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常佳從背后浮起一絲冷意,凌王察覺自己嚇到了她,忙笑道:“我只不過說說,你別怕,目前明厚載對褒若一片癡心,褒若,”他搖頭笑了笑:“怕是躲不過明厚載的糾纏了,明厚載此人心機太深了!好在對褒若一片真心,要是成了仇人可能難辦,所以我想不如讓褒若一起回中漢國,她一走,明厚載自然跟著就走了,如此朝廷局勢就會安全許多。”
常佳道:“明厚載不過是客身,怎么也會牽扯上朝廷?”
“你忘了他手上的鐵礦?還有他手中的鹽?知道這些擋了多少人的路嗎?不過也好,明厚載就像一個魚餌,把那些從前潛伏得很深的貪官都釣了上來,他和褒若一走,我正好下手好好整整這些大嘴魚,要是褒若在我還不好下手,她天天在外面跑,我怕她被人暗算,畢竟防不勝防。”凌王一說到國家大事,面色就冷厲下來,絲毫沒有年輕時的優柔寡斷:“褒若一走,我就要放開手腳了!”
這事一定下來,雖然擔心常佳,但是看到凌王對常佳婚事愛護有加,便也放下了心,只把府里的各類開支,下人的資料本全交代好,好在常佳也跟著慧娘把凌王府的管理學了個差不離,也不慌,一樣樣地接手過來,不過半個月,就上手了,在這半個月中,明厚載已經把一切上路事宜料理清楚,隨從也已經定下來,女眷就只有慧娘的貼身丫環四名,蕪兒和菁兒,褒若思之再三,仍舊不帶去,一來從多了上路不方便,二來孟鎮對蕪兒的鐘情和張讓與菁兒的好事將近都是不能將他們分開的理由,于是便把蕪兒和菁兒并給了常佳,有了這兩個貼身丫頭的照顧,常佳便不會太孤獨,因為兩個丫頭畢竟她從小看著長大的,感情上和別的丫頭不能比,褒若他們這一去至少也得將近一年才回得來,有蕪兒和菁兒陪著對常佳也算是一種慰藉,璘瑜閣的事便托了張上和菁兒,常佳不時過問。
褒若因是郡主之尊,本不能隨意離國,凌王入宮與皇上關門商量了良久,皇上才下令許褒若去中漢國,但是必須以郡主身份去,接受中漢國官員的迎接,一來是怕褒若受委屈,二來怕褒若的身份萬一被識穿,會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不如一下子挑明了,接受他們的監視,也少點是非。
一切妥當,這一天風和日麗,天氣已不復盛夏的酷熱,褒若一行人踏上了長途旅程,常佳送他們直到城門外,與慧娘二人凝噎良久,姐妹倆相依為命,幾乎從小不曾分開,如今這一去,不知慧娘可還有歸來的日子,兩人心下都是黯然。
“褒若,一路上好好照顧姨媽,不要任性,明公子行路經驗豐富,你不可以故意為難他!”常佳知道女兒的性子,細細吩咐。
那邊凌王也對明厚載面色鄭重地說話,明厚載同樣鄭重地點頭,終于肅曠道:“好了,各自上馬,我們起程了!”
慧娘和褒若這才依依不舍地上車,行出了良久,猶見那輛廂車中伸手一塊紅色的帕子在風中舞動,那是慧娘和妹妹在道別,常佳不停地揮著手直到他們消失在一片樺木林里,這才一行淚珠滾落下來,身在異鄉的孤寂感油然而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呆呆站著和蕪兒菁兒一起遙望著看不見的故鄉,茫然無措,一雙有力的大手攔腰把她抱住,在她耳邊低低地道:“佳兒,從此,這里才是你的家!”。
肅曠將要護送著姨媽的妹子直到邊境,所以沒有離別之感,一路上倒是興致勃勃,談笑風生,褒若與慧娘在車里聽著肅曠與明厚載高談闊論,不由得心癢癢,慧娘笑道:“你個猴子!快去和他們一起騎馬去,在車里晃來晃去的,弄得我頭暈!”
褒若笑著對車外道:“牽匹馬來,我也要騎馬,在車上坐得悶死我了!”
明厚載一招手,一個隨從牽了匹早就準備好的馬上來,明厚載笑道:“我正和你兄長打賭你能悶多久呢!你就憋不住了!”
褒若白了他一眼。
一行人一路走,一路游,甚是自得,毫不覺得旅途辛苦,不到兩個月,這天傍晚,他們就已經到了邊關,找了客棧住下,肅曠命店家整治了一桌好酒席,晚上與慧娘等人餞行。
席上,肅曠滿斟一杯,先奉于慧娘:“姨媽,自從您和娘來到凌王府,對我多有照顧,我看眼里,心里更加明白的,這杯酒多謝您長久來的照顧!”
說完先干為凈,慧娘笑著他隨著也干了,然后才道:“世子要多保重,我或許會回來的。”
席上有一瞬間的凄清,“或許”,包含著多少變數。
肅曠又給褒若斟了杯酒,深深地看著褒若,酒幾乎溢出而幾乎不知:“褒若,你要好好的,你……”
他壓住幾乎要沖口而出的話,吸了口氣又笑道:“明公子可是個好樣的,可以考慮!”
褒若回了肅曠一杯道:“哥哥你也是個好樣的,可也以考慮成親了!”
肅曠沒答話,最后才給明厚載敬了一杯道:“我的姨媽和妹子就拜托你照顧了!”
明厚載肅然道:“我會的!你放心!”
兩個男人的酒杯在空中相碰,發出清脆的“咯!”的一聲,酒水滿溢,男人的承諾擲地有聲。
涼爽的夜間空氣和燈火輝煌的蠟燭暫時消去了離別前的蕭索,一切在燈光下變得溫情脈脈,只是有些是兩個男人之間卻是明白的,不用語言,只要一個眼神,肅曠拼了命般給明厚載灌酒,明厚載也發了瘋一般酒來便干,慧娘知道男人的情有時就是用酒來衡量,也不攔著,只把褒若拉上樓,讓他們自在說話。
“媽的,我真不甘心,真不甘心!她為什么偏偏……”
醉到酣處,肅曠冒出了這么一句讓人莫名其他妙的話來,明厚載瞥了他一眼,一把捂住他的嘴:“你醉了!”
次日清醒正常的肅曠才把他們送到與中漢國關口接壤的國境——從關,站在關下,褒若抬頭看著那座雄偉的邊關,不由得思緒萬千,送她們來的是云大哥,如今接她們回去的卻是明厚載,繞了一大圈,她終究又和明厚載站在一起,云大哥卻不知所向,將來呢?最后與她站在一起的人是誰?
肅曠亮了身份牌,慧娘等人的車子不用檢查便通過了關口,褒若笑嘻嘻地向肅曠揮了揮手,喊了聲:“哥,等著,我給你帶中漢國的好東西!”
她只當她是出來玩的,毫無離別之苦,肅曠此時面臨別離,面色比平時更加冷峻三分,離別之苦在心中不斷冒著泡,看著褒若的臉,心里一陣苦一陣甜,他的妹妹走上了橋,旁邊跟著明厚載,那個一路追到李國的癡情男人,如果沒有意外,也許,他們就是這樣要走到老了,他心里郁憤無比,卻偏偏不能說,連想也不能想!
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知道,他要的不是妹妹。
褒若,你卻成了我的妹妹,你為什么只是我的妹妹?
在郊外,“駕——!”他騎在馬上,驀地大喝一聲,一匹白馬如電光閃射,在曠野上飛奔,他揚鞭策馬,情狀如狂。
有的人,永遠只是妹妹。
“駕駕駕!”他瘋了一般狂叫,要揮去心里的吶喊,不要妹妹,不要妹妹!
中漢國的湄城似乎從來沒有變過,來往的客商如水般流動,見慣了世面的小二見慣不慣地迎接著來自四面八方的行旅客商,竟比京城不遜色多少,一輛精致華麗的楠木香車從街心駛過,車旁的四名隨行丫頭穿著長及膝蓋的香色掐綠牙子坎肩,都是一色的雙鬟頭,俏麗甜凈,丫頭尚且如此,更何況車內的主人?
那車徑行到鳳尾樓前停下,在路人的目光中,車上下來一位美麗尤物,她穿著很端莊,沒有一絲肌膚外露,可是眼睛一轉間,卻似是全身赤裸一般讓人從心里癢癢地禁不住目光要將她凌辱一翻,她微微一笑,斂了眼中的媚光,轉眼又是一個端莊大方的名門閨秀,“小姐,您回來了!”一名嬤嬤上前迎接,美麗尤物嗯了一聲,問道:“今日可有人來?”
嬤嬤向四個丫頭一掃,四個丫頭知趣地向后退了幾步,嬤嬤上前低聲道:“是,侯爺那邊有人來過,現在小姐的廂房外候著。”
微含輕輕點頭,蓮步輕移,快速向廂房移去,廂房內,羅縵低垂,香氣繞梁,古熏爐內的蜜合香甜而魅人,讓人不由自主地吸食不已,仿佛那香氣可以被吃進肚中一般,微含來到廂房輕聲道:“把侯府的來人帶上來吧。”
兩名普通市儈富人打扮的送信人走了進來,向微含恭身施禮:“小人見過姑娘,今日爺讓我們來對姑娘說一句話。”
“什么話?”微含微微一笑,梨渦隱現。
兩名送信人忙把身子彎得更低些,沒有人能夠逃過微含姑娘的笑,可是對微含姑娘略有褻瀆之意的人,死得都很慘!
“爺要我們對姑娘說,那人已經回來了,就在路上,想必不幾日便會到京城,最遲十天內會回湄城,您作好準備。”
微含“哦”了一聲,拉長了聲音,不知是什么意思,她看著交放在膝上的手,上面腕著一串貓眼兒串成的手串,顆顆如眼睛明耀,反襯得她眼里明晦不定,半晌才輕道:“他……他是這么說的?要我作準備?還說了什么沒有?你們把他的原話仔仔細細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復述給我聽。”
兩名送信人面面相覷,仔細想了想,仍舊回道:“沒有說別的了,當時爺就說‘你們去鳳尾樓告訴微含姑娘,就說那人已經回來了,不用幾日便會到達京城,最遲在十天內便會回到湄城了,請微含姑娘作好準備。’”
“他為什么自己不來,要煩勞二位大哥前來?”微含說話很是客氣,兩位送信人忙謝微含道:“多謝姑娘抬舉,小的人不過是奴才,不敢當。爺他近來事多,府里有點事,不得空出來。”
微含微微冷笑,聲音慵懶,帶著一絲聽不出的哀怨:“原來如此,他不得空。”
給兩名送信人打了賞,送信人不敢收,道:“給姑娘送信本分中事,不敢貪賞。”
“收著吧,也是辛苦一趟。”微含不愿再說,示意他們退下,兩名送信人懷揣二十兩銀子磕頭而出。
微含無聲在一片香氣與紗縵營造的富麗旖旎中靜坐片刻,看不出她臉上的表情,她微閉著眼,平靜而優雅。
“好罷,既然如此,便只得這樣了。”她伸手無意般輕拉了一下一邊的織金綠紋緞帶,緞帶末部系著一朵絹花,是一朵開得正艷的紅茶花,這邊扯,那邊下人所呆的小房的鈴鐺便“鐺鐺”地響了起來,丫頭和嬤嬤馬上便來到廂房外伺候,丫頭們將她的頭上的簪環取下,準備著香露洗臉,嬤嬤則是立在一旁,監視著丫頭們的動作,一邊等她吩咐,“嬤嬤,交代下去準備一下,我們去京城。”她道,嬤嬤應了一聲便下去了。
不錯,她是一個錦繡叢中的女子,鳳尾樓的老板娘,從前是幾乎餓死的小女孩,如今是風情萬種的一代名花,可是她依舊不滿足,因為她想要的,總是得不到。
京城很繁華,天下任何一個都城都很繁華,因為它是一個國家的臉面,一個權貴云集的富貴之地,也許從你身邊走過的一個不起眼的老頭就有可能是手權三司重權的名臣,可是他在這樣一個都城中,依舊是無名的。
明府的門戶依舊顯得那樣幽深,一眼望不到盡頭,只看見層層疊疊的斗榫飛檐,精雕細刻,平常人經過不敢多看,因為這里同時也是現任伯爵府,明海樓掌舵才能襲爵的伯爵府,但這個平常顯得威嚴的伯爵府現在正有一個仆人在府門前飛快下馬,一邊跑一邊喘氣,叫道:“快準備著!少爺回來了!”
明府轉眼便熱鬧起來,明老太君聽到聲音,忽地一下站了起來道:“你說誰回來了?”
跑在地下喘氣的仆人又重復了一遍道:“咱們家的少爺回來啦!現在正在吏部衙門辦理一些事,想必不用一個時辰就回來了!”
府里沸騰了起來,果然不用一個時辰,明厚載的隨從便在明府門前下了馬,明厚載抬眼望了望高大的門楣,笑了笑,里面的管家早就開始將所有下人召集起來迎接明厚載,明厚載一路進來,兩排的仆人直排到明家大堂上,明老太君就大堂上鄭重地迎接了她的孫兒,明禮睿就站在她身邊,笑看著明老太君和兒子,兩名小妾站在身后,打扮得明媚如花。
“好孫兒,你可算回來了!來,讓奶奶看看,可有瘦了!”明老太群向明厚載上下看著,滿意得很。
明厚載笑道:“身負老太君的牽掛,豈敢讓自己瘦?”
一家人坐下,明老太君朝明厚載身后瞧瞧,疑惑道:“褒若呢?我聽說她隨你回來了,怎么不來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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