙真顏略為遲疑——他家跟她家其實沒有一點來往。
她目送袁陽蹬著車晃蕩著遠去,狡黠地對今天狀態不對勁的那個人說:“你又有什么鬼點子,打死我也不信你是要去我家。”
他微微低下頭,看著仰起頭的趙真顏。16歲的她,面孔上沒有一點瑕疵,有著光潔地像玉一樣的漂亮前額,她說那是什么?美人尖?好吧,美人尖。在晚風之中,她有幾縷發絲被拂到臉頰上。
大概全國各地的體育場都是一個閉合的下沉式橢圓。剛才踢球的、打籃球的,都已經走光了。他們就站在這個大型下沉球場的中間。晚霞燒紅了天空,風爬過最高的鐵欄桿,慢慢地向他們流淌過來。
這個場景很美,眼前的人也,很……美。他不由自主地把她左臉頰的頭發攏開,將自己的唇覆蓋在她之上。只停留了一兩秒,又飛快的離開。
沒有預謀,沒有遲疑,他自己都沒料到會這么“大逆不道”。那一兩秒鐘感覺,又甜又軟,他覺得心都蹦出了胸口。
他們的心里,同時閃了電。18歲的顏昇,終于看到一直若隱若現的火花在雷電之下開始燎原。16歲的趙真顏,卻真的像被電擊一樣木木地站在那里。
乖小孩叛逆起來,往往變本加厲。顏昇就是個例子。
即將到來的大學生涯、搬家讓他覺得要很久都見不到她了。而她正以滑滑梯的速度向袁陽女朋友的位置滑過去。這是他堅決不能忍受的事情。
這個時候,爸媽或許在等他回去吃飯了吧,但他根本不想回家。
趙真顏結束片刻的目瞪口呆,扭頭就要走。
顏昇抓住她的手腕,臉已經紅了,手上卻很用力。
“你干什么!”趙真顏終于喊了出來,“我要回家,回家,別攔著我。”
“你回家了是不是準備以后都不見我了。”顏昇沒有放手的意思,他今天已經大膽地超乎自己的想象,索性就無賴到底了。
趙真顏根本掙脫不了他,不由害怕起來,這個下午,他剛才舉動,已經超過她的承受范圍。過了一會兒,她放棄掙扎,停下來,負氣地對他說:“叫我‘姑姑’,再道歉!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你做夢!”顏昇輕聲地,但是很堅決地說出這三個字。
如果他剛才的舉動只是讓趙真顏瞬間驚詫,那么現在他這樣認真地說“你做夢”,卻讓她恐懼地無以復加。
說完這三個字,他牽起趙真顏就走。
他出門前并沒有未卜先知,算到自己要離家出走。因此,存折還躺在抽屜里,錢包里只有500塊。
去哪呢?
火車站是個奇怪的地方,不論時光怎么變,它永遠那么臟亂。小賣部的四個喇叭錄音機里放著中國最早一批口水歌曲。先是《流浪的人》,再是《心太軟》,然后是《我想去桂林》。
“我想去桂林阿,我想去桂林。
可是有了錢的時候,我卻沒時間……”
在反反復復的歌聲中,顏昇打定主意,把錢遞進小小的賣票窗:“去桂林,兩張坐票,最早走的。”
上車前,趙真顏堅持要打個電話回家。她無奈的、飛快的和爸爸說:“爸我去同學家陪她,不回來了。爸——”聽筒那邊傳來趙真顏爸爸大聲地呵斥,顏昇“啪——”按掉了電話。
他的確威脅了她,他說:“你不跟我走也可以,我就去你家,再去我家,和他們說這三年你一直是我女朋友,以后我們也要在一起!”
趙真顏打了一個冷顫。
“那你答應我明天就回來。”她畢竟是少不更事,以為他只是一時沖動,過了這一時半會就好了。
于是在那一天晚上,他們擠上了那列途經本站,開往桂林的列車。年輕干凈的臉,沒有任何行李,在硬座車廂的邋遢眾生相之中,顯得非常突兀。
窗外黑暗一片,偶爾經過村莊,稀疏的燈飛快地劃過玻璃窗。只有電線桿像黑夜的儀仗隊,一個接一個地接受巡禮。
趙真顏苦口婆心勸顏昇:“你不要傻了,我當作什么也沒發生好不好。”
“我跟你保證,我不喜歡袁陽,我當他是好朋友。”
“你是不是看電視看多了,我是你親表姑啊!”
……
對面座位的人已經歪瓜裂棗地睡著了。趙真顏不住的哀求讓顏昇煩不勝煩:“行了行了,我就當是畢業旅游。回去的事回去再說,你能不能讓我心情好點。不要再提袁陽,提你爸,提我爸媽。”
趙真顏稍微放寬了心,如果他真的敢在他們面前說她是他女朋友。她會立即割腕跳樓的,她真的會。她偶爾大膽任性,可是歷來家教嚴格,不敢在早戀的問題上有差池,更何況是跟表侄兒,天哪!圣母瑪利亞,這樣會下地獄的吧。
她像小時候一樣捧住顏昇的臉,像小時候一樣承諾他:“你放心,我只和你玩,不和別的小朋友玩。”
在他們的幼兒園時期,顏昇只允許趙真顏和他玩,甚至他也嚴格要求自己,從來不搭理和趙真顏一般大的顏曉愚。顏曉愚有什么好吃的他都奪過來給趙真顏。
大人們都喜歡這種戲碼,看得眉開眼笑。無意中又縱容了他,他一直以為她是他的專屬洋娃娃。
小小年紀的趙真顏就很識大體,對顏昇說:“我只和你玩,不和別的小朋友玩,你把糖還給顏曉愚。”
你看,總是這樣輪回。
趙真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老氣橫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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