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允的狀態在三天后恢復，拋去病怏怏的狀態，她不必再穿小熊貓睡衣，換成了普通的棉質睡衣，薰衣草紫，沒有多余的花紋。

        腦子一熱說出的話縈繞腦中，吳允想起來臉都不禁一紅。

        那話是她說的嗎？

        她怎么直接把心里話吐出來了？

        什么有好感，以后再回應，屁，她根本不想和秦昂那小流氓扯上關系！

        吳允心里仍倔著一股勁，死活不肯承認那些話是她本人嘴里說出來的，找了一堆理由想和秦昂解釋，甚至連被人奪舍這種糊弄鬼的話都想了。

        但她卻始終沒能和秦昂開口。

        秦昂是把吳允的話當真了，行動上更加殷勤，生怕一不留神吳允就跑了，將人伺候得服服帖帖，吳允說東他絕不敢往西。

        這么單純可愛的一個弟弟，這么美好閑適的生活，教她怎么忍心去破壞？

        罷了，將計就計吧。

        兩人因為吳允生病的事歇了幾天，倒也緩解了工作帶來的疲憊，公寓內的氣氛也隨之升溫，添了不少膩歪。

        當然，是秦昂膩歪著吳允。

        這日，張妙上門拜訪，進門看到吳允后先是訓了一通。

        “工作時候不舒服不會提嗎？你又不是小孩，我不在場就當沒人管了？你就這么扛下去，幾條命都不夠你嚯嚯。”張妙神色不悅，她大病初愈，也是從高燒里溜了一遍的人，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不過吳允的狀態看起來還不錯，面色紅潤，比她躺在病床上有氣無力要好得多。

        吳允撓了撓頭，抬眸瞄了張妙一眼，囁嚅道：“不是沒事嗎，身體好著呢。”

        張妙心想也是，便沒再抓著這個話題不放，轉移到火災事件上去：“火災的事有什么進展？我一直休息，沒去關注。”

        吳允耷拉下腦袋左右搖晃，說：“沒什么進展，不過找到了個關鍵人物，在想怎么去查呢。”

        張妙挑挑眉，似乎很感興趣：“誰？”

        “喬放。”吳允答，“我們之前找到了個小男孩，是何雅雅同學，他說何雅雅之前是喬放粉絲。但我感覺，喬放又不像會放火的人。”

        “告訴警察了嗎？”張妙聽出這是個線索，下意識問道。

        吳允再次搖頭：“喬放要是被警察審問，他可能就知道我們發現火災和他有關系了。”

        “發現是早晚的事，只要你們和他接觸，就是打草驚蛇。”張妙順勢望了吳允一眼，見她一臉尷尬，唇角勾起，“已經驚過了？”

        吳允點頭。

        “告訴警察吧，警察審問比我們瞎摸黑要快得多，也能盡快給何雅雅一個交代。”張妙嘆出口氣，給吳允指了一條明路。

        “不行。”一直沒發聲的秦昂突然說了話，“現在還不行。”

        張妙扭頭看向他，表示不解：“為什么不行？”

        秦昂舔了舔嘴唇，撐住沙發的一角，說：“我要先問問他，有的話，他可能對警察說不出來，更不方便說。”

        他打心眼里覺得喬放不是縱火的那個人，男人的第六感又告訴他喬放和這事脫不開關系，中間總有一個別扭的勁在擰著，就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

        “喬放認不認識何雅雅和是不是他殺的何雅雅不能混為一談。”秦昂說，“我要先去問問他和何雅雅什么關系。”

        吳允眉心緊擰，沒明白秦昂在糾結什么，反問道：“不就是墻頭和粉絲的關系，還能有什么關系？”

        秦昂瞥了她一眼，問：“那我們倆也是墻頭和粉絲的關系，但是現在你覺得這么說合適嗎？”他伸出手指輕輕敲了她額頭一下，更像是逗弄，“那肯定是有其它關系啊。”

        吳允捂著額頭，噘起嘴不滿地看著他，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孩。

        坐在一旁吃了滿嘴狗糧的張妙：……

        張妙身為鉆石單身女，對感情十分寡淡，年輕人之間的曖昧行為復活不了沉寂多年的死灰，可也足以膈應她一下。

        “你們愛怎么辦怎么辦吧，我不管了。”張妙做出個沒眼看的表情，“走了，慢慢鬧。”

        吳允見狀，起身要去送張妙，不料張妙手一伸按住她的肩膀，說了一句：“別，有了愛情滋潤就別靠近我，我怕折壽。”

        吳允扁起嘴，抱怨：“無情。”

        然后，無情的張妙關上了門，留下一對有情人在公寓里。

        兩人在公寓里面對面坐著，各抒己見，捋著火災事件中喬放的位置。

        “你覺得喬放喜歡你嗎？”秦昂第一個問題就拋出一個大雷，擾得吳允猝不及防。

        她對上秦昂期待的表情，眨巴兩下眼，說：“當然不啊，他連話都不怎么跟我說。”

        “好。”秦昂果斷答道，“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可能因為你殺掉何雅雅。”

        吳允一頭霧水，秦昂緊接著拋出第二個問題：“你和喬放有仇嗎？”

        “當然沒有啊。”吳允掰著手指頭算了半天，“我和他滿打滿算才認識七個月，萍水之交，家里沒有認識的長輩，我跟他更不是情敵，哪來的仇啊。”

        她不知道秦昂問這些問題作什么，秦昂勾唇一笑，說：“和你沒情沒仇，那他動你干嘛？”

        “那就不是他唄。”吳允覺得莫名其妙，“證明我們之前想錯了，現在推翻重想，一切都還來得及。”

        “不不不。”秦昂伸出一根食指對吳允搖晃，“還是和他脫不開關系。”

        吳允厭煩了秦昂打啞謎的樣子，語氣不悅：“你說不說，不說我回房間了！”

        “說說說。”秦昂本想借機裝一把，聽到吳允的話秒慫，“你是不是說，何雅雅在你房間放針孔攝像頭來著？”

        “是啊。”吳允得意洋洋道，“藏得挺隱蔽，還是被我發現了。”

        “何雅雅不是你粉絲，她為什么要在你房間放針孔攝像頭？”秦昂問，“喬放和你沒情沒仇，假如何雅雅真是喬放指示的，那他為什么要讓何雅雅找你，而不是別人？”

        一連串的問題打到吳允身上，吳允一臉懵逼，在腦中細細回味著一切。

        是了，何雅雅放攝像頭無非是為了偷窺，來滿足內心見不得光的欲望。

        但當時的何雅雅根本對她不感興趣，她感興趣的是喬放，照這個邏輯，她應該在喬放家放攝像頭，而不是在她家。

        如果真的是喬放指示何雅雅，那他又是為了什么找上自己？

        將所有串連起來，吳允頭痛欲裂，于夾縫中查詢到了不對勁。

        “喬放是被逼的。”秦昂搶她一步說出來，換了個更加具有炫耀意味的姿勢，“一個對你不感興趣的人還偏偏非要找你，除了受人脅迫，我想不出其它原因。”

        這些天，秦昂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

        他不是專業的偵探，偵察能力自然也不及，只能按照自己的感覺來行事。

        拍攝雜志那天和喬放交談時，秦昂覺得他過于淡定，仿佛早已做好交涉的準備，公事公辦一樣，是一套備好的說辭。

        秦昂不可否認，喬放的年紀比他大一輪，心思自然也要比他細膩，他早晚能想到的事，喬放鐵定要快他一步想到。包括現在，他推斷出喬放是被脅迫的，喬放也一定早就想到，而且給自己備好了退路。

        所以，他一定要找到喬放遭到威脅的原因，才能揪出背后威脅喬放的人。

        吳允仍處于驚愕中。

        娛樂圈的事情誰也說不通，大紅大紫都是玄學，藝人能干出來什么事也是不可控的，心里裝的小心思只要不說，誰都覺得純得像一張白紙。

        喬放，一個在圈子里地位不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能有什么把柄捏在他人手里，還成了足以構成威脅的地步？

        吳允努努嘴，說：“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去見見他。”

        “正有此意。”秦昂附和。

        說做就做，吳允拿起手機給喬放放了個微信，問他什么時候有時間，想和他見個面。

        不是誰都像她這么閑，喬放要奔赴片場，還要很多拍攝活動和綜藝錄制，時間金貴得很，有沒有時間全都是他說了算。如果他以這個原因對兩人避之不及，吳允也沒有辦法，畢竟是正當理由，她總不能讓秦昂把人綁過來審問。

        令吳允驚奇的是，大約過了兩分鐘，喬放回了一個今晚七點，然后發了他一個公寓地址。是他家，和秦昂家在一個小區，不過遠了些，走路要十分鐘。

        吳允將手機屏幕放到秦昂面前，秦昂瞇起眼，說：“他早就料到了，估計就是在等我們主動找他。”

        “姜還是老的辣。”吳允嘖嘖兩聲，燃起莫名其妙的興奮，“我覺得，他有什么事想對我們說。”

        秦昂也這么認為：“他喊我們過去，可能是想叫我們收手。”

        吳允撇撇嘴，說：“想得美。”

        晚上，秦昂和吳允提前十分鐘出了門，到達喬放家時正好是七點整。

        喬放身上穿著一套灰色睡衣，頭發軟塌塌的，戴著一副金邊眼鏡，臉上也是懶散模樣，看樣子不像工作結束，而是在家休息了一整天。

        “坐。”喬放攤手指著沙發，倒出兩杯茶推到茶幾邊。

        吳允和秦昂并排坐著。吳允盯了一眼茶水，見秦昂喝了一口，她才敢放心喝。

        “找我什么事？”喬放似笑非笑地推了一下眼鏡，問。

        秦昂放下茶杯，回應了一個適宜的笑容，說：“前輩您應該清楚吧？”

        喬放加深笑意，略顯無奈地搖了搖頭，說：“到底是年輕，沉不住氣，思想也更跳脫。”

        “喬哥，何雅雅的死和你有沒有關系？”吳允問出了心中糾結已久的問題，喬放想說什么不重要，她只想知道這個曾經被何雅雅稱之為偶像的人，到底做沒做出害死何雅雅的事。

        聽到何雅雅的名字，喬放明顯一怔，隨后又垮著臉，眉心蹙起，輕聲道：“有。”

        吳允倒吸一口涼氣，臟話正欲脫出口，喬放抬起頭對她苦笑：“但不是我放的火。”

        那一瞬間，喬放眼里的壓抑和悲怨，并不是演出來的。

        吳允呆坐在沙發上，秦昂樓住她的肩膀，看向喬放：“前輩，誰在威脅你？”

        喬放眸中閃過一絲錯愕，又很快褪去，不易察覺。

        “問得太多，對你們不好。”喬放說，“這件事不像你們想的那么簡單，你們查到哪了與我無關，上報警察也沒關系，沒有任何指向性的證據說明我犯了罪。當然，你們若是不信大可繼續從我身上查下去，我今天喊你們來就是想說這么多，再多的你們也問不出來，不止是你們，就算是警察也拿我沒辦法。”

        他嘆出口氣，對上秦昂精銳的眼眸：“秦昂，你是個聰明人，我也知道，你想保護吳允。但是凡事要有個度，有很多事情不是你們所理解得那么容易，也不是每個人都活得那么輕松。吳允，如果可以，你趁早回海外吧。”

        吳允抬頭看他，難以置信：“什么？”

        “回海外吧。”喬放說，“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突然回國，但是國內真的不適合你，你會影響很多事。”

        吳允顯然不贊同喬放的說法，反駁道：“喬哥，我是個中國人，我回自己的祖國有什么錯？實不相瞞，我就是和公司那邊意見不合才暫時回來的，我并不認為自己這個決定有什么錯。現在的問題在于抓到兇手，而不是我去選擇忍讓縱容。”

        她深呼一口氣，試圖緩解怒意：“喬哥，現在所有的沖突都到了你身上，我也相信不是你放的火。我希望你可以幫我，而不是和兇手站到一條船上。喬哥，你想讓何雅雅白死嗎？”

        此話一出，喬放的臉陰沉得不像話。

        幫了兇手，意味著他難以全身而退，未來也將斷送。但他現在不說，就可以茍活一陣，也斷了關鍵的路子。

        他是個亦正亦邪的人。

        “你們先走吧。”喬放捏了捏眉心，“我再想想，等我想好了，我再給你們答復。”

        吳允還想再說些什么勸說喬放，卻被秦昂攔住。

        “好的前輩，今天打擾了。”說完，秦昂拉著吳允，在吳允的不情不愿下離開。

        兩人離開許久，喬放仍保持著相同的姿勢，直至電話鈴聲響起。

        他看著屏幕上的名字，眉頭皺得更深，接了電話。

        “他們來找你了嗎？”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清澈的聲音。

        “來了。”喬放答，“我勸他們不要再查。”

        那人輕笑兩聲，說：“還真是你能做出來的事，又當又立，哪邊都不得罪。”

        言語間，夸獎很快成了威脅：“喬放，之后的一言一行注意些，那個小女孩怎么死的你沒忘吧？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你不想讓這種事情再發生，就乖乖聽我的話。”

        喬放拳頭攥緊，手背暴起了青筋，語氣卻一如既往的淡然：“嗯，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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