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共患處絕境,安能辨雌雄。
頭暈眼花,周身俱痛。
完全被嚇傻掉的左小吟,半躺在墻角,愣愣地看著離自己頭頂只有兩指寬的冷箭,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而她一動,半壓在她身上處在尷尬箭頭中間的南狼,更是痛不欲生了。
這場景,左小吟做夢都不會夢到。
本來一個狹小的暗室里,在她開門的一瞬間,卻啟動了不知道什么機關,從墻壁的四抽發(fā)射出來無數(shù)冷箭。若不是背后的南狼狠推她一把,她早就傻傻地被射成了一個大刺猬。可如今,不知為什么要救她一命的南狼,卻是卡在了幾簇冷箭之間,緊緊地半壓在左小吟身上無法動彈。
咳,咳。
南狼稍微動了一下身子,卻咳出了兩口鮮血,左小吟隔著南狼的肩膀隱隱看到她的背后插著一根寸尺長的箭。她受傷了?左小吟心里有些莫名地滋味。在機關發(fā)動之前,是南狼沖上來一把將她按倒在地的。可如今,她毫發(fā)未損,南狼卻受了傷——到底為什么要救自己呢,不是明明討厭自己恨不得要殺了自己呢?
南狼憤恨的把血沫吐到一邊,撇過臉狠狠地剜了正發(fā)呆的左小吟一眼怒道:“你是白癡嗎?!我說不讓你開門你偏不聽!我被你害死了!你難道聽不出來你開的那門,是個機關觸動閘么?!”
“…………我真聽不出來。”左小吟抽了抽嘴角,抱歉她真不是故意啊開門的聲音和什么機關觸動閘的聲音有什么區(qū)別她怎么可能知道?!
“你那是什么表情?!”南狼隱隱有發(fā)飆的趨勢,卻忍了忍什么都沒說,半天才問道,“你來這里,都有誰知道?”
“亞姐,小螞蚱。還有你買通的那個獄卒。”左小吟努力的朝角落里縮了又縮,被南狼壓著的半邊身子都快麻了。
南狼默了半晌,“這個房間是個機關刑房,我倆本來應該在一個普通的暗室才對。我來之前,是買通了獄卒讓他給我安排一間方便說話的暗室,沒想到,竟然被安排到了這里。嗎的,我們被人耍了。”
左小吟對那個忽然轉換的「我們」的稱呼愣了下,挑了挑唇,的確,現(xiàn)在的尷尬場景不得不讓她倆坐一條船了。只是,南狼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被誰耍了?
“我是被你那獄卒帶進來的,那獄卒說簡。。他找我我才來的,我才是被你耍了吧。”左小吟試探道。
“我是耍你,怎么樣?”南狼皺了眉,極其自然的蹦出這句話來。噎得左小吟是一口氣憋到胸口,差點沒嗆到。“不管是誰耍了我,都是一石二鳥啊。又想要我的命,又想要你的。嗎的,我大意了,居然會被這么白癡的伎倆給耍了。”
“……耍別人之前不是早就該做好被耍的準備么?”左小吟笑瞇瞇的接了下一句。
南狼不知道是不是扭著背上的傷口了,臉色瞬間青了,“我殺了你!”
左小吟抬起胳膊按住南狼的肩膀,“殺我之前你先搞清楚自己能不能活。既然被耍了,耍回來不就好了?”她看見南狼有些發(fā)怔的表情,補充道,“別誤會,我就是在想既然那人想一石二鳥讓咱倆都死的話,但咱倆都活下來還反咬那人一口,這該多有趣啊。而且,我自己一個人,在這樣的情況下活著出去的可能性太小了。”
“………”南狼別開臉,動了一下咬牙道,“嗎的,還用你說么。等我出去知道是哪個混帳干的,我非生卸了她不行!”
左小吟笑了笑,費力的想坐直身子:“南狼姐,既然咱倆都得活下去,那就得麻煩你忍著點了。”南狼愣了下,剛想開口,就感覺到左小吟已經彎下腰探出手抓住了一旁卡住南狼半個身體的長箭。“我把這個箭努力掰彎一點,估計我堅持不了多久,能給你騰出一個挪動的空隙差不多。你先挪到我這邊的角里,然后我?guī)湍惆蝗荒銜餮魉赖摹!?br />
南狼點了點頭,看著左小吟用盡吃奶的力氣的把那冷箭給掰出了一個彎度。趁著那彎度達到最大,卡在箭簇之間的縫隙也最寬的時候,南狼咬牙一個躍身,直直撲在了左小吟所處的角落里。
哐——左小吟被南狼狠撲一下砸得眼睛都冒金星了。
她有些無奈的想推開南狼,剛張嘴,就感覺到唇上軟軟的觸感。本來半閉著的眼睛,一下完全睜大,她驚怔地盯了南狼——發(fā)覺南狼亦是同樣,不,應該說是更加驚呆地看著她。剛才南狼一撲之下,竟然嘴對了她的嘴。
左小吟腦子暈了半天,也就淡然了。可南狼卻如同吃了蒼蠅一樣一下抬起頭,猛地朝一邊歪了過去大力的呸了出來。
“呸,呸!”
左小吟有些郁悶——都是女人,親了一下又怎么樣?就算她丑,也不至于這么大反應吧。
可南狼卻虛弱的倒在一邊,指著左小吟說:“等,等我出去一定殺了你這混蛋!”
左小吟聳了聳肩膀,翻過身來抱住南狼,“喂,別亂動。讓我?guī)湍惆岩路摿耍涯莻你背后的傷給包扎一下。”
這話一說,南狼如同被火燒了一樣,猛地推開左小吟,臉上青一片紅一片。“你說什么?!”
“南狼姐,都是女人你怕什么啊倒是?再不給你包扎傷口,你死在這里就算了,我還不想死。”左小吟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去拉南狼。
南狼的表情是僵了又僵,反抗了一次又一次。終究也不知道是失血過多還是已經認命,愣愣地讓左小吟把她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脫下。
其間,南狼一直盯著左小吟說:“左盈,一會不管你看到什么,只要你膽敢說出去,我發(fā)誓,就是拼死,也要殺了你。”
左小吟瞅了她那認真勁,也不敢跟她對干,嘴上答應了,心里想估計南狼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傷疤吧?
然而……
在最后一件里衣飄落的時候,左小吟徹底的明白,到底南狼身上有著一個怎樣的秘密,足以關系到她的項上人頭了。
左小吟大概僵了有幾息時間,眨巴了眨巴眼睛就沉默著低下了頭摸索上了南狼的背。好象南狼胸口上綁著的那兩個布球不存在一樣,天知道左小吟她忍了多久才沒當場笑出聲來。
原來,那個陰森詭異的女人南狼——竟然,是個男人?!
她是裝得夠淡定了。
可有人不淡定了。
南狼低下頭按住左小吟的手,悶聲悶語:“你是不是想笑!”
左小吟愣了下,抬起頭看他。這么近的距離下,他的劉海散在了一邊,露出了一張清秀異常的臉。起先被頭發(fā)遮擋分外陰森的外表,此刻在如此尷尬境地下,卻是另一番光景。略略古銅色的皮膚,眼角可疑的紅暈,掃著臉頰邊,終露出的右臉上,順著眼角三道紅色的繁復圖騰花紋在光影搖曳下若隱若現(xiàn)。起初陰暗晦澀的眼睛,現(xiàn)下因刻意躲避著左小吟探究的視線,變得靈動而明艷。他半咬著唇,竟露著一顆極為乖巧可愛的虎牙,嘀咕著,“看什么看!”
“……我沒有啊。你都說了,我要敢說出去,你就殺了我的。”左小吟異常認真地抬起頭看著他,眼神極其無辜。
南狼垂著頭看她,穿過額頭前面的銅色流蘇垂在發(fā)際,比起剛才如女子時的冷秀詭異,卻是多了三分的英氣和俊朗。“你……你知道就好!我可不是說著玩的!還愣著干嗎,快點給我包扎!”他試圖用他一貫兇狠詭異的口氣兇她,卻有種錯覺好象自己更加弱氣了一般。
那丑丫頭朝他傻笑了下,低著頭把他的衣服撕下一角,沾去他傷口周圍的臟污。她的動作極其耐心和細致,仿那傷是傷在自己身上一般毫不馬虎和敷衍。南狼看著,心里卻莫名覺得,那丑丫頭其實也沒那么惹人討厭,就是那長丑陋到家的臉,都奇怪地順眼了幾分。
“吶,南狼,你為什么要冒充簡止言來找我呢?直接喊我出去不行么?”左小吟低著頭抓住南狼背后的箭尾,試著動了兩下——很深,若強拔,一定會大量出血。
南狼咬牙忍著那痛,“你當我白癡么?西間和東間鬧成這樣,我再去直接喊你出來,你萬一真出什么事情不還得西間挨著?”
“…這么說,本來你喊我出來也就是打定主意讓我出點事情了?”左小吟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抬頭看著南狼。
南狼沒有絲毫猶豫,極為坦蕩地盯著左小吟的眼睛:“這是規(guī)矩,你越了界,就該吃苦頭。”
“恩,我早就料到會有人對我下手。只不過沒想到,會有人頂著他的名號來對我下手。”左小吟輕輕按了一下那箭頭,來回一點點抽動出來一部分,隨即用三塊布條交叉緊緊勒住了傷口,然后頓了一下道,“忍!”
嘩——沒等南狼反應,左小吟就猛地抓住那箭頭拔了出來。噗嗤,鮮血果然飆了出來,只不過左小吟早有防備情況下拿了布條綁死了傷口,血只是逆著被強壓了回去。
“………你他嗎的不能跟我說一聲再拔么!!你想疼死我?!!”南狼無力的軟倒在墻上,半個身子都靠在左小吟肩膀上,“你是故意的,你絕對他嗎的是故意的!”
左小吟很輕松的把裙擺撕了一條又一條,給南狼腰背處左三圈又三圈的包成了粽子一樣,說:“恩,我就是故意的,怎么樣?”
“你他嗎…!”南狼憤恨地抬手作勢要掐死左小吟。
左小吟在南狼的傷口上再次猛按了一下,滿意的看著南狼青白著臉軟倒在墻上,“恩,止血。”
“止你…!”
左小吟再次抬手作勢要按他傷口。
南狼悲憤閉嘴。
“你以前是不是給人家包扎過傷口啊,雖然丑了點,但是還不錯。”好不容易緩了口氣,南狼靠在墻上問左小吟。
一直蜷成一團的左小吟懶懶地伸了伸胳膊,平淡地點了點頭;“恩。”
“給誰包扎啊?”南狼好象忽然來了興致,“你一堂堂左家大小姐,會給別人包扎傷口?”
左小吟沉默了下,靠在墻上斜眼看了南狼一眼,“給一個禽獸包扎的。”
“禽獸?”南狼眨了眨眼,“禽獸你還給他包扎?你白癡啊?!”
左小吟抱著膝蓋再次蜷成了一團,過了很久才悶悶道:“恩。”
那其實是離她成婚不久之前,幾天沒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簡止言,忽然有一天深夜倒在了她的門外。混身是血,昏迷不醒。
當場嚇哭的左小吟,拼命的把簡止言給拖到床上,竟發(fā)現(xiàn)他腰上幾處刀傷。她害怕極了,當即就要沖出去找大夫。可是半昏半醒的簡止言卻死活拉著她不讓她去找大夫。她沒有辦法,只能自己憋著眼淚,忍著心疼一點點把簡止言腰間的那些刀傷給一處處包扎好。
左小吟一直以為自己是從來不敢見血膽小如鼠的女人,可在那一次,她才知道,自己其實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只是為了那個人而已。
昏迷了數(shù)天之后,簡止言醒過來,只對左小吟說了一句話:“小吟,不要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情。”
沒有謝謝。沒有抱歉。沒有安慰。只有一句用溫柔包裝起來的警告。
其實從那時起,簡止言就已經離她很遠很遠了。只可惜,她一直把那距離幻想成女兒家的簡單夢境。
“喂!喂!”
眼前出現(xiàn)了一只不斷搖擺的手,左小吟緩過神來抬起頭看南狼,“怎么了?”南狼收回手,揉了揉鼻子,“沒事,看你是不是睡著了。”
“怎么可能。”左小吟搖了搖頭,看著及手處燈洞燃燒著的燈火和滿滿的燈油,“你想好沒有,我們怎么出去?”
南狼很郁悶的搖了搖頭。
左小吟卻問了一句極其不著邊的話:“我記得這個房間沒有通風口,那暗箭是從哪來的?”
“……從隔壁…刑房,有自動閘門。大約是個隔間吧。”
“刑房是不是都連在一起?”
“恩。”
“而且刑房就靠在大狴司的內堂(①)對吧?”左小吟繼續(xù)問著。
“是啊。”
“南狼,玩過燒地鼠么?”
“……沒有,那是什么東西。”
“今天我們玩一把吧,玩完,要么我們被放出去;要么……”左小吟抓起剛才從南狼身上拔出的箭頭,用箭尾的羽毛挑起火星,這邊用手夠上了滿滿的燈油,一把端了下來。
“要么什么啊你倒是說完啊!”南狼有些著急地看著左小吟的動作,滿是疑惑和不解。
“要么,我們就變成被燒的那地鼠。”左小吟朝著南狼大大笑了一個,隨即端起那燈油,朝著因射出機關箭而露出的大片孔洞,把油一點點倒了進去,然后在南狼未來得及阻止之前,把那燃起的箭頭火頭朝下塞進了滿是燈油的孔洞里。
注釋①:大狴司掌獄者處理公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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