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祖銘驅動輪椅來到窗臺邊，他掀起窗簾看著外面，透過昏暗的路燈，他看到雪已經停了，只是狂風還在怒號，吹到窗口使玻璃發出“砰砰”的響聲，寒氣從窗縫滲透進來，他將窗簾放下來，然后又將蓋在腿上的毛毯向上拉了一些。

　　聚會已經結束了，那幾個男孩兒的家長也已經將他們都接回家了。徐敏在打掃孩子們用過的戰場。安祖銘這才注意到，安夏好像不見了，他用低沉的聲音問道：“安夏回房睡覺了嗎？”

　　徐敏被問的一愣，仍是在掃著地上的垃圾，只是有些不耐煩地對安亮說：“亮，去看看那死丫頭是不是滾回房了。”

　　不一會兒，安亮站到徐敏身旁說：“媽，那臭丫頭沒在，不知道去哪了。”

　　安祖銘的神情不似之前那般的鎮定自若了，他輕聲說：“她是不是一個人跑出去了，你們出去找找吧，這么冷的天……”

　　徐敏聽到安祖銘要她出去找安夏，兩條眉毛立刻上揚了六十度，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冷冷地說：“沒準是她又發瘋了，沒睡在床上，睡到床底下去了，你就別瞎操心了。”

　　“還是出去看看吧。”安祖銘的神情有些蹊蹺，語氣有些猶豫。

　　徐敏的忍耐已經達到了上限，她將手中的東西重重地摔在地上，大聲地說：“看什么呀看，丟了才好呢，省的家里總多個吃閑飯的。沒準呀，她命好被有錢人家撿去了，享福呢，反正那死丫頭，天生一副嬌媚相，到哪都餓不死的。”她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轉身對安祖銘說：“爸，您就老實呆著行不行呀？您已經不是什么邵陽集團的董事長了，咱家已經敗落了，那點兒家底兒啊，連咱們起碼的吃吃喝喝都成問題了，我還找那死丫頭回來？我巴不得她永遠都不回來。”她見安祖銘臉色煞白，也絲毫沒有要住口的意思“您那閨女也沒什么用，不下蛋的母雞，結婚都那么多年了，連個孩子都沒生出來，要不然，在您有困難的時候，您那有名無實的女婿好歹也不會看在孩子的面兒上，施舍個幾百萬給您，讓您渡難關啊。可是現在倒好，什么都沒有，估計啊，安秀英自己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兒去。”徐敏一激動起來就變得更加的尖酸刻薄，口沒遮攔，一點也不知道保留些，和緩些。

　　安祖銘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塞住了一樣，什么也說不出來了，心中劇痛。徐敏的話像一根根針扎在他的心里，針針見血。不得已，他將目光投向自己的小兒子，他的眼眸乞求地看著安慶生。

　　安慶生嘆了口氣，然后說：“我出去找找。”

　　一句話讓徐敏機會發瘋，她用尖銳地聲音對自己的老公嚷道：“找什么找？找死去呀？”

　　安慶生站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他看了看年邁的父親，又看了看怒火中燒的妻子，他的心矛盾得很，腦子里像塞進了一團亂麻。徐敏見他站在那不動，自是認為他不敢違背自己的意思。

　　忽然，安慶生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子里閃過一絲光亮。他遲疑著，心中存著一絲僥幸，小心翼翼地對徐敏說：“你看，咱們住著哥哥嫂嫂的房子，于情于理咱也不應該讓他們的女兒流落街頭呀！”

　　徐敏猛地看向安慶生，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大叫道：“你胡說八道什么？不住到這兒，怎么照顧你那生活不能自理的爸爸，怎么照顧你那死了的大哥留下的安夏。安慶生，你可別忘了，你的哥哥嫂嫂在交通事故中可是過錯方，賠償都不用錢呀？住他們這破房子，那是天經地義。再說了，今時不同往日，你還以為你們安家多么了不起呢呀？現在早已經聲名狼藉了。”

　　安慶生見徐敏的反應如此激烈，皺著眉頭說：“你怎么總提這個呀？”

　　“我憑什么不提呀？原本公司資金周轉就出現了問題，你哥哥嫂嫂出門倒真是會看黃歷，死了還拉咱們一大家子做墊背的。那么大筆賠償金就白白送給別人了，我還有什么不能提的。”徐敏朝他嚷道。達到頂點的憤怒就以這種方式爆發了，她根本就不管安慶生此刻的表情多么的無奈與尷尬。

　　徐敏掃視了一下房間內兩個很“配合”她發泄的人，眼里閃過一絲得意，她用手帕摁了一下嘴唇，仿佛是要把那忍不住揚起嘴角的一抹微笑給抹平似的。她覺得目的達到了，她的理由和說詞都沒有問題，也該適可而止的收手了，徐敏瞪了安慶生一眼，極為不滿地說：“還不回臥室睡覺去。”

　　安慶生猶豫了一下，但怕徐敏一會兒會有更過激的舉動，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回臥室去了。

　　徐敏見他會臥室了，轉身拉過一旁的兒子說：“亮，媽哄你睡覺去。”

　　世界突然變得安靜極了，安祖銘像座雕塑，呆在那里。

　　夜晚注定了要比白天難熬，注定了心頭交織的煩悶與擔憂難以平復，安祖銘望著兒子的遺像，嘴唇微微抖動著，刀刻般的皺紋里，流淌著串串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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