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僵住，她攏眉看著龍宇，隨后不發(fā)一言，轉(zhuǎn)身離去……

　　夕陽落山時，如同小小所預(yù)料的那般，狩獵區(qū)傳來了噩耗，張將軍在狩獵時不慎失馬，摔入山崖暴斃。

　　那些跟隨狩獵的士兵也都回來了，帶出去的戰(zhàn)車上收獲累累，堆積滿了各類獵物，光是赤焰一人就射死了六頭麋鹿，兩只花斑豹與一頭羚羊，居功最高。隨軍后備的侍女和李公公聽了，都欣喜的趕忙到城門迎接，四處趕去看熱鬧的士兵也都邊跑邊議論，卻無非是赤焰是何等人物，為何箭術(shù)如此高超及張將軍是否因護(hù)駕而失足懸崖。

　　小小站在營帳前，望著那一輛輛載滿獵物的戰(zhàn)車回來，素手輕柔的放下帳幔，緩緩的走回床前，懶散的依靠花雕欄桿，閉眸休息。

　　為了不動搖軍心，龍燁竟將張將軍帶出駐軍地，甚至沒有給他加上罪名，便砍了腦袋。這或許對于一個將軍來說，算是保住了尊嚴(yán)吧，這道也的確像是龍燁的作風(fēng)，他的確善馭帝王心術(shù)。

　　狩獵滿載而歸，全軍士氣大振，竟意外的沒有多少人提及張將軍的死，畢竟，他曾是三軍副將，在龍宇受傷之時，手掌元帥之職。其實(shí)，小小自所以會懷疑張將軍，一則是她入營地后才發(fā)覺，許她進(jìn)城的并非龍宇，因為龍宇尚在昏迷。二則，她一個不懂醫(yī)卻又失蹤五年的貴妃，要為軍隊首領(lǐng)治箭傷，他卻未阻止。三則，他既能明白小小話意中暗指有奸細(xì)，竟夸張得打掃驚蛇，立即吹號點(diǎn)兵。這三點(diǎn)，都極為不符合軍紀(jì)綱常，實(shí)在另人不得不懷疑。

　　但是，龍燁究竟為什么懷疑他，依據(jù)為何，她卻也疑惑重重。

　　傍晚時，營地篝火熊熊，喧嘩一片，似熱鬧非凡，含著沙石的狂風(fēng)中，吹來一陣陣香氣，今夜，龍燁下旨犒賞三軍，分了獵物供所有士兵盡興。

　　營帳外，李公公領(lǐng)著五名侍女各自端著盤碗走進(jìn)，在桌前布菜，恭敬的道：“貴妃娘娘，用飯了，今日皇上犒賞三軍，特讓隨軍后備做了不少美食讓奴才送來”，說罷，將那些燒烤、清蒸、水煮的各類野味一一擺上，又端來一碗粘稠蠟黃的蜂蜜。

　　屏風(fēng)后，小小依舊歪在床上，神色傭懶，她輕恩了一聲，算是答了言，卻別無他話。

　　李公公抬眸望了一眼遮擋在面前的屏風(fēng)，透過那薄紗一般的綢緞刺繡的嫣粉芍藥花。蕊，隱約看到一抹月牙色長衫的纖弱身影依靠在床沿，他擰了擰眉，隨后低首道：“娘娘，這些野味都是皇上親手獵下的，吩咐特地為娘娘做的，還請娘娘嘗嘗……”，其實(shí)，這些野味更是皇上親自用匕首破堂，挑出最嫩的地方才交給后備隊做的。

　　小小緩緩睜開眼，卻只道：“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李公公僵了僵，竟不知道還該說些什么，隨即頓了頓，又道：“奴才……對了，這桌上有一碗蜂蜜，是皇上命赤焰采的，據(jù)說涂在這野味上，別有一番滋味，所以皇上也命奴才送來了”，說著，領(lǐng)著那些侍女低首退下……、

　　營帳內(nèi)，恢復(fù)了平靜，只聽到不遠(yuǎn)處的駐軍營地士兵的喧嘩聲，抬手輕抵在額前，小小緩緩起身，繞過屏風(fēng)望著帳外，透著涼徹骨髓的月光，發(fā)覺四周并沒有人看守。斂羽，轉(zhuǎn)步走到桌案前，執(zhí)筷吃飯。

　　或許她這兩天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讓所有人都放下心了，至少，軍營內(nèi)的人應(yīng)當(dāng)是放松了警惕。挾起一塊鹿肉，放進(jìn)口中慢嚼，恩，果然美味，于是她將桌上的飯菜幾乎吃了個什么都不剩，這才放下碗，看了半晌地圖后，便繞回屏風(fēng)后和衣睡下。她現(xiàn)在需要蓄積體力，更需要充足的睡眠……

　　夜，昏沉，耳邊充斥著狂風(fēng)呼嘯的聲音，但更多的卻是不遠(yuǎn)處士兵的狂歡圣宴。

　　小小滅了燈火，躺在床上，但是卻睜著雙眸。

　　與往常一樣，三更后，營帳外響起了淺淺的腳步聲，那人似乎刻意輕盈了腳步，怕驚動她，卻又整夜在她的營帳外徘徊，月色下，英挺修長的身影拉得老長，更顯得悲涼落寞。

　　閉眸，小小就似沒有聽到那一步的沉重，將面容埋進(jìn)了被褥……

　　營帳外，冰冷的月光下，龍燁的身影倒映在凹凸不平的沙土上，這個地方，已經(jīng)被這些深深淺淺的腳印踩塔成了不知名的圖案，夜風(fēng)狂呼咆哮，吹得衣衫簌簌作響。他站在籠罩月光的營帳前，深沉的眸光如同這漆黑的夜，承載了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冷漠。

　　五天了，就像又等待了另一個五年。黑靴慢慢的轉(zhuǎn)步，在帳門前徘徊，停頓，而后再次徘徊，如此，直到天明……

　　清晨，小小起身時發(fā)現(xiàn)桌上多了一個荷包，抬手拿起，上面紋繡的芍藥花圖暗沾染了一些血跡和泥水，素手一捏，只有一顆珍珠尚在，而那塊金鎖也不知去向了。

　　取出那顆色澤閃爍，純白如雪的大顆珍珠，小小沉凝，隨后又放回了荷包內(nèi)，隨手放在了枕下。這個應(yīng)該是在搜檢張將軍尸體時發(fā)現(xiàn)的吧，可是更可笑的是，那塊象征待年的金鎖已被取走，是否是龍燁在告訴自己，他已經(jīng)承認(rèn)了她是清白的，于是還回珍珠，昭示她的貴妃身份？

　　冷笑，小小不知道自己此刻是還大笑還是該前去感激謝恩。起身，梳妝，換了一身清雅的男裝，將長發(fā)束冠，套上黑戎長靴，取下身上的首飾，只將那枚胡鹿國公主贈予的象牙雕牌塞入懷中。

　　李公公進(jìn)帳送飯，在見到小小這一身裝扮時，嘴巴張得老大，忙磕碰著嘴巴，緊張的問道：“貴妃……娘娘，您這是……這是作何？”

　　小小從境內(nèi)望著李公公的身色，起身，拂了一下長袍，乍一看，只覺得俊俏儒雅，她瞥了一眼李公公，走到桌前，淡淡的說道：“方便”

　　“方……方便？”李公公乍舌，貴妃這是啥意思？

　　小小不語，與往常一樣，執(zhí)起筷子便開始吃早飯，李公公見如此，也不好再問什么，弓著身子便匆匆退下。但是不足片刻，龍燁便滿身風(fēng)塵，神色暴戾的沖進(jìn)營帳，站在了小小的面前。

　　小小望著龍燁，只是微挑了一下秀眉，隨即放下碗筷，瞥了一眼跟在一旁的李公公，起身道：“我吃飽了”，隨后起身就往屏風(fēng)處走。龍燁面色鐵青，神色難看，他信步上前，驀地握住小小的手腕，分外煩躁的道：“你穿成這樣做什么，想去哪里？”，她想做什么……

　　小小止步，眉宇擰起，反手甩開，似乎被他碰觸都覺得厭惡一般，頭也不回的道：“只是覺得舒服，皇上以為我能去哪里？”

　　龍燁的手落了空，整個人僵住，眼底醞釀著風(fēng)暴與震怒，心頭一窒，上前粗魯?shù)目圩∷�的雙肩，猛的將她扳過，讓她面對自己，狠瞪著她，咬牙道：“不要給朕耍花樣，你若是想逃走，朕絕不允許……”

　　冷笑，小小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挑著秀眉望進(jìn)龍燁那深沉如海的眼底，卻是淡漠的抬手掰下肩頭上的大手，淡淡的道：“三軍戒備，高手如云，隨軍后備與李公公隨時匯報我的一舉一動，我能逃到哪里？”

　　“你……”龍燁一怔，但隨即面色更為冷硬，下鄂緊繃：“你都知道？”

　　小小別開眼，不語。

　　“回答朕……”龍燁望著小小那淡漠的神色，心頭抽搐了一下，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低吼。

　　“皇上要我說什么？”小小擰起秀眉，有些厭煩的望向他，他想要她說什么，事情發(fā)展到這樣的地步，她還有什么可說的？揮開他的手，小小紅唇緊抿，冷聲道：“皇上以為我會因為那件事而輕生？還是以為我在真正成了大運(yùn)國的貴妃，得了龍寵之后逃跑？自古以來，皇上的眷寵不是每一個女人都期盼的么，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做那些沒趣的事？”

　　小小說得認(rèn)真，就像在呈述事實(shí)，眸光淡漠，沒有一絲恨意更平靜得毫無波瀾。李公公怔住了，嚇得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他……他做的事情竟都被貴妃知道了，那么皇上定然會責(zé)罰……

　　“滾出去……”龍燁轉(zhuǎn)首怒道，嚇得李公公面色蒼白，隨后他連滾帶爬的沖出了營帳，卻撞在了赤焰的身上，幸好赤焰眼急手快，否則他必然要摔得半身不遂。

　　營帳內(nèi)，彌漫著窒息的氣氛，小小與龍燁相互瞪視，頓時火星亂蹦。龍燁望著小小那雙淡漠的雙眸，突然憤怒的一拳打了屏風(fēng)上，只聽嘩啦一聲，楠木破裂，整座屏風(fēng)應(yīng)聲倒地，砰的一聲，掀起一陣風(fēng)，摔得粉碎……

　　“我呢？”龍燁拳頭上沾染了猩紅，大手扣住小小的下鄂，滿眼期待卻又痛苦的問道。小小一怔，有些不明所以，而他卻突然低柔下來，似放下身段的問：“我呢，你有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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