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林妹妹,你不是在棲鳳宮么?怎么到這兒來了?”
“皇后差青君青蓮送林姑娘來,這瀟淑殿還不是姑娘說句想來就來的!”黛玉還未說話,那青君已然冷冷道:“倒是你,皇宮內院,大聲喧嘩,當真的不知禮儀么?”
這一行人皆是失色,誰不知青君青蓮青葉青衣乃是皇后娘娘身邊的紅人兒,尤其以青君青蓮為尊,便是各宮的主子娘娘輕易也不敢招惹她們,反倒是處處的討好呢!
熙鳳頓覺失了顏色,慌忙跪下道:“民婦知錯,請姑姑責罰!”
宮中有身份的大侍女,那些貴婦人稱一聲姑娘也就罷了,其余的則要恭敬的呼為姑姑的!
青君看看黛玉,那一幅喜樂的模樣,不禁故作嚴厲道:“如今林姑娘在此,還輪不到做奴婢的責罰呢!”
熙鳳驚訝的抬頭望著黛玉,竟似乎并不知道棲鳳宮中黛玉與皇后的事兒。“林妹妹?”
輕輕走下臺階,已然聽到偏殿的大門打開,一直跟在元春身后的丫頭抱琴笑道:“林姑娘,大太太尤大奶奶珠大奶奶璉二奶奶,娘娘請您進殿說話!”
眾人還是不敢動,黛玉不好意思的扶住熙鳳,純真的眸子笑吟吟的看著她,“璉二嫂子,想必是逛的累了,妹妹扶你進去吧!”
熙鳳傲慢非常的氣勢在黛玉面前不敢展露分毫,靜靜的點頭牽起黛玉,眾人自是進殿不提。
甫一進去,便只覺得金碧輝煌更比棲鳳宮與瀟淑殿的正殿還要氣派,流光溢彩金銀鋪地,繡帳飄搖,高大的珊瑚樹宛若嬋娟之中的桂樹,寬闊的琉璃屏好似碩大的湖面,四顆灼灼放光的明珠高懸,怕是夜晚也不需要點什么勞什子的蠟燭了!
這富麗堂皇與別處的寧靜典雅相比,大抵不像是元春的淡然脾氣,也看不出來皇上寵愛皇后龍鳳伉儷情深啊!
青蓮低低的冷笑一聲,黛玉便回以淺淺的笑,青蓮悄聲道:“這些都是皇上親自為元妃娘娘布置的!”
黛玉不置可否的搖搖頭,示意青蓮少說話。
瀟淑殿中的奢靡,看的黛玉心中暗道不妙,卻又不明所以。仿佛,皇上對元妃的寵愛有目共睹,卻又由著她住在與身份不相匹配的偏殿之中,真是匪夷所思。
元春自然知道青君青蓮的地位,如今見到她兩個親自小心翼翼的陪侍著黛玉,更是驚心。
“林妹妹,你來了!”向來高傲的元春笑如春花,親熱的上前捉住黛玉的小手放在手心,“瞧瞧,妹妹這身形瘦的。唉,怎么皇后娘娘也不曾問問妹妹的身體?”
青君青蓮低頭不語,黛玉不知元春何意,更不知此前聽到元春所說之話是否處于真心,便不敢回話,低笑不語。
“怎么?自家姐妹也無需拘泥!告訴大姐姐,你這身子如何,莫非是我母親虧待了妹妹,不給妹妹吃飽?”元春邊是說著,邊是拉著黛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因著元春手上用力,黛玉便曉得她是在做戲,不覺心里好笑。抬頭給青君青蓮安心的笑,淡淡道:“謝娘娘掛念,老祖宗和舅舅舅母待黛玉如同親女,甚至比二姐姐與三妹妹四妹妹還好些呢。只是黛玉從小生的弱,叫老祖宗操心的緊……”
“既是如此,祖母可曾給妹妹配了丸藥調養?”元春仍是關懷備至,抬首示意宮女取來了稀罕的櫻桃。紅潤可愛的果子,圓圓的煞是好看。
賈母接道:“回娘娘的話,玉丫頭的人參養榮丸昨兒就配好了,娘娘盡可放心!”
元春端莊的面龐圓潤有致,長長的指尖有意無意的輕輕敲擊手中的白玉茶盞。清秀的眉毛輕挑,勾出一個典雅醉人的笑容。“老太君對孫女兒們最是好的,可惜本宮無福……”
黛玉輕輕垂下頭,撿一枚櫻桃放入喉嚨。細細的咀嚼:這樣的元春,似是而非,叫人摸不清楚她的目的。輕輕嘆息,“娘娘千金之體,享受的是皇上的福澤綿長,這便是萬福了!”
元春雖是淡淡的望著黛玉,眸子里卻氤氳著霧氣蒙蒙,“林妹妹還小,就得皇后娘娘厚愛,這福氣才是與日爭輝呢!”
“娘娘,時辰到了……”抱琴小心翼翼的從旁道。
一聽此言,元春禁不住就哭出聲來。轉身背過眾人,低頭泣道:“抱琴,你去送老太太和夫人奶奶們出宮去……”
青君青蓮探尋的望著黛玉,黛玉頓時紅了臉,“請二位姐姐代黛玉向皇后姨娘拜辭!”
兩個大侍女早得了令,要一切順著黛玉來的,自然不會為難。只小心服侍著,勸導幾句不要為元春所惑。那元妃固然是不喜歡宮廷的爭斗的,可是卻已然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從名不見經傳的小宮女熬到妃子,絕不是一般的女子。
寧榮二府的女眷進宮的仗勢果然不小,浩浩蕩蕩的回到府中,乃是從那石獅子高坐的正門進入。寶玉恭迎了老太太和王夫人小轎,便迫不及待的尋找著黛玉的身影。
“林妹妹,可回來了!”寶玉看到黛玉下轎,立即掙開老太太的手,快步走來。
“寶二哥哥……”黛玉詫異的看著臘月里滿頭是汗的寶玉,邊是用眼神詢問跟隨著寶玉而來的襲人和湘云。
“寶玉知道林姑娘去了宮里,急的午飯都不曾吃的!”襲人焦急道。“姑娘快勸勸我們這個呆子吧!”
“愛哥哥,我就說過林姐姐能安安穩穩的回來的,你還只不信!”湘云搶上來挽住黛玉的胳膊,努嘴向紫鵑做個鬼臉,“你陪著林姐姐一日了,可不要給我搶!”
邊上寶玉無處下手,只訥訥道:“好妹妹,你林姐姐累了一天了,快叫她回去歇著吧!”
湘云不服氣的攙住黛玉,扁頭嘻嘻的笑寶玉,“怎么就不見你去疼疼老太太,跑到林姐姐面前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哦!”
黛玉好笑的指點湘云的額頭,卻聽寶玉道:“林妹妹一個干干凈凈的女孩兒家,去那種地方自然累心,比不得老太太太太的!”復又柔聲道:“好顰兒,咱們日后不去哪里好么?”
心底忽然一顫,不由自主的輕輕頷首,算是應了。
“愛哥哥,我怎么不知道顰兒是誰?”湘云驚詫的放開黛玉,一把抓住寶玉搖起來。
黛玉不禁抿嘴一笑,以手敲湘云道:“愛哥哥愛哥哥,話都說不清,還來貧嘴!”
羞的湘云便要去撓黛玉的癢癢,這一來不要緊,正發現了黛玉的弱處——生來怕癢!禁不住咯咯笑著告饒,姑娘丫鬟的鬧成一團。
不遠處,王夫人冷冷的目光的瞟來,之后卻是若有所思的目光盯著王夫人。不經意的一瞥,看的黛玉心里一陣凄涼。繼而,仍是專心玩樂,更見三春裊裊娜娜的出來,熱鬧自不必說!
正是說流年似水恰如曇花,咫尺歲月好比剎那芳華。匆匆之間,燕京的第一個春節悄悄過去,可喜的是皇后皇上以及容貴妃等等皆未再關懷黛玉一般。以至于,王夫人甚至得意的告訴賈政:想那林黛玉何德何能,當日里也不過是皇后娘娘看到她長的模樣兒周正,才喜歡罷了!如今,皇宮里上上下下都是為著迎娶大遼公主的事兒忙活,林丫頭也該知道只有咱們家里是骨肉至親,只有咱們才是真心疼她的!
正是說著這話,卻不料,不知不覺中二月十二已悄悄到了。
這日清早,黛玉依舊是早早的來給老太太請安。各個屋里的主子丫頭婆子都是不知道黛玉生日,又不曾有人提起,客居身份,黛玉自然不能張揚。
當晚,清冷的月光淡淡灑下。待到紫鵑也睡熟了,黛玉方才輕輕穿好衣裳,輕盈的捧了那寶貝一般的琉璃瓶。但見那瓶上的美人薄紗的裙裾曳地,婀娜多字,正是與誰顧盼生輝。神采之間,喜悅有之,淡然有之,哀愁亦有之。只覺得此刻此心便與那畫中人合二為一,仰臉看天,皎皎明月期期我心!
“未卜三生愿,頻添一段愁。悶來時斂額,行去幾回頭。自顧風前影,誰堪月下儔?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樓。”
竟是不知不覺想起了賈先生的詩,黛玉不禁搖頭苦笑。那個貌似有些骨氣的賈雨村,自從借助父親與賈家的勢力再度做官之后,聽說頗有些合了時局呢!
閃過婆娑的迎春萬點,玲瓏的身影想必就是雪雁了。黛玉輕輕的上前,纖手猛地落在那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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