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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只影巷陌深,回首竟不識。


  四五匹官騎飛馳而過,揚塵四起。此處是途徑南郡數座城池的棧道,時有路人,匆匆忙忙打馬而過。十字路口一個茶棚下,坐了不少背著行囊的旅人和商客。

  “小二哥,兩碗涼茶,一碟水棗。”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個娃娃臉的小丫頭朝小二招呼著。

  小二熱情地應了,拎著茶壺端著東西走了上來,抬頭準備招待兩句,沒愣想看到這丫頭同桌坐的另外一個姑娘。眉眼妥帖溫順,一副嫻靜模樣,不像是本地人。最惹眼的,莫過于那姑娘眼上一道血疤,突兀地觸目驚心。直到那個娃娃臉丫頭不樂意地喚他,他才發現自己的失禮,老半天說道:“對不住,對不住。”

  那個疤臉的姑娘,倒一點沒放在心上。朝他微微一笑,問了句:“小二哥,麻煩問下,這離琉渡城還有多遠?”

  “額,遠到并不遠。只是現在……”小二噎濡了一會,看了看四周,小聲說道,“兵荒馬亂的,兩位姑娘還是不要去那種地方了。”

  “什么意思?”

  “千懺教占了琉渡城,這還不止,現在據說這南郡四座大城,除了最北面的疊屏城,已經全都是天懺教的地盤了。朝廷里結了軍隊,正盤踞在疊屏城,隨時都會開戰呢。你看看這四周的人,大部分都是聽了風聲,從琉渡城逃出來的。”小二小聲地跟她們講著。

  那娃娃臉丫頭皺了眉頭,看向另外那姑娘說道:“小吟姐,怎么辦,爺爺還在琉渡城呢。”

  左小吟安撫地朝芍藥笑了笑,轉頭從袖子里掏出來一串銅板,給了那小二說:“小二哥,那琉渡城現在還能進得去嗎?”

  “…這個,進到是能進得去。只是,這不知道哪一天打起來,姑娘你們恐怕難以出來啊。姑娘我看你不像是本地人,有些話還是得給你講清楚了。朝廷里的手段是一年比一年狠,這次千懺教一反,朝廷里派軍來肯定要打一場硬仗。雖然天懺教外面名聲好,但是這琉渡城背后就靠著千蔭山,這個地方,可是天懺教的老家底子。天懺教是萬萬輸不起的,所以,琉渡城……”小二說到這里,嘆了口氣擦了擦桌子。

  芍藥一下沒了主意,眼巴巴地看著左小吟。左小吟知道小二說的什么意思,這場戰爭一旦打起來,絕對是你死我活的慘烈。

  而無論結局如何,琉渡城最終都會淪為最可悲的犧牲品。

  從茶館出來之后,左小吟已經把包袱背在了自己身上。回頭摸了摸芍藥的頭,說:“芍藥,你回家等我,我把你爺爺帶回來。”

  “不行!你沒去過琉渡城,肯定找不到他!”芍藥一聽就急眼了。

  “沒事,我知道你爺爺送藥材的鋪子叫什么。去那城里,找個人一問就知道了。聽話。”

  “小吟姐,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在家呆著等著你爺爺回去吧,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跟著我不方便。”左小吟的堅決地有些嚴厲。

  芍藥委屈地扁了扁嘴,一看就是想哭。“小吟姐,我想跟你一起去,你身體還沒好透,萬一打起來仗你怎么辦呢?”

  左小吟笑了笑,“那山上的寶貝藥都讓你喂了我了,我這身子都快被喂膘了,怎么能沒好透?朝廷的軍隊還在疊屏城呢,一時半會打不起來的。我找到你爺爺,就帶他回去,乖。”

  …………

  直到芍藥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走遠了,左小吟這才安心地背著包裹沿著棧道走向了琉渡城。

  自她被夜皇丟在那個野山溝溝里,已經過了快四個月。多虧了芍藥和她爺爺的悉心照料,她那半條命才從閻王手里撿回來。對于她的身份,芍藥和她爺爺卻并沒有過問,并且默默地接受了她的存在。在山林里和他們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太過安寧。安寧地讓她滿心地迷茫,困惑,變得漸漸微不足道。

  歸于田園,紡布做飯種田。以往的恩怨情仇,被她緊緊鎖了起來,再沒有打開。

  不過,這一切的平靜,很快就被打斷了。

  芍藥的爺爺是個藥農,在山溝里挖藥草,隔一段時間就送到琉渡城里一個叫“司仁堂”的藥鋪里,換點錢置辦點家用以帖生計,平常也就個四五天就能回來了。而這次他去了半個多月,還是沒有回家。

  芍藥急了,天天在家里擔心,最后一咬牙,背著小包要自己去找爺爺。左小吟自然是不放心,就跟著一起出來,前去琉渡城,找她爺爺。

  沒料想,這又碰上了兵荒馬亂的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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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路上大概走了兩天半,左小吟終于走到了琉渡城。一路上,沒少碰到攜家帶口從琉渡城里出逃的百姓。她喘了幾口氣,擦了擦汗,抬頭看著高聳地城門上掛著三個古樸的青石大字:琉渡城。

  進城并沒有想象之中的困難,守城地士兵只是詢問了兩句,就放她進去了。琉渡城不愧是山城,整個城建在山腳之下,背倚著一座高聳地峻山。奇特的是,在這樣的初春時節,那山竟然是漫山遍野的翠碧顏色。那大概就是千蔭山了啊——左小吟手搭在眼睛上,眺望著那山。

  隨后,她就想起來該辦的正事,看了看四周的環境,找了個路人就開始打聽起司仁堂的位置。沒想到的是,這司仁堂,琉渡城里大大小小有六七家之多。

  左小吟沒辦法,一家家找,都碰了一鼻子灰,最后停在了一家接近城郊地鋪子面前。沒有多想,她抬起步子就走了進去。

  眼尖的堂徒上來招呼,得知她是來找人的,就招呼了賬房先生跟她講。她問那賬房有沒有見到過一個經常來販藥的老頭,腿腳不太方便,胳膊上還有幾道疤。

  那賬房想了一會,想起這么一人來,說:“你說的是張老漢吧,他已經半個月沒來我這里了呢。”

  “怎么會呢,他一直沒回家啊。”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上次他送藥走的匆忙,把藥給我這里,好像在門口瞅見什么熟人了一樣,錢也沒拿就走了。”賬房一邊說一邊拿出來幾吊錢,遞給了左小吟,說,“剛好,這是上次的錢,你拿走吧。”

  左小吟有些急了,問道:“什么熟人?他孫女還一直在家里等他呢,老先生,麻煩您好好想想他看到的那熟人長什么模樣,有什么特征?”

  老賬房看她模樣著急,就想了好半天,最后說道:“你這么一說,我還真想起來件事來。他看到的那熟人,好像是天懺教的人。”

  “什么?”

  “看你模樣姑娘是外地人吧。天懺教的人很明顯的,他們不束發,身穿寬袍大裾。而且怎么說呢,都是不沾人間煙火的模樣。姑娘,這樣吧,我看你找人也急,不如你直接去天懺教那里問問好了。”他好心地給左小吟出著主意。

  左小吟一愣,有些不太明白。

  那賬房先生猜透她心里想法,笑呵呵地說:“我們琉渡城里民風開放,很多天懺教的信徒。什么反教,逆賊之類的,我們這里不興那一套的。你出了這個門,往那個右胡同里一拐,看到一條青石板的大路,沿著路走不多會,看到一處人最多的門面,那就是天懺教其中的一個堂口。”

  想來想去,似乎只能這么做了。左小吟背了包,朝那賬房先生道了謝拿了藥錢,撩開門帳拐進了那個右胡同里。

  而幾乎就在她走進那胡同的同一時刻,有個身著素衣的男人,從另外一條路里走進了藥店。剛好和她,背道相馳,擦肩而過。

  見了那個眉目俊冷的男人,那賬房先生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活計,招呼著:“又來給閨女拿藥了?還是那些么?”

  鬼刺微微點了點頭,把手里的錢遞給了他。久而,他好像察覺到什么,朝那邊右胡同里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個嬌小的背影,一閃而過。

  他微微蹙眉,那個背影……

  “這是你要的藥。哎,那是藥農張老頭的親戚,過來找張老頭的。不知道張老頭是得罪了天懺教的人了還是怎么了,希望他沒事。那姑娘一看就是個命苦的人,搞不好他家里就靠著張老頭一個人養活著呢,這一下……哎,作孽啊。”賬房先生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跟鬼刺絮絮叨叨地說。

  鬼刺沒有接話,冷冷淡淡地收回視線,拿起藥道了聲謝轉身就走了。

  她沒有回頭,他亦沒有。

  兩個人,一個朝前,一個向后,干干脆脆地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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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那個賬房說的路線,她很快就找到了天懺教的堂口。

  人的確挺多的,比起街上路人都稀稀兩兩的蕭瑟景象,這個不大的門面,就太過熱鬧了。人擠著人,根本看不見里面在干什么。

  左小吟踮起腳尖試了半天,發現除了人頭她依舊什么也看不見。只能無奈地拍了拍身邊的一個大娘,問了問情況。原來這會正趕上天懺教在布教,能聽見依稀的聲音,時不時四周圍觀的百姓群情激昂地爆發兩聲喝彩。

  天懺教有這么好么?

  有些記憶從腦海里浮現出來,她趕忙搖了搖頭,心說還是趕緊找人要緊。于是左小吟看了看四周,眼尖地看見門面旁邊還有條小路。

  順著那小路走了沒幾步,就看到了堂口門面的偏門。果然,門口就站著兩個穿著藕色長袍的男人,腰間懸劍,眉目皆是清淡冷漠。

  左小吟走上前去,還沒開口呢,其中一個就皺眉發話了:“如想入教,請從正門依序而來,恕此處不能放行。”

  “我是來找人的。”

  “也請走正門。”

  “正門那邊人太多了,我進不去啊。”

  “沒辦法,這個你只能等。”

  “我就是進去問問你們管事的,看看有沒有見過他,兩位大哥,我真的很著急。”左小吟盡量誠懇地說,可是那兩個人都是面有難色,搖了搖頭。

  左小吟沒辦法,只能折返到了門口,等。可這一等,就從中午等到了快入夜。眼看著不幾個就排到她的時候,卻見里面的人都沮喪地走了出來各自散了。她快步走上去,發現天懺教的信徒正在關門。

  “我是來找人的,麻煩問下……”她話還沒說完呢,那邊就有人很無奈地走到她面前勸:“姑娘,明天來吧。”

  “不是,我就是問下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腿腳不方便,然后胳膊上有幾道傷疤的老人?”

  “不好意思,你說的這個人我沒見過。我可以今天回去幫你問問,但是這會,我們有緊急事件要處理,明天吧,好么?”那人態度很好,讓左小吟都沒有辦法拒絕。

  左小吟失望地轉過身子,看著馬上就要黑的天色,無奈之極。沒辦法了,只能等明天一大早來排隊等了。她又四處找了找能休息地客棧,發現要么就是貴的離譜,要么就是沒有空床。天色越來越晚,她看著不遠處緊緊關著的堂口大門,一咬牙,走到開始她找到的那條小路的角落里,找了個相對干凈地地面,坐了下來窩成了一團。

  就先這樣將就一夜吧。

  她裹緊了身上的衣服,抱成一團靠在墻上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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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

  幾個身著玄色長袍的人,推開門從堂口里走出來,對手下的人不斷發出命令,看樣子是很著急。看情況,似乎在找什么人。

  左小吟正睡的發沉呢,冷不丁感覺身后一陣冷風吹過,潛意識里的警覺性一下把她驚醒。她剛睜開眼睛還有些迷糊,身子一緊呼吸就被強迫性的遏制在口鼻。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了一人,捂住了她的嘴強制性地將她拖進了巷子地深處。

  她奮起反抗,不料那人快她一步,無比利索地點了她的穴道。

  “別動。”那人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說。

  被壓制在巷子深處,眼見前面許多天懺教教眾打扮的人來往匆忙,都沒有注意到這邊。哎,估計是遇見搶劫的了?

  可是被人捂著嘴,穴道被點著,只能眼巴巴看著那些人來人往,最后各自走遠,并沒有人注意到她這里。身后那“劫匪”似乎也松了一口氣,跟她低聲說:“你不叫不跑,我就放了你。如果你敢叫,我就殺了你。”

  不知是因為入夜天寒,還是他過于緊張,他的聲音緊得青澀。帶著微微地顫音,竟讓左小吟恍惚好似在哪里聽過。

  她沒有時間亂想,很識時務地點了點頭。他也算痛快,松開她的嘴,解了她的穴道。

  接下來。

  左小吟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那人呆了一呆,顯然是沒想到前一秒看起來還很聽話的要飯丫頭,下一秒就跑得比兔子還快。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女人就已經快沖出了巷子。

  眼看著燈火就在面前,左小吟眼前突然一花。那“劫匪”竟然從天而降,一把匕首輕松地架在了她的頸上。她頓時不動了,松開了手里的包裹,抬頭說道:“我說你要是搶錢的話,就……”

  話說到一半就漸漸了無聲息。

  四周一瞬間安靜,只辨人聲愈遠,混合著飄渺的更漏聲,像是她猛然停滯地呼吸。

  她不敢相信地盯著對面的少年看著,就如那少年,驚愕地盯著她看。

  叮鐺——冰冷地匕首掉在地上,打破了這過于沉悶的死寂。

  喉嚨里黏黏地如同和了漿糊,熟悉到快要淡忘地稱呼就漿在舌尖,打了一個又一個轉,卻始終無法言語。月夜模糊,只有他那雙眼睛明明亮亮地忽閃著,光影折射像一出戲。一晃,兩年離別時光,匆匆忙忙地走馬觀花。

  “左……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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