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酒如溪,肉如山。
展眼,戲臺開演,壽宴也擺上了。
賈母等人所處的偏廳不能與皇室宗親相比,不分男女,因此這里均是各府里的女眷,珠搖玉動,紅飄綠靜,瞬間熱鬧起來。
別人如此熱鬧,唯有賈母蒼顏白發(fā),深深嘆息,心里想著主意。
史夫人見狀,因建議道:“元側(cè)福晉得罪了鳳儀格格,偏還受了罰,未免頗為不美,今兒個好容易鳳儀格格出來,姑太太何不尋個際遇親自向鳳儀格格請罪?一則全了彼此的體面,二則更親近些了。”
賈母聞言遲疑道:“這卻也極是,我也有好些時間不曾見玉兒了。”
說到這里,長嘆一聲,悵然道:“雖然玉兒是我嫡親的外孫女,不過她身份極高貴,我這個老婆子只怕她愛干凈不見的,去了的話,沒的反討了沒趣兒。”
史夫人聽了,忖度片刻,啟唇一笑,道:“聽姑太太這么一說,卻也有幾分道理,不過我倒是有個主意,不知道可行否。”
賈母聞言,忙問端的。
史夫人眸子里透著暖意,目光掠過探春和寶釵,唇畔帶著一絲笑意,道:“我瞧著這兩位姑娘竟是生得真好,如今年紀(jì)也都是足夠的,若將名字報到了內(nèi)務(wù)府待選,一般人家的小姐只怕連一零兒都不及呢!”
這話卻是極中肯,賈府中的女孩兒原就是秀名遠(yuǎn)揚,個個皆是絕色。
探春和寶釵都離得近,聞言,頓時羞澀無限,低頭搓弄著衣角不語。
尤其是寶釵,年長于探春,減其稚氣,多些豐韻,況且身段已成,雖然微微有些豐腴,卻玲瓏有致,猶如一枚熟透了的水蜜桃,只等有心人采摘。
更有幾家誥命細(xì)細(xì)打量著兩位年輕姑娘,不斷點頭,竊竊私語。
雖然在皇室宗親以及黛玉跟前,榮寧兩府不免卑微些,自然而然矮人三分,但是能得封國公,又是何等榮耀?亦非常人所能想得到的,故此這些官場上的誥命也都是極為尊重榮寧兩府,更有極多有心人,欲結(jié)其親。
如今聞得探春該當(dāng)參選,卻又不免有些惋惜,便將目光都放在寶釵身上。
聽著一些兒言語,又見探春和寶釵都有心角逐宮廷之選,湘云原是靜坐不動的,此刻卻忽而眉梢一動,笑顏似嬌花一般,透著幾許輕快,幾許明媚,眼波滴溜溜一轉(zhuǎn),又仿佛有那么一絲兒的得意和放心。
手指,卻輕輕撫上了文彩輝煌的金麒麟上。
一張俊秀如玉的容顏,亦在這熱鬧的氛圍中,悄然浮現(xiàn)在眼前。
雖然只是來年例行的一場選秀,可是因為其中黛玉年紀(jì)已到,探春湘云亦然,又處于元春省親后不久,這么些的巧合湊在一起,在這么多人的一言一行中,都透露出一種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氣息。
真真是,一場選秀,各懷心思。
賈母眉峰骨棱棱地動了動,滿眼慈愛和溫柔地看了探春和寶釵幾眼,婉轉(zhuǎn)地道:“按著規(guī)矩,三丫頭過年也十三歲了,是該將名字報到內(nèi)務(wù)府的,選不選得上都要看她的造化。只是寶丫頭卻已經(jīng)選過了,只怕這一回是不得進的。”
當(dāng)日里她對薛家長住榮國府里不置一詞,便是盼著寶釵當(dāng)選,能與賈府添彩,卻不料竟落了選,還要聯(lián)絡(luò)王夫人成就金玉良緣,令她極為悔恨。
不過對于史夫人的話,縱然歷經(jīng)風(fēng)浪的賈母,亦心中蠢蠢欲動。
史夫人卻是一笑,道:“姑太太莫非竟也忘了?往日里沒有人在宮里,自然路子少些,如今鳳儀格格在宮里,哪位娘娘主子們不給幾分顏面?又有側(cè)福晉極得直郡王爺?shù)膽z惜,倘若從中周旋一二,還怕有不成的?”
說完,又低低一笑,在賈母耳畔道:“側(cè)福晉不也是這樣上了秀女冊子?”
秀女,乃是滿洲八旗之女,三年一選。
至于上三旗包衣佐領(lǐng)之女,只能待選宮女,一年一選,承擔(dān)宮中雜役,但是或有一二得恩寵,升嬪妃,但是在康熙重滿抑漢下,卻是少之又少。
別說寶釵乃是康熙最鄙視的商賈出身,便是元春,也上不得秀女冊子。
既然兩表姐妹都能上了冊子,且元春還曾入選,雖然最后依然只是做了宮女,又升為五品女史,與秀女天差地遠(yuǎn),但是到底還是進了宮,有了前程。
賈母瞅了探春一眼,輕嘆道:“三丫頭模樣是極好的。”
側(cè)臉看著史夫人,賈母淡笑道:“方才你說有法子向玉兒請罪,怎么卻說起這些事情來了?仔細(xì)人多耳雜,反落了我們自己一身的不是。”
“姑太太最是會調(diào)理人的,調(diào)理得都是一把子水蔥兒似的,哪一個見了不心里愛見呢?”史夫人眉眼透著一股子機靈勁兒,小心翼翼觀望了片刻,方有低聲笑道:“選日不如撞日,倒不如叫她們小姐妹的,去拜見鳳儀格格。”
賈母忙擺了擺手,面上有一絲失望,道:“我還當(dāng)什么主意呢,哪里知道也不過就這么著,只是,這卻是萬萬不可的。”
“這是為何?”史夫人不禁頗為疑惑。
王夫人忙笑道:“還不是那鳳儀格格排場大,連我們家側(cè)福晉都礙了她的眼兒,等閑人去了還不是沒的找事兒,只怕鬧得更大了呢!”
言辭款款,語意溫和,可軟軟的口氣里,卻帶著極硬的骨頭。
怨憤,亦藏在她心里。
給元春沒臉,不就是給她沒臉么?她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怨?
聞言,賈母不覺看了王夫人一眼,心里有些不悅,淡淡地道:“與其在這里聽我這老婆子羅唣些瑣事,你倒不如多和幾家誥命夫人結(jié)交一番,也為三丫頭將來待選鋪一點子路,她心里也承你的好處。”
王夫人面色一變,忙躬身答應(yīng)了,且去一旁和陳家馮家?guī)准沂澜婚e談。
賈母語重心長地對史夫人道:“我也想過,只是怕自討沒趣,那里頭畢竟都是些高高在上的主子們,咱們哪里就能有那樣的臉面進去呢?”
史夫人道:“姑太太竟是不明白的?向鳳儀格格請罪是假,帶著俊俏的姑娘們給各位爺們福晉請安是真。就憑著咱們家姑娘的人品才貌,昔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然沒有人見過的,饒是那樣,也名揚四方呢!倘若如今露了臉兒,若叫哪一位爺瞧上了,豈不是比進宮待選更便宜些?”
一席話說得賈母頓時動了心。
雖然史夫人并么有什么好主意,不過倒是提醒了賈母一些兒,與其讓寶釵留在榮國府里,等著王夫人聘她做媳婦,倒不如趁著她心藏青云志,想法子成全了她,到時候榮國府里給寶玉娶妻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黛玉只怕已沒什么指望了,寶釵亦去,剩下的,倒是只剩下湘云了。
說起來,湘云也和自己極親,她那金麒麟兒,不也暗合了金玉良緣的說法?
雖然偏廳里極是熱鬧,可是既然在貝勒府里,又是人多眼雜,極多欲渾水摸魚之輩,又當(dāng)朝堂敏感之時,焉能沒有一旁服侍留心的人?賈母與史夫人這些話,并臉色神情等等,很快就送到了里頭諸位皇室宗親的跟前。
胤礽與胤褆素來不睦,聞言立刻笑道:“大哥,瞧瞧,這就是你們那福晉娘家人的想法?全然沒個尊卑,沒的在咱么兄弟跟前討個沒趣呢!”
說得胤褆面色陰沉,極為不悅。
眾人正要相勸,胤礽又笑道:“若論絕代佳人,誰還能越過了鳳儀格格不成?饒是這么著,咱們兄弟還不敢輕舉妄動,只可遠(yuǎn)觀而不可褻玩。此時偏又來一個絕色?難道就當(dāng)咱們兄弟們皆是好色的?”
胤禛本就罕言寡語,只在一側(cè)悶頭吃酒,聞言,手一顫,臉色沉了下去。
黛玉是她的心頭寶貝,怎能容忍別人背后議論?
哪怕是胤礽也不成!
胤祺見機極快,忙笑道:“大哥,二哥,好容易我過生日,大家兄弟齊聚一堂,很該樂一樂,何苦還理這么些有的沒的?再說了,這里也不是等閑之人能進來的,回頭囑咐幾句,來了就拒之門外就是……”
剛說到這里,忽然想起榮國府亦是黛玉的外祖母家,素日里自己亦即敬佩黛玉的絕世才氣,此時丟她的顏面,不由得口齒有些躊躇起來,偷偷瞧了遠(yuǎn)處正與裕親王福晉并康親王福晉和曲闌等人抹骨牌的黛玉一眼。
原來,爺們猶在吃酒劃拳,幾個小皇子小公主則困得歇息去了,剩下這些精力極佳的女眷們,早命人撤了酒席,在一條曲靖通著的暖塢里擺了牌桌抹骨牌,暖塢四面鏤空,鑲嵌著極大的透明玻璃,將那戲臺子也瞧得一清二楚。
胤禛眉目清冷,語氣如冰:“那一起奴才,也敢和鳳儀格格攀親帶故?”
飲完手里滾燙的美酒,這位冷面冷心的貝勒爺終于開口道:“不過,他們既然有這個攀龍附鳳的心,爺就成全了他們。”
目光中一閃而過的,眾人看得分明,乃是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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