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此刻離大軍開拔還有半個月,興許他消了氣會回京一趟,或是叫人捎話回來也未可知。慧安抱著這樣的想法,倒是平靜地等待了起來。可隨著時間一天天地過去,竟是一點消息都沒有,眼見已臨近大軍開拔之日,慧安料想關元鶴這次是打定主意不原諒自己了,心中雖是難受、無奈,但她慢慢也灰了心,強迫著自己不再記掛著此事。
自那日侯府宴客之后,事情果真都如慧安預料的在發展。一夜之間鳳陽侯府便成了京城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各種關于侯府的傳言風起云涌,當然,這些議論皆是有利于慧安的!那些言官們,也紛紛站出來彈劾孫熙祥,孫熙祥幾乎三兩日間已臭名遠揚,被人不恥和鄙夷。
父親謀害親生女兒,這到底是家丑一件,慧安又是為人子女的,故而在此時并不適合再拋頭露面。故而自侯府宴客之后,慧安便裝起病來,并已生病為由,推掉了所有欲來拜訪的客人。
這倒使得眾人對孫熙祥的譴責更加厲害,而孫熙祥那日被慧安氣的急火攻心吐了口血,回去后便一病不起,如今外面盡是譴責他的流言蜚語,形勢愈發對他不利,加之沈清之事慧安已像他透出要查明的意思,孫熙祥心中是又害怕又無能為力,這又氣又急,又怕又怒之下病情卻是一日比一日重了起來,如今已然昏昏沉沉不能起床,更別說理事了。
孫熙祥的倒臺使得侯府形勢大變,而慧安裝病在家卻也沒有閑著,而是緊鑼密鼓地整飭起鳳陽侯府的內務來。那些以往唯孫熙祥之命是從的,欺慧安年幼的,偷奸耍滑的……統統發賣了出去。這些人慧安早已叫方嬤嬤使人暗中留意了,如今清理起來倒是干脆利落的很,幾日功夫侯府中就一下子清凈了下來。
這些事慧安是不便親自動手的,一來她恐將來被人拿“孝”字說是,再來慧安如今還在“生病”,自是不能出頭的。故而這事慧安央了童氏代為出面,方嬤嬤從旁協助。三兩日功夫侯府便清理了盡半的下人,沒冤枉哪個,也沒偏袒哪個,待童氏又將空出的管事,采買等位置補上新人,一時間眾人是徹底服了!
而缺出來的位置也是要填補新人的,此事慧安卻也是早有準備,她先前便叫竹名為她買了不少下人調教著,如今可不正好趕上得用。侯府大換血,卻換得有條不紊,不僅沒弄的人心惶惶,反倒很快就恢復了秩序,令侯府煥然一新,井井有條地步入了正軌,這叫人不得不感嘆主事者的精明能干。
而這些事情雖慧安從頭到尾都未曾出面,但侯府下人們心中卻是明鏡一般,童氏才到府上多少日子,又豈會將下人們的底細摸得如此清楚?故而眾人哪個也知道這事背后主事的還是慧安這個小主子,此番事情處理的漂亮啊,漂亮的叫他們心生敬畏,自此是再也不敢小瞧侯府這個小主子了。
慧安連日忙這些事情倒是累的無力多想關元鶴之事,這日夜過三更,侯府中除了守夜的下人外都已入睡,本就是隆冬時節夜晚冷的空氣都似凝結了,偌大的府邸一點聲息都沒有,皎潔的月光灑在窗欞上,如霜般清冷而幽靜。
屋中,慧安早已睡下,羊角燈發出柔和的光影灑進蓮青色的棉紗床幔,柔柔地漫過大床,撫摸過床上人兒微皺的小臉。
卻與此時,外間的窗欞被輕輕推開,一道黑影迅捷地閃了進來,悄無聲息地停駐在窗邊,外頭劃入屋中的月光在來人面上一晃而過,照過他峻冷的眉宇,幽深的眼眸和因抿唇而顯得異常剛毅的面部曲線,正是關元鶴。
他入了屋,見碧紗櫥后的暖炕上并未有丫頭值夜不由挑了挑眉,在原地站了片刻抖了抖身上的大麾,待衣服上的冷意散去不少這才腳步輕淺踏入內室。
行至床前,他緩緩探手,修韌的指尖挑起床幔,目光灼灼地瞧向那窩在被子中的人兒。
床上,慧安規規矩矩地仰臉躺著,被褥整整齊齊地壓在脖頸上,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臉來。
關元鶴目光微閃,細細打量她,只覺慧安原來豐盈的面龐幾日功夫就消瘦了不少,臉色在燈光映照下還顯得蒼白憔悴,毫無顏色,雖是沉睡著,但她的兩道秀眉卻微微蹙著,像是很不安,眉目間有著掩飾不住的憂色。
關元鶴本還有些銳利的目光在觸及這張發皺的小臉時不由便柔和了一些,他想著沈童的話,想著那雙做功粗糙但卻極為用心的靴子,又瞧慧安這般疲累的模樣,由不得心中一緊,鼻翼嗡動了一下隱約透出一聲嘆息來。
卻與此刻,床上躺著的慧安突然睜開眼睛,猛地就坐起身來,本蓋在被子里的手不知何時竟已握住了一把發著寒光的匕首,那匕首在空中閃過一道亮光直逼床前黑影刺去。
她這動作來的太快也太突然,關元鶴一時沉在思緒間竟在那匕首發出的妖冶冷光如電般迫近心窩時他才猛地側身避過,接著一把抓住了慧安的手腕。
只靜夜中卻傳來一聲衣衫破裂之音,竟是那鋒銳的匕首堪堪刺過關元鶴的上衣,在其上劃開了一道一寸見長的口子!
慧安一擊不中又被來人鉗制住了手腕,由不得一驚,發了狠勁抬腳便又欲往關元鶴腰間踢,關元鶴卻也是惱了,拽著慧安手腕的右手便是一個用力。
慧安登時吃疼,輕呼一聲,手上脫力那匕首便自掌心掉落。
而關元鶴抬腳一接,匕首便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地上。慧安只覺一陣心驚,尚未反應過來,就感眼前一暗,床腳的羊角燈忽而熄滅,然后便是一陣天翻地覆,她的身子發出一聲悶響被大力推倒在床上,與此同時,一個重重的身體便壓了下來,來人竟用他的雙腿死死夾住了她欲踢打的兩腿!
“你竟在床上藏刀?”
慧安瞪大了眼睛,尚心中發緊便聞面前傳來一聲壓抑卻飽含怒氣的男聲,接著她便瞧見了關元鶴那雙幽沉無底的眸子。只那一雙眼眸在黑暗中似燃燒著熊熊火光般,熠熠間分明寫著惱怒!
慧安一愣,透著朦朧夜色去瞧關元鶴,見他眉峰緊蹙,一張俊臉鐵青一片,目光銳利似要將她瞧穿,她不由一陣心虛,眨巴了兩下眼睛,有些無措。
關元鶴見她沉默不語,冷哼了一聲,抬手便捏住了慧安的小下巴,怒道:“啞巴了!說話!”
慧安被他一吼嚇得身子抖了抖,吞了吞口水卻不知該作何回答。
這匕首是她在重生后就藏在床里的被褥下的,許是心中沒有安全感,放把匕首在身邊倒是能睡的安寧一點,尤其是在和孫熙祥撕破臉后,她每夜入睡前總會摸下那匕首,確定它觸手可及,這才能閉上眼睛。
只是這話她卻不知該怎么和關元鶴說,只怕哪個男人也不會愿意娶個在床上藏了刀的女人……
慧安不說話,用力偏了偏頭就瞧見那把被關元鶴打落的匕首靜靜地躺在床邊的木板上,正發著寒冷而清銳的光,慧安心中就酸澀了起來,倔強地抿著唇越發不愿開口。
大輝雖不甚注重男女大防,但卻不代表它不要求女子謹遵禮數教化,三從四德!
在這個標榜女子應賢淑溫婉、柔弱謙恭的世界,一個大戶閨閣小姐休說是藏刀了,怕是瞧著這種兇器都要白了面孔,而她卻在床頭藏著匕首,只怕任誰都會覺著不可思議,哪個男子又愿意娶這么個心思陰暗的女子回家?
可難道她就愿意這樣?若非心中難安,她又豈會整日和兇器為伍?時刻都準備和人搏斗?
慧安想著這些,又見關元鶴怒氣沖沖地對自己發吼,她想著這些時日關元鶴的離去和他對自己的不理不睬,慧安心中那點酸澀和難過就越蕩越大,一發不開收拾起來。
加之這十多日來侯府發生巨變,她雖一直都處在上峰,絞盡心機地設計孫熙祥鉆進了自己做好的套中,但她心中難免也是忐忑壓抑的。
如今形勢便是再好,那孫熙祥便是再可惡,終歸都是她的父親,用各種手段來對付自己的生身之父,不管出于何因,慧安心中怎會一點都不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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