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嫁娶
蟬鳴鳥叫,微風愜意。
老榕樹的茂密枝葉隨風而動,發出沙沙的響聲。
一片溫柔祥和被少女一聲幾乎走了調的驚呼聲打破:“啊!你干什么!”
賀硯彎身解開被樹洞纏住的裙擺,指尖無意間觸碰到溫芷秋躬起的腰身,引得埋在樹洞里的大半個身子猛然一顫,當即就要掙扎起來。
賀硯一愣,見裙擺已經解脫束縛,緩緩收回手:“世妹,可以出來了。”
溫芷秋身子微微一動,感覺到自己能夠進退自如了,可身后響起的那道聲音,卻令她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綠。
為什么賀硯會在這里!
她不想退出去,可深知此刻自己這副撅著屁股趴在樹洞里的姿勢更叫人羞惱,眼眶泛著紅,幾乎要因這丟臉至極的時刻而羞憤得哭出來。
哭了更丟人。
溫芷秋吸了吸鼻子,最終還是硬著頭皮從樹洞中退了出來。
一露頭,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神慌亂的壓根沒敢和賀硯對視,他就不能裝作什么都沒瞧見趕緊走掉嗎!
淚珠在眼眶里打轉,溫芷秋何曾受過這般委屈,憋紅了一張臉,語氣都帶著幾分哭腔背對著賀硯大聲道:“你不是應該在布坊嗎!”
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很快,眼前出現一件湛藍色的衣袍,賀硯沉著嗓子低聲道:“今日有別的事,所以并未同世伯一同去布坊。”
溫芷秋一愣,垂眼瞧見自己的裙擺被刮破,一路開叉幾乎到了腰身,內里的內襯輕薄透明,一條裂縫將她腰身一抹白皙裸露了出來。
心底一顫,溫芷秋當即伸手捂住了裂縫,細嫩的手心卻無法完全擋住,最后動了動唇,微顫著手接過了賀硯遞來的外袍。
賀硯的衣袍帶著令人驚慌的熱燙,獨屬于男子的氣息灌入鼻腔,叫溫芷秋身子一軟,一想到這是男子的衣袍,溫芷秋便羞得沒法將衣袍貼近自己的身子,可仍是擔心破損的裙擺裸露出了什么,猶豫了好一會,最終只得將衣袍堆在腰間,這才勉強將破損的一處遮了去。
真是倒霉到家了,倒霉便罷了,這副狼狽樣還被賀硯瞧了去,心下更加委屈了幾分,忍著淚意卻強裝著鎮定,壯著膽子蠻橫道:“你看見什么了!”
“未曾瞧見什么。”身后的嗓音帶著幾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暗啞,語畢后,那雙黑眸也緩緩從一抹白皙中移開了視線,微揚著頭看向了頭頂的樹梢,唯有上下滾動一番的喉結,暴露了他方才無意間窺見的那一抹艷色。
溫芷秋猛地回頭看去,見賀硯視線向上,當真沒往她這邊瞧來,這才又將衣袍又拉緊了幾分,道:“你不許對旁人說起今日之事!”
賀硯聞言,忽的將視線移回,還未來得及轉過頭去的溫芷秋,毫無征兆地同賀硯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被這道目光一瞧,溫芷秋便頓時沒了氣勢,委屈地撇著嘴,紅著臉閃著淚光,像是遭了欺負一般。
這副我見猶憐的嬌柔模樣落入賀硯眼中,那原本淡然深沉的神色便有些變了味,眼眸滲出幾分難耐的炙熱,隨后又微不可聞地輕嘆一口氣,知曉自己再看下去,就快把眼前嬌滴滴的小姑娘給急哭了,這才緩和了幾分神色,不舍地垂下眼簾,緩步走至溫芷秋身側蹲下了身:“好,不說。”
見賀硯沒逮著自己方才的糗事笑話她,甚至還極其配合的愿意替她保守秘密,溫芷秋心里這才放松了些許,但仍是帶著幾分惱怒,不由得問道:“那你怎會在此處?”
話語間,賀硯垂下的視線注意到溫芷秋手中半開的鐵盒上,鐵盒露出內里一角,一張老舊的畫出現在視線中,畫面一角,一個軟乎乎的包子臉小女孩笑得嬌俏可人,小手牽著另一人的手,卻因鐵盒未完全打開,并未瞧見另一人的樣子。
賀硯動了動唇,伸手指向鐵盒道:“世妹當真不記得我了?”
溫芷秋一愣,順著賀硯的視線垂頭看向自己手中的鐵盒,緩緩打開來,鐵盒中放在最面上的畫作完全顯露了出來,包子臉小女孩牽著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男孩一臉寵溺地看著她,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溫芷秋一下記起,這是那位曾保護過她的大哥哥送給她的畫,畫中之人,便是她與那位大哥哥。
但賀硯這話又是什么意思,溫芷秋抬眼茫然地看著他,便聞賀硯又道:“這是我畫的。”
“你?!”溫芷秋不敢置信地驚呼出聲,來回在畫作和賀硯之間看了又看,震驚呢喃道,“這怎可能,大哥哥他,應當是年長我好幾歲的……”
不,溫芷秋很快想起,自己兒時本就比旁的孩子長得慢,軟乎乎的身子盡長軟肉,壓根不長個兒。
當時的大哥哥高出溫芷秋一個頭還要多,溫芷秋便理所當然覺得大哥哥要比她年長好些歲數,年幼時的記憶已是十分模糊,溫芷秋怔愣地看著賀硯,仍是無法將記憶中的大哥哥同眼前這個剛毅的男子結合在一起。
賀硯見溫芷秋未能將完全事情想明白,便繼而解釋道:“年少時我同家人住在老街巷子里,世伯與我父親也是關系相好的鄰里,而后我父親高中狀元,這便帶著我們一家離開了老街巷子去到了京城。”
溫芷秋驚得微張了雙唇,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兒時同那位大哥哥相處的過往像是潮水一般,忽的涌上她的心頭。
“秋寶喜歡哥哥,秋寶想嫁給哥哥。”
“哥哥會保護秋寶,哥哥以后會娶秋寶嗎?”
“哥哥,你走了會忘記秋寶嗎?”
“哥哥,一定要回來娶秋寶啊,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溫芷秋登時驚得身子一顫,連眼眸都帶上了幾分恐慌,如果賀硯當真就是那位大哥哥,那她曾說的那些話……
溫芷秋臉一下便燒了起來,像是要將自己點著了一般,一張臉漲得通紅,兒時說這番話是天真無邪,可眼前將這些話擺在了兩人之間,溫芷秋只覺自己羞憤得快找個洞鉆進去了。
“不……那些話只是小時候,我……”
賀硯眼眸中閃過一抹暗色,快速將其掩入眸底,唇角扯出一抹笑來,低聲道:“童言無忌,世妹無需緊張,昨日是我唐突了。”
“什、什么意思?”
賀硯換了個姿勢,就著溫芷秋身側坐了下來,緩緩解釋道:“此來晏州,的確為了提親,不過這并非我本意。”
說罷,賀硯從懷中掏出一封已被拆開疊得方正的書信遞給了溫芷秋。
溫芷秋怔愣地接過書信攤開來看,入目便是一句:
【你這臭小子!老子都要死在床上了!你若不把溫小妹娶回來!老子就死給你看!】
溫芷秋扯了扯嘴角,溫小妹是兒時在老街巷子里大人這般喚的稱呼,因著她身子嬌小,雖為長女,卻像是小妹一般。
溫芷秋迅速看到落款處,是賀老爺子寄來的書信,字跡飄逸,一筆一劃都在透露著他張狂的氣焰,信中每隔幾句就要破口大罵一番,仿佛賀硯若是不娶她,以死相逼是小事,要了賀硯的命才是大事。
這、這么嚴重的嗎?
溫芷秋沒想到這其中竟是這么一回事,信中賀老爺子說得這般兇狠,她這才明了賀硯昨日說出那番話之意,但卻有些為難地低聲道:“我還不想嫁人。”
想來,賀硯于此倒也不全是因為自己兒時那番天真懵懂的話,只是想著完成賀老爺子的心愿,但這與溫芷秋也并無太大關系,總不能因著賀硯有此需求,便讓她斷送了一生的幸福吧。
可賀硯又是兒時與她交好的大哥哥,若是不管不顧,又顯得不近人情,溫芷秋雖性子驕縱,但也并非沒心沒肺之人,如此一來,她豈不是被架上了進退兩難之舉。
豈料,賀硯眉眼一抬,伸手拿回信,將信疊好又放入了衣領中,淡然道:“我亦不想成親。”
溫芷秋一愣,訝異看向賀硯,便見他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繼而又道:“不必心有負擔,此事你若不愿,我也不會強求,爺爺只是說話比較沖,想讓我盡快成家,并非定要是你。”
這樣一說,溫芷秋緩緩松了口氣,想來也是,賀硯二十有三,一直還未娶妻生子,已是事業有成,難免遭人催促。
忽的生出幾分同病相憐的惺惺相惜來,溫芷秋多看了賀硯兩眼,知曉了他是童年時那位大哥哥,一時竟也沒那么怕他了,抿了抿嘴忍不住寬慰道:“世兄莫要太過擔憂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婚姻大事,上天自有定數。”
如此說著,溫芷秋對自己的事,也是這番想法,只望這心態能夠讓賀硯也想開一些。
賀硯在聽到“自有定數”四字之時,微微一愣。
半晌之后,唇角微微勾起,細若無聲的呢喃了一遍“自有定數”。
那勾起的唇角,似乎是對這個詞掩藏著與溫芷秋之意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深意。
興許,上天沒有定數,想定,還得靠人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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