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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五豐歷一零零九年,五豐大陸盛事和平,鏡帝國國力強盛,雄霸一方,這個原本人們認為即將腐朽到滅亡的千年古國,卻在儀王登基之后突然大逆轉,解除各種政治弊端,精簡全國行政官員,大力發展手工業和農業,以常人難以想象的方式將整個鏡帝國大洗牌一次,通過一系列大刀闊斧的改革,讓這個即將倒下的巨人突然獲得了新鮮的血肉站了起來。

  特別是鏡儀解除星奴族人的奴隸制度后,分出大量農耕土地和制造業領域,再加上政府的推波助瀾,這樣逐漸讓日朝族人和星族人在生產力上形成了競爭,大大調動了日朝族人的工作熱情。

  而且在文化上面,讓兩個民族互相融合,讓星族人逐漸走出星島城而開始漸漸融入日朝族其他城市里面,兩族通婚的例子越來越多。

  當然,日朝族和星族通婚的表范帶頭人物當然是鏡帝國的帝王和帝后。

  鏡城皇宮

  一大群身穿暗紅色長袍的太醫圍聚在辰華大殿交頭接耳,每個人神色緊張,很多老太醫不斷掠著胡子頻頻點頭,所有人眼角都不時瞟向大殿最前方,隨時關注那里的情況。

  沿著用白色大理石鋪砌的的臺階而上,就看到四人,兩個男子,一個女子,和一個小屁孩。

  最顯眼的是一襲粉衣的若風彎著腰,雙手輕輕的解開圍住鏡儀眼睛的白色紗帶,一層一層的從鏡儀的腦后繞開,外面透亮的光線灑在若風白皙修長的手指之上,帶著淡淡的光暈,仿佛他的手就是一雙神之手,帶給整個帝國奇跡的神之手。

  自從舒歌回到鏡城,回到鏡儀身邊之后,若風就被昭入宮中,用了兩年的時間治療鏡儀的雙眼。這兩年當中,若風用各種動物進行了大量的試驗,甚至請來了自己的師父,曾經是五豐大陸傳奇人物,而已經消失將近二十年的吾天老人前來相助。

  而今天,就是治療的最后一天,也是解開紗布的最后一天。

  如果當所有的紗布被解開之后,鏡儀還是看不見任何光線的話,那他就會永遠失明,也許再也不能回復光明了。

  很多人都在那一刻屏息凝神,舒歌一身襲淡淡的紗織翠綠長裙,長及拖地,頭捥蓮式墜玉發式,倭墮髻斜插碧玉龍鳳釵,肩上披了件淡秀牡丹的白色云肩,使她整個人看起來高貴華麗,翩若驚鴻。雖然已經是一個五歲孩子的母親,可是身材雖然仍舊纖細苗條,肩若刀削,腰如約素,英氣逼人,不虧乃一國之母,大氣而美麗。

  只是此時這個美麗的女子卻緊皺著眉頭,視線一刻也沒有離開自己愛人的臉上,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交織在腹部,手心里面滿是汗水。

  她甚至覺得自己一生都沒有這么緊張過。

  而站在舒歌身后的那個五歲小男孩,正在昂著頭,用他那一金一黑的眼睛盯著鏡儀看。他的眼睛又大又亮,像兩顆鑲嵌在白玉上的異色寶石般,讓人一看就印象極其深刻。此時眼里充滿孩子純良的期盼,期盼當那最后一層紗布脫下來后的情況。

  大殿之中有一片靜謐,若風長長的發垂掉在兩頰,撲灑而下,隨著他解紗布的的動作輕輕擺動。只是一向鎮定的若風此時額頭上也滲出了微薄的汗水,視線緊緊的盯著那逐漸變薄的紗帶。

  當解開最好一層白紗之后,鏡儀那張完美的容顏完全露了出來,高挺的鼻梁,飛眉如鬢,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覆蓋在下眼瞼,在眼睛周圍投下一片濃密的陰影。

  舒歌緊張得有些顫抖,手心的汗水更是綿密,她心中一直在祈禱,無論如何都要鏡儀很恢復視力,哪怕讓她的眼睛瞎也好,哪怕讓她折壽十年都好,她祈求老天爺,一定要讓自己的愛人從見光明。

  小屁孩阿信昂著頭,覺得脖子有些酸,可是他的小手仍然緊緊的握著,仿佛很緊張的樣子。

  鏡儀長長的睫毛抖了抖,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等待最后的審判。

  緩緩的,緩緩的,鏡儀睜開了眼睛,長長的睫毛下面露出那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眸,那眼珠黑得如同一灘幽谷的深淵,猶如一片漆黑的夜空,但是在那一片夜里,卻有著一抹清亮的光芒。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著鏡儀的反映,大殿里面的那些老太醫們幾乎緊張得顫抖起來,雙腿雙手不停的發著抖。

  而若風站直了身子,后退了兩步,負手而立。阿信繼續昂著頭,不自覺的靠近了自己的父親,他的小手緊緊的拽了拽鏡儀的衣袖,整個小身子伏在了鏡儀的身上,眼里的那個期盼啊,就像干旱很久的人期待著水,就像饑餓很久的人等待著食物,眼里滿是渴望。

  鏡儀的頭扭了扭,視線不自覺的移向自己的左邊,一陣刺眼的光讓他不自覺的眨了眨眼,可是一股強烈的沖動讓他看向自己的左邊。

  他知道左邊有他最愛的人。

  最后,當舒歌的容顏清楚的映入自己的眼簾的時候,鏡儀心中一陣狂跳,時隔五年后第一次見到自己最愛的女人,那種心情是根本難以用言語形容出來的,除了狂跳的心臟,腦中一片空白。

  舒歌不會像一般女子那樣淚流滿面,不會像一般女子那樣撲了自己愛人的懷里,她只是站在旁邊,淡淡的笑著,最后那抹笑越來越燦爛,美麗得就像天上的一輪明月,看得鏡儀一陣恍惚。

  “歌兒……”鏡儀伸出手準確的撫摸著舒歌的臉,手指撫摸過他愛人光滑若膩的肌膚,拂過愛人眼角,鼻梁和紅唇,一遍一遍的輕輕摩擦來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你不是在做夢,不是。”舒歌站在一旁,用自己的雙手握著鏡儀的大手,兩人的手掌的溫度相互傳染,仿佛那陣溫暖夠蔓延進自己的心窩,那么的溫馨。

  所有人大松一口氣,若風緊繃的身子這才放松了下來,伸手抹了抹自己額前的汗珠。底下那些大臣們同時齊齊下跪,激動得連身呼喊:“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整個大殿充斥著一片的喜悅,很多老太醫甚至是喜極而泣,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跪在大殿通亮的地板上老淚眾橫,更加增添這種又感動,又欣喜的感覺。

  “爸爸,爸爸,您看得見我嗎?”這個時候,一個奶聲奶氣的清亮聲音在大殿之中響起,在那片默默抽泣的氣氛當中格外清晰。

  鏡儀低頭一看,看到阿信那圓圓的臉蛋,粉嫩粉嫩的就如一只水蜜桃般,讓人忍不住想咬他一口。那雙奇特的大眼睛如此清澈,如此純真,大大的瞳孔里面映著鏡儀的模樣,帶給鏡儀一種異樣的感覺。

  這是他跟歌兒的兒子!

  這是他的兒子!

  不得不承認,在長相上,這個孩子跟自己還是有七八分的想象的,但是在眼角和嘴唇方面,卻有著舒歌外貌的痕跡,這讓他看起來更加靈氣,更加可愛。融合了他們兩人外貌上最好的部分,不知道這個孩子長大后會有著怎樣一張妖惑眾人的容顏。

  第一次看見自己親身兒子的鏡儀心情大好,彎下腰抱起小阿信的身體放在自己腿上,難得的露出了笑容,那是父親對著自己孩子的笑容。

  很多大臣看著大殿上那一家子感動得不得了,雖然身在帝王家族,可是這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難得,這樣妻美孩子乖的溫馨畫面看起來讓人感慨羨慕不已。

  只是就在很多大臣感動得兩眼淚汪汪的時候,小阿信開口問道:“爸爸,你現在是不是很開心,很高興?”

  鏡儀摟著小阿信,滿眼幸福的笑意,伸手摸了摸自己孩子的頭發,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我想立這兩年一直照顧我的燕子姐姐為太子妃子,可以嗎?”孩子一本正經,滿眼期待星星眼的看著鏡儀。

  那一刻,整個大殿氣氛急轉直下。

  那一刻,跪在大殿的太醫們突然停止了哭泣,低著頭看著晃眼的大理石地板,幾乎都不敢呼吸。

  那一刻若風幾乎想大笑出來,但是在看到鏡儀那張鐵青的臉的時候拼命強忍住。

  那一刻,舒歌心中吶喊著:“完了完了,這個孩子的本性要在他父親面前暴露了。”正想上前岔開話題的時候,鏡儀冷冷的問道:“哪個燕子姐姐?多大年紀了?”

  “就是兮辰宮一直照顧我的燕子姐姐啊,聽她自己說她二十二歲了。爸爸,她對我很好的,可漂亮了,每次我躺在她胸口都是軟軟的,于是我拼命蹭啊蹭的,好舒服的。”孩子手舞足蹈一臉天真爛漫的說著。他之前之所以如此緊張,就是希望自己的父親雙眼能夠復明,一復明他父親肯定心情大好,一心情大好肯定會答應他任何要求的。

  嗯嗯,肯定會的。

  自己可以太子,是父親唯一的孩子,是全鏡帝國捧在手心的小人兒,誰敢不答應!

  只是他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父親鐵青的臉,凸爆的青筋,那是一種憤怒的前奏。

  能不憤怒嗎?

  這個孩子才五歲!才五歲!

  五歲的孩子就想立太子妃,就想娶一個比自己大17歲的女子,那個女子年紀幾乎和自己母親相差不了幾歲,這樣的事情能不憤怒?

  這個孩子腦袋里面想些什么?!

  鏡儀突然站了起來,將小小阿信的身子放到地上,低頭俯視著那孩子,有些憤怒的說道:“給我抄十遍《道德經》,明天早上交給我!”

  兩秒鐘之后,一聲尖銳的孩子爆哭的聲音在大殿里面,那哭聲震得低下的老太醫們幾乎昏厥過去,震得大殿頂端的房梁嗡嗡作響,可見小阿信那嗓門絕對是帕瓦羅蒂,哦不,麗娜塔苔巴爾迪(世界著名女高音)級別的,簡直可以成為殺傷器武器。

  多傷心啊,懷抱著滿心的希望,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娶得美人歸,升入大胸脯燕子姐姐環抱的天堂的時候,卻被罰抄十遍《道德經》!

  什么是世界上阿信最恐懼的事情!

  就是寫字!

  比吃整個水煮雞蛋還恐怖,比夏天不給喝水還恐怖,比一天不見燕子姐姐還恐怖!

  他討厭一直坐在書桌前面,討厭墨汁的氣味,討厭白紙,討厭那些文字!

  孩子越想越傷心,越想越難過,眼淚大顆大顆的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之上,發出吧嗒吧嗒的有節奏的聲音,看著人心疼的要死。

  舒歌早就知道自己兒子這副品性,也不知道是遺傳了誰,不僅喜歡美女,而且非常機靈的知道小孩子的眼淚攻勢是最有效率征服大人眼淚的武器,于是一個勁的甩出眼珠兒,也不知道是真傷心還是假傷心。

  不過不管是真傷心還是假傷心,看在母親的眼里都是心疼的。

  這兩年里面,鏡儀對自己的孩子非常嚴格,因為阿信一回宮就被立為太子,就是未來的國君,所以鏡儀請來了鏡帝國最好的教書師父教他習字,請來了最好的大將軍教他武功和軍事戰術,早晚都得學習,絲毫不能夠放松。

  眼看著鏡儀又要開口責備阿信了,而且舒歌猜到鏡儀肯定會責備小阿信的愛哭而沒有男子氣概,于是立刻挽住自己丈夫的手臂,點起腳尖對著鏡儀說道:“對了,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的服裝還沒挑選好呢,不如現在我們去看看。”

  舒歌知道鏡儀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于是用力拉著他離開了大殿,為小阿信獲得了暫時的解脫,否則等鏡儀一開口,可能就是五十遍道德經了。

  只是當鏡儀的身影一消失在大殿,哭聲立刻戛然而止,這份驟然的停頓就像馬車急停似的,讓底下那些太醫們身體全部向前傾斜,有一種急剎車的感覺。

  下一秒鐘,小阿信淚汪汪的眼睛里面閃過一抹自認為很凌厲的目光,然后邁開他短小的雙腿兒,呼嚕呼嚕的跑出了大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憋得面部神經抽筋的若風再也忍不住了,笑得蹲在地上抱著肚子大笑,底下那些太醫們看到他們心目中的“醫仙”竟然如此沒有形象的大笑,于是也尷尬的陪著笑起來。

  “太有趣了,這小子太有趣了!”

  小阿信在偌大的皇宮里面跑啊跑啊,自認為跑了很遠之后,來到一個荷花池,打算再一鼓作氣的跑到宮門鉆狗洞出宮!

  沒錯!

  他打算離宮出走!

  他要離開!

  他要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這個有著這么嚴格的爸爸的地方!

  跑啊跑啊跑啊,不知道是這個皇宮太大還是他的小腿兒太短,他總覺得自己跑了很久,可是她還是處在皇宮的后宮區域,都是以前的皇帝妃子們居住的地方,跟剛才他大哭的大殿沒差多遠。

  突然,一個黑影攔在了他的面前,他憤怒的一吼:“滾開!不要擋本太子的道!”

  這時,一根晶瑩剔透的糖葫蘆出現在阿信面前,那么紅彤彤的山楂果裹著甜滋滋的糖衣,讓任何孩子都低糖不了它的誘惑。

  于是,剛才還盛氣凌人的小阿信立刻變成寵物小狗,抱住來者的小腿蹭啊蹭的,撒嬌著說道:“聚醉叔叔,聚醉叔叔,你來了!”

  “給你,悄悄的吃哦,不要給你父皇看到,否則我所有商鋪的稅收又要提一成了。”聚醉蹲下來,將小阿信的身體拉進一個灌木叢里面躲起來。

  鏡儀是堅決不給他兒子吃糖葫蘆的,因為糖葫蘆除了糖之外根本沒有什么營養,通常小阿信吃了糖葫蘆就不吃正餐,對身體成長非常不好。

  只是,每次聚醉因為鏡帝國商務事情入宮的時候,總要偷偷給這個孩子捎帶一根,于是兩人很快成為糖葫蘆兄弟,有著過命的交情。(只是小阿信自己這樣認為)。

  小阿信用最快的速度將糖葫蘆吃完,用黏糊糊的小手一抹小嘴兒,站起來供了供手裝瀟灑的說道:“聚醉叔叔,本太子下告辭了。我決定流浪天涯再也不回這個皇宮了!”

  聚醉一看這個人小鬼大的樣子,心底喜歡極了,眼睛瞇成一條縫盯著阿信看了又看,憋住笑問道:“出什么事情了?”

  “爸爸不給我娶燕子姐姐!”

  哦,原來如此!

  聚醉眼珠子咕嚕咕嚕的轉了好幾圈,于是站起來俯視著小阿信,裝作很不屑的樣子說道:“難道你父皇一個“不”字你就退卻了?愛情是什么?愛情就是為了自己心愛的人不顧一切,就算與世俗,與整個世界為敵,也要轟轟烈烈的去愛!也要拼命自己的全力去爭取幸福。”

  這一番話說得那個根本不懂啥是愛情的孩子心底燃燒起一團火焰,雙眼冒出火花,堅定的說道:“對!聚醉叔叔說得太對了!我不能夠就這樣退縮!聚醉叔叔,你說我現在該怎么辦?”

  “當然去找你的父皇理論,表明你的真心了!”聚醉拼命憋住笑,因為憋得太用力而滿臉通紅,可是他告訴自己不能破功,不能破功,否則就沒有精彩大戲可看了。

  “對!本太子這就去找爸爸理論,堅持到爸爸答應為止!”說完小小堅毅的身體就跑了開去,朝著帝后所住的龍鳳宮奔去。

  聚醉笑的身體都抖起來,于是也跟著小阿信的身后走去,那將會是一場精彩大戲啊,他怎么錯過,說不定可以笑好幾年呢!

  不一會兒,小阿信就跑到了龍鳳宮前,侍衛見是太子來了也沒阻止,看著聚醉緊緊跟在太子身后,以為是被陛下召喚過來的也沒阻止,于是兩人風風火火的就來到了龍鳳宮的內寢宮門口,就在小阿信即將踢開他父母的房門的時候,聚醉一把將小阿信拉住,捂住了他的嘴巴。

  寢宮房門并沒有關緊,而是露出了一個小峰,讓門外的聚醉和小阿信剛好看到寢宮內的景象。

  只見里面的鏡儀用著舒歌,俯下頭,深深的吻在舒歌的唇上,良久之后鏡儀開口溫柔的說道:“現在我可以看到你了,可以盡情的吃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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