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黛玉正準備答應,可是世間的事情往往就是那么巧。在黛玉準備張口的那一剎那,風吹簾動,居高臨下,一張眉間帶著朱砂痣、蒼白無助的臉便映入黛玉的眼中。
好熟悉——
來不及多想,黛玉連忙開口,“等一下!”轉而又對紫鵑說道:“紫娟姐姐,你且下去看看那路中間躺著的是何人?我看著有些眼熟!”
紫鵑點點頭,跳下馬車,擠過人群,徑直來到那衣衫襤褸的女子面前。
那女子本是側著身子蜷縮在地上,在乍看到紫鵑的那一瞬間,她的肩膀抖了一下,連忙轉臉,披散的頭發遮住了她的眼睛。
縱然是這樣,紫鵑還是看看的真真切切,那眉間的一點朱砂痣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是她?紫鵑大驚,快步走過去,輕聲問道:“你是香菱嗎?”
女子的肩膀的又劇烈抖動了幾下,低低回應,“你認錯人了!”
她想以這種方式讓紫鵑離開,雖然她只是一個卑賤的奴婢,但是她也有她的尊嚴,也不想讓人看到她落魄傷心的一面。
她沒有想到的是,一雙白皙的手竟然伸到她的面前,將她亂蓬蓬、臟兮兮的頭發撩起來。在她的注視下,香菱無可遁逃,只是盯著地面,不去看紫鵑的眼睛。
臉色蒼白如紙,沒有絲毫的血色,消瘦的臉型和下巴,分明不是一兩天才成為這樣的,紫鵑不由的心里泛酸,急切的問道:“香菱,你這是怎么了?你怎么不是在梨香院?”
沒有回答,香菱的眼睛愣愣的看向紫鵑,瞬間淚如雨下。
多日以來所受的委屈、病痛、嘲笑,再也壓抑不住,只有無聲的流淚。
沒有人關心她,沒有人管她的死活,自從離開梨香院后,她所收到的都是嘲笑,白眼還有嫌棄。人們見她躲之唯恐不及,都站得遠遠的,哪里會有一個人這樣蹲在她的面前,滿目關切的問她?
她空洞的眼神四處搜索,想尋找一抹美麗纖細的身影。因為她知道,既然紫鵑在這里,那么那個宛如天人、文采斐然、風華絕代、靜若幽蘭的林姑娘必定在不遠處。
“怎么這么羅嗦,問這么多干嘛?現在救人才是最要緊的。”余風不知道何時也鉆過了人群,走到紫鵑的身邊冷冷說道。
“你……”紫鵑有些郁悶的看向余風,真是不知道兩人是不是八字相沖,一見面總是會吵嘴,難得余風這樣寡言少語的人竟然一碰到紫鵑也打開了話匣子。
“哎呀,我說你們這兩位,既然你們認識,快點把這個晦氣星帶走,免得在這里糟蹋了老子的風水。”中年店主一看紫鵑余風兩人認識香菱,連忙湊上前。
紫鵑一聽這話就心中有氣,白了那人一眼,紫鵑扶起香菱,“我說店家,做人要有善心才會有好報,像你這樣為富不仁,早晚會遭報應的。”
“你……你……”店主氣得兩撇胡子一翹大高,連帶著臉上的肥肉也跟著抖動。
余風嘴角微微上揚,眉眼之間竟然有笑意,聲音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終于說出一句像樣的話!”
紫鵑小心翼翼地攙著香菱,聽聞余風的話不禁一陣氣結,白了他一眼,道:“我我懶得理你,救香菱要緊。”
兩人把香菱攙扶到馬車的旁邊,駕車的小廝連忙跳下馬車,也準備搭把手。沒想到香菱忽然使出全身的力氣,擺脫兩人攙扶,然后像是失去重心的風箏,重重跪倒在地上,她的聲音極輕,每說一句話,都像是在燃燒剩余的生命。“林姑娘,我知道您心善良,謝謝您不但不嫌棄香菱的病弱臟亂只身,還出手相助。只是香菱如今染上重癥,是不祥之人,林姑娘還是不要管我的好。”
香菱一席話,把紫鵑急的不行,她去拉香菱也拉不起來。只得跺跺腳,急切道:“香菱,你不要這樣!”
纖纖素手輕輕掀開簾子,絕世女子出現在眾人的面前,發如墨,眸像星,衣似雪,飄飄然如同九天仙女降于人間。
剎那間,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有一種月華銀輝灑落凡間、曇花幽夜開放的錯覺……
這一刻,人們忘記了呼吸,更不愿意去眨眼睛,生怕眼前的一幕不是真的。
遠山眉輕輕蹙起,水色唇緊緊抿著,黛玉眸色憂慮,她輕輕開口,聲音穿越時空般動聽,“螻蟻尚且偷生于世,何況你我?香菱,聽我的話,趕快上來,我會找最好的大夫幫你看病。”
黛玉把手伸向香菱,希望可以拉她上車。
百聞不如一見,都說林姑娘心善良,對待下人也尤其的好,怪不得瀟湘館一直以來都是園中姑娘最喜歡去的地方,香菱在心里深深感嘆。可是黛玉越是這樣,香菱越是不愿意上車跟黛玉走。
她雙手伏地,鄭重的磕了一個頭,“林姑娘這樣好的人,也應該有好報。林姑娘身子也一向弱,我身染沉疴,不愿意與姑娘同行。若把病氣過到了林姑娘的身上,我百死難辭其咎。”
黛玉震驚于香菱的這番心意,也越發堅持要救香菱的心,“香菱,我們比不過是一起回去,哪里有你說的那般嚴重,我一向也不相信那些有的沒的。”
“不,我……堅持!”香菱把頭頂在地上,聲音已經是極其的虛弱。
這可怎么辦才好?也不能強行把香菱帶走,黛玉一時間陷入困局。
“林姑娘——”余風若有所思,忽然開口道。
“余公子想說什么?”
余風看向黛玉,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是聲音卻是充滿敬佩,“我有一位朋友就在附近不遠處開醫坊,要不然,我帶這位姑娘去看病,林姑娘意下如何?”
看來只得如此了,黛玉點點頭,輕聲道:“那就麻煩余公子了,你趕快去帶香菱看病,這里離榮國府不遠,不用護送了。”
余風點點頭,便扶起香菱離去。
皇宮內苑,議政閣
一襲玄黑描金飛龍錦袍加身的男子端坐在華貴坐榻上,神色凝重,眉頭似乎成又黑又濃的墨。他一手執朱筆,望著攤在案幾上的折子,落筆踟躕。
案幾的正下方,分列著文臣和武將——
文臣都是一副學儒裝扮,而武將則是戎裝鎧甲,顯示著一股子的凌烈之勢。
“臣弟拜見皇上!”一身便裝、白衣如雪的水溶施施然走進議政閣,單膝跪地,聲音金石玉響。
“賜座!”
在皇帝后面伺候、白面無須的公公馬上搬出一張梨花椅子到水溶的面前。
男子看到水溶到來,焦慮的神色有一瞬間的緩解,他微微抬手,示意水溶起身。語氣中卻又分明有責備之意,“溶兒啊,朕今中午就派人到你府上,卻不見你人影。聽下人說,你最近迷戀上一位女子?此話當真?”
水溶聽見皇上竟然自己心無旁騖的喜歡說成迷戀,不禁微微一笑連忙糾正,“皇上,您用的詞似乎不恰當,我那叫喜歡。”
皇帝的臉色瞬間拉下來,語氣嚴肅,“無論你怎樣說,若是把兒女情長看的高于一切,那就是迷戀。”
水溶不再多做解釋,苦笑一聲,低頭稱是。言規正傳,皇帝拿起桌上的一疊奏折交到水溶的手里,“你且看看。”
一本一本翻看那些奏折,水溶的臉色也越來越凝重,重重的合上最后一本折子,“魯番屬地作亂——”
清晨,陽光明媚,鳥兒在林間上下跳躍,一展清脆歌喉。
瀟湘館
“香菱,你現在感覺如何?”
臨水的涼亭里,黛玉一手輕輕搖著折扇,微笑著詢問前來瀟湘館的香菱。雪雁和春纖分立在黛玉的左右兩側——
香菱的臉色雖然還是略顯蒼白,但是精神已經好了許多,她仍有些虛弱的笑笑,忽然跪倒在黛玉的面前。
黛玉一驚,手中的折扇差點落地,她連忙伸手去扶香菱,可是香菱卻遙遙頭,“多謝林姑娘救命之恩,姑娘對于香菱恩同再造,有生之年,香菱愿做牛做馬,永遠侍奉姑娘左右。”
“這怎么使得,香菱快快起來,不要,你就要折殺我了。”黛玉示意身邊的春纖和雪雁將香菱扶起,仍然是靜靜的微笑著。“以后好好生活,你再也不用侍奉任何人,你只要為自己而活。”
香菱一聽黛玉的話,急的眼淚差點落下,她急急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香菱再也無所求,今生惟愿伺候姑娘。姑娘不愿意,難道是嫌棄香菱不是女兒之身嗎?”
“哪里哪里,我們家姑娘如果是那樣的人,難道還會救你嗎?姑娘有我們幾個伺候已經足夠了,聽說你很能干,若是你來了,我們就該丟飯碗了!”雪雁一副笑嘻嘻的模樣,說起話來有板有眼,逗得幾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是啊是啊,施恩不圖報,這是姑娘經常說的話。”春纖也在一邊附和。
香菱一看主仆三人相處其樂融融,心里除了羨慕就是辛酸。為什么她就沒有碰到這樣的姑娘呢?“既然這樣,我只好把這份恩情埋在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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