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
林白巖牽著我的手進屋,我心頭一熱,低著頭默默抽開了。
脫離溫暖的手又被寒冷包圍,還有些不適應。
擦了擦臉上冰涼的淚,我抬頭看林白巖,而他正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看,眼中的光芒令人無法忽視,我頗有些不自然,但還是支支吾吾說道,“我,我今天想了一下,麻煩你不太好,劉叔叔騰了個房間給我,我就不打擾你了。”
他不說話,只是靜靜凝視我,我突然無言以對。
我實在難以忍受這讓人窒息的氣氛,故作輕松道,“你家真舒服,啊,廚房也很大,我還有點舍不……”
“那就住著吧。”他猛地開了腔,我驚得忘了合上嘴。
他走到我面前,我本能地退了退,而他蹙眉看我,聲音很輕微,卻極具震撼力,“你知道我最近有點麻煩對吧?”
我木然地點點頭。
“而且他們知道我住哪里,但是我不知道哪天他們會對我下手。”
我愣在那里,隨即開始游移不定,看起來這個男人確實處于危險的邊緣,而且屬于外強中干型,我聽出了他的懦弱和害怕。
我突然覺得撇下他走開有些殘忍,他明明需要幫助。
外表剛毅如林白巖,他難得一現的求助讓我動了惻隱之心,接下來他說了一句令我暈眩的話。
“莫愁,我晚上一個人會怕。”
在我先是錯愕后是哭笑不得再然后更加舉棋不定時,這個大男人繼續盡情表達他內心的怯弱,無比誠懇道,“前些天我一直在失眠,就昨晚你在,才睡得安穩些。”
眼前的這個男人破天荒的白兔樣讓我同情心泛濫,我怔怔看他,很想抬手摸摸他的臉安撫一下,但還是克制住了,張了張口要拒絕,“對不……”
失望溢滿他的臉龐,林白巖用幾乎哀求的嗓音低低喚我,“莫愁,好不好?”
明明是頂天立地一個凌厲眼神就能震懾住人的男人,突然流露出這種與形象不符的脆弱眼神,我啞然失笑,卻還是擔心放不下,沉思片刻后我下了決定,“好吧,等你不危險了我再走。”
我話剛出口,林白巖的眸光一閃,像個得到甜心糖果的小孩,驀地將我手中的大衣披在我身上,訝然的我則像個木偶由得他擺布,“哎,哎,你干什……”
下一秒,裹得嚴實的我被他拉出門外,聲音恢復了平日的自信威嚴,“買點東西慶祝一下。”
職責使然,我義正言辭阻止他,“你應該少出門。”
林白巖打開車門,在路燈光下竟笑得有幾分邪魅,他指了指月朗星稀的夜色,“這么美麗浪漫的夜,殺手大概暫時會忘了我。”
我的心緊緊一擰,抓住他要開門的手,罔顧這分親密沉聲說道,“不能大意。”
他笑得調皮,眸光閃耀迷人,罕見沖我興奮眨了眨眼,“有你在,我怕什么。”
而后他瀟灑地開了門。
我氣極,“林白巖,你剛才明明還怕得像只老鼠……”
他嘴邊欠揍的笑容更深,將我塞進車廂,眨眼故作神秘道,“我是老鼠這件事只有你知道,千萬別告訴別人。”
明明他說得很正經,可我總有一種他在耍寶的感覺,而這又于他一向嚴謹的形象格格不入,我忍受不住,咯咯笑了出來,“你放心,我誰也不告訴,啊對了,你記得長羊耳朵的國王的故事嗎?”
林白巖發動車子,“記得,有秘密的可憐人。”
我來了興致,轉頭問他,“你的秘密只告訴我,我憋壞了怎么辦?”
林白巖興味地瞥了我一眼,含著笑意,“可以挖個洞,把秘密告訴那個洞,然后再填平。”
我瞇眼撫著下巴,“好主意……但是那個洞憋壞了怎么辦?”
他狀似愁苦地想了想,而后緩緩轉過頭看我,“它憋壞了關我什么事?”
我終于控制不住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林白巖拉著我在人聲鼎沸的超市里逛了很久,別人是男人推車女人挑揀,我們反了反,我推車,他挑東西。
大部分都是日用品,給我用的日用品,牙膏、牙刷、水杯、紙巾、衛生巾、護墊……
我不好意思地掃了一眼貨車里那幾個包裝亮眼的貼身用品,再抬頭瞥了一眼前頭悠閑漫步的男人,羞得再也抬不起頭。
他剛剛拿起一包日用的嬌爽,很自然地問我,“你喜歡用這個牌子的吧?”
我愕然到語無倫次,“大,大概……是,是的,你怎么知道?”
他依舊在仔細研究那包紫色衛生巾,翻來覆去看,云淡風清道,“你家的儲物柜塞滿了這種牌子。”
我臉紅心熱,咬著下唇恨自己如此糊涂疏忽,竟讓一個陌生男人偷窺到我的隱私。他淡淡掃了眼沉默站在一邊的我,爾后把嬌爽的每一款產品扔進車里,動作奇快,只一瞬,車里即刻塞滿了五顏六色的衛生巾,我張口結舌想阻攔,以小到不能再小的聲音提醒他,“喂,我用不了那么多。”
他手里拿著一個護墊,幽黑的眸子定在我身上,說,“我最近賺的錢太多,花不完。”
緊接著那包護墊又以一個美好的弧度滑進車里,落在那一大堆衛生巾上。
我撫面嗚呼哀哉,痛苦又小聲嘀咕著,“除非我每次都血崩,不然一年半載之內是用不完的……”
他忽然轉過身,朝我攤手古怪一笑,“可惜我不能幫你用。”
“林白巖!!!”我咆哮了。
他插著兜晃悠悠走開了,只留給我一個寬厚的背影,我第一次發現這個冰山男人如此可惡至極。
縱然存在著一百個理由能說服我離開,但我只用了一個理由讓自己留下。
林白巖需要我。
我爸為救同事墜下萬丈深淵后,我幾乎每晚都夜不能寐,我深深自責著。我抓心撓肺地想,如果那一刻我能守護在我爸身邊,我一定不讓我爸孤身走在懸崖峭壁上,我死都不會讓我爸出事。
那段時間我幾近崩潰,我空有一身武力,卻不能竭盡所能保護我愛的人,我是廢物我愧對我爸。
慶幸的是,在我失魂落魄,每天都在我爸墳前發呆的時候,我遇見了摔得渾身是血的林白巖。
他讓我重新涌起了一種“我被需要”的感覺,他讓我盡到了我未盡的責任,我感激他,我在他身上彌補我不能對我爸做的,我空落落的心,終于有了一絲慰藉。
第二天林白巖去上班,卻不讓我跟去,他這一臉的堅毅與昨晚判若兩人,我心想他好面子,只好耐下心說服,“雖然你不告訴我你因為什么有麻煩,好,我不干涉你,但是既然你雇傭我,我就必須要盡好職責,我必須跟著你,沒有哪個保鏢是在家里吃閑飯的。”
林白巖眼中流轉著耐人尋味的光芒,我直覺他想笑,于是斬釘截鐵道,“沒得商量,我不能毀了這個行業的信譽。”
爾后我邁著堅定的步子走到他車邊,臉上掛著職業的笑,語氣卻異常嚴肅,“林先生,請你配合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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