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還在發著高燒，嘴里胡言亂語個不停，緊閉的眼也總是往外溢出著淚水。

　　男孩不會為著這個才認識的孩子，就花錢為她去買藥或是其他更昂貴的消費。他只是拿著一塊破布浸滿雪水給孩子不斷擦拭身子降溫，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半夜孩子總算是退燒了。

　　等待孩子漸漸地睡著，男孩就著燈光坐在了一邊開始細想自己所作所為。

　　他很厭惡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這個憑空冒出的孩子本就不是他該理會的，也并不是他的責任。

　　可是，為什么自己的心就是放不下，偏要將這個麻煩惹到自己身上來呢？

　　都已經自顧不暇了，哪還有閑功夫理會這個孩子！想到了這里，男孩下了一個決定。

　　他想天亮了等孩子好些了就讓她走，他與她只不過是兩個不相干的人罷了，這該滅絕的憐憫從此丟棄也罷。

　　恨恨地落下了一個這樣決定，男孩開始在那堆砌物品的地方找出一個包裹得很嚴密的罐子。

　　那里裝著的是他很辛苦才積攢下來的米，平常自己都舍不得吃。現在，就權當是給女孩餞別的禮物吧。

　　想到就做，這是男孩的個性。

　　片刻之后，他開始在空地上翻找著可以煮東西的干爽廢棄物。順便也將那少得可憐的米也倒進了另一個燒得漆黑的罐子里架在一個生繡的鐵架上面，接著從空地外面捧回來一把把干凈的雪倒了進去。

　　男孩的這些的動作連貫得不像話，讓人很難想像他也不過才是一個十歲大的孩子。

　　點燃的火苗發出難聞的氣味，嗆得男孩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癟了癟嘴突然嘲笑了自己，做這些到底是為了什么？

　　很快的，天色泛白了，又是一天的到來。

　　清晨的風很清冷，空氣也很糟糕，看來又會是一個下雪的天。

　　孩子在一陣陣怪味中清醒了過來，那面色看上去好了很多，只是眼神仍舊很迷茫地望著他。

　　男孩停下正在黑黑的罐子里攪動的瓷羹，連忙走了過去將孩子的衣服一件一件給她穿到了身上去。

　　然后再用厚厚的棉將孩子整個的包裹起來，接著便出聲問道：“還會冷嗎？”

　　孩子搖了搖頭，那模樣看上去又要開始落淚。

　　看到這里，男孩很厭煩。他厭煩她的哭聲，厭煩她的脆弱：“再哭，我就將你扔進冰河里。你信嗎！”男孩揚起的惡狠面容很奏效，當男孩向孩子靠近的時候。

　　孩子一面還強忍著哭意，一面不停地往里面閃躲：“哥哥，我爸爸不要我了嗎？”孩子的心從沒有像這樣的絕望過，她好希望自己面前的這個男孩能給她一個否定的回答。

　　“白癡，喝完粥就給我滾吧。我連自己的生活都成問題，成不了你的庇護所。所以，你給我有多遠就滾多遠知道了嗎？”男孩回轉身子端過那熬了幾個鐘頭的粥遞給到孩子的手中。

　　孩子不敢忤逆男孩的話，乖乖接過了那熬得黑黑和散發著怪味的粥。因為她深信他是言行必出的人，他說將她扔進冰河的話，她也一樣的相信。

　　孩子知道，對于男孩來說自己是外來的。不管是卑微的也好，感激的也罷。自己所躺的地方是他的，自己所吃的東西也是他的。于是她輕輕地喚了他一聲：“哥哥，你也過來一起喝吧。”

　　“哼，就算你不說。我也是要過來吃的，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男孩不屑地冷哼一聲，坐了下來就搶先端過孩子手中的罐子猛喝了幾口才再次給回到孩子的手中。

　　于是，在這樣的一個早上，寒冷還沒散去的冬日里。

　　孩子突然體會出了別樣的一股心酸，是為著自己面前這個男孩。她覺得自己仿佛一下子懂得了很多東西，這個自己叫做哥哥的男孩，他的日子可能比自己想像得更凄涼許多。

　　可是為什么他的眼還是可以這么的耀眼？他的心還是能這么的堅強？

　　“哥哥，喝完粥我們要去哪里？”孩子還是不想放棄回家的心，她還是想再去到那學校的馬路邊等待。

　　除了迷茫，現在她的腦中已經分不清楚了方向。

　　“你要去等就自己一個人，去了就再也不要回我這里來。”男孩冷冷說完這一句就轉過身清理空地上的罐子和廢棄物品。

　　等待清理完之后，男孩開始出發向著城中心走去。

　　他有他每天必須的生活，那是他活下去的根本。孩子也起身跟了過去，男孩走一步她就跟一步，走兩步她也跟兩步。

　　沒過多久，孩子終于見識到了男孩的另一面。她看見男孩子從身上的破布袋子里拿出個破碗，向著四面八方的過路人不斷搖晃著。

　　男孩眼中的光芒掩去了，倔強和犀利也同樣掩去了。唯一的是那張臉仿佛換了一種面孔，那上面裝裱上了悲戚和落魄。

　　看到這里，孩子突然知道了。原來，這就是男孩的全部生活！

　　不知道為什么，孩子突然心里陣陣發酸。眼中再也沒有能忍住淚水，因為她看見了男孩那眼里深藏的寂寞。

　　或許，一個才五歲的孩子還并不能懂得什么是寂寞。不過，她已經走了上前與他并排站到了一起。

　　而且還等到男孩反應過來就牽起了他的手，緊緊的不放開：“哥哥，我們一起好嗎？”

　　孩子的話音，很輕快很柔和。

　　仿佛如暖陽一樣敲打著男孩的心，或許男孩他有他倔強的根本，沒一會他便冷下了顏面：“白癡，你離我遠一點。看你的穿著哪里像一個要飯的，給別人看到的話我今天就別想能吃上東西了。”男孩不耐地大力揮了揮手將孩子推了開來，背過了身去頓了頓然后繼續著他每日的工作。

　　孩子遠遠地看著，跟著。她發現自己能稍微懂得一點點男孩眼里的落寞與倔強，于是她就這樣隔著一小段路看著男孩。

　　也許是冥冥之中有著老天的安排，當孩子看到男孩死命追著一個女人身影而去的時候，她也焦急地跟了過去。

　　那個女人身著綠色的棉襖，一頭大波浪的黑發。急走過的路上，似還有從那女人身上飄留下來的濃濃香水味道。

　　女人從最初的急走，到后來的小跑。很明顯，她在躲避身后男孩的追趕。

　　男孩依舊不棄不舍地大跑追了上去，一把就拽住了女人的衣袖。

　　她們一大一小，站在那馬路的邊上都是一言不發。等到孩子趕來的時候，她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副景象。

　　遲疑了半分鐘之久，女人終于忍不住開腔了。可是她的模樣很悲戚絕望，那話里還夾雜著陣陣哭腔。：“你為什么不能離開我的生活，你是想要將我逼死嗎？是想要將我逼到瘋嗎？你說話呀，說話呀！”女人一面大聲地撕吼，一面發了瘋似地搖晃著男孩的身體。

　　男孩一聲不吭，強忍住眼里欲滑落的眼淚任女人又打又罵。只是，那抓著女人衣服的手就是不愿意松開半分。

　　看到男孩這樣，孩子的心忽然劇烈的疼痛起來。她走了上前去拉住了男孩的手，輕言一句：“哥哥，我來幫你哭。好嗎？”

　　孩子的這一句，粉碎了男孩所有的堅強。

　　不一會，他哭了，低低聲的抽泣。于是，孩子也跟著哭了，反而是很大聲的那種。

　　看到兩個孩子這樣，女人卻是更是瘋癲。她怒吼一聲地向著馬路沖了過去：“既然你死都不肯放過我。那么，我就死給你看！死給你們看！”女人說完這句，便立即向著馬路中間瘋狂地沖了出去。

　　所有的事情，永遠都是發生在一剎那！

　　假如，男孩選擇了放手，或許事情就會有了另一種結局。可是，他的心，他的手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渴望。渴望著媽媽的懷抱，叫他如何能甘愿就這樣放手。

　　男孩寂寞嗎？可他又不算寂寞！

　　因為，他待著的城市里有著媽媽的存在和味道，他會為著這個而偷偷暗喜好久

　　因為在他乞討的這條街上，媽媽每天都要路過。他每天都會尾隨媽媽到她的住處，偷偷地看著媽媽另外一個幸福的家。

　　其實，男孩想要的并不多。他只是希望他的媽媽能每一天給她一個微笑，一個微笑就好。

　　孩子是被馬路中間的那一灘流出來的鮮紅血液和耳邊的尖叫聲驚得醒悟過來的，等到她開始適應了人群的尖叫聲便飛快地跑過去拔開人群。

　　看到的就是男孩嘴角不斷向外溢出的鮮血，而女人則是大聲地哭喊不止：“來人啊，救命啊！來人啊，救我的兒子。快來人叫救護車，他是我的兒子啊！”

　　原來，女人是男孩的媽媽！直到這一刻，孩子總算是有了一點明白了男孩為什么要流浪。

　　她看到男孩的眼角在笑，那抓緊了女人的手也在下一秒松開了，而女人卻是很快地反握住了他的手。

　　女人踏出馬路的瞬間，一輛飛快的車即將要撞上她的時候，男孩只能來得及推開了她。

　　很多年孩子長大后，常常笑著問他。

　　你從那個時候變壞，從你放開她的時候變得深沉，變得偽裝自己。

　　他說，也許是我恨他，想要從那一刻試著開始遺忘她！

　　她說，不對。

　　你以為你有很多很多的恨，其實你有沒有想過恨的反面卻是極至的愛。

　　她說，你以為你可以選擇遺忘。但是你的心，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她的記憶中。

　　所以，你還是從沒忘記過。

　　她說，我從不苛求遺忘。只不過，你的疼痛我都能懂。

　　所以，我會陪著你一路微笑，一路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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