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章相思磚(3)
高瞻遠畢業后在家鄉的電視臺實習了一段時間,又干了幾年自媒體,被父母催著考了省臺,生活頻道、體育頻道轉了一圈,現在專職做美食節目的外景記者。
他這次來臨州,則是專門沖著這邊滿街的小吃文物來的。
遇到尋思,完全是意外中的意外。
不學無術的職高學渣預備生做文創產品,高瞻遠怎么想都覺得不可置信。
“真的假的?”他跟慎知還求證,“就咱對門初中這個學校教出來的學生,能幫你們開發文創產品?”
慎知還揉揉太陽穴:“你有完沒完?她又不是初中畢業就不上學了,人總是會變的。”
“那可說不準,她看著就不像能學好的。”高瞻遠靠回到椅子上,“要不是知道你那么煩她,我都要懷疑你色(和諧)欲熏心,任人唯親了。”
慎知還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翻資料。
“你記得吧,她那時候多可怕,天天蹲校門口堵人。”高瞻遠晃著手里的筆,“你還是要小心點,有些人不但擅長死纏爛打,還擅長放長線釣大魚……”
“她在幫小傅追我。”
高瞻遠手一頓,黑色的筆桿掉到了地上:“幫小傅……追你?!”
“寫了情書、送了早餐,今天的偶遇大概也是。”
慎知還語氣平直,聽不出什么情緒。
“這么不要臉?!”高瞻遠聲音拔高,“薅羊毛也沒有逮著一只薅到禿的吧,教別人用自己當年追你那一套再來追你……”話音沒落,便見對面的慎知還抬眼盯著自己。
“哎哎,我懂我懂,”高瞻遠同情地看著他,“這種陰魂不散的感覺,真是太討厭了!怪不得你對小傅這樣的大美女都不冷不熱的,我還當你想當和尚呢。”
慎知還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無言地閉緊了嘴巴。
下午的時候,合作的廠家終于把小夜燈的樣品發了過來。
大中小三個型號,正面透明,五層亞克力材質做成的隔片,電池、遙控器、可變色的小燈全都提前裝好了。
尋思按著事先畫好的圖紙,將少女浣洗的側影、綿延不斷的背景長城等素材一樣樣剪好鏤空,一片片塞進隔片之間。
燈光亮起,影影綽綽,仿佛真有月色在紙質的林木、湖水間搖曳、融化。
樣品送到舊館,慎知還正陪著幾個技術人員檢測新進館藏品的金屬成分,隔著玻璃門看到她,無聲地做了個稍等的手勢。
尋思與阿涼便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下,對面便是翼龍廳的入口,張牙舞爪的臨州翼龍模型被懸在半空,一感應到人經過,便發出帶著嘯聲的尖銳鳴叫。
今天是工作日,來的人不多,只一隊穿著校服的學生在那排隊入場。
落在最后面的挨得極近,借著寬大袖子的遮掩,若即若離地拉著手。
青春年少,情竇初開。
尋思看得有些失神,身后的玻璃門終于打開。
她起身扭頭,臉上的懷戀笑意還殘留著。
慎知還怔忪了下,道:“去會議室吧”。
老館這邊場地有限,會議室也就比較逼仄。
好在今天參會的人不多,椅子空了一半,顯得會議室窗外的東湖湖水也分外清澈。
黃主任是真喜歡這個少女浣洗像剪紙夜燈,簡直有些愛不釋手,“兩位老師果然還是要來我們臨州實地走走看看,這不靈感就激發出來了!我們臨州還有不少其他歷史人文相關的地方,像長城啊、東湖啊、櫻珠巷啊、洗菜橋啊……”
“洗菜橋”三個字吸引了尋思的注意力,“洗菜……那是謝太后浣洗的地方?”
黃主任一愣,點頭:“傳聞謝道清年輕時家道中落,親自去河邊洗菜,因為手臂上長了疥瘡而用袖子遮著,恰好朝中選妃欽差經過,便問她為什么不挽袖子。謝道清機智答‘真龍不露爪’,欽差驚喜于她的聰慧和美麗,便將她送去臨安入宮……””
這一下,連阿涼都覺得不對了:“……謝太后不是因為祖父謝深甫,才入宮當皇后的嗎?”
“野史戲說嘛,民間喜歡流傳這種戲劇化的版本,權威版本還是以我們小慎專家為準。”黃主任笑道。
“那咱們就去那個洗菜橋看看唄。”阿涼很有些興致勃勃。
黃主任尷尬一笑,慎知還也是一言難盡的樣子。
阿涼茫然地看著他們:“一點兒遺址都沒了?”
慎知還“嗯”了一聲,“河水改道,橋也沒了,前幾年還成了掃黃打非的重點整治區域。”
阿涼:“……”
尋思:“……”
洗菜橋最終是沒去的。
畢竟橋也沒了,水也干了,空留一個地名而已。掃黃打非搞得再好,也不需要他們兩個小設計去驗收。
據說東湖公園里新入駐了只白孔雀,黃主任便攛掇慎知帶他們一起逛公園。
尋思不想被拒得太難堪,正要主動推脫,慎知還竟然答應了。
“我正好要去湖心的樵云閣,陪你們走一段吧。”
東湖開鑿于北宋年間,原來是水軍舶船屯兵之所,多次修繕之后,逐步成為了供人游玩的園林勝景。
湖景尋思早在外面看過很多次了,因為聽說是人工湖,又多次重建,她和阿涼便都沒進去過。
如今進了門,才發現里面竟然也有不少人文勝跡。
開湖治澇的太守錢暄銅像、紀念駱賓王的館室……甚至湖心九曲橋上的鐵欄桿,都是民國時鑄造的。
阿涼一進來就“咔嚓咔嚓”拍個不停,尋思抱著小速寫板跟在后面,看著慎知還的背影,莫名地就想起了那兩個拉著手的學生。
湖中假山上有鷺鳥飛來,不怕生地繞著他們飛了一圈,落在了不遠處的半勾亭上。
亭內幾位老人正在拉琴練唱,流水淙淙,絲弦嗚咽。
“小別重逢梁山伯,倒叫我三分歡喜七分悲……”
尋思聽得認真,冷不防身側草叢“嗚哇”一聲怪叫,一團白影猛竄出來,直往她臉上撲。
“什、什么東西?!”
她尖叫著連連后退,腳下打滑,“咚”的一聲滑掉到水里。
被水淹沒的瞬間,頭頂似乎還被那白影啄了一下。
尋思壓根不會游泳,撲騰了兩下就開始往下沉去,混沌間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是無盡的湖水。
被人從后面拽著胳膊拖出水面時,她失控地猛轉過身,胡亂地伸手緊摟住對方。
水花飛濺,四目相接——對上的是慎知還狼狽的濕潤臉頰。
尋思:“……”
她尷尬地垂下頭,摟著對方脖子的手綿軟無力,怎么也沒有勇氣拿下來。
生命可貴,古人都還鼓勵嫂溺叔援……
這種特殊情況,摟一下也沒什么吧?
湖水雖深,岸邊離得卻不遠,慎知還一手鳧水,一手回摟著她靠岸。
阿涼不會游泳,和景區工作人員一起解了岸邊掛著的救生圈遞過來。
慎知還便將她往上推去:“抓著游泳圈。”
尋思這才松開他,改抓住游泳圈,由著阿涼將自己拉回到岸上。
慎知還卻沒跟著上來。
尋思坐在岸邊圓石上,怔怔地看著他游向仍舊漂在水面上的黑色速寫板,阻止的話積壓在喉間,幾次張嘴都沒能發出聲。
阿涼脫了襯衫披到她身上,她這才發現自己在盛夏的陽光下寒戰不止。
她下意識挪開眼,余光里卻全是那個愈游愈近的身影。
慎知還上岸的動作輕快極了,哪怕全身都濕透了,也先把速寫板扔了上來。
速寫板是塑料的,夾著的那幾張設計稿卻全泡壞了,甕城筆筒、城墻磚形狀的手鏈都被水泡得起皺。
景區工作人員顯然跟慎知還是認識的,這時已經抱了毛巾和礦泉水過來,連連道歉。
慎知還接了毛巾一遍擦頭發,一邊指了指已經飛到另一邊草地上的白孔雀道:“你們這孔雀哪兒買的?比鵝還兇。”
尋思這才知道,自己原來是被孔雀啄下水的。
罪魁禍首絲毫不覺得自己犯了錯,施施然舒展開雪白的尾羽,再緩慢轉身,露出蕾絲扇般的翎羽后面光禿禿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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