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厲傲瑄面對著遠方,夕陽將大地映照的一片絢麗,旖旎透過層層的竹葉揮灑進來,點點耀眼。腦海中翻騰的都是上官云告訴他的每一句話,想起他的母妃,想起他的父皇,再想到他的大哥,厲傲瑄的心被狠狠地擊中,一陣緊似一陣的揪疼。在他的認知里,母妃是名性情溫婉若水的女子。他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兄長是被自己最親,最愛的人生生扼殺的。這一切讓他如何面對?
想起上次和厲傲竣發生爭執時,他自己還信誓旦旦的提母妃辯駁,但是事情的真相卻是如此的殘忍。心中瞬時涌起的愧疚與自責深深地包圍著他。一時間,厲傲瑄覺得自己很茫然,甚至覺得自己的出生帶給了太多人的痛苦,重重的哀戚將他的心撕扯著,啃噬著。
云兒扶著拐杖,慢慢的走到他的身邊,見他一瞬不瞬的盯著遠方,再看他那落寞凄涼的眼眸,她的心也跟著揪起。剛才的話也嚇著了她,但是她明白那些話對于厲傲瑄來講并不只是驚嚇而已。想他堂堂一個親王,自幼便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天之驕子,何曾受過這樣的挫敗!
為了秋若言他丟了尊位,寄人籬下,別人看他好像一點兒也不在乎,可是云兒卻從他的眼底看出了最深的落寞。如今再得知自己的母妃是殺害他兄長的人……,一想到這,云兒眼中的氤氳便淌下。須臾,她收斂好情緒才更進一步,直直的看著他。
感受到云兒的目光后,厲傲瑄也微微頷首,掩藏好自己的心情才說道:“你怎么出來了,腿傷才包扎好。”云兒笑著搖了搖頭,柔聲道:“沒事的,上了藥已經不疼了。”
云兒直直的望著他,厲傲瑄見她一副滿懷心事的認真樣子,嘴角也擠出了一抹淡笑。見他嘴角含笑,云兒才慢慢的說起:“那一年,我的家鄉鬧旱災,餓死了好多人。我爹娘把吃的都留給我,他們都被活活的餓死了。后來我一個人無家可歸,幸好被老爺見到把我帶回了秋府。”厲傲瑄望著云兒眼中的晶瑩,心里好像被什么滑過一樣,那種異樣的感覺再次涌上心頭,讓他心間一顫。
云兒緩和一下,便接著說:“回到相府后,小姐對我像姐妹一樣。教我讀書識字,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著我。從來沒有把我當做下人來看待。”云兒頓了下,翦瞳深深地凝著厲傲瑄,一字一句道:“所以說,我們比起那些不幸的人,是多么幸運哪!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并不是所有的事都盡如人意。有些人和事,是我們掌控不了,也左右不了的。我們只要做到問心不愧就好!”
厲傲瑄聽著她的話,看著她眼中的堅韌,忽然覺得她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了?可是自己又說不出那種感覺!落日的余輝,濃濃的包裹著云兒,那抹絢麗之色投映在云兒嬌美的容顏上,更加璀璨奪目。厲傲瑄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一句話也沒有說。兩人并肩而坐,一起望著夕陽西下。
翌日一早,上官云便帶著厲傲瑄和云兒一起走小路,來到王府時果然才用了半日。來到房內,秋若言依舊昏迷不醒,夏子淵見他們把上官云請來,不禁松了一口氣。
上官云給秋若言細細診脈后,臉色稍稍有些沉重。看了厲傲瑄一眼,便沉聲道:“她有了身孕,施針就要更加小心。”雖然已經知道,但是聽上官云這么一說,厲傲瑄的眼中還是閃過什么,只是很快便隱去。上官云頓了一下,便接著說:“那就要讓王爺幫著老夫一起診治了!”厲傲瑄微微一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上官云更近一步,站在他的身邊說:“一會兒針灸時,病人是不能說話的。為保萬一,安親王要護住她的心脈。”厲傲瑄聽著他的話,頻頻點頭。隨后,上官云將其他人都屏退了出去。云兒在出門前望了厲傲瑄一眼,正好與他望過來的目光相遇。兩人的眼中都閃過什么,須臾便躲閃開。云兒也慢慢的走了出去。
上官云自瓷瓶中到出一顆紅色的藥丸,放到厲傲瑄的手中。厲傲瑄低頭看看,不解的望著上官云。上官云對著他微微一笑,說:“這顆藥丸可以讓你和她心靈相通,若是她有什么不妥,你也可以及時發覺。”聽他這么說,厲傲瑄也不疑有他,拿起藥丸便吃了下去。隨即,上官云又取出一顆藥丸,給秋若言喂了下去。
厲傲瑄起身來到榻上,小心的將秋若言扶了起來,將她雙膝盤好后他自己也盤上雙腿,坐在她的身后。上官云見他們都準備好以后,便將銀針取出,一字排開。須臾便拿起銀針,對準穴位穩穩地扎了下去。厲傲瑄也運氣凝神,將手掌抵著秋若言的后心。
皇宮內,厲傲竣一個人靠在鑾椅里,闔著雙眼,似在沉睡。猛然間他挺直起身子,嘴里大喊著:“言兒,言兒。”胸口劇烈的起伏著,額上也滲出細汗。林安推門而入看到皇帝一臉的驚恐便大步走來。
厲傲竣稍稍緩和了一下,望了他一眼便問道:“什么事?”猶豫了一下,林安還是老實的說道:“虞貴妃在外求見。”眉頭漸漸地蹙起,厲傲竣臉色一沉,說道:“讓她進來吧!”林安也不敢多言,恭敬地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虞媚兒輕輕的推開殿門,走了進來。皇帝半靠著鑾椅,單手撐著額頭并沒有看她。她慢慢的走到皇帝身邊,柔荑柔柔的敷上他的肩膀。皇帝身體一僵,緩緩地抬起頭看著她,眼中還如以往般的冰冷。虞媚兒見他如此心底一沉,臉色瞬時變冷。
皇帝半瞇著眸子,直直的望著她,好久才問道:“你來干什么?”說完后便起身,離開鑾椅,走到殿門前雙目望向外面。虞媚兒望著他的背影,斂下失落,也起身走了過去。
雙臂自他的腰間穿過緊緊地摟住,虞媚兒從皇帝的背后緊貼著他。皇帝蹙眉,眼中復雜難辨,語氣異常堅定:“你回去吧!”虞媚兒緊圈著他的手臂一僵,眼淚緩緩地淌下,哽咽的說道:“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皇帝將虞媚兒放在自己腰間的雙臂拉下,掉轉過身體看著她,沉聲道:“沒有為什么!”他冷冷的話語,瞬時澆熄了虞媚兒心里的期望。
眼淚一串串的滑落,虞媚兒顫著聲音,問他:“她究竟哪里比我好?”皇帝直直的看著她,倒也沒有隱瞞,一字一句道:“她在我心里是獨一無二的!”說完后,便旋身出了御書房。虞媚兒怔怔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內,頹然的想要去抓住什么,伸出雙手,卻連一絲溫度也留不住。
秋若言盤坐在榻上,額上冒出細汗順著臉頰緩緩地滴落下來。倏地,她感覺到一股灼熱的刺疼感自后頸延伸到大腦中,耳中嗡嗡作響。腦里好像翻江倒海般的涌起波浪,一波波的向她襲來。眼前快速的閃過一抹抹畫面,有她熟悉的,也有她陌生的。一時間全都往她腦子里面擠進去。她拼命地想要看清楚,聽明白。無奈卻總是感覺模模糊糊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也都聽不見。眼前閃過的只是一個個片段,這些片段將她的腦袋擠的生疼,好像要被撕裂開。
厲傲瑄運內力護著秋若言的心脈,此時也和她承受著一樣的痛苦煎熬。他的眼前也跟著閃過一幕幕,也在使勁的擠進他的腦海中。慢慢的,厲傲瑄的額上,也冒出冷汗,身體微微發抖。
秋若言腦海的片段越閃越快,那陣陣的刺痛感也越來越強烈。猛然間,有什么東西一瞬間都被注入進來,在她的腦中四散開來。她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又陷入了昏迷。而厲傲瑄的眼前也是閃過一道白光,霎時涌進好多畫面,讓他整個人一震,雙目咻的睜開。
上官云趕快給秋若言診脈,直到診出她的毒已經解了,才松了一口氣。緊接著又給厲傲瑄診脈,見他也無恙才欣慰的一笑。望著厲傲瑄木訥呆滯的神情,上官云輕輕的推了推他,說:“王爺,她的毒已經都解了。”
好久,厲傲瑄才緩緩地轉過頭,直直的望著秋若言,眼中深不見底。強壓下心底的悸動,才對著上官云說道:“好好照顧她。”隨后不等上官云說話,便起身出了房間。
云兒和夏子淵還等在外面,見到厲傲瑄出來面上都是一喜。厲傲瑄心不在焉的看著他們,說:“毒已經解了。”撂下這一句話后,便出了院子。夏子淵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云兒也是傻傻的出神。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后,云兒才略顯失落的進了房內。
厲傲瑄一個人直接去了馬廄,牽了一匹駿馬飛身而起便出了王府。一路疾馳,來到一處空曠的草地上,厲傲瑄頹然的自馬上跌落下來,身體直直的躺在草地上。仰望著夜空,才意識到已經是傍晚了。
剛才運功替秋若言護住心脈時與她心靈相通,卻意外的和她一起回憶起了從前的記憶。厲傲瑄的腦海中翻滾的都是剛才的一幕幕,心好像被人豁開一道口子,痛的他喘不過氣來。
“二哥哥,言兒好怕啊……”
“小言兒,不怕啊,二哥哥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二哥哥,言兒好痛,好痛。”
“來,二哥哥給言兒揉揉就不痛了啊。”
“言兒,以后不要再叫我二哥哥了,要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那……好,瑄。”
原來以前每次進宮,秋若言都是為了想要看看厲傲竣,所以每一次都乖巧的跟在他的身邊。厲傲竣從來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一直也沒有在意過她。而秋若言也只能在背地里偷偷的望著他。
“言兒,有一天我若有機會統領這萬里江山,你可愿意陪在我身邊?”厲傲瑄扶著她的手,明顯的感覺手下的身子到一顫。
“言兒,愿意。”女子目光如炬,淡淡微笑。
原來秋若言的輕顫根本不是為了進宮為后,而是因為他!因為他不是她心里的那個人。然而即使是如此,她還是答應了。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永遠的見到厲傲竣。
厲傲瑄苦澀的大笑,心中滿是濃濃的哀戚。一種沒來沒有過的苦澀,將他掩埋。咻的坐起身,想著從前的往事,他的心頭更是一陣陣的刺痛。
回想著和秋若言的點點滴滴,厲傲瑄才恍然明白過來。其實秋若言對他從沒有表白過什么,一直以來她對待自己的感情倒是想兄妹一樣。厲傲瑄一直傻傻的以為她對自己的感情,就想自己對待她一樣的強烈。他從來也沒有想過,秋若言對他的那種感情其實只是一種像親人之間的感情。
錯覺,原來一切都是他一廂情愿的錯覺!這種錯覺,讓他忽略了每次秋若言眼中那隱含的失落。也讓他忽略了,她的眼神其實一直都在追逐著另外一道身影。
厲傲瑄頹然的將身體又躺回在草地上,夜風習習,輕拂著他的臉龐,卻吹不散他身上的那份失落。
秋若言緩緩地睜開眼睛,見到的是云兒那張焦急的小臉。看到她醒來,云兒臉上一喜,大叫道:“小姐,你醒了!”望著四周看了好久,秋若言才緩緩地回神,坐起身體微笑著看著云兒。云兒激動地將她摟在懷里,顫著聲音說道:“小姐,云兒要擔心死了!”秋若言輕撫著她的后背,柔聲道:“云兒,我怎么了?”
“小姐中了落情的毒,昏迷了好久。”秋若言眼中一閃,心里滑過什么,神色沉凝。云兒想起上官云說的話,怕勾起她的傷心事,便試探的問道:“小姐,你還記得以前的事嗎?”秋若言瞬時暗了神色,垂目道:“記起來了!”云兒微微蹙眉,并不懂她話的意思,問道:“記起什么了?”
嘆了一口氣,秋若言淡笑著說道:“都記起來了!”云兒一驚,臉色微變道:“小姐記起以前的事了嗎?”望著她吃驚的摸樣,秋若言笑道:“對,都記起來了!”
云兒一陣雀躍,高興地摟著她大笑,隨后自言自語道:“上官神醫說,小姐回失憶啊!怎么反倒記起以前的事了呢?”秋若言苦澀的一笑,喟嘆道:“要是真的可以失去記憶,該多好!”見她神色黯然,云兒察覺自己說錯話,也跟著沉了臉色。見云兒低頭不說話,秋若言便岔開話題,說:“云兒,我餓了。”聽她一說,云兒才想起來秋若言還好幾天未曾進食,便起身要去廚房。
臨出門時她猛地頓住腳步,猶豫了片刻還是返身而回,走到秋若言身邊,低聲道:“小姐,有件事云兒還是要告訴你!”
秋若言看著她,低應道:“說吧!”云兒囁嚅著:“小姐你有了……有了一個月的身孕。”秋若言神情一僵,翦瞳冉冉閃動,垂下眼簾望著自己的小腹,木訥的說道:“寶寶,你又回來找娘親了!”柔荑輕輕的敷在小腹處,嘴角溢出一絲祥和的笑意。云兒見她神色安詳,也放了心,悄悄地向廚房走去。
等到云兒離開后,秋若言才黯然的望著四周。腦海中回想著那一幕幕,她緩緩地溢出:“原來,你讓我好好愛的那個人,從來就是他一個!”
只是如今知道真想,秋若言的心里卻是更加難受。想著現在的一切,她只能溢出低低的苦笑。
到底還是老天弄人,為什么要讓她在此刻知道這一切呢?
如今這些對于她來說,剩下的只有諷刺和無盡的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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