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林如海冷冷的質問,唬的那大夫唯唯諾諾的退到后面,哭喪著臉道:“夫人是舊傷復發,老夫的確無能為力了,老爺另請高明吧!”
“舊傷復發……”揮手令家人送走了大夫,如海蹲在床邊,雙手攥著賈敏的一雙柔荑,恨不得那躺著不肯醒來的是自己。心中喃喃的念叨:“舊傷復發,莫非是那個時候落下的傷,敏敏……”
客棧里寂然無聲,那些客人聞聽受傷的是新上任的江南巡鹽御史的夫人,本來是小聲議論的,也都給林府的家人客氣的請了出去。弄得滿城風雨,人人皆知從前譽滿京都的賈敏竟然在祖籍金陵受了重傷!
這一來,倒是引來了那傳說中的金陵醫圣。但見一個衣衫襤褸的落魄中年,晃晃悠悠的來到客棧前,像模像樣的給那店小二行個禮,“小伙計,不知巡鹽御史林大人夫婦在哪間房里?”
那店小二還沒有開口,卻從旁邊走出了林府的家人,客氣卻也滿是防備的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要找我家老爺?”
那老叫花似的人哈哈笑道:“小老兒甄玉泉,特來參拜!”
“甄玉泉?”林府的家人疑惑的念了一遍,這名字甚是耳熟,卻想不出他的來歷。便躬身笑道:“您請稍后,待我去稟報老爺!”
旁邊的店小二卻早驚呆了,摔著手里的一方抹布張口結舌的好半天,才指著那人喜滋滋叫道:“醫圣來了醫圣來了,你是金陵醫圣甄真人!”
林府的家人一聽,慌忙上來再次行禮,也不說通報了,歡喜的拉上他便走。然而,竟想不到,那甄真人看過之后,也是嘆息一聲,悄悄的叫出了林如海。
“依我看來,夫人像是有極重的心事,如今氣息雖然平穩,卻終于是不大好了的。林老爺還是速速的雇了放心的船,送夫人回家去吧!”
林如海一聽,頓如五雷轟頂,不由分說的跪下來道:“真人,您是金陵醫圣!求求您,千萬救救我的妻子,林某家中還有弱女,她不能沒有母親。
那甄玉泉無奈的搖搖頭,“任憑什么借口也不能逆天行道,那些逆天行道的終將得到報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說著,卻是搖著頭,飄然而去。
郝媽媽焦躁的走來稟道:“老爺,夫人她不時叫著小姐的名兒呢,這可怎么才好?”
如海心中五味雜陳,已是傷心欲絕,可是想想家中還有討人喜歡的黛玉,不覺淚水婆娑,“罷了,罷了!這就是命!林青,去安排了船只,咱們盡快出發返回姑蘇。還有林標,你帶兩個人留在金陵聽從調遣!”
不過才來金陵,便這樣鎩羽而歸。如海也顧不得為公務的事兒而憂心了,只日日夜夜的寸步不離了賈敏,哭的肝腸寸斷。
春滿樓上,那兩人看著如海攜了昏迷不醒的夫人匆匆遠走,不禁對酒當歌。一人卻有些憂心的說道:“大哥,這事兒是不是有點兒大?賈小姐怎么會這樣不堪一擊!”
那胖子斜斜的瞇了眼,烏溜溜的黑豆兒閃著精光,“她未出閣的時候,就出過這樣的事兒,本來就為那事耿耿于懷,又有舊傷,但愿她們老太太不怪吧……”
“應該不會,那林如海一定不會據實以告,只是……咱們卻愧對國公府了!”高個兒男子想想三十多歲風韻猶存的賈敏,心里便由著莫名其妙的敬重。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兩個人正是亦喜亦愁的叨叨個不休,忽聽得有人敲門。那胖子不耐煩道:“老鴇子,作死那你!老爺們正辦正事呢……”
那瘦削的便做手勢止住了胖子的話,起身去開門,卻見老鴇子愁眉苦臉的強自笑著,那涂滿脂粉的臉頰堆成了菊花!岸粻,這位爺說是您二位揚州的舊友,一定要來,所以……哎呀,你弄的我癢癢啦,你快放開!”
瘦削的男子順著老鴇子的目光向她身后看去,果然有人老鷹逮小雞一般的揪著老鴇子背后的衣衫,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黑白適中,若不是額頭上長長的疤痕,卻也說不定是個好看的小白臉。只是,未曾見過,不便心內提了十二分的緊張防備。冷冷的問道:“尊駕是何人?”
那來人見這瘦高個開口,便嘻嘻笑著放開了老鴇子。老鴇子不屑的回頭瞪一眼那人,沖瘦高個擠出一絲媚人的笑,轉身扭著微微發福的腰肢哼哼唧唧的走了。來人使個眼色,悄聲道:“揚州二十四死士老十六甄珠,見過燕京王奮王善兩位兄臺!”
那瘦高個正是叫個王奮,里面那個胖的便是王善,兩人一聽此話,便知是自己人,趕忙請來人進屋。三個人密談不提。
卻說如海這里,一番風雨奔波,雖是逆流而上,卻也在第七天傍晚趕到了姑蘇。林府中,黛玉正和雪雁在屋中清點物件兒。原來,那琳兒定的婚期是三天前,幸而黛玉沒有跟去金陵,這婚禮上也算是有她的正經主子參加,雖然客人不多,倒也算是排場。
忽聽得小丫頭來報:“小姐!老爺夫人回來了!”
黛玉心中歡喜,轉身笑道:“太好了,也叫父親母親評評我為琳兒姐姐辦的親事如何!”才行了三五步,忽然詫異的回頭對呆愣著的雪雁道:“雪雁,你說父親母親為何這樣快就回來?為何之前也不和黛玉來個信兒?”
雪雁木然的搖搖頭,復又快步走來扶著黛玉笑道:“小姐去看了,問問老爺夫人不就知道了!”
黛玉不好意思的笑笑,手中把玩著垂在胸前的小辮兒,細細的指尖挑出兩三根柔順的發絲,低低道:“還是去迎了父親母親要緊!”
心中歡喜,腳下步伐輕快,只是走不多遠又迎上一個小丫頭。那小丫頭滿臉驚慌,見到黛玉便上來跪下,抽抽噎噎道:“小姐,太太她……”
黛玉聽了,心中的歡喜頓時煙消云散,心里漸漸凝重,青色的眉梢緊鎖!翱炱饋戆,隨我去前面看看!”
那小丫頭忙不迭的起身,上前幫著雪雁攙了輕飄飄腳步發虛的小姐,直奔了賈敏的臥室。
“母親!”黛玉不知自己怎么跨過的門檻,三步并作兩步撲在賈敏的床前,搖著賈敏的手,哀哀的哭道:“母親,玉兒來了,您看看玉兒。
如海的心中發顫,忍住心酸摟著黛玉,給女兒擦拭著淚花,“玉兒不哭,母親想念玉兒,見了玉兒自然就會醒來的,玉兒要等著母親歇一歇,好嗎?”
黛玉哭著點點頭,卻瞥見賈敏的秀眉閃了一下,眼角流下溫潤的淚珠;琶Ρ犻_父親,將她毛茸茸的小腦袋靠在母親臉旁,含糊不清的說著話。
賈敏悵然的抬起沉重的玉臂,為女兒理著紛飛的秀發,艱難的笑著,“娘的好玉兒,你自己在家將近月余,過的可好?”
黛玉輕輕的抬起頭,伸手從衣衫里掏出一封信,跪在地上,雙手捧給賈敏,“這是十天前京都來的信,玉兒一直帶在身上,只等著……只等著母親回來便呈給母親的!”
如海扶起賈敏,令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賈敏才顫顫巍巍拆開了信,一口氣讀遍。無力的遞給如海便垂下了手,笑的分外凄慘。“老太君想要派人接了玉兒去燕京,說是有姊妹們一處教養,不至于孤單無依……”
“敏,這個日后再說,現在不可以操心傷懷!”如海將那信草草的疊了,仍舊裝入信封,看著凝眉不語的黛玉,淡淡笑道:“有父親在,誰敢說我們的玉兒孤單無依了!”
這里夫婦兩個與黛玉也算是久別重逢,又逢賈敏狀況堪憂,三人便在房里用膳。如此,堪堪歲月流過,賈敏舊疾加心事舊愁與新恨,煎熬在心,竟然一日更比一日的虛弱。終于一日,百花凋殘春已盡,日晚美人殤……
園中草色青青,林木之上蟬鳴聒噪,碧空上驕陽耀眼,人心卻如冰凍三尺!這樣季節,不可停靈太久,縱然是如是,那可憐的女孩兒可算是把心胸都哭碎!
“玉兒,你母親在天之靈也不忍看到玉兒這樣情形的,多哭無益。 鼻爻蟹茧m是給枯榮收為弟子,卻也只做的俗家弟子,十年之內不準他剃度。只是,自從到聽濤草堂參悟禪理,便也看透生死。
“玉兒,母親在世之時你事事親自料理,一番真情你母親已經知道,就不要再哭了……”林如海在黛玉身邊總是強忍了悲痛,卻找不出勸解女兒的話,更找不出勸解自己的話。
美若天仙又何益,也免不了終有一日剎那芳華盡!從此后,還有誰責備,弱女傷春與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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