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鬧到無結(jié)果，孩子的爺爺和奶奶最先趕到了小車站。

　　當(dāng)他們看到在寒風(fēng)大雪中卷縮在椅子上的孩子時，心頭又酸又恨。

　　大人們只沉陷在自己的戰(zhàn)爭中，卻沒顧及到背后孩子的脆弱。

　　想到了這些，孩子爺爺走了過去。一把脫下身上的大衣將孩子包裹起來圈進(jìn)懷中，拍打正昏昏欲睡孩子的臉。

　　“遙遙，醒醒回家了，爺爺熬姜湯給你喝去去寒氣。”這樣大雪的天氣，大人都很難頂住。何況她還只是一個孩子，卻在這樣天寒的情況下，僵硬地在這里坐了大半日。

　　老人的心，抽疼的厲害。顫抖著一只手將大衣的邊沿捏緊再捏緊，另一只手捏了捏孩子冰冷的臉。

　　他希望孩子的意識，能再清醒些。

　　孩子迷糊地張開了眼看是爺爺，應(yīng)了聲：“爺爺，我媽媽回來了吧？”她執(zhí)意的，還是自己在這里等待著自己的媽媽這件事情。

　　“那個賤貨，你還想她干什么。不要臉的東西，我老周家的顏面都讓她丟盡了。她最好去死，永遠(yuǎn)別出現(xiàn)在我面前。不然，我怕忍不住去撕爛她那張臉！”孩子奶奶憤怒地上前，落下重重的把掌拍打著孩子的后背，一邊怒罵著。

　　她細(xì)數(shù)著那女人往日種種的不貞，種種的叛逆。每每罵一句，都要在孩子的身上落下一個巴掌。

　　可是她的眼淚，最終還是不爭氣地落下。無奈可恨的女人根本就不會在乎這些，而留下的這個孩子卻是她周家的長孫女是她周家的骨血，她要怎么忍心去怨恨去責(zé)怪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老婆子！別鬧了，孩子咱領(lǐng)回算了。”孩子爺爺落下重重的一個肯定，心頭也跟著平靜了好多。

　　孩子如果真跟著那女人，也許日子更難過。

　　還不如留在自己身邊好，這里至少還是嫡系血脈。到了人家那邊，就只能算野的了。

　　哪個男人面對著自己老婆和別的男人的孩子，還怎么能大度得起來呢？如果猜想應(yīng)驗，孩子就算跟了過去注定也是會遭罪的。

　　“放我下來，爺爺。”孩子掙扎著滑下了爺爺?shù)膽驯В�又繼續(xù)走回了長椅子上坐下。

　　孩子不想走，她不想好不容易和媽媽團聚，卻又要再一次分開。她想這里繼續(xù)等著，媽媽肯定會回來的。

　　“跟爺爺回去，遙遙。”孩子的爺爺見狀眼色也起了些微怒，他大步上前拉過孩子的手死死拖住往家的方向走去。

　　街道上的積雪被孩子的身體拖滑，露出了一行行青色的街磚。

　　而孩子卻死死咬上爺爺拖動她身體的手臂，僵直住不想往前踏一步。

　　“你這個小冤家喲，我們周家是不是哪輩子造孽太多了。老天爺才會派來你們兩母女將周家攪到家無寧日，攪到家不成家。”孩子奶奶一把抓過孩子的身體，又是落下一頓狠狠的巴掌。

　　“我要等我媽媽回來，我媽媽不是賤人。你們都是壞人，都在罵媽媽。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恨奶奶，恨你，恨你，恨你！”孩子一連說了三句恨你。

　　她的心，本能地只知道維護自己的媽媽。

　　無論怎樣都好，她只是，只是想單純保護自己的媽媽而已。當(dāng)看到奶奶一步一步逼進(jìn)的身體，她還是害怕地開始后退，不停地后退。

　　“你不回去的話，就凍死在這里算了。”孩子奶奶怒聲嚇唬，一把揪過孩子的頭發(fā)就要揚起巴掌刮下去。

　　只是孩子已經(jīng)搶先掄起了小小而無力的拳頭和腿腳，跟奶奶撕打了起來。

　　孩子看上去，是被嚇到瘋狂了。

　　只是本能地抓踢著，撕咬著，本能地大聲哭喊著：“媽媽，媽媽……”

　　她希望媽媽能突然出現(xiàn)來救他，能擁她入懷。

　　“你媽媽那個不要臉的女人不要你了，她已經(jīng)懷了別人的野種。你只不過是多余的，她丟下你一個人跑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孩子奶奶掄起了巴掌在罵出這一番之后，還是無力地垂下。

　　她背過去身子蹲在雪地里，漫無目的地開始抽泣，直到最后的嚎啕大哭。

　　孩子不太明白什么叫野種，什么叫多余。只是她聽明白了那句不要你了，聽明白了那句丟下你一個人跑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騙人的，我媽媽會要我的。騙人的，她說過帶我一起走的。奶奶是騙子，是騙子，是騙子！”孩子開始對著周圍的空氣里大聲呼喊著，嚎哭著：“媽媽，你在哪里。媽媽，我會很乖的。媽媽，我要跟你走。媽媽，你出來。不要再躲著了，我好害怕……”

　　孩子一邊嘶聲喊叫，一邊開始在小小車站角落的各處翻找著。她天真地認(rèn)為，媽媽肯定是在某一個地方躲了起來。

　　等找到以后，媽媽就會很開心地給她一個擁抱。會將她舉的很高很高，接下來便是親親她的嘴。一句句重復(fù)著：“遙遙是媽媽的小心肝，遙遙是媽媽的小寶貝。”

　　孩子爺爺不言語地看著孩子焦急走動的身影，壓下喉頭涌上的苦澀走了過去：“遙遙，別找了好嗎，跟爺爺回去？”老人的言語很溫和，他怕再刺激到現(xiàn)在看上去很激動的孩子。

　　“爺爺，看。媽媽給我買了糖，還給我買了新棉襖。媽媽很疼我的，是不是？”孩子說著，從紅棉襖的口袋里掏出還沒吃完的大把糖果舉到爺爺?shù)母�前�?br />
　　孩子的眼里，明晃閃閃擠滿眼眶的淚水在搖晃著。下一秒，下一秒怕是會奔涌而出，或是更嚴(yán)重的崩潰。

　　許是孩子只是想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得到一句暖心的安撫罷了。

　　看到這樣的孩子，老人哽咽的無法言語。一把將孩子狠狠抱起，一邊猛地點著頭。

　　而孩子奶奶聽到孩子的這番稚嫩的言語后，小跑著過來一把從孩子爺爺懷中搶過孩子，哭喊著安撫受驚了的孩子：“我的兒喲，我的兒喲。世間上的媽媽，都是心疼孩子的。遙遙的媽媽，也是很疼遙遙的。”孩子是無辜的，可恨的只有孩子的媽媽罷了。

　　她覺得自己不該，不該將對大人的怨氣發(fā)泄到這么小的孩子身上。心底的懊悔，心疼，齊齊地涌上了對孩子的擁抱之間。

　　孩子聽到這一句之后，心終于落下了。僵直的手臂垂了下去，手中的糖果全散落到了雪地上。

　　她覺得白白的雪地上紅紅綠綠的糖果，很好看。就像是媽媽的臉，暖暖的很舒服。

　　這個時候，男人終于出現(xiàn)了。他難過地背過身去，不想看孩子想詢問的眼神，也害怕面對兩位老人的責(zé)罵。

　　逃避，這一刻他很想從沒遇到那個女人。也沒與她有過這個孩子，那么至少他現(xiàn)在，不必承受這么大的痛苦。

　　如果沒有孩子，離婚他也認(rèn)了。

　　只是現(xiàn)在看到不安的孩子，他的心卻涌上了不甘。為什么那女人就這樣一走了之，卻落得他獨自收拾殘局？

　　“爸爸，抱。”孩子看到出現(xiàn)的爸爸，掙扎著出了奶奶的懷抱向著男人走去。

　　男人彎下腰來，抱起了孩子向家的方向走去。

　　“爸爸，你說媽媽疼我嗎？”孩子軟軟地趴在男人的肩頭，一雙冰冷的小手拉開男人的衣領(lǐng)伸了進(jìn)去。

　　“媽媽當(dāng)然疼我們遙遙了，因為我們遙遙是最世間上最乖的寶貝。明天爸爸就帶你去找媽媽，所以別再哭哦。”男人軟語地安撫拍打著孩子的背，向著夜色的街心走去。

　　路很長，雪還是在飄落。

　　孩子爺爺撿起雪地里的糖果跟了上來，將那些糖果在孩子笑笑的眼眸下塞回到了她身上的紅棉襖的口袋里面。

　　“爺爺，吃糖。”孩子張開了嘴，等待著爺爺?shù)膭幼鳌?br />
　　老人跟著孩子會心一笑，留下了一顆糖果剝?nèi)ヌ羌埛诺胶⒆拥淖彀屠铩?br />
　　最后還不忘，伸伸手替孩子將下巴合上。

　　孩子滿意地笑了，吧嗒著嘴里的甜甜糖果。看著跟在爸爸身后的爺爺奶奶，笑的比糖果還要甜，還要美。

　　只是孩子不知道，在后來的歲月里。

　　有一個女孩，在她孤單傷心的時候。一邊想要拼命去遺忘，卻又一邊瘋狂思念的時候。

　　她只能是，只能是一個人靜靜地呆在某個無人的角落。

　　一邊吃糖，一邊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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